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一个四岁的孩子过去了三年之后,她几岁了?
女孩正踩着凳子站在楼下的水池旁,她环顾四周,在一旁的架子上找到了父亲平日里戴着的橡胶手套,她有样学样地带好手套,正准备把手伸进池子中去,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池子里的肥皂泡沫,德拉科听到响声,从外面的花园里跑了进来。
“莉兹,下来。”他不由分说地冲上前去把女儿从凳子上抱了下来,不顾莉兹不满地撅起嘴巴,他推搡着把莉兹往楼上推去,“别想偷偷闯祸。”
“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小蜥蜴转过头瞪了父亲一眼——她戴着一副眼镜,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大大的,确实是德拉科朝思暮想一抹绿色,只是当她望向德拉科的时候,德拉科总会透过那汪绿色的漩涡见到另一个人——他亲吻了莉兹的脸颊,把她推回自己小时候的卧房,“天黑了,不要在被窝里偷偷看书,对你的视力不好。”他叮嘱道,心里却明白莉兹不会听他的话,于是他把房间里的灯都拧亮,然后下楼去把锅碗瓢盆收好。
距离波特突然来到他和莉兹身边那段梦一样的经历已经过去三年了。自从那个有着一双让他难以忘怀的绿色眼睛的男人离开爱尔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对于其中的缘由,德拉科再清楚不过——因为他没有给波特留位置。尽管波特很可怜,但是德拉科没有给属于自己和莉兹的生活中留出一个可以接纳波特的位子。所以波特只能孤零零地、单调地在海面上漂泊。
三年很短,但足以发生很多事。比如住在他们隔壁的老人最终还是没有熬过上一个冬天,在一个夜晚,她因心脏病复发,悄无声息地死去了;比如德拉科收集了很多《预言家日报》的剪报,他知道波特重新回到魔法部之后当上了傲罗小队队长,因为侦破了一起大案,男人英俊的脸庞被制成照片印在报纸上——德拉科盯着报纸上对着他微笑的男人,还是决定把他留了下来。
波特并没有骗他,他确实找到了可以拯救莉兹的办法。只是那个答案却不是由他亲手送来的,那天德拉科正在院子中央晾衣服,就当他回头时,他看到了等在他身后的布雷斯,他信得过的好友递给了他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眼睛,耳朵,哈利·波特的半条命。”布雷斯乐了,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他的话说得很不正经,但是那一瞬间德拉科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感到自己的血管都在震颤,眼睛发疼,“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他好的很。”布雷斯打量着他,“恭喜你,德拉科,莉兹终于要好起来了。”
莉兹确实好起来了。盒子里封存的灵魂划破女孩的皮肤,让她的世界里第一次涌现出无数微小的声音——真的要听清吗?真的吗?这个世界并总是美好的,人言常常可畏。女孩被突然灌入耳朵的声音吓得尖声惊叫,她伸手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耳朵,德拉科只能死死地抱住她,“别哭了…..别哭……”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她什么也听不见,却会放声大哭。德拉科只能抱着她不停地念叨着这个咒语,却像是在安慰自己。
德拉科把女儿长大了些的身体抱在怀里,看着她空空的眼眶像被融化的胶水填满,两口枯井分别开出了花朵——是绿色的,你见过绿色的花朵吗?这下是真的会变好了吧?现在,受苦和奋斗都结束了。尽管女儿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反应很迟钝,但是德拉科愿意去相信——他相信自己的样子一定会落入莉兹眼中,于是他强忍着啜泣,嘴角用力地上扬,想要冲着女孩微笑。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只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可是那一刻他的心就像一座被沙尘暴洗劫之后的废墟,他冲着虚空崩溃地叫嚷,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他付出了代价,于是波特把他的女儿完整地送还给了他——这是丽莎特·马尔福,属于他德拉科·马尔福的女儿。
“孩子要被你的表情吓坏了。”站在一旁的布雷斯突然伸出手去,挡在他和女儿之间,德拉科的眼泪这才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布雷斯只是保持着举着手的姿势耐心地等待他冷静下来。最后,他对德拉科说,“你知道,你现在并没有处理好了和波特之间的事,而只是在硬拖着吧。”
他的孩子在她人生的第五个半年头学会了开口说话,也许真的拜哈利那时候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太多话所赐,莉兹掌握音符的速度很快,她从张开嘴、咿咿呀呀地发出第一个正确的音节之后,就再也没有停住过说话的嘴巴,偶尔的时候,德拉科也会觉得女孩有些吵,但他太幸福了,脑海里甚至冒出要是‘波特在就好了’的想法。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波特,德拉科知道这是不公平的,但他就是这么逃避地做了。
他的女儿纪实恢复了视力和听力,却仍然是弱视,于是德拉科只能带着她去看医生,他环抱着手臂不安地看着女孩被周旋于麻瓜那一堆检查机器,最终配了一副很合马尔福品味的银框眼镜。幸好莉兹是看起来更高贵的金色头发,德拉科想,有了眼镜的遮挡,莉兹看起来和波特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如果莉兹和波特真的有着同一个灵魂,那么波特该趁着繁星满天的夜晚来到莉兹的梦里见一见她。如果你真的来了,不要来见我。我们最好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只要让我能感受到你就好了。可是夜晚总是微凉的,波特也没有来过。德拉科并不在意,他躺在床上,自己慢慢睡去。
好在,白天的时候,他们也会通信。是他先给波特寄信,起初他只是想给波特道谢,后来又是受他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别忘了我,波特,别把我抛到脑后。德拉科在莉兹最喜欢的黄色信纸上,围绕着正在成长的莉兹絮絮叨叨地写了很多琐碎的小事。大到莉兹配了一副什么样的眼镜(德拉科特意在信纸上画了出来),小到他们等下决定吃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亲手把哈利推开后,又疯狂地想要和波特建立联系——但是他有预感,波特还是会迁就他,因为他很快收到了波特的回信。
彼时波特在魔法部的地位逐渐上升,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受到了金斯莱的重用,于是手里的权力似乎大了些——他问德拉科,要不要进入社区做一份文职类的工作,他可以拜托人安排,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孩子。
波特说,今早出海的船又回来了,只是它的马达和船舵都在暴风雨中被摧毁了。
偶尔波特也会在信中告诉他,他今天醒来也觉得很痛苦,但一想到这是对他自己的惩罚,他又觉得可以接受。无论如何,请德拉科记住,他并不是放弃了,只是转而等待。
德拉科拿着他的信在灯光下反复看了三遍,提笔写道:我不信惩罚那一套。
直到有一天,去念麻瓜小学的莉兹带回了一副名为《守护天使》的画,她在洁白的纸上画了个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而她是小小一团,总是被男人抱着,靠在男人的肩上。她回到家,兴冲冲地跑过长廊,迫不及待地把画递给德拉科看。“这是什么?”德拉科好奇地接过她手上的画,“守护天使?”
“是属于我的守护天使,”小蜥蜴扬起她的脸蛋说道,因为跑得太急,她的镜框微微从鼻梁滑落,露出那双绿色的眼睛,“在我的想象里,是我从天而降的伙伴。”
“喔,”德拉科眯起眼睛细细地端详着那幅画,他其实一眼就认出了女儿画的是谁——真神奇,波特,即使莉兹并不懂得,但你仍然留在她的记忆深处——“我倒是见过他。”他故作深沉,“他是每年生日还有圣诞节给你寄礼物的人。”
波特每年都会给女儿寄来礼物,
“什么——”,莉兹瞪圆了眼睛,“你不是说每年给我寄礼物的人是爸爸——”
德拉科发自内心地笑了,说出真相的那刻让他如释重负。他想把自己收藏的、关于哈利·波特的剪报拿出来给莉兹看,却又古怪的害羞起来,最后,他伸出小手指摸了摸莉兹的脸蛋。
德拉科曾无数次回忆,他最后一次和波特疯狂交缠在一起的时候,波特在他的耳边低声啜泣,被罪恶感和愧疚折磨到崩溃的男人告诉德拉科,全部都是他的错才导致的莉兹生来残缺——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他的身体在痛苦地抽搐,他的内心却在狂喜。
太好了!是梅林听到了他在被伏地魔的恶咒击中时的祷告,当一切不幸的源头不用他再背负,他只想悲哀地大笑——他拼命转动自己僵硬的身体,想要去看一眼可怜的波特——波特一定被吓坏了,可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不听使唤,好在在他的身后,波特伸手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波特太内疚了,以至于没有看清他嘴角的笑,他笑得浑身发抖,眼前却一片模糊,好一会儿,他才分辨,他是在哭,而不是在笑。
波特真可怜。德拉科想,他对波特自认为清醒、实则愚蠢无比的看法贯穿着他的一生,然而他始终执迷不悟。从他在对角巷第一眼见到那个穿着旧衣服的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他的身旁等着量尺寸的时候,他就无法控制地把马尔福们那为数不多的同情心统统安放在波特的身上——怎么会有男孩长这么大连魁地奇都不知道?他的父母呢?为什么放任他和邋遢愚蠢的猎场看守混在一起?男孩额头上闪电形状的疤痕落入德拉科的眼睛,却没留下什么痕迹,他只记得那是一个可怜的男孩,孤零零的。他想,其实他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下波特这个小跟班,等到下一届魁地奇世界杯的时候,他带男孩去他的VIP包厢——反正他的父亲总能搞到一张新的票子。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波特并不喜欢他,也不愿接受他,反而和臭烘烘的韦斯莱一家走得很近——韦斯莱一家都是长着红色毛发的老鼠!德拉科咬牙切齿地想。但是他决心拯救被短暂蒙蔽的波特,于是小时候的他还会去勇敢地争取。当他听说波特要趁着夜色去禁林冒险的时候,他抱着小灯笼一溜烟似的从石柱后面跳了出来,“哈!波特,我爸爸说禁林里可是很危险的,但是……”叫我一声马尔福大人,我就帮你摆平这一切。
但是他扮演救世主的台词还没有说完,就被波特不耐烦地打断,“你有完没完,没有人关心你爸爸说了些什么。”
德拉科瘪了瘪嘴巴,他只好转变策略,“如果你不带上我,我就去告诉费尔奇先生。”好吧,可怜又不听劝告的波特,等下进了丛林深处,你就会明白我是对的了。
波特拗不过他,于是他们在黑漆漆的树林中一前一后的行走,远处不时传来动物的嚎叫,德拉科惊得去捉波特的手,被他握住的手汗津津的。
几年过去,他们都长大了。尽管波特这时已经出尽了风头,他做到了很多奇迹一样的事情,身材也因为得到了良好的营养迅速发育而变得高大,德拉科和他交锋的时候总是落败,可德拉科依然觉得波特可怜——在同样的年纪,波特的身上总被承载着不合常理的期待。他和他的好朋友分享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却认为德拉科是在嫉妒波特——毕竟,德拉科这次的考试成绩又没有达到卢修斯规定的标准,他唉声叹气地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想着这次回家要找什么借口。远处走廊的尽头,波特正神色匆匆地抓着书包向魁地奇训练场跑去,当他路过德拉科的时候,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男孩。
德拉科莫名愤懑起来。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追了上去。
他大言不惭地和波特掰扯了一通他要给他们彼此“行个方便”,惹得波特一脸惊愕地瞪着他,却在下一秒被他啃破了嘴巴——这是最好不过了,尽管就连自己也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总之他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斯莱特林的地窖,还没等把自己藏起来,就被身经百战的布雷斯·扎比尼抓了个正着。
“你这是……”
“我和波特你情我愿,我们答应一起纾解欲望。”他把布雷斯拉到一边,小声地解释道,脸上却是一副做成了什么大事一样骄傲的表情。
“你这是在强行……”布雷斯拧起眉毛思考了一会儿,“在性勒索波特啊。”
“不,波特明白我们是在互相帮助……”
布雷斯只是笑而不语,他却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尽管德拉科极力否认,但是第二天波特还是用实际行动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曾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从此以后波特会躲着他,但其实他的猜想只验证了一半,波特好像忙得不可开交,让德拉科时常找不到他的影子。而他出现在德拉科面前的时候,却表现出了一种别扭地关心,他偶尔也会送给德拉科一些蜂蜜公爵买来的糖果,这个时候德拉科就会顺势邀请他晚上见面——撞破这一幕的潘西发出惊叫,“你们这是在搞交易吗?只是一袋糖果就搞定你了?”
“闭嘴吧,潘西。”德拉科懒洋洋地说道,他试着只用舌头就吐出包裹在糖果外面的糖纸。他们怎么会懂他在这段和波特的纠缠关系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才是那个拯救者,上位者,因为波特太可怜了,没有人真的爱他,而他一开始就被脆弱的波特所吸引。像小时候的我幻想中那样叫我马尔福大人,只要你开口拜托我,我就会让你畅畅快快地发泄出来;或者是你想要得更多,你想要有关于布莱克的消息,你来拜托我,我就可以尽我所能;或者你最想要其他什么东西呢——
他喜欢把自己的手掌插入波特的发间,或者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往往这个时候波特只会靠在他的肩膀上从下往上安静地注视着他。他好像也爱上了这种我带给他的感觉。——现在他和波特现在真的变成了他最开始要求波特的那样、各取所需的关系,波特总会在见面的时候给他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些东西他真的很喜欢,比如说半颗牛头树根,放进罐子里的青蛙……可都是全然和爱情寓意无关的——他这才惊觉,也许波特真的在为他们之间的性付出代价。
于是在这场由他德拉科·马尔福扮演哈利·波特的救世主的游戏里,只有他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一遍遍对自己重复,叫我马尔福大人吧,我来帮你摆平这一切。而他早就知道那荒谬的答案——他围着波特转,根本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什么拯救欲,而是他早就爱上波特了。
和波特相处的时光,总让他的大脑晕乎乎的,波特的吸引力为他插上翅膀,于是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翱翔,他飞得太高了,距离太阳太近,于是翅膀开始融化,眼泪作为唯一的水分也开始蒸发。他们一同坐在霍格沃茨静谧的夜晚里,波特的周围总是闪烁着爱的奇迹,他面上不动声色,实际雀跃着把那些化身为爱的碎片的萤火虫一片一片地收集起来,又都逐一喂给波特。管波特总是强装出一幕冷酷的样子,可是眼睛总是柔和的,德拉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距离天空很近,他伸出手捉了很多星星,把它们统统洒在他们脚下的黑湖里。
随着住在他家里的黑魔王的胃口越来越大,德拉科开始明白爱的本质就是交换。没有人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他爱波特,于是就想要时时刻刻和波特黏在一起,比起那些大事,他更想看到波特变得安全。在德拉科和波特之间,他付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养分和家庭,于是开始渴求波特这个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许波特真的爱上他了也说不定,至少,的男孩学会了从背后抱紧德拉。他想着,于是约波特一起去私奔。
出乎意料的,波特答应了他,尽管做出这个决定会让他此生都在内疚中度过,但他还是答应了德拉科,“至少要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喃喃道,然后坚定地拉起了德拉科手,点了点头。
德拉科的心脏怦怦直跳,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由衷地感到高兴,他的鼻尖充斥着雨后青草的芳香,他明白那是自由和希望的气息,他飞快地打包了几件衣服,就准备提着箱子和波特一同逃走。眼前的楼梯变得又窄又长,他穿过公共休息室,朝着门口跑去。
他站在门口,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垂着头,眼前紧紧盯着将门把手上的两条小蛇——你还在等什么呢,德拉科?打开那扇门,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可是那一刻,他全然明白,波特不会违反和他的约定,但他也永远不会逃离这个战场,无论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他慢慢把行李箱放在了地上,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波特真可怜,连这种时候也不能为自己着想,哪怕一瞬吗?他明白自己带不走波特了,留下来或许连自身都难保,可是他突然笑了,用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他决定自己单方面违反和波特的约定。
德拉科遭到了伏地魔严厉的惩罚。
一道绿光闪过,他被伏地魔的恶咒击中了。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德拉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护住自己的腹部,这让他的后背受到重重一击,只一下就让他的喉咙里涌上一股咸腥的血液。
尽管他已经尽力了,几道恶咒让他瘫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再也没有力气蜷缩起来,还是有一道咒语越过了他徒劳的防线,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顾不上剧痛手忙脚乱地摸上自己还算平摊的腹部,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液——求求你了,希望坏掉的是我的胃部,而不是死掉的是我的孩子。德拉科惊恐地回头望向自己的母亲,他突然想起自己母亲身上还有一个属于家族的护身符——他和父亲一致认为应该那个护身符应该用来保护母亲,但是现在,他把那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腿没有了知觉,只能疯了一样拼命向站在角落里的纳西莎爬去。“救救.....”求求你了,妈妈,救救这个孩子,他每一次张开嘴,就有猩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巴里漏了出来,“护身符......”他断断续续地喊道,抬起他的手臂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纳西莎慌忙把护身符放在他的手掌。
然而德拉科只是看了一眼那件幽幽泛着冷光的器物。别救我,他在心中默念着,救我肚子里那个。尽管这是荒谬的,寄生在他肚子里的东西只是个没成型的胚胎,一个没有生命的器官,一个有害的肿瘤——但是他还是用手指捏紧了护身符靠近自己的腹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竟然是和他并肩坐在霍尔沃茨夜空之下的波特。波特转过身来,男孩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绿色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德拉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他趴倒在地板上,他的父亲已经到来把他带走,他靠在父亲的身上,却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活着......”他不断低声重复着给自己打气。
只要活着,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波特。
在德拉科给莉兹看过哈利的照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晚上,他总会做梦,梦里他看到一道白光,面前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门,把手上缠绕着两条小蛇。改变了他人生走向的那次,他低头盯着门上的小蛇默默地流眼泪,只是现在,它们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梦里,让他也无法摸清楚这其中的深意——他要怎么做?一切都结束了,现在苦难和辛苦都过去了。德拉科·马尔福,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这时,他总会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叫嚷,
——开门啊,德拉科!勇敢点,门就在那里。
下雪了。
洁白的雪花飘落在空中,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天马上就要黑了,于是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因为天气寒冷,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哈利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他呼出的气一瞬间变成了白色飘散在空气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准备欣赏着雪景,然后慢慢踱步回家去。
两侧的房子里灯火透明,透出人们热闹的影子,哈利偶尔也会羡慕地看上两眼,就像大量那些温暖的橱窗一样——只有他始终是孤单一人。他思索着,决定晚上去给德拉科写信。
——可是他再也不用给德拉科写信了。当他走到自己的房子前时,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德拉科·马尔福正站在他的门前,在他的身旁,还有几只手提箱,和一个被围巾裹了里三层又三层的金发女孩。似乎有些冷,德拉科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而莉兹只是不满意地想要扒拉掉围在自己头上的围巾。
“你好,爸爸。”看到来人,莉兹率先一步开口。
哈利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女孩藏在镜框之后、无比生动的绿色眼睛,又慢慢把视线移到正感到有些扭捏的德拉科的脸上——梅林!这一切是真的吗!他连轻轻呼吸都不肯,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稍稍一击,就又一次破碎了。
“喂,波特,给我行个方便。”德拉科站在台阶上冲他像过去一样虚张声势地叫道,“我......我在英国并没有住处.......莉兹还有几年就可以读魔法学校了,难道你想逃避责任吗!”
闻言,哈利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先进来吧。”他看起来无比镇定地从德拉科面前走过,面无表情地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下一秒,就被德拉科从背后抱住。
哈利叹了口气,他耐心地冲德拉科解释道,“德拉科,你不需要这么做,我也是莉兹的父亲......”
“闭嘴。”德拉科打断了他,他把脸死死埋在男人的后背,莉兹在一旁看到他的两个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于是非要冲过来加入,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身体前倾,抱住了两位父亲一人一条大腿。
“波特,”德拉科还在他的背后支支吾吾,他停顿了许久,就当哈利以为他再也等不到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我很想你。”
“啪嗒”一声,哈利的眼泪掉落在了门把手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