Chapter 5
Voldemort窝在沙发里，无聊地摆弄着怀中的抱枕。方形抱枕在他手中被压扁后慢慢膨胀回原来的状态，又再次被挤压，如此反反复复。
Severus回家就看到Voldemort这么一个百般无聊的模样。自上次出门后，Severus强硬地拒绝了后续一系列的如出去逛逛一类的要求，坚持Voldemort只能乖乖呆在家里面。
想起今天的目的，他把椅子挪到Voldemort对面坐下，沉默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直到对方停下手中的动作冲Severus挑了下眉——他已经意识到这是要向对方摊牌的前奏：“看你挺想说点什么的样子。”Voldemort把抱枕放到身侧，又拍了拍抱枕感受空气被压出的感觉，继续说：“问吧。毕竟把你给搅进来了，你总得知道些什么。”
Severus也没反驳，他有权知道这些事情，耸耸肩直接开了口：“我们现在都挺有空的，那就从头开始。”
“我那次任务本来就是一个套。”Voldemort垂着眼陷入了回忆。从他口中，Severus慢慢理出了事情的全貌：Voldemort认为这一切要归咎于一年前的一次任务，当时的他抵达曼彻斯特的时候接到任务变更的通知，让他放弃眼前的目标先赶去码头，而表面风平浪静的码头早已杀机暗涌。他从险境中寻得生机逃了出来，可背后的人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来不及逃离曼彻斯特，紧咬着他的尾巴甩掉又有新的扑上来。就算他再怎么算得上组织王牌，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Severus其实有去问过Abraxas，金发杀手含糊其词地告诉他当他找到Voldemort的时候男人昏到在仓库里，脸上全是血，只剩一丝微弱的呼吸。他甚至最开始都以为Voldemort已经死了。而如果不是他赶到及时，说不准这位曾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真的会把命丢在那里。也是因为他赶到及时，Voldemort左眼摘除，右眼保留了下来，只有视力下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的确早就预想过这些事情的发生，在我意外得知了一些事后我就有准备了。虽然事实证明我低估了他们想要除掉我的决心。”Voldemort勾唇轻笑一声，身子前倾，几乎是在直勾勾盯着Severus了。
“所以我完全能接受自己现在的状态，Severus。”语气颇为肯定。
真的如此吗？
Severus心里发问，但却没说出口。Voldemort其实也是如此，他缓缓退了回去，重新将自己埋在沙发里。
他真的完全接受如今的状态吗？不是说他在乎自己是否毁容这件事，而是失去一颗眼珠子后带来的后续影响让他向自身发问。
即使他的情况变成了这样，他也无法说他就此会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Voldemort想，他十几岁就碰了枪，早已习惯把枪械的力量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他难以接受拥有过后再失去，即使这份力量可能在以一种无法挽回的姿势离他而去。
他能将枪械这种外物视做自己本身力量的一个延伸，却对往后需要依赖眼镜的日子感到难以接受。
被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有了预感。
Rita前两天给Severus打来了电话，很无奈的向Severus传达这里有个组织上派下来的任务非他不可，地点在马来西亚。
Severus没办法拒绝，但只带了自己这个人坐上飞机，抵达目的地后一天后就在Abraxas的帮忙下换好假身份绕了小段路返回了英国。
“这下好了，我在组织也算是待不下去了。”他把手里的狙击步枪扔向坐在沙发上的Voldemort怀里，搭上前程——虽然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不过看男人毫无愧疚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还是气得牙痒。
早上，一个本应该与往常无异的早上。老规矩由Severus承包了做饭的工作，Voldemort则靠在台子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手上动作还颇不老实。但又很懂Severus会对他发怒的界限在哪里，刚好能惹得Severus嘴上嘲讽但又不至于真的向人动手。
直到他们听到敲门声。
他们可不是会和邻居串门的那种住户。两人看了看监控器里的陌生面孔，对视一眼。
Voldemort还有心情调笑他：“难得啊，我们孤僻的Severus居然还会有人登门拜访。看来我得出门买个蛋糕在今晚庆祝一下。”被Severus狠瞪了一眼后自觉地钻进了身后的卧室。
“还真是讲礼貌。”Severus嘟囔了一声，心想这个安全屋也终于要在今天寿终正寝了。
开门前枪口已经抵上门板，隔开的两侧的人都没真心等待门开。Severus连扣扳机后一个翻滚躲到旁边避开立刻袭来的枪林弹雨。
Voldemort握着枪，单眼让他无法像过去那样准确判断距离，同时尚存的右眼也大不如前，他的空间立体感差了很多。他对这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子弹从枪膛里旋转着射出，果不其然视觉手感完全不对。Severus也注意到他这里的情况，一想到Voldemort眼睛本就才拆纱布没多久，心中不免担心，最主要的是他察觉到了Voldemort状态不如以往，而此时双方交锋的激烈程度可不会减弱，不知道Voldemort那边能不能坚持。
躲在墙后换弹时Voldemort复盘自己刚才的表现，心想还是会影响瞄准，每次都会向右偏上一截距离。但反过来思考，瞄准时只需要也预留出那段距离就行了。
他探出身子连开两枪。
“你中弹了？”
“没事，先转移。”还好是手臂中弹，看样子也没有伤到大血管，Voldemort找到那些剩下的纱布给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钻上了车的副驾驶座。
Severus提了包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出来，往后座一扔就踩下油门冲了出去。第二波的时间他们也拿不准，但现在只能先期待组织那边反应慢一点了。
Voldemort在车上显得沉默。可能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失误挨上一枪，总之他微侧着身体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车子拐来拐去，最后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地方。Severus停下车就下车从车头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Voldemort反应有些迟缓，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却是散的。
“这是老狐狸那儿？”
“嗯。”Severus说的急，他看了一眼Voldemort的手臂，伤口处的纱布已经被染红，“你现在要快点清创。”
“我知道。”Voldemort伸手抓住车门框，“不过可能你得扶一下我，我有点看不清。”
Severus愣了一下。
“什么？”
Voldemort正准备给他说刚刚自己在车上就感觉视力在急速下降的事，眼前就突然彻底一黑。他只觉得现在脑袋发昏痛得要命，一瞬间只想昏死过去，但还是对着Severus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
“事实上，我现在彻底看不见了。”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Voldemort就感觉像是有人用黑布蒙在了他的眼睛上，一层一层的盖上来。先是路边飞驰的景色在自己眼前变暗变模糊，面前的Severus也成为了一团模糊的色彩，最后整个世界的光就慢慢在他眼前消失了。
就算在前段时间蒙着纱布的时间里，Voldemort其实也能感受到面前的空间的存在，他的右眼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给他传递着光。可这一次，当他的眼前完全黑下来后，他感受到的却不是黑暗。
他突然失去了明暗，失去了远近，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的黑，只觉得自己身处一片虚无。
仿佛突然脱离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连结点就是那枚嵌在身体里的子弹。
他握住车框的手被Severus抓住，飘荡的身体又落回了地面。
“我就在这里。”Severus说。
老狐狸这地方装的还是卷帘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仓库。Severus一手扶着Voldemort，一手把门拍得哗哗响。
“老狐狸，开门。”
老狐狸叫Albert，他往监控屏幕里一撇就看到制造出这么大噪音的是Severus，穿着个拖鞋就跑来开门。见到他俩的时候被Voldemort又嚇了一跳。“怎么弄成这样了？”他看着Voldemort的脸，皱着眉头。
“这待会再说，我们先得把子弹取出来。”Severus指了下男人流着血的小臂。
这种情况他还是遇见过不少，Albert带着人进到里面的房间。这次中弹其实不算严重，倒是Voldemort脸上的情况更让老狐狸好奇，清创间隙眼神就往那双眼睛飘。
作为Severus的朋友，老狐狸和Voldemort见过不少次面，但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老狐狸在组织里的这位玉面修罗前还是有点瑟缩。所以就算他现在再好奇也憋在喉咙里没敢开口问，清创的一系列操作做完后才嘱咐Voldemort先躺着好好休息，溜出来找Severus。
Severus就站在这房间门口，看Albert一出来就开口问：“他刚刚说突然看不见东西了，这是什么问题？”
“这应该只是失血导致的暂时失明，缓一会就好了。”老狐狸边回答边推着Severus去旁边椅子坐下，急不可耐地拿手肘去碰人，“他这又是怎么回事？”指的当然是Voldemort那张脸。
“被算计了……”Severus简单给他说明了一下情况，“现在我俩不就正逃着命吗。”
“你倒也挺会给我添麻烦。”Albert也没准备细问下去，深知这种事情知道的多不代表好。但压不住自己另一方面的好奇心，眼珠子一转，又低着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这不是早和他分了吗，现在这怎么回事啊。”
真会问问题。
本来想装作听不懂这句话，但毕竟这人才帮了自己的忙，Severus还是勉强给出了回答。
“确实是分手了。”
“你这哪里像，我咋不知道你心地这么善良还搭上自己去管前男友死活？”
Severus的回应是一记眼刀，这是他要开始尖刻反驳的前兆，不过Severus正要说话前目光却掠过了Albert看向他的身侧。
老狐狸还在准备给Severus大讲诸如远离前男友保平安的大道理：“那要我说，你就不该……”
他突然噤了声。
Voldemort没有听Albert好好休息的劝告，感觉身体缓和了一下就自行下了床，现在脸色还显得苍白虚弱，正靠在门框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俩。
“你们在聊什么呢？”
Albert连忙把嘴巴一闭，冲Voldemort摇头，一副他啥也没说的样子。Severus看着觉得好笑，冲Voldemort扬起下巴，非常好心地帮人回答了问题。
“他问既然我们都分手了，你为什么还会被我带着出现在这里。”
Albert听到这话，脖子一缩，像是被Severus嘴里这句话打了脑袋。一时凄凉地只觉得被好朋友背后捅刀子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又还想张嘴对Voldemort解释一番，结果被对方的话打断。
“分手？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Voldemort挑起眉毛看着Severus。
Albert拿自己在道上的名誉发誓，就算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消声室比不上这一瞬间的安静。
他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瞟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点什么……这种情况下他还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等等！Severus刚刚是不是摸了一下他口袋里的枪？！
Albert表示他只想逃离这里，即使这里实际上是他的地盘。
导致大家陷入诡异沉默的始作俑者兴许唤醒了一点良心，于是决定自己来打破沉默。“好吧，也许我们是分手了一阵。”
“哦？也许我们是分手了一阵？”西弗勒斯一字一顿重复一遍。
而Voldemort应对方法是抬头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转移话题：“Sev，我觉得我伤口又开始痛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Voldemort没有戴上他的那副眼镜，而他后面去配的隐形眼镜怕是只能在几天后邮寄到西弗勒斯那处勉强看出建筑模样的安全屋。这也导致他现在看到的画面全都像是被水晕开的钢笔画。
他什么都看不真切，但现在却不被他认为这是排在前面的要紧事。
Voldemort关上副驾驶的门，又朝驾驶座探去身子，带着点笑意。
“也许出发前我们应该先接个吻。”
——他们在老狐狸那里已经很“和谐”地解决了有关他们是否分手和到底分手了多久等诸多遗留问题。
“事实上出发前正确的做法是先把安全带系好。”Severus语调毫无起伏。
发动汽车，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转头给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他们疾驰在柏油马路上，在凉爽的秋风中把一地的狼藉抛在身后。
Voldemort和Severus对视一眼，也许是都想到了这几天的打斗，开始只是勾起嘴角的会心一笑，然后笑容慢慢扩大，最后变成大笑。
“下次得让我试试你的WA2000。”
“拜托，我们现在可是在被追杀。”
“那我们接下来的第一个计划就是拿下主动权。”
汽车疾驰带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起，Severus勾起嘴角。
“那我们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