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暖茶和星星巧克力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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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暖茶和星星巧克力蛋糕

冬夜、暖茶和星星巧克力蛋糕

*他们就是这样宠孩子(和彼此)的。

你很难不注意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假使某些情况下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你也会注意到那双贴在玻璃上的小手和一团团哈在橱窗上的白雾。
我抬头的时候已经基本清算好了今天的营业额,差强人意的数字,但抱怨生活?算了吧。
离打烊还有一刻钟,我用抹布把柜台擦了一遍,又一遍,橱窗外的那双眼睛被定住似的仍然一动不动。
我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橱窗里放的都是最时髦最漂亮的款式,不是说它们华而不实,我对自己的每一款产品都信心满满。
壁钟的长针一小格一小格地走动,我决定放下抹布,去会一会这个人。
“嗨,不如进来看看吧。”我推开门。
迎面对视的,是一个孩子,十岁左右,可能十一岁,我说不好。他有一双蓝绿色的圆眼睛,穿着一件古怪的斗篷,棕色的卷发从斗篷里露了出来。
“哇哦”这年龄可比我原先预期的要小得多了。
“嗨,小家伙。这么晚了你的父母呢?”
我把他带到了店里,让他挨着壁炉坐在软乎乎的沙发上,那上面有我祖母缝制的靠垫。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店真漂亮啊。”他摘下斗篷的帽子,朝着四周看。
我忍不住得意起来:“我的店是整个伦敦最棒的。”
“你和父母走丢了吗?需要我报警吗?”当然我也没有被他牵着走。
小朋友摇了摇脑袋:“我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会让这样一个小朋友在夜晚的伦敦晃悠,我打赌这一定是一对条件优渥(考虑到男孩的打扮)但极其不负责的夫妻。
大约是这个漫长的冬夜让我过于多愁善感,他让我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一些眼巴巴望着游乐园或橱窗里的锡兵最后不得不离开之类的回忆。
于是我耸了耸肩膀。
“你想吃点什么,小朋友?”
不过男孩立刻摇起了头:“我不想吃。”
“说真的?”我难以置信,“你站在橱窗外好一会儿了。”
男孩不好意思起来,我注意到他脸上有浅浅的雀斑,它们像一片落在眼睛下面的星星。
“你的蛋糕做得很好看,我忍不住一直看。“
“它们可不只是好看,来吧,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个?”
“那个有很多巧克力的蛋糕……“他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说。
“啊,不错的选择。”我打起了响指,那是我最新设计的蛋糕,浓郁的巧克力慕斯,中层藏着黑莓酱,恰到好处地融合了酸甜和巧克力的微苦,最上头淋着巧克力酱,装饰着银色的糖珠。
我走向橱窗,然后切开了一块,用白色的盘子装着,递到了男孩的面前。
“我不想吃的……”
“如果一个人不想吃,是不会盯着它的。”我刻意严肃地说。
“我不能吃……”他往后缩着,把两只手藏到了背后,“我没有你们的钱。”
原来是这样。
“来吧,我已经切开了。我的店不会因为送了你一块蛋糕而关门的。”
也许他不是英国人。考虑到他说的“你们的钱”以及不太寻常的扮相。我听说欧洲大陆上有一些小的国家。不过那些国家的人怎么会在我的面包店外面呢?所以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来吧,尝尝看。”我把盘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
于是他拿起了银色的勺子,小心地挖上一勺放进了嘴里。
他的双眼亮起来的样子就像两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我跟你说了,这是全伦敦最棒的面包店。“
“就像雅各布叔叔做的那样好吃!“
“谁是雅各布?”
“他是我们家的朋友。他也有一家烘焙作坊。”
我总是对同行十分敏感,可我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呢。
“他的店在哪儿?”
“很远很远,有的时候坐船要好几周呢。”男孩夸张地伸开了手,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挥舞着勺子后红着脸收回了手。
这下我可清楚了,雅各布八成在美国呢。不少人横穿大西洋去美国,我姨母一家子就是,据说在美国赚了大把的钱。
“我猜你的雅各布叔叔在美国呢。”
“没错!你怎么知道。蒂娜阿姨也在那儿。”
“但有的时候只需要门钥匙,一下子就到了。”男孩又补充道。
我心下一沉,可怜的孩子,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吧,再跟我说说雅各布的烘焙作坊。”
“嗯嗯,他和奎恩妮阿姨一起开的。我最喜欢吃他们做的果酱馅饼,不过甜甜圈也不错。“
“我的甜甜圈也不错,我保准肯定不会比他差。“一讲到这个,我总是格外有好胜心。
“你做的蛋糕就非常好吃。不过大人都喜欢比赛吗?”
“嗯……“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已经超出打烊时间了,我离开座位又煮了一壶茶,并且多拿了一个杯子。
“在此之前我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说得不错,大人确实很喜欢比赛。”
“有的比赛很不错,有的比赛就很没劲了。”小家伙知道的倒是不少,尽管他还会把巧克力酱吃到嘴巴边上。
我决定继续打探这个不知在何处的同行。
“你去过他的店里吗?”
“谁?”
“雅各布,你刚刚说的。”
“当然啦,我上周才去过呢,我们一起吃了晚餐。”他开心地说。
我立刻意识到孩子要不是记错了名字,要不就是记错了时间,或是多半搞错了地点。没有人把去美国说得像是去了趟约克郡一样容易。
不过男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依然欢快地解释着:
“雅各布叔叔让我和唐娜一起做了果酱馅饼。他教我怎么把苹果条摆出一朵朵玫瑰花。”
“唐娜是谁?”
“她是雅各布叔叔和奎恩妮阿姨的女儿,她比我大几岁。她的脸蛋儿总是红扑扑的,就像苹果一样。”
“我跟唐娜说,我以后也想做一名糕点师。”
“你长大想做什么?”我疑心听错了。
“像你一样,像雅各布叔叔一样。”他笑得眯起了眼睛。
恕我直言,像这样一个穿着打扮十分考究的小绅士定然来自了不起的家庭,要成为一名糕点师,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爸爸说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很棒的。”他兴奋得涨红了脸。
“呃,你妈妈呢?”
“忒修斯说我还小,可以先学简单的,因为我最重要的事是上学。”
我打赌没有一位女士会叫忒修斯这样的名字,但,这就和美国的雅各布先生一样,似乎并不很重要。
“他说得没错。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上学。“
“九月份我就要去上学了,爸爸说这意味着我长大了。”
我不该扫一个孩子的兴,但我读的学校糟透了,离开学校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他也说,在学校里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我已经等不及了!”
“说真的,学校里也会有不太让人的开心的事,我不是想吓唬你,只是一个建议,别太让那些人影响你的心情。”
小家伙露出关切的表情:“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耸耸肩膀,现在回忆起来,事情并没有原先那么让人生气,这大概就是时间的力量。
“我只是不大适合读书,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做点心,所以,”我刻意停顿下来,“我从学校退学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男孩,但出乎意料,他平静地说:“我爸爸也没有读完书,他也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我对这个孩子的父母着实有些好奇了。
“你确实有很不一样的爸爸妈妈,所以他们会让你一个人在夜晚的伦敦晃荡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男孩有些害羞地小声说。
“哇哦!生日快乐,小家伙。”我很是惊讶,一半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生日,一半是因为不寻常的生日愿望。
“你还想要一块蛋糕吗?”
“不了,我已经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啦。”他吃掉了最后一口巧克力蛋糕,并且喝完杯子里的茶。
“你还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他睁大了眼睛。
“大人们成天都在许愿,”我努了努嘴巴,“何况今天快要过去了。”
于是男孩闭上眼睛,把双手放在胸前了一小会儿。当他睁开眼睛后,有些不安地说:“你觉得我长大了能成为很棒的糕点师吗?”
“这个嘛。”我卖了个关子。
“当我很小的时候,我想当一名水手。后来长大一些,我想和其他人一样当一名律师。不过最终我发现,成为糕点师,开一家全伦敦最棒的面包店是最让我开心的。”
我看到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些困惑。
“我们喜欢的事情常常在变化,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你以后有了更喜欢做的事情,你不成为糕点师也没关系。”
“所以我的建议是,总是听听自己的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别用这些目标给自己设限。当然,如果你以后还是想做一名糕点师,随时欢迎你来找我。”我向着他眨眨眼睛。
我说不准他听懂了多少,但我大半都是对自己说的。我决定放弃学业开烘焙作坊那会儿,可没少遭人说。我家中的人告诉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可我坚持住了,尽管我离伦敦第一面包店还有些距离,但那只是意味着我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
不过小家伙脸上立刻显出的快乐的表情还是让我很是欣慰。我从没有见过将羞涩和健谈两种特质融合得如此和谐的人。
就在这时,附近教堂响起了钟声。男孩从怀里掏出一块明显不属于他的怀表,立刻惊呼起来。
“时间到啦,我得回家了!”他戴上了斗篷的帽子。
“有人会来接你吗?”我有些担心,“或者我可以和你一道走。“
“不用啦。”他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我。
“祝你生日快乐。”我连忙说。
“谢谢你,祝你晚安。”他闻起来像小动物。
然后他就离开了,可当我紧跟着再推开门时,他已经没了踪影。
没有人能那么快就消失在空旷的广场中,我只好告诉自己要不就是我趴在桌子上做一个吃完一块蛋糕喝完两杯茶的梦,要不就是碰上了一头灵敏的小鹿。
当我最终锁好店门,转身投入黑暗中时,忽然看到了面前正站着一个高个儿男人(和我差不多高)。
他穿得整齐且体面,在午夜的伦敦显得过于正式。我听到他喃喃自语着:“有时候真觉得奇怪,孩子总是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忽然长大了……”
老实说,我可不想站在午夜的伦敦和陌生人讨论养育孩子的话题,于是低着头决定赶紧离开。
可他已经注意到了,他蓝色的眼睛落到了我的身上,起先让人有些紧张,但随即他的目光也变得友善而柔和,并且,他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忒修斯斯卡曼德。”
我发誓不久之前我刚刚听到过这个名字,于是即使我有些不安但还是向他伸出了手。我们简短地握了手。
“我是呃,卡勒姆特纳。”
“我知道您的名字,”他笑起来,“非常抱歉打扰了您休息的时间,请务必收下我们的歉意和这块星星巧克力蛋糕的钱。”
我可不大习惯这样体面的绅士如此客气地同我说话,因此才注意到我的手里忽然有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把它举到月光下看,那是一枚金币。
这实在让我吓了一跳:“你是……”
他又笑了起来:“刚才那个男孩是我的儿子。”
“所以刚才可不是我犯困做的梦了。”我嘀咕起来。
“诺曼对做点心很感兴趣。这在他第一次去雅各布店里时就表现出来了,那会儿他只有四岁。我们认为他的兴趣也许是一时的,纽特和我…但随后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兴趣。”
“我们感到惊讶,同时有些失落。请不要误会我,我们失落的是他和我们的爱好都不一样。惊讶的是,这恰恰就是我们的特征。”
“他对你们的文化和生活也很感兴趣。我一直觉得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只是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文化背景而已。很高兴大家都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了。”
“我们计划了很多诺曼的生日礼物,新的扫帚,球赛的门票、非洲寻找神奇动物之旅……但他许愿希望自己能独自历险在伦敦度过一天。我们也别无选择,怎么说呢,斯卡曼德血液里一直是充满冒险精神的。”
大多时候我插不上话,但此时我还是努力说了一句:“无意冒犯,但扫帚可不算是很棒的礼物。”
忒修斯只是笑着看着我。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所以你们同意了?”
“是的,但我们一路跟着他。当然,跟着他但不打扰他。”
这真是离奇的一桩事了,但细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你们做得对,伦敦太危险了。那些汽车横冲直撞的,都没有长眼睛。”
忒修斯点着头:“纽特说,这些汽车像喝醉了的毒角兽。”
接着忒修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怀表,我发誓刚才这块怀表还在男孩手里。
“真抱歉我又耽误您太多时间了。一旦牵扯到家庭,我总是有些唠叨。”
“哦别担心,”我摆摆手,“我认为小诺曼有您这样的父亲一定非常幸福。”
我没有提刚才小诺曼的称谓混乱,毕竟这并不重要。
“首先要放下年长者的身段,”忒修斯斯卡曼德点了点头,“我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行为是否适宜,并且总是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新的知识。”
我注意到他看起来有些疲倦,于是连忙伸出手:
“不过,这枚金币我可不能接受。我认为自己做的只是举手之劳。”
我也顾不上什么,把金币塞进了他的手里。忒修斯握着金币若有所思。
不过就在我们即将要分别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另一个男人。他看起来格外害羞和和善,微微缩着背。但也很快向我伸来了手。
“我是,纽特斯卡曼德。感谢您给诺曼带来的美好一夜,这个生日会让他难忘。”
我在松开手时忍不住说:“请务必告诉小家伙,别吃陌生人的食物。”
忒修斯微微挑起眉毛。
“外头坏人可太多了。”我补充道。
这下两位斯卡曼德都微笑了起来。
“您说得对,”忒修斯开口了,“天真的孩子会渐渐地知道世界上并不是什么都是美好的,这很残酷但很必要。他最终会慢慢长大,学会保护自己和其他人。”
“你们也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一个哈欠钻了出来,这使我很不好意思。
所以我们后来就分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我隐约听到一些对话,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诺曼睡了吗?”
“一碰到床就睡着了。”
“你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知道,艾玛(小精灵)正在陪他。何况……你一直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和卡勒姆多聊了一会儿。”
“你现在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纽特,我很健康……”
“我知道,我只是变得容易紧张,这在配偶怀孕的巫师身上很常见…”
我一定是在做梦呢,不然怎么会听到巫师、怀孕这样的词语。
不过后来我很快就确定自己的确做了一个梦。因为第二天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一场清晨的雨叫醒了我,一串雨滴穿过屋顶落到了我的卧室里),而我完全失去了昨天回到家的记忆。梦里的人都有些模糊了,但一整晚都在说话使我在店里打了一连串哈欠。
我的好朋友埃迪建议我晚点开业,他在律师所上班,每天早晨都在我这儿买上许多面包。他心眼好极了,我知道他其实不必为每个同事都买上早餐。我对他说“不成”,因为要成为伦敦最棒的面包店,我可不能偷懒。
不过,今天来了一位看起来很害羞的先生,买了很多星星巧克力蛋糕,还慷慨地给了小费。
我说:“先生,您给的小费太多了。”但他看起来很坚持。
好吧,我得告诉埃迪,今天真是我的幸运一天。

*Anyway,小朋友是不可以吃陌生人的食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