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伍】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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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伍】同前
Summary
搬一下旧文“一些奇妙而不可言说的时间机密”弥补我的一些小遗憾吧

0.
“Wood呢?”Harry问。
“还在雨里呢。”Fred回答。
“我们认为他想把自己淹死。”George跟了一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Fred接着说。
“——那个Cedric Diggory也在。”George把剩下半句说完。

1.
Oliver Wood坐在自己的飞天扫帚上,贴着地面一圈圈地飞,漫无目的。雨还是很大,连天的黑泼下来,他的斗篷湿透了耷拉着坠在扫帚把上,鲜红变成深红,在夜幕里显得很灰暗。
他是一个典型的Gryffindor,用Slytherin们的话来说,充满不知道哪里来的乐观和自信,和永不被打倒的鲁莽;但也不能否认的是,失败后气急败坏的暴躁,和大起大落的脾气。七年级的倒数第三场球赛,他以为胜券在握的学院杯,普德米尔的海军蓝,全部成了失败的魔兽反噬过来不断抓挠,沮丧比雨凛冽。
如果说Gryffindor都是小狮子,Oliver觉得,那他现在肯定是一只灰头土脸的病猫。
他的扫帚忽然来了个急刹,很不幸,它的状态显然和它主人一样不好,只是打了个趔趄,差点把Oliver甩出去。
Oliver气头过了,倒也没有大声嚷嚷,只是有些烦躁地跳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耳边的声音,安稳沉静,被雨阻隔又感觉很遥远,不真切。
“你……你还好吗?”
Oliver感觉火又被点起来了,他很想气急败坏地丢一句不好过去,却在出口前看到一双眼睛,然后一个单词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噎得他喘不过气。
Cedric Diggory站在球场的入口看着他,和平常一样,和所有人口中的一样,平静的灰色眼睛,温柔的语气,和两颊淡淡的水红。
但Oliver此时没有心情注意他有多帅,他又想起金色飞贼在Cedric的手指间挣扎,和摔到地上的Harry,他的心跳和飞贼的翅膀一样有气无力地扑腾。毫无疑问,Cedric Diggory现在几乎能排在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名单榜首,偏偏他还因为Hufflepuff的善良正直,在关心一个刚刚被他们打败的队长,而被关心的人却感觉比被游走球连续击中两回还要糟。
“Okay.”最后他憋出来一句。
“不,”Cedric说,“你看起来并不太好。”
Oliver Wood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说Hufflepuff善解人意吗,还是说他刚好碰见了一个情商垫底的——可Cedric Diggory明明就是学校里的女生痴迷的对象,都说他如此绅士而得体。
他没接他的话,反问他:“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你们输得很可惜……我想我们应该重赛一场。”
Oliver不耐烦地说:“不是说过了你们赢得公平公正吗,Harry又不是你们撞下来的。”
“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得,又绕回来了。
“Diggory你知道吗,输掉这一场意味着我们离魁地奇杯又远了一步,意味着我离获得普德米尔的选拔资格又远了一步,三年了我都没能带Gryffindor拿到冠军,我还打什么魁地奇,可是除了魁地奇我又能做什么。”说完这一串Oliver Wood自己都惊了一下,他不是一个对不熟的人也能掏心掏肺的人,他向来给人的印象是强硬和狂热,但今天或许是,是雨水把他泡软了,对,雨水。
Cedric眨了眨眼睛:“我想你或许不需要有那么大压力。Gryffindor是一支很棒的队伍,你也是非常优秀的守门员,是…是我见过最棒的守门员。后面还有比赛,还有希望。”
“Oliver,我们只需要向前。”
Wood看着他,看见一种温柔的坚定。他的灰色眼睛里漫出海洋,舔舐他的伤。
传言不假,Hufflepuff似乎的确有安抚人心的魔力,淋了半天雨的他晕乎乎地想。
“嗯……谢谢你Diggory.”
“没关系,”小獾向他腼腆地笑了一笑,“快回去吧,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级长浴室现在没人。”
他挥了挥手往外走,顺带甩给了他一道防水防湿,Oliver感到湿漉漉的潮在离他远去。
“嗯还有……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Cedric或者Ced.”
Oliver乖乖回到级长浴室冲澡的时候,忽然想起Cedric Diggory其实比自己小两个年级,却让他难得的听话和平静。
Hufflepuff真是个奇妙的学院。
——温柔真是个致命的东西。

2.
Gryffindor的队员们有些惊恐地发现,那一场惨败的球赛之后,他们的队长和Hufflepuff的队长似乎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梅林啊,”George Weasley在早饭桌上手舞足蹈地讲,“Oliver居然喊那个Diggory叫Cedric!Diggory笑得可灿烂了,我敢打赌半个学校的女生都会昏迷在那里——如果她们看见了的话。”
“他俩是昨天一起淋雨把脑子淋坏了吗,庞弗雷夫人已经够忙了,梅林三天没洗的袜子啊。”Fred慢条斯理地嚼着面包,极力掩饰他因为想起Oliver Wood喊个名字都磕磕巴巴仿佛两个音连不到一起的样子而产生的大笑的欲望。

事实上是,无精打采的Oliver Wood在楼梯上差点陷进一个捉弄人的台阶里——这对一个七年级学生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然后他被一把拉了回来,又望进一双不久前刚见过的灰色眼睛。
怎么总是被他撞见这种莽撞的事情。
“Uh——谢谢,Dig……Ce,Cedric.”“不用谢。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够?”
“啊?”Oliver带着一些迷惑看着他,发觉自己几乎是平视他的眼睛,梅林啊他可真够高的。怎么这么亮呢,Cedric Diggory站在窗口面前,Oliver Wood却觉得他比窗外的初晨日光还迷人眼。
“就是,你看起来没有精神,我想你需要一点睡眠。”“睡不着了,没关系的。”
Cedric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Weasley家的双胞胎却从后面冲出来:“Ohhhhhh——Oliver像个一年级小鬼头一样掉进楼梯里啦?”
“闭上你们的嘴。”Oliver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你很无趣,W-O-O-D.走了吃饭了,你不饿吗?你昨天晚上就关在寝室没出来。Percy说他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你闷在被子里。”“噢不过我们的学生会主席如此忙碌,晚一些回寝室也很正常——”Oliver无奈地被双胞胎带着往下走,顺带着拌嘴,只来得及跟Cedric匆匆说一句再见。

Fred和George正说到兴头上,一双手从后面重重敲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爆栗。他们捂着后脑勺转过去的时候就听见Wood的声音:“今天下午接着训练。不许迟到早退。”
“不是吧Oliver——你不能占用我们仅剩的一个下午————”
“比起在寝室里捣鼓会爆炸的奇怪魔药,我觉得还是魁地奇杯比较重要。”他说完就大踏步走出了礼堂。
“魁地奇疯子Oliver Wood.”“报复,绝对的,报复。”“我们就说了他两句话!”

3.
Gryffindor在Wood的带领下每周五次在魁地奇球场上疯狂地飞来飞去,每每回到更衣室Fred和George总有一个要发誓说自己的衣服都能拧出一片太平洋,结果被Wood怼一句说盐度那么高至少也得是黑海,双胞胎难得被噎一下,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梅林在上,我们的木头居然会开玩笑了。”再次收获Wood特供爆栗一个。
“欸,这真的有那么奇怪吗?”“啊不……其实还挺好的……”Harry有些不解地回答他,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在哪里。
Oliver只是不太想下雨了。

下一周周二的晚上,Gryffindor队员们的惊恐转化为了彻彻底底的震惊,因为他们在自己的训练时间的魁地奇场上看见了Hufflepuff全队,而且他们的队长站在Cedric Diggory旁边,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Oliver,我现在真的有点担心你了。那天晚上流进脑袋里的雨水还没干吗?”
“三年多了bro,我第一次看见你同意别的队跟我们一起训练。”
Oliver抑制住自己对他的队员翻白眼的冲动,解释说:“反正这学期也没有跟他们的比赛了,打场模拟赛找找氛围不也挺好。”
实际上是他觉得不好拒绝之前安慰过他的人,而且他看起来依旧没有放弃重赛的念头,这样凑合满足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队队员散开准备的时候,队员们听见Wood有点愠怒的声音:“Diggory,你们要是敢把我们的战术透露出去,我就把新学的恶咒用在你身上。”和Cedric无奈拖长的语调:“Oliver我不会啦——”
噢,还是那个熟悉的木头。
这一场比赛仍然不算让人满意,由于Harry的火弩箭还被 McGonagall教授扣押着,他不得不借用学校又老又旧的横扫七星,飞起来慢吞吞的拖泥带水,飞贼最后还是被Cedric抓到了。
Oliver刚刚奋力扑出一个鬼飞球,转过扫把头来就发现金色飞贼在他鼻子面前一英尺,他一声Harry Potter脱口而出,却看见黄色球衣的大块头先一步冲了过来,那把横扫七星在Harry的大力敲击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哀鸣。
Cedric伸出手抓住飞贼,手指堪堪停在守门员先生面前五英寸的地方,然后一个急刹车避免了自己撞上球杆——和前面的Wood——这个距离他稍微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眼角略垂的眼睛,小鹿一样的,他不合时宜地想。
平心而论,Oliver Wood长得其实很不错,清秀里带着张扬的日光,蓬勃的生命力从他眼角眉梢自然而然流淌出来,有一种典型Gryffindor给人带来的开朗感,一种明亮的温和(“拉倒吧,”Fred说,“他对鬼飞球都比对我们温柔。”)。至于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基本都是魁地奇疯子,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学长,”Cedric对着他展开一个笑,“承让了。”
Oliver愣了一愣,然后拿扫帚屁股对着他,降落到地上去了。
他照例对着他的队员们大吼大叫了一通,威逼Harry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下次训练之前把扫帚拿回来,否则就让他骑着游走球上场。对比起来,旁边的Cedric简直温柔得像湖水,队里几个姑娘悄悄抱怨。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喜欢别人那就去Hufflepuff啊!!”
“Wood你收收吧喂!他们都听见了!!”
带着队员准备回城堡的Hufflepuff队长从他们身边经过,偏头对Wood微微一笑。
“今天真的很厉害,Oliver.不愧是Hogwarts近年来最优秀的守门员。”
“噢,Hufflepuff式直球,他真应该去当击球手。”Angelina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俩。
Wood猛地把头转过去又拧回来,别别扭扭地道了声谢,然后把自己的队员赶回更衣室去了。
“Ah,Diggory学长是Wood的熄灯器吗?”Harry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Oliver问。
“我看是导火索才对吧。”George在他身后偷笑。
然后更衣室内姗姗来迟传来Wood的怒吼。
“这个话怎么听怎么像挑衅啊——!!”
Fred抱着手臂戏谑地看着George:“Bro,你刚刚的话可能得收一收了。Oliver明明就是根受了潮的木柴,完全点不起火那种。”

4.
余下的那些月份在Oliver的记忆里不甚明晰,恍惚有疯狂的聚会——庆祝他们赢得了魁地奇杯——和一杯接一杯的黄油啤酒,他胡乱填满的N.E.W.Ts考卷,以及彻夜狂欢的七年级寝室(Percy除外,他为了进魔法部简直走火入魔)。
还有…还有……他们赢下魁地奇杯那天,他留下来收拾更衣室,独自回休息室的走廊上突然冒出来用丝带和礼花糊了他满脸的Cedric.

Oliver被一队金红丝带劈头盖脸埋下来的时候有些懵,以为是皮皮鬼在恶搞他,却看见那个Hufflepuff队长站在他面前,发自内心地对他笑得那么开心,对他说恭喜。
噢梅林,他真的该死的英俊,Oliver内心肯定了一秒那些女生的尖叫。
“啊谢谢你Ced……”他挥挥魔杖试图把自己从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里拯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却有点变了形,那些丝带噗地变成了粉红色,像是迷情剂。
Cedric看着面前人手忙脚乱的动作终于没忍住笑出声,被Oliver狠狠瞪了一眼。他抬了抬魔杖,那些东西终于消失了,Oliver不太好意思地抠了抠脑袋:“你怎么这么开心啊,你不想Hufflepuff拿到魁地奇杯吗?”
“想啊,不过我还有几年,七年级我也可以的。”Oliver本来想怼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老,却被他下一句话堵住话头。
“而且你这么高兴,我觉得很好。”
噢梅林的巫师袍,这个人的直球总是让他无力招架。
“不过学长,你这……N.E.W.Ts怎么办?”
Oliver呆滞一下,发觉他在说他变形的魔杖动作。真是让人无语。
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的Wood几乎是又一次落荒而逃,脑袋里还在想那堆粉色丝带,居然该死的应景。
不过他N.E.W.Ts的确考得一般,幸好普德米尔不太在意(魁地奇以外的)成绩。

接着他毕业,进了普德米尔穿上海军蓝的队服,每天与扫帚为伴十几个小时,而在又一个初夏他终于降落到干燥的地面上时,一只深灰的猫头鹰飞进了他的房间。
他洗完澡拆开信件,每一个字母倒是列得很整齐,但收笔起笔还是看得出毛躁,与他平时的形象显得不是那么的相符。Oliver几乎能看见那个身材高大的Hufflepuff级长在休息室——或是寝室——咬着羽毛笔思索如何措辞来表达他的心情和如何显得不那么生分又不那么过度亲切。
火焰杯,他早就听说的盛大赛事,而就算Cedric不来信,他也早有回校观看决赛的打算——当然他来信更好,他莫名有些想念他棕褐色的小卷毛,和亮的过分的眼睛。
Cedric的眼睛,浅灰色,盛满亮晶晶的湖水,要浸伤了夜晚,而月亮就乖顺地匍匐在那道伤疤上。
他的眼睛和他都很明朗。
他为什么在想这个。Oliver突然反应过来。只是……怀念自己在学校读书的日子了,对。
他找队长请了假,在几天后傍晚热乎乎的风里走出训练场,幻影移形到了那座古堡的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沸腾的喧闹。
他又回来了,真好。这一刻他由衷地感到愉悦,脚下的每一块老石都在唱欢快的歌谣。

5.
Oliver沿着不能再熟悉的路走向魁地奇球场,他曾无数次带领他的队伍走这条路,而对面会走来蓝色绿色或者黄色的一小队人,撞出气势汹汹的火花。
然而高耸的树篱墙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们把这球场糟蹋成了什么样,他下意识想。不过比完赛就会恢复的吧,他安慰自己。他又看了球场的出口一眼,意识飘回到那场糟糕透顶的魁地奇比赛,和雨幕掩盖下小獾坦诚的温柔。
噢说起来,那只小獾马上要上场了,可惜这次不能骑扫帚。
他一边向一边往观众席走,经过入场通道时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他下意识朝着那边喊:“Cedric!”
他们相隔并不近,但大男孩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转过头,看到人的那一刻他几乎变成火弩箭直接冲刺过来,Oliver不由得想起他们那一场模拟赛他停在自己面前的瞬间,同样的都是面庞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让人都忍不住想要跟着他开怀起来。
“你这么惊喜吗,不是给你回了信说我要来。”Oliver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发,半年多不见这个学弟居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两英寸了,让他很有些不服。Cedric只是笑,两颊上的飞红在跳跃着奔腾。
“嗯那……比赛加油,你要代表Hogwarts拿到奖杯回来听见没。”
“好的Oliver——不过我以为你会更希望Harry赢。”“Harry……他才十四岁,没缺胳膊少腿的我都觉得幸运了。”
Cedric刚准备说话,那边帐篷里探出一颗脑袋,是年轻的小救世主。“Cedric?Cedric!在催你了!”
Oliver推推他:“你快去吧,别在上场前玩失踪。”
看着Cedric走进帐篷,Oliver也走上观众席,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这里很高,下面的人都被缩得很小,就像他骑在飞天扫帚上。
例行的,讲话,讲话,对各位勇士一番从头到脚的夸赞,然后终于——吹哨了。Oliver注视着两位年轻的勇士走进迷宫,在第一个路口分道扬镳,然后慢慢没入树影里看不见了。
天慢慢沉下来了,先是昏沉的黄,变成黛色,最后终于成了泼墨一般的漆黑。人群开始焦躁起来,时间已经长得不太正常了。
Oliver不安地跺跺脚,他忘记了戴表。
终于在他觉得这一天已经要过去的时候,一团灰扑扑的大东西降落在了黑黢黢的草坪上。他本来以为会有欢呼,却只听见了尖叫,和沉痛的呼喊。
“天哪……Cedric Diggory——他死了!”
什么??
“My boy……”是他父亲的声音,一种震惊的痛苦。
Oliver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攥住了,他麻木地跟着人群往下走,直到他看见那张无数次让他觉得过于耀眼的英俊面庞,眼神空洞洞的,躺在潮湿的地上。
那道防水防湿失效了吧,他想。英国一年四季都是潮气,在这一刻全数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慢慢拨开人群往前走,直到站在了人群的最前端,秋·张的旁边,余光看见了她写在手心里的“Diggory”。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应该干什么,他只是不能,不能,只看着那个曾经安慰过自己,几个小时前还在对自己那么开朗地笑的那个男孩这样毫无生气,冷冰冰地躺着,并且再也不会起来。
“Cedric……”他想叫他,却没能够发出声音,像那一场魁地奇比赛之前,他也面对着他,却只发出几声古怪的哽咽。
但那个时候对面的人,还在对他友好地微笑着。

6.
Oliver恍惚地过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他僵硬地幻影移形离开学校,毫无感情地接着训练,几天后听闻葬礼要在Hogwarts举行,又向队长提出请假的申请。队长早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心不在焉,也大约听闻了三强争霸赛里发生的事情。他轻轻拍了拍面前新队员的肩膀,放他走了。
"Today ,we acknowledge a terrible loss.Cedric Diggory was,as you all know exceptionally hard-working and infinitely fair-minded ,and most importantly a fierce,fierce friend.Now, I think,therefore,you have the right to know exactly how he died.You see,Cedric Diggory was murdered by Lord Voldemort.The Ministry of Magic does not wish me to tell you this.But not to do so,I think,would be an insult to his memory.Now the pain,we all feel at this dreadful loss reminds me,and reminds us,that while we may come from different places and speak in different tongues,our hearts beat as one.In light of recent events,the bonds of friendship we've made this year will be more important than ever.Remember that, and Cedric Diggory will not have died in vain.You remember that,we'll celebrate a boy who was kind and honest and brave and true,right to the very end."
Oliver很少,可以说没有听见过这位老人用这样沉痛的语气讲话。他沉默地和众人一起举起魔杖,顶尖发出微弱的光芒。
"To Cedric Diggory."他听见自己说。
他从大礼堂出来之后没有立刻回去,队长给他放了整整一天的假,他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让自己的脚带他去任何地方。
——唯独不要是这里,他盯着面前的木桶盖想。那是Hufflepuff公共休息室的入口,Cedric曾经跟他讲过蓄意闯入者会被淋一身的醋,而且味道很久都不会消散。
他有一点想进去,但他不知道怎么进去,唯一能帮助他的人并不在。就算他真的进去了,他要干嘛,他没有头绪。
在出神的片刻,Oliver感到一阵晕眩,他闭了闭眼睛,觉得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然后他睁开眼,满目猩红色的帷幔。
他坐在Gryffindor的寝室里,他自己的床上。
床头的日历显示,现在是1994年的秋天。
Gryffindor输给Hufflepuff那场比赛之后的第二天清晨。

7.
“Oliver醒醒!起床了!!”幔帐被猛地掀开,Percy Weasley的脸出现在床边。
“欸你醒了?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Oliver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应了两声,下床进了盥洗室。
太不对劲了,他一边刷牙一边想。但他又没有做梦,大白天的。他大约是知道自己回到了一年前,但为什么呢,回来又可以干嘛呢,他对于时间魔法真的知之甚少。
他一边试图消化这个离奇的事实,一边慢慢吞吞往大礼堂走,下一刻感到脚下一空——该死的他又忘了这个顽劣的楼梯——然后熟悉地,在下一秒被人拉起。
Oliver Wood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它的主人在几十个小时前,朝着漆黑的天空,双眼空洞地躺在地上。
“Ced……Cedric.”这一次他说出了口,不是哽咽,不是Diggory.
“嗯?”“谢…谢谢。”他微笑着说。然后他看到Cedric也笑,是他熟悉那种,笑里透着光。
接着就是和他记忆里一样,双胞胎冲出来,跟他们拌嘴,然后往礼堂去。
不过这一次,他说了下次见。
在礼堂长凳上坐下之后,Oliver才如梦初醒般领悟过来。
他其实是个有点点迷信的人,魁地奇赛前会买各种奇怪的小玩意护身符(不过由于觉得丢脸从来没明目张胆挂出来过),考前更恨不得把西方东方天上地下的神仙都拜个遍,求得来自己半点心安。
既然让他在这个时间节点后回到过去,那目的简直是不能再明显的——他要救回Cedric Diggory.虽然他还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但既然来了,他想,就去做,去把雨夜的温柔找还给十七岁的Oliver Wood.
怀揣一腔Gryffindor固有的自信和执着的Oliver走出礼堂,然后就陷入了纠结。
他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冲到别人面前去指着鼻子说你明年会死在火焰杯决赛,别去别去。这样并不是一个好笑的玩笑。
Oliver跺跺脚,又拔腿往休息室走去。爬进洞口后他发现里面没什么人,只有Percy坐在窗户边埋头在书本里。
他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欲言又止几回,却没想好怎么开口说话。倒是Percy先转过来瞥了他一眼,问他有什么事要说。
“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坐下要先拍灰还理你那乱七八糟的袍子了。”“哦……”“要说快说,我很忙。”
“就是……你知道一年之后——” “三强”还没说出口,Oliver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头像被双胞胎的恶作剧糖黏住了动弹不得。
“额——魁地奇杯会怎样吗?”他再次用力想说出口,话音却转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Percy这回眼皮都没抬:“不知道,你不如先想想今年。明年我们毕业了Oliver,明年就算Gryffindor夺杯也不会有你的名字了。”
当然没有,Oliver悄悄想,明年连魁地奇比赛都没有。
这之后他又找不同人试图说这件事,结果却全然相似。脱口而出的不是魁地奇就是魔药课,“火焰杯”、“勇士”这样的字眼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在嗓子眼里。
不是吧,既然不能说出未来的事情,那到底要他回来干嘛?
他只能试着转变方式,用更隐晦的话表达自己想说的。一面他给Harry灌输没有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要么抓住飞贼,要么死在球场上”,把人唬得一愣一愣;另一边他遇见Cedric时又想尽办法说赢不是那么宝贵,却被人误解成魁地奇,温和的大男孩罕见地皱了眉头:“我知道,Oliver.但对胜负的坦然至少应该建立在尽全力比赛尊重对手的基础上吧。”他只能讪讪点头。
怎么办呢,好像还适得其反了。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说出口的最大限度了,再往前一步,他立刻就会像被施了锁舌封喉,闹出许多匪夷所思的笑话。
于是时间就在他的踌躇和踱步里过去了,他再次毕业、考核、训练,之后又接到了Cedric从学校寄来的信。
信中的一切都与他记忆里分毫不差,笔锋里是男孩青涩又莽撞的邀请。Oliver用手指轻轻摩挲干涸的墨迹,心里像打翻了活地狱汤剂,翻滚着钝痛。
他给Cedric写回信,说烂了的话又被翻来覆去地讲,输赢为次,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你完好地归来,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其实明白这些话有多么苍白和无力,十七岁的心脏里有那么澎湃的热情,放在一年前他自己也不会听。
这一次他回Hogwarts的时候戴上了手表,在门口刻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往里走,为的是避开赛前的会面。他只在Cedric进入帐篷前一秒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匆匆去了观众席,跑得那么急,就像他明知道这场戏剧结局早就注定,却还试图奔跑着去驱赶,徒劳地用手阻挡Voldermort的阿瓦达。
Oliver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一点黄没入丛生的树篱里,发觉自己手心已攥满了汗水,观众比勇士还紧张。
他每过一会儿就看看表,直到西沉的落日收回最后一点余晖。他当然期盼奇迹发生,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也不愿再经历一次木然的痛楚。
天完全黑下来后,Oliver就知道自己失败了,应该说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愿去想。他甚至还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前几排的东方女孩,她还在期待一个人凯旋。
不知怎么,想到Cedric如果真从迷宫里走出,拥抱的第一个人会是她,Oliver有些微妙地不爽起来。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这一年来他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救他,在失败已经板上钉钉的时刻他竟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他只是无神地盯着天空。
终于他看见那个门钥匙带着两具身体旋转着飞来,许是因为看太久了吧,他觉得天空,地面,和他自己也连带着一同旋转起来。
晕眩感熟悉而真实得不对劲。
Oliver Wood猛地回过神来,他又坐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日历又是那一天,连Percy喊他的声音都与他初次在这个时空里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8.
Percy Weasley拉开室友的幔帐,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Oliver,这种把戏很无聊。”
“Percy你……”“嗯?”
Oliver Wood脸上的神情从困惑变成一种古怪的失落,然后放开了他。
“没什么,谢谢你叫我起床。”他说完就闷头走进来盥洗室,Percy想提醒他拖鞋穿反了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Oliver把头抵在镜子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他又回来了,却依然什么也不能说出口,难道又要他束手无措再眼睁睁看着Cedric去送死吗?
梅林啊,这是您老人家什么新的恶趣味吗?
梅林当然不会回答他。他只能灰头土脸离开休息室,顺着一样的阶梯走一样的路。但这一回他避开了那个恼人的阶梯,也就没有了和Cedric那几句交谈,只与他匆匆擦肩。
看见那个英俊的男孩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时,Oliver感到一种粘稠而模糊的情愫蔓延了所有肌肤。
他才发觉今天的天色并不好,是一种他无法描述的冷灰色,压了满城的风雨欲来,低得他连拿起扫帚的兴趣都失去了。
Oliver放弃了下午的魁地奇训练(Gryffindor队员们惊呆了并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庞弗雷夫人),转而把这个阴郁的下午耗在了图书馆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前。
他姗姗来迟地发觉自己这七年除了完成作业以外来图书馆的时间少得可怜,以致于对着地面堆到天花板的大部头束手无措。
“Oliver你在找什么吗?”在他第三次从书架面前晃过去的时候,正好过来找书的Cedric问他。
Oliver一时语塞。
找什么,找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才在这里漫无目的。
“Er——Cedric你知道有关时间的书一般在哪个地方吗?”
面前的人偏了偏头:“我不太清楚这个…不过我想你们学院的Granger小姐知道。”
“啊?为什么?”
“她有那个吧,时间转换器。”
“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Ernie Macmillan在休息室已经对她怎么能同时上那么多节课表示疑惑好几次了。”
“啊——噢…好,谢谢你,我去问问她。”
“这件事要保密哦,学长。”Cedric朝他眨眨眼睛,回到自己的桌边去了。
Oliver拐了个弯,在角落处找到了万事通小姐。她看起来有些焦躁,头发比以往更蓬乱。
“呃——Hermione?”他清了清嗓子。
Hermione抬起头来:“什么?”
“就是……你知道图书馆里有关于时间的书吗?”
Hermione又把头低下去,鼻尖几乎贴着羊皮纸:“在后面,禁书区旁边,往前数两三排。”
“啊,好的,谢谢你。”Oliver点了点头。
“不过我以为你不会找关于任何魁地奇以外的东西的书的,Wood.”Hermione看起来随意地补了一句。
“咳,这个,要考试了嘛。谢谢你,祝你学业顺利!”他匆匆丢下一句,大步走开了。
——其实N.E.W.Ts压根儿不考这个。
Oliver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本,在窗边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开始读。他感觉自己从三年级以来就没这么认真地读过书了。
时间这个东西过于遥远而不可及,神秘事务司里都没什么人能解答其奥秘,一个十七八岁的魁地奇候补队员更不能。
那么多令人昏昏欲睡的文字里,他只记住了——历史是不会被更改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虽然他觉得并不可信,明明他就跳过了捉弄人的台阶,取消了魁地奇训练,还……
然后他猛地醒悟过来。
是啊,历史不能。没有一本书会记载一个七年级学生有没有被台阶困住,Gryffindor魁地奇球队在哪一天训练过,但会有铺天盖地的报道写一位勇士死于三强争霸赛,成为伏地魔背上又一笔血债。
他忽而又觉得不值起来,那么明亮而闪烁的Cedric Diggory,最后竟然只能沦为一些人茶余饭后谈资的花边。
是了,是了。他回想起,连他上一次写得更随意的N.E.W.Ts考卷,分数都与原来的丝毫不差,因为魔法部会把所有巫师等级考试的成绩记录在案。
他把脸埋进掌心里。
那自己要陷在这个看起来永无止境的轮回里,一环又一环一直重复下去吗?

9.
不,不要放弃。既然他又一次回到这个时空里,那就还有时间,还有希望。也许不救回Cedric,循环就不会止息。图书馆里还有那么多资料,总会有一本能告诉他时间轮回的事情。
魁地奇和作业以外的空闲被他越来越多地耗在图书馆,对外全用N.E.W.Ts搪塞过去。
他一本接一本地翻,直到眼睛干涩发疼,也没发现任何角落里有关于Time Cycle的描述。 只有层出不穷的人杀死了过去或者未来的自己,和因为一点蝴蝶效应引起的后患无穷的连锁反应。各种诡异的时空扭曲让他发憷,他不敢去想任何一种结果,但他不能停,也不会停。
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频繁地在图书馆撞见Cedric,当然也许只是因为他自己以前不怎么来才从未遇见的缘故,总之Oliver余光里总会有一点黄黑颜色,甚至有一次他无意中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之后面前有一杯南瓜汁,而在潮湿的春日里他身上满盈着暖融融的气息,大部分来自后颈处那条黄黑围巾。
Hufflepuff生活类的咒语真的学的很好,他边喝南瓜汁边想。然后后知后觉记起图书馆好像不能带喝的进来,天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于是当他再次来到这儿的时候Oliver干脆坐到了Cedric的对面(他今天居然没有和他那一大群朋友一起)。小獾抬起头友好地说下午好。
Oliver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嗯—谢谢你上次的南瓜汁。”
Cedric有些害羞而温驯地摇了摇头:“Ah,那个没什么,不用谢。倒是你Oliver,考试用功也要注意休息。”
自此他们似乎顺理成章成了自习伙伴的关系,尽管空闲时间并不完全一样,但都会自觉地在身边留一个空位。在或晴或阴的午后他们坐在一起,呼吸离彼此只有几英寸。Oliver就在Cedric面前一本接一本地翻,Cedric也从不过问,保持着得体的分寸。Oliver觉得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考试,但他没有提,他也就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言。
日子又一页一页翻过去了,夏季来临时Oliver捧起属于他们的魁地奇杯。算来这其实是他第三次在同样的场景下做同样的事情了,但他还是会打心底感到激动,会一遍又一遍热泪盈眶。毕竟理论上来说,他还停在十九岁前夕。
他在回去的路上果不其然再次遇见从角落里蹦出来的Cedric,前些天他们在图书馆自习时他每每抬头看见对面人沉静的眉峰,就会无可避免地感到痛心疾首,回想那个时候他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地上的样子让他觉得窒息。不过今天大约是高涨的喜悦冲淡了这些日子淹没他的忧伤晦涩的苦咸,他干净利落地施对了咒语,在金红绸带消失时向前迈了几步给了Cedric一个拥抱,甚至噙着笑意祝他带领Hufflepuff拿到魁地奇杯。
说完这句话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紧接着他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两个这时身高几乎一样,而现在两颗贴在一起的心脏正以一种同样的、明显快于正常速度的频率跳得那么合拍。
如同一种严丝合缝的亲密无间。

10.
这个夏天就和之前那些一样,过得模糊而迅速,就像成熟也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在你还在犹疑时就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Oliver几乎是机械地在做那些事情,也就只有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时光漫长而了无生趣(训练除外,魁地奇疯子也不是白叫的)。惟一的变化是这一回Cedric的来信变得频繁起来,即使这一年Hogwarts并没有魁地奇。他的室友和队友都认识了那一只深灰色的猫头鹰,还有人打趣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笑着说没有,摸了摸猫头鹰的羽毛。
“就一有点傻的小孩儿。”
他说完时悄悄撇了撇嘴,虽然不得不说他们相处时他自己其实更像小孩儿一些,但Cedric Diggory的确是挺傻的,傻到听不懂他隐晦的暗示,傻到自己往杖尖上撞。
Oliver看着远去的灰色小点,一双明亮而温柔的灰色眼睛浮现出来,而他飞不出来,陷进去了。
不久后他第三次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Hogwarts,这一次居然有了一点莫名的安定感,即使他与上次做的并无二致(也做不了更多了),甚至说得更少,焦灼感却在下沉,下坠。
这回他没怎么关心比赛,只是一直望向天的尽头,黑湖在那里漫出一道重叠的光影。而当水天连成同样的漆黑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依旧是第一个在空中看见他的人。但今天竟然没有眩晕感,他走到草坪上时,那种经历过的麻木又一次攫取了他的心脏。
疼痛沿着皮下静默地贯穿了四肢百骸,Oliver摸了摸脸,指间接住了一点咸湿的雨露。
Ced,他想说,我需要你的防水防湿。
我需要,需要你。我需要你。
他没有真正说出口,因为这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型的一刹那,他再次被带回到了不能再熟悉的那个早晨。
Oliver已经不惊讶了,只是觉得有点无力。这种情绪很少在Oliver Wood的字典里出现,但当他在一个又一个重复的一年里不停来来又去去,并在最后还是以失败作上一次的结尾与下一次的开头,疲惫感仍然会啃噬他。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够成功,或者其实他连什么是成功也不清楚,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在原地盲目打转。
走下楼梯时他忽然反应过来,时间倒退回了一年前,那么上一年他们一起泡在图书馆的那些时候也全部清零作废,他们现在顶多算是比点头之交多那么一点的朋友。想到这里,Oliver开始觉得怅然若失起来,在他记忆里晕染了鹅黄色暖意的日子,就真的只能在他的回忆里了。
但当他又一次看到Cedric对他露出微笑时,那点沉郁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没关系,Cedric还是Cedric,温柔还是他的温柔,至少在明天天还会亮,他从一而终的太阳也照旧升起。

11.
Gyffindor的队员们惊恐地发现,他们队长和昨天刚打败他们的Hufflepuff队长的关系真的变得很好。
“这算什么,一起淋过雨的战友情谊?”Katie Bell有点呆滞地看着Oliver喊Ced,而Cedric在那个瞬间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亮了,比平时还闪光。
“啊不过我不得不说,他俩在同一个地方出现的场景真是赏心悦目极了。”Alicia Spinnet摸摸下巴,“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年幼无知的小女孩会被帅气冲击得晕过去。”
“哦得了吧,他们只会被木头敲晕。”Fred在她背后说。
“嗯不过我们的小Olie终于觉得帅哥是比魁地奇更有趣一点的事情了?可喜可贺。”George饶有兴致地把话头接起来。
“说实话,Wood的表情总让我觉得有什么大事他憋着没说。”Angelina淡淡开口。
“哦不,千万别是加练,不能再加了。”小Harry紧张地扯了扯衣角。

几天后他们就知道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了——Oliver Wood几年来第一次允许别的队在他们的训练时间出现在魁地奇球场。双胞胎依旧对他们队长的精神状况进行了一番“真心实意”的关心,当然,被Oliver狠狠瞪了回去。
模拟赛——他一直以来的解释和借口。其实这么来回几次他对这场比赛早已烂熟于心,但他每次都刻意忘记,只看眼前的球,他拒绝任何不公平的比赛。
除了对竞技精神的尊敬外,也许还是因为命运给他,或者说另一位队长开了一个太不公平的玩笑。
他同样尽力扑出接近他的每一只鬼飞球,也同样大声呼喊Harry Potter,为近在咫尺的金色飞贼,然后同样看着Cedric Diggory在他面前抓到那个小东西,他能感受到连他带起的风都是欢腾的少年气息。
“学长,承让了。”
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点轮廓,是一种带锋芒的温柔。Oliver感受到一股冲动自下而上灌满了他的躯体,是他在魁地奇比赛时也未曾感觉过的激动与心悸,腾起一阵又一阵潮涌,推着他向前去。
Oliver Wood一把揪住Cedric Diggory的领口,抬头吻了上去。
谁在意未来是否有未知的雷雨,现在我只想把我积蓄了翻滚了一年两年三年的情绪都倾倒给你,我要吻你,要与你做末日狂欢的爱侣。
那一刻Oliver不能说他是不紧张的,但下一秒Cedric一手摁住了他的后脑,紊乱又急躁地回吻他,而他只觉得自己开始融化。他们的扫帚把碰在一起,冒出几颗浪漫惬意的火星。
等到分开时两人都是同样程度的面红耳赤,Cedric看见Oliver小鹿一样的眼睛里下过了一场雾雨,蓬松着湿淋淋。森林带着初醒的拙稚望向他,底下是波澜的一片海。
“Olie……我好早就想这样做了,你知道吗。”
站在地上的两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头顶两英尺的半空,他们的队长们气喘吁吁地对视。

“所以,lina,大事其实是指这个吗?”Alicia震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Angelina说不出话。

“老实交代,Oliver,你们俩搞上多久了?”
“什么,我没,我们俩真没……”“拉倒吧你,就刚刚你们……亲得那样,说没有半年以上我都不信。”“好你个Wood,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们,队友情呢?同学情呢?”
Oliver拿着扫帚站在他们面前,头一回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没有啊,我跟他真的不是……”“少狡辩了,那你亲他干嘛?他又亲你干嘛?”
Oliver握了握拳头:“我……”
Cedric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旁走过,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之前确实不是,不过今天开始就是了。”他依旧笑得温和又灿烂。
“走了Olie.”
“Olie……”Katie瞪着两个人牵着手离开的背影。
报告院长,我要举报我们队长有投敌倾向!

12.
Cedric一直拉着Oliver到了更衣室。Oliver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真的要挣开。到了门口他才用了点力把手抽出来,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就匆匆走进去了。
他飞速脱掉被浸湿的短袖换回校袍,一屁股坐在更衣室凳子上,大脑这才堪堪消化理解完刚才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带来的爆炸般的信息量。
他亲了Cedric Diggory——想到这里Oliver觉得自己脸又熟了——然后Cedric回吻了他还说了一句他当时并没有脑子去琢磨的话——当然他现在懂了,脸更烫了——接着就是他抓着自己,说“我们现在是了”——是什么,情侣吗?哦梅林,这算什么,宣示主权?
这个时候他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看见他的瞬间Fred Weasley就大喊了一句“喂Oliver,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你小男友可是在外边站着呢!”他的孪生兄弟在后面偷笑着添油加醋:“哦天哪他是那么的英俊,却显得那么忧郁,小Olie,他需要你——”
“行了,”Oliver抓起扫帚向外走:“闭上你们的嘴吧。”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刚刚并没有对“小男友”这个称呼感到任何反感(虽然他知道那俩的意思),听见他在等自己时下意识就向他而去,而至于“他需要你——”……
是我需要他。Oliver摇了摇头。
十几年来这块木头第一回开了窍,他一边嫌弃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少女怀春般的心思,又一边不自觉地,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原来“喜欢”是这样的,为他天崩地裂因他风霜雨雪,怪他过分迟钝,要一次又一次这样重复打磨才悟得出,幸而至少对于眼前的他们来说,算不得太晚。
Oliver在努力忘记,有一个春夏之交时,从天降至Hogwarts的惊雷一响。他拿得起,他放不下,他现在仅仅只是十七岁的Oliver Wood,拥了满怀欢喜要见他一直抱有执念的人。
Cedric一见他出来就欢天喜地地一头拱了过来,Oliver仿佛看见了一只大金毛,尾巴翘得老高,摇来摇去。
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他自己控制了,Oliver认为自己应该是笑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并肩走上回城堡的路,一时间只有脚步的沙沙声。他开始怨恨自己的笨嘴拙舌,自己以前都是怎么跟朋友相处的,为什么这种时候一个单词都憋不出来。才那么轰轰烈烈表白过就尴尬成这样的情侣,他们怕不是Hogwarts校史上第一对。
表白、情侣。这两个词冒出来的瞬间Oliver耳根子又开始发热,他抬起眼睛瞥了Cedric一眼,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还有校史……Hogwarts的历史里自然是不会记录学生情侣的,不过他现在倒是无比庆幸这一点,让他可以在有限的自由里放肆一些。
思绪神飞天外之际,Oliver猛地发现他们已经路过了厨房,站在Hufflepuff公共休息室的入口前。
他看见Cedric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是他的错觉吗,今年Cedric似乎比前几回长高得更快),问他想说什么。
高大的男孩露出些羞怯的神色,挠了挠后脑勺:“也没什么,就是,Olie,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那双灰色眼睛里满溢了一池青涩又莽撞的真挚,直叫他心脏怦怦乱跳。
“我也是。”Oliver不自觉地笑,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
面前人肉眼可见的开心,愉悦的表情顺着嘴角爬上眉梢,在Oliver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迈上前一步,在他侧颊轻而又轻地啄了一口,却又珍之重之得像对待什么珍宝。然后飞快地说了口令钻进木桶里去了,留下惊得快蹦起来的Oliver一个人在外面发愣。
梅林的衣服袜子衣架子,幸好这里没有人,不然我一定冲进去把他脑壳敲爆。
Oliver继续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盯着面前的木桶盖。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回到过去之前就是在这里,在错乱的时空里待了太久,以致于他头脑都开始有些混乱。
他还被困在这里,却越来越走不出去,那些甜蜜忧伤的回忆成了羁绊他的绳索,拦住他捆住他,开始渐渐动弹不得。

流言的传播总比人想象得更快而离奇。当天晚上Oliver就经受了不下五轮的盘问,他既不想也不好意思再讲一遍这些事,干脆早早回了寝室把自己闷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会带来何种异样的变化,但既然历史不会被更改,那就让他任性一点吧,抓不住也要。
Oliver捂了捂眼睛,在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间隙又发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今天被汹涌而来的情感打得有点懵了,忘记了问他。
只是,Cedric,为什么是我呢。
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先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
他的大脑在接受这种事上实在太缓慢而愚钝了,自己真是不愧叫Wood,他甚至觉得仿佛身处一本烂俗的言情小说。那么深那么久的生死与妄念,在不到二十个小时前炽烈地在他眼前绽开来,是他摸得到握得住的,也是他推不开放不下的,太难以置信了。
Percy的喊声把他从神游里拉回来,他才想起今天第一节有变形课,蹿起来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地往外冲,气喘吁吁坐进教室时离上课还有不到一分钟。
McGonagall教授看了一眼他完全没收拾的鸡窝头发,和还没喘匀气的慌张神色,在上课前似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我认为N.E.W.Ts才是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东西,不要被别的事情分散太多注意力。
放心吧教授,Oliver一边掏书一边想,我连我N.E.W.Ts每一科会拿到什么成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下课后他跟在大部队后面慢吞吞往外走,一没注意差点撞到下节课进来的人,而那人几乎是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肩膀。
“对不起……”他嘟囔了一句,却被拉住了手臂。他抬起头,看见五年级的小獾望着他,眼神里是无法怀疑的,真诚与担心。
“Olie昨天有好好睡觉吗?”
旁边同学见此情状纷纷退开,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啊,我睡得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快去上课吧。”
“这样啊……嘿Olie!”
“啊?”“今天下午有空吗?”“下午?我没课,怎么了?”
“那要一起去图书馆吗?”
图书馆……Oliver眯了眯眼睛,面前的这个Cedric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真的发生过吗?Oliver其实已经不敢确定了),但那里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好。”
看着Cedric转身进教室的时候,Oliver突然想起那级曾经绊住过他,但已经很久没有困扰到他的台阶。
两段时间里的Cedric渐渐重叠在一起。

13.
Oliver走进图书馆后轻车熟路往窗边第二张桌子走,Cedric栗色的卷发承接住了今天的阳光,像蜂蜜公爵里的奶油爆爆球一样温柔和绵甜。
注意到来人时他脸上出现一点惊讶的神色:“Olie!我以为你会找不到我……我还在想要不要在门口等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你最偏爱的一直就是这个位置。
Oliver险些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收了回来。那一年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存在,他贸然说出的话只会被当做笑谈。
“直觉吧,直觉。”Oliver拿出羊皮纸和羽毛笔开始对付草药学的论文。这一篇文章也是被他翻来覆去写了好几遍(回到过去就是这点不好),但即使这样他也懒得去把它精进一点,反正他也志不在此。
他很快解决了论文,随手去书架上抱了本书回来权作消遣。其实以前他应付完作业就会潇洒离开看都不回头看一眼(“这么大好的时间不用来画战术图或者训练真是浪费。”),不过他对面坐着的可是Cedric Diggory,他乐得在这里浪费一个下午或是更多的下午。反正这一年所有的战术图他都了然于胸甚至知道更多,而Gryffindor也一定会拿到魁地奇杯。(不过一周五次的训练他也是一次都不会少的。)
Oliver把书翻开一页,扫了两行字,发觉这是他上回读过的一本书,他就是在这里看到十六世纪引起巫师界大动乱的一个时间旅者,被困在混乱的时间线里永远出不去了,只能等待自然死亡。
——不管读几遍这种东西都是一样的催眠。Oliver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视线最终降落到Cedric脸上,他自诩熟悉其实也颇为陌生的一张脸。
他无疑拥有十分优越的骨相,从任何角度都找不出瑕疵的英挺的五官,下颌线又流淌出几分冷静的沉稳。但Oliver印象最深的无疑还是他俊朗眉目里漫生的温柔和望向自己时带着认真,以及他之前未曾察觉或说不敢相信的深情的眼眸。
Cedric打下论文最后一个句点,抬头就发现Oliver若有所思状看着他,眉梢都乖顺地垂下去几分。他于是忍不住又笑起来,干脆撑着下巴问他怎么了。
Oliver一惊,忙拉回了视线,吐出几个单音节,问他写完了吗,写完就走吧。Cedric偏在这时起了丝坏心思,穷追不舍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
Oliver收书的姿势一顿,然后自暴自弃般把书包向旁边一扔,抱着手臂往椅背上一靠,用一种在球场上挑衅对手的语气说:“怎么了,Diggory先生的美貌都不能让我欣赏一下吗?”他特意加重了“美貌”二字的咬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
Cedric这一下真的笑出声来:“没有,对你,免费放送。”
Oliver又蔫了下去,把书包拉回来,小声念叨了句:“这真没办法,我男朋友太帅了嘛。”看到Cedric听见这句话之后似乎又有化身人型金毛的倾向连忙又说:“走啦走啦,在这耗着干吗?”
“好好,不过Olie,”他抽出魔杖在Oliver的羊皮纸上点了点,“你这里单词拼错了,斯普劳特夫人不会高兴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Oliver三下五除二抓起桌上剩下的东西塞进书包,往肩上一挎就向门口走去。否则他可能真的忍不住给那张他刚夸奖过的脸来上一拳。Cedric从后面追上来,在出图书馆的下一秒就握住了他的手指。Oliver扭了扭手腕,然后放弃了。
算了,随他吧。
——不是,不对,这里这么多人啊!你不嫌害臊我嫌!快给我放开啊!!!

差不多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人流向礼堂移动着。Oliver终于还是挣脱了Cedric的手,后者对此露出一种十分受伤的表情,Oliver没有心软。
“我以前真的没看出来,你脸皮这么厚的?”
“Ah——有吗?”
“真的是,不知道那些说你谦和有礼的人会不会觉得像吃了芨芨草……”
“啊那好吧……可能是对着你就不太控制得住吧,我也没办法。”
梅林的睡裤,Oliver僵立在走廊上,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打出让他招架不及的直球,他感觉自己耳朵尖儿已经像烧着了一样,而罪魁祸首还在旁边无辜地望着他,眼神却诚恳得让人没办法质疑他是故意的。
“哎你……”又输给你了。
然后他一把拉着Cedric往旁边一条空荡的走廊走去。Cedric差点被自己的长袍绊一跤,疑惑地问他:“Olie,你不吃晚饭了吗?”
“等一会儿,现在我要解决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14.
到旁边已经完全没有人之后,Oliver放开了他,退后两步,放轻了声音:“Ced.”
“嗯?”
问句已经在嘴边盘旋了一番,但事到临头Oliver又有那么一点怂。不过他也不是会轻易退缩的性格,更何况这个问题一直盘踞在他的意识里搅得他意乱,他用力闭了闭眼,开口问:“Ced,为什么是我呢?”
你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美丽的女孩,追慕你的人可以从Hufflepuff地下室一直排到Gryffindor塔顶,你若愿意抛出橄榄枝,立即就会有一波接一波的人来接,为他们的王子殿下尖叫和哭泣。
而我呢,我们只在赛场上有几次并不愉快的会面,即使平时也会点头致意,但对彼此飞了解也并不多过于魁地奇的方面,甚至在那个下雨的傍晚之前,我都只认为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都算不上惺惺相惜的朋友。
这种想法让他很没有安全感。Oliver从前是不会有这种的感觉的,但在一次接一次经经历失去之后,他只想抓得牢一些,再牢一些。他开始嘲笑自己的矫揉造作和多愁善感,简直让他不像他了。
出乎意料地,Cedric没有回答,只是在片刻的沉吟后抛回来一个问题:“我更想问你,Oliver,为什么是我呢?”
Oliver没有任何被打断的不悦,大脑已经自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Cedric Diggory,因为你在球场上和平时都太闪亮而迷人,因为你会细心地给人施保暖咒,因为你笑起来有肆意的自由的飞翔的明朗,因为你会笨拙地准备浮夸的小惊喜,因为你心跳会和我一样快,因为你会温柔又善良地安慰刚落败的对手,告诉他说,要一直向前。
不管在几个时空里,不管经历过什么不同的事情,你都会用满腔的真挚和温暖闯进来,然后就留下了,就不离开了。
“因为……你是Cedric Diggory.”
“我知道这个答案听起来很敷衍和公式化,但——我也确实是那么想的。”
“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Cedric的眼底漾开一道温柔的波纹。
“这个故事真要讲完有点太长了……我尽量挑着讲吧。”
“我第一次上飞行课的时候就听说了Gryffindor有个不要命的守门员,当时觉得,魁地奇是很迷人,但是怎么能为了球不要命呢。后来第一次看到你的比赛,你那个时候看起来挺小一个的,球门都能装下你。但是你飞得那么好,守门员算移动幅度最小的一个位置,你却像在全场翱翔恣意,那三个环就是你握在手中的天地。然后我就觉得,原来球场上真的什么都是值得,于是我二年级就加入了球队。”
“接着就是…我三年级的时候你们对Slytherin那场比赛吧。你被游走球连击两下的时候我觉得心脏都快停跳了——没夸张,是真的有那么紧张——我打了一年球怎么会不知道被那小东西碰一下有多疼,何况你还是连着两次。我以前几乎不这样的,但那一刻我真的有些想要骂人,想指着Markus Flint的鼻子质问他怎么能这样。”
“然而你还是坚持完成了比赛,表现得很出色,后半场几乎没有漏下一颗球,我由衷地相信你是他们口中所说的,Hogwarts近年来丢球率最低的守门员,也由衷地认为,你就是我心中最棒的守门员。”
“我记得你从扫帚上下来之后站都快站不稳了,去医疗翼之后我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我朋友就打趣问我说,怎么失魂落魄的,失恋了一样。你知道嘛,十三四岁,挺爱开玩笑的。但那句话就误打误撞点醒了我,我才明白原来一直堵在胸口的一块莫名其妙的东西叫心疼,也叫喜欢。”
“所以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抗拒不了Oliver Wood.至于后来我们在球场上更频繁地交手,我会因为你每对我说一句话感到很开心,我的队友还嫌弃我总在训练和比赛时傻笑。我知道你在比赛前会让队员们多吃,却忘记自己什么也没动。我知道你在平时没有在场上那么敏捷迅速,跟你打招呼时会有一点儿迟钝的犹疑。我甚至撞见过你被McGonagall教授训斥,问你的论文是不是在飞天扫帚上写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反正就是,我渐渐见到一个与魁地奇队队长Wood不完全相同的Oliver,而这些细节让我把生活视作珍贵而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所以啊,Olie,这个问题我好像不太能回答你,因为每一点都是原因,又永远会有下一件事成为这个原因。”
Cedric说的时候有点害羞,脸颊泛起水红,却字字句句都是把心剖开了翻出来的洁白的坦诚。他的语气很软,温驯得让Oliver想起一种小动物,浑身温柔长毛惹得他心尖都开始发颤。
这一大段话好像花了很久才说完,又好像没有用多久,Oliver只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地,心甘情愿陷进他的直白和坦率,他显山露水的簇簇情深。
他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后背抵在墙上,语调带着无奈和藏不住的欢欣:“怎么办啊Ced,你这样让我好想吻你……”
“不行!”
“啊?”这小子,恃宠而骄胆儿肥了?
“不能每次都你抢先啊,学长。”尾音被他送进他唇齿间。
上一回球场上两个人都因为紧张和无所适从而磕磕碰碰不得章法,但今天不设防的城池几乎是瞬间就丢盔弃甲,奶油一样的软在舌尖炸开,又被年少的人鲁莽地打散,旋涡裹着他们下沉,溺死于茫茫汪洋。
而关于他所寻找的,曾经悬而未决的爱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缘由和结果,Oliver感到丰盈的欢愉在每个细胞内叫嚣,他眼前的Cedric是会拉起莽撞的自己的,是会在图书馆坐在对面对他温和微笑的,是他所有情感奔腾后汇集的终点,是他们两厢情愿的一往情深。
从过去到未来,他所失去的,终究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15.
Oliver Wood在做梦。他在梦里穿着普德米尔的队服,海军蓝的颜色,与他熟悉的,小狮子们的金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他作为候补队员在他们的训练场是风里来雨里去,队长很严厉但很少大声训斥他们,与他自己真是截然不同。然后他在一次训练后接到灰色猫头鹰送来的信,署名是Cedric Diggory,字句里刻意压制的分寸感忽然就刺得他眼眶生疼。
他是在这个时候醒的。爬起来环顾四周时竟开始分不清,是不是这里才是梦境,重叠的时间到底要让他落到哪里去。他最近沉溺得太厉害,那个真实的的自己到底要不要捡拾回去。
今天是周六,他醒得太早了。Oliver对着一面墙上乱糟糟的挂毯试着开口——他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做了——说出“三强争霸赛”,无果。粘黏感久违的熟悉。
于是他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菱格花纹,已被稀释和忘记好久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这一次轮回,过程太不相同,他收到比往几次加起来还多的快乐与幸福,可在这一刻Oliver醒悟过来,结局依旧注定,而在那时自己只会有变本加厉的痛楚,因为回忆太让他留恋,不舍到瞳孔里下过一场雪。
可他无法拒绝这个结果,他既没有成功的路径,也找不出回去的方法。
Cedric Diggory啊……Oliver本以为自己又会回想起漆黑的天幕潮湿的草地,一双失去熠熠的温柔眼睛。毕竟那是这一场噩梦的开端,也是他午夜梦回的魇。但他惊讶地发觉那一幕竟已在记忆中慢慢淡去了,出现在脑海的是球场,是图书馆,是礼堂和教室,是春日里扑来的青涩的芳草香。
是相似却不相同的一年里,他一如既往的笑。
Cedric Diggory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与在意,一丝不漏填满了左心房,搭出足够他用以疗伤的厚度,柔和又温驯的,舔舐他时轻而又轻。
Oliver忽而开始感谢梅林,或者是别的什么神仙,给他机会来品,坚持不懈的小孩会得到比比多味豆最后一颗太妃糖口味的甜。
他是Gryffindor的,小狮子,不会有长久的大雨,学不来放弃。
况且,他才谈几天恋爱啊,就要他全全抛下?
他当然不情愿。
如果,如果,真的没有改变的办法,那不如顺其自然。他要去拥抱明亮的,崭新的每一个明天,每一分因Cedric Diggory而亮起的生活,只要他在跑,总是有希望。
遥远的一句话浮现,那是这个故事最开始的序言。
“Oliver,我们只需要向前。”
也让他从此一往无前。
他抹把脸,深吸一口属于Hogwarts的早晨的,清澈又冷冽的空气,就把过去的阴晦的奇怪纠结心思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是将来。
这种品质,Slytherin称它作没有脑子的自负,Gryffindor说它是永不消沉的乐观,而无论怎样,它是对背着离奇而不可说的时间秘密的他的珍宝。
它在说天晴。
“Oliver你大早上对着墙壁挤眉弄眼什么呢?你论文不写了?”
“好了Percy妈妈——我这就来!”
“Hey你跟Fred和George学了什么???”

Oliver从礼堂匆匆叼了几片面包回到休息室窝在扶手椅上对着刚开了个头的天文学论文皱眉头。
明明每天都在那么高的地方住着,Oliver却对天文毫无天赋。他对着火星运行轨道撒气,就算写过好几遍他还是有想把面前的羊皮纸一把烧掉的冲动。他当初干什么偏选这个课啊?
Percy回来看到他不无惊讶:“你今天不去图书馆了?”
“去不去都一样——反正也,额,写不出来。”
Percy斜睨他一眼:“为什么不问问无所不能的Hufflepuff小级长呢?”
啥呀——Oliver反应了一下,才发觉他在说什么。
“得了吧,他再全能也全不到七年级的课上来的,没用。”
“也对。说起来,他们要比赛了吧?”
比赛?Oliver想了想,记起Hufflepuff对Ravenclaw的比赛就在下周。他还知道这场比赛之后Gryffindor一场都不能输才能赢得魁地奇杯,为此他把全队人(特别是Harry)耳朵念得起茧子。
还有就是……Hufflepuff输了。
啊,他…输了啊。
之前他一直只是关心这一场比赛关乎的他们自己需要多少分来赢得奖杯,今天才发觉,这是他带领的比赛,他输了。
即使他看起来并不因此而气馁,但又有哪个运动员会不在意输赢,Oliver当然懂这一点。而在自己失败后还要那么热烈地来恭喜别人,他不知道是说他傻好还是觉得感动好。
“Oliver你又发什么呆?你最近走神次数很多啊,”Percy拿手指敲敲桌面,“恋爱中的人总是想入非非?”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跟那个Ravenclaw级长都要过周年纪念了吧?”
草草按记忆应付了事后他也懒得再对照一遍轨迹图,东西随便一收就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现在可没到午饭时间,你们训练在下午。”
“我知道,随便散散步,腿都僵了。”Oliver想了想,从桌上捞了本书。大不了去黑湖边躺着,书用来盖脸吧。
结果他还是走着走着就到了魁地奇球场。
……自己的生活到底有多么无聊和枯燥。
他往里看了一眼,有人在训练,不过应该快结束了,人全都站在地上,领头那位的卷毛格外眼熟。
Ah,Hufflepuff.
Oliver还没来得及掉头换方向,他们就开始往外走,站在第一个的Cedric自然是一转身就看见了离门口不远的他。
小獾在一片起哄声中快跑到他身旁,脸上不无惊讶的神色。
“Olie?你来训练吗?”
“Uh——没有,我们训练在今天下午,我就…写完作业随便出来逛逛。”
“啊这样啊……”
Hufflepuff们的声音横插进来:“队长我们先走了,你和学长好好谈——不是,聊天!”然后就是一阵压低的笑声。
Cedric有点难为情:“我下次让他们别这样说了。”
Oliver忽而心情就雀跃了起来,蹦跳着要从嗓子眼里滚出来:“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他伸手摸了摸面前人的发尖,软的,有一点濡湿。
“好了,你回去洗澡吧。”
“啊好……”Cedric看起来有点呆滞了,“那我走了?”
“嗯,我去黑湖边逛逛。”Oliver向前迈了几步,又一下停了下来转过头。
“Hey Ced!”“Huh?”
“比赛加油!”他朝他挥手,里面都是真心实意的希冀,无论结果如何是否注定,他都要他永远开朗和意气风发。
Cedric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又笑开:“我会的。”那双眼睛在这一刻如此神采奕奕而动人无比。
Oliver在黑湖边坐下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简直陷在云朵里,飘得不真实。
他用书挡住脸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时想,完了。
谈恋爱果然让人失去智商。
——不过他现在甘之如饴。

16.
比起五年级其实七年级课业并不算繁多,在以前的那些空隙时间里Oliver大多选择在休息室里规划战术——呃对,还有赶论文——唯一去图书馆的时候是去借再版过的《神奇的魁地奇球》或者别的什么这类的书。不过他现在更愿意待在窗边第二张桌子前,即使面前还没有人。满心期待等着另一个人出现的心情比欢欣剂还有效,虽然Oliver时有嫌弃这种情绪,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们曾一起偷偷带喝的进来,Oliver笑他说原来以正直著称的Hufflepuff(而且还是级长)也会违反校规,却一没留神扫翻了杯子,幸好Cedric清理一新用得不错——在平斯夫人鹰隼一样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装乖巧也装得不错。
Oliver甚至有过被Cedric的勤奋感染到的时刻,决定好好写下一篇论文,然后在看见书上复杂艰深的古咒语时立马放弃,暗自庆幸自己以后没去搞这些玩意儿。
古英语把他搞得眼花缭乱之后他开始对着桌面发呆,接着看见了对面人羊皮纸上一丝不苟堪称完美的笔迹。他毕业以后会往哪里去呢,这样优秀的文字成果,看起来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好苗子。或者说回校当老师,来自Hufflepuff的老师们总能以他们天然的亲和力很快吸引一大波孩子。
Oliver突然意识到,他正以一个空荡的,一无所知的大脑思考一些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生活不是一个个相同日子的堆砌,而是簇新的洁白画卷徐徐舒展,没了单调重复的音阶。他也很久没有感觉到那种沉甸甸的使命感和愧疚的郁积了。
遗忘算一个中性词,但眼下Oliver觉得它是一件好事。
他看见了大一些的,更耀眼的Cedric,他定将有无可限量的未来在等待,他的生平会成为孩子们羡慕的蓝图,他本人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光的所在和昼的起源。
而他自己其实很想站在那时的他身边。

渐渐刺骨起来的穿堂风里黑湖开始覆上薄冰,Hogwarts城堡的色调转向铅灰色,而当它转成纯白时,冬天大概就真的来了。
Hufflepuff和Ravenclaw的比赛举行那天是个很干冷的日子,Oliver坐在看台上,风吹得他眯起眼睛。
“Oliver——你希望哪边赢?”Geroge从前一排靠过来,不无调侃意味地问他。
“这还问,Georgie你不行啊,不想想今天上场的有谁?”Fred往他背后拍了一掌。
“啊是吗,让我想想……哦对哦你真是太聪明了my Freddie——”George的语调让Wood想给他头上再来一下。
“收,bro,收一下,你恶心到我了。”Fred作势捂住嘴。
Oliver在这个时候回答了George的问题:“Hufflepuff,他们赢了我们更容易拿奖杯。”
Fred差点呛着:“唉算了,木头谈恋爱也是木头。”
Oliver现在没心情搭理他,因为两支球队出场了。他看见Cedric和Roger Davies面对面站着,而Davies旁边站着秋张。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这个东方姑娘真的漂亮得惊人,东方人不带侵略性的美是不动声色的,让人总想用一些什么握不住的景色作意象来描述,比如烟,比如云,比如晚霞和黎明。
他知道她明年将在圣诞时站在Cedric身边,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改良过的旗袍惊艳一大批人。这个场景——即使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让Oliver胸口坠了什么东西一样沉重,而在看见秋对Cedric羞怯地笑了一下时他不满地发出了一声“啧”。
“那个秋,还真的挺好看,欸你看她跟Diggory跟得那么紧,Ravenclaw这个战术吗?”
“不是这也太近了点吧,她刹不住吗?不是Oliver你不管管?啊不过应该没太大关系,学校里估计也没人不知道你俩的事情了吧…”
Oliver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安静点儿,吵死了。”他看见Cedric一个急转弯避开了一次相撞,心里暗暗觉得还不如真把人撞下去呢——不过还是算了,那样他估计更难受,还是让Harry来吧。(小哈:我好难。)
他看见Ravenclaw一个接一个进球,而最后秋趁着Cedric被Davies拦住去路时一个俯冲抓住了金色飞贼。
小獾们降落时都有点闷闷的,Cedric只是沉默地握手签字确认了比赛结果。Oliver一下站起来,匆匆走下看台去了。
他站在更衣室旁边,用围巾把自己裹紧了些,北欧的深秋的确太萧索。
Hufflepuff的队员陆续出来了,他的红色围巾在那里格外扎眼。低年级的悄悄看他一眼又急忙走开,高年级的几个跟他说了声学长好,Oliver对他们点了点头。
最后他听见房间里椅子吱呀一响,Cedric出现在了门口。
“Ced,”他喊他,想说点什么却组织不出语言,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个瞬间他只恨自己情商怎么能低成这样。
反倒是Cedric先说话了:“没关系Oliver,我没事。”
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挂得摇摇欲坠。Oliver眼眶开始有些刺痛。
“不你有事。”Oliver定定地看着他。十六岁的男生怎么会不在意一场魁地奇的输赢,这一场他比他更心知肚明,因而也更想保护他的心跳呼吸。
大男孩突然就像松了力一样,快走了几步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喉咙里长出一声呜咽的叹息。这个举动有点猝不及防,Oliver愣了一下,有点犹豫地抬起手拍拍Cedric的背。
Cedric的头靠在他颈窝里,Oliver莫名想起为他们撰写了教科书的Newt Scamander先生,他看过他安抚Niffler的图片,而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也像他那样温柔而有耐心,能理顺小动物的毛。
“说实话我不太会安慰人……不过就像你之前说的一样,我想我们只需要向前。”
Just go ahead.
“你才五年级,还有好多的时间和更多的可能性,你的优秀和努力会在有一天闪光。”
Oliver边说边在心里讲这不可能,但他现在由衷地相信它可能,也希冀它发生,他想看见他永不被打败的天真和恣意的光芒。
Cedric的脑袋动了动,抬了起来。
他后退几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Olie.”
“走啦,”Oliver向前走,“一起回去吗?”
同样的路,也是同样的一言不发。但这一次并没有上回那样空气似乎冻成实体的尴尬,今天的风仿佛都避开了他们,身旁就是自己温柔的心安。
到Hufflepuff休息室门口的时候Oliver刚想说再见,Cedric突然开口问他:“Olie,明天要一起去Hogsmeade吗?”
Oliver这才想起明天Hogsmeade开放,他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好啊,没问题。”
这一回Cedric笑的时候眼睛弯了起来,蹦出一两点火花。Oliver踏上回塔楼的路时步子也轻,向前的每一步里都有点点的星。

17.
他们在Hogsmeade入口碰面的时候Oliver担心地看了一眼Cedric背上的包:“Ced,你不会带作业了吧?”
“啊对,我魔药课论文还差半英尺,怎么了?”
“不是吧你,还嫌我们对着写作业的时候不够多吗,我有时候简直怀疑自己在和羊皮纸谈恋爱……”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有在和魁地奇约会的感觉……”Cedric小声嘟囔了一句。
Oliver挑起半边眉毛:“你说什么?”
“啊不是,没有,我说你这样很——可爱!”
“Cedric Diggory,你要是再敢把adorable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下次我们训练我就拿你当鬼飞球。”
“噗——好好对不起…走吧先去哪里,佐科?”
“随便你吧。”
他们没在佐科待太久,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对这种东西太感兴趣的人。不过他们一进门就听见了Fred Weasley的声音:“Yo——bro我赢了,看见没?”George则是愁眉苦脸地掏出了几个西可放到自己双胞胎哥哥手心里,苦大仇深地看着Oliver。
Oliver对这两兄弟的举动习以为常:“你们又赌什么了?”
“赌你会待在休息室还是,”George指了指他身边的Cedric,“跟他一起来Hogsmeade.”
Olive几乎想要翻白眼:“无不无聊。”拉着Cedric往一边走,听见身后传来Fred惊讶的声音:“什么——小Gerogie你不乖哦,复制咒用得挺不错啊?”和George放肆的大笑。
离开佐科之后他们去了蜂蜜公爵,Oliver对甜食没太大兴趣,但每次还是会习惯性来一趟,仿佛不在甜滋滋的奶油味里走一次都不算来过Hogsmeade.
Oliver研究着面前一堆长得奇形怪状的巧克力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是秋张和她的朋友。叽叽咕咕的女孩子们,Oliver想。然后秋张和Cedric打了个招呼——Oliver这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下一秒女孩子堆里爆发出高低不一的笑声,夹杂着小小的尖叫和吸气声,离开时有好几个脸上都挂着奇怪的笑容。
Oliver抱着手臂:“她挺漂亮的,huh?”
Cedric转头看向他:“谁?秋吗?还…还不错吧。”
“哦,那下回要是有什么舞会之类的,你可以邀请她做舞伴什么的喔?”
“啊?什么?”
Oliver自顾自向前走去,没回答他。
Cedric从后面追过来:“诶,Olie,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Oliver“啧”一声,转过去看他:“我有那么小气?”
你有,你就是有。这句话出口的同时Oliver已经在心里回答了自己。他看过报纸上舞会的照片,他们抱在一起旋转的画面那么和谐那么动人,让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破坏。可占有欲这种东西啊,一旦生长起来就像野兽,抓挠和撕咬即成灭不掉的心火,Oliver却也没有选择阻止。
——如同饮鸩止渴。
Cedric虚抓住他的手腕:“好啦别担心,先不说学校会不会有舞会,就算真要找舞伴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你啊。”
Oliver任他握着:“还是算了吧,我又不会跳舞,而且我都要毕业了。我说真的,秋张很不错,你俩站一起就是焦点,我替你把过关了啊。”
Cedric皱了皱眉头:“我没太注意过。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什么别的也没法认真去看。”
Oliver感到温度从被他握住的地方开始向全身蔓延,叫嚣的野兽被理顺了毛发出轻声的呜咽。
——而Cedric Diggory是治愈他的良药。
他忽而就笑起来,抽出手理了理面前人有点凌乱的围巾,掌心有温暖的挚。
“没关系,反正学校里也没有不知道Cedric Diggory是属于谁的人了。”

不久之后魁地奇的训练和比赛就因为大雪暂停了,而当Oliver从由于备考而越来越多的作业里抬起头来时,才发觉圣诞节要到了。
他今年圣诞节不回家,父母早就计划好了出游,而他也乐得清闲地待在学校,独占公共休息室的扶手椅。
Oliver知道Cedric每年都回家,他的父母那么爱他并以他为自己最大的骄傲,他没理由不多陪伴他们。
只是,Oliver往软垫里一靠,圣诞礼物要送什么好呢,这种精巧心思真是太折磨他了。
不过,想到Cedric拆开礼物时惊讶又开心的表情,他就像被塞了一大块蜂蜜公爵的巧克力一样甜得要噎着了。
接下去几天他自认已经发挥了他毕生以来最高的手工水平,用学校扫帚棚里掉落的树枝做了一把小小的扫帚模型,上面残留的魔力可以让它在空中低低地飞一会儿,以防万一Oliver还是加了一个悬浮咒上去。他甚至还想在上面画一只獾,但由于实在画不像放弃了。
在猫头鹰棚屋把包裹送出去的时候Oliver无法抑制从心底升腾起期许的暖流,温热着濯濯。
圣诞节的早晨没有人叫他起床,寝室和休息室都空荡。Oliver随意套了件毛衣,坐在暖融融的炉火前拆礼物。
他早已过了在床头挂袜子的年纪,但对于礼物总是抱着些期盼。虽然说他已经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那样的心情却是不可压抑的。何况今年等着Cedric,作为他男朋友的Cedric的圣诞礼物。他记得前几次他送他的都是飞天扫帚护理手册,而Cedric送他的也是《魁地奇的起源与发展》这一类的书,不过他实在是对历史不感冒,那本书翻了一两页之后就被束之高阁了。
Oliver拆出了父母给的手套袜子,Percy送的羽毛笔,双胞胎改造过的小游走球(他拆开前先给自己施了个铁甲咒),和数不胜数的有些他都不认识的人送的零食,从饼干到布丁到比比多味豆,最后看见了一个圆形的盒子,被画成了鬼飞球的样子。
又是球?Oliver不无好奇地旋开了盖子。出乎他意料的,里面躺着很多……额——小飞天扫帚?
Oliver小心地用手指提起来一个,还没等他仔细端详,它突然悬空一英寸,然后——飞进了他的嘴里。Oliver猝不及防,舌尖上就有化开的,细腻的甜蜜。
是巧克力。
小飞天扫帚,还都有悬浮咒,Oliver舔着自己的虎牙想,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接着他读完了贺卡,发现这是小獾自己做的,不禁又一次感慨,Hufflepuff在生活类魔法的方面真无人能及。
他伸了个懒腰,走下塔楼,准备在公共休息室消磨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到楼梯口时他看见一头蓬乱的黑发,小救世主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南瓜汁。
Oliver走到他旁边坐下:“早,Harry,圣诞快乐。”
Harry如梦初醒般抬头看了他一眼:“Uh—圣诞快乐Wood.”
“想什么呢,愣一愣的。”
Harry脸色沉了沉:“就是——就是……唉,摄魂怪……”
Oliver心下了然。他大致听闻了些,他们年轻的找球手受摄魂怪的影响似乎比常人更大,这也曾是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一点。但他现在知道他没问题,他见过几次小男孩的守护神,撒开了蹄子的牡鹿,头顶一双张扬的大角,跑得欢腾。
他拍拍Harry的肩膀:“别担心,它们不可能再出现了,而且你也肯定没问题。”
Harry搓搓脸:“Fine…谢谢你Oliver,我回寝室了。”
Oliver看着Harry单薄的背影,后知后觉他还不满十四岁。前几回他总给人灌输胜利为上的观点,为的就是他能在明年先一步去拿那个该死的奖杯。但现在它明白那些东西似乎太重了些,小朋友看起来已经够累了,没必要再给他加担子。
他的执念已经在时间里被浸成洁白的软绵,他终于直面已是历史的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心底还是不舍还是悲戚,现在他只想过好眼下有限的明天,而如若那一刻真的再次来临,他想他能够带着这一年里积攒下的日光用以防水防湿,然后就往下走去,走去,不再停。
那一盒巧克力最终还是被Oliver吃完了,余韵仍然悠长地融在日子里。

18.
春季学期总是更急促和快捷,开学后的第二场比赛是Gryffindor对Ravenclaw,Oliver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在场上让Harry把秋撞下去,为此比赛结束后Cedric笑他,怎么这么流氓。
“球场上哪有绅士,你以为谁都像你?”
“Harry其实也还算吧,至少他没真的按你说的做。”
“Oh my Mr.Gentleman,您可真有礼貌……”话音未落两个人都因为他拿腔拿调的奇怪语气笑得弯下腰去,等Oliver直起身,他的绅士先生认真地看着他,瞳孔里一潭曛曛的湖水。
“Olie,今天周六,要不要趁兴……夜不归宿一下?”
Oliver刚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会儿看他有点模糊,泛着粼粼的波光。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夜游啊?去哪儿啊?”
“嗯……级长寝室行吗?”
浮光跃金里他迟钝地嚼了又咀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有那么一霎的惊异,又挑起半边眉毛把话顶回去:“哦,怎么,夜不归宿,Mr.Perfect不会扣我的分吗?”
级长先生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级长带头违反校规,撤销扣分权力。”
Oliver又被他逗笑:“你才是真流氓吧啊?”
于是在Gryffindor离魁地奇杯仅剩一步的那个晚上,球队队长完全没有出现在公共休息室里。
Oliver Wood靠着级长浴室的池壁,放任大脑一点点空下去。
生活正沿着他无法预料的轨道驶向完全未知的领地,他像提前见过书本大纲的读者,知道故事的大致走向,却无从窥见其中具体的细节。这些细节要他自己来搭建补全,他每一步都是不可知的崭新,让他心动又心悸,以天真无知的姿态面对不相同的每一秒,与揣测似明晰的未来。
这一切都因一个人而起,他给予他重蹈覆辙中珍贵而闪光的生命体,把每个明天都变成新的冒险。
坐到级长寝室的大床上时Oliver忍不住感叹,为什么魁地奇队长能用级长浴室却不能拥有单独的寝室,这张床未免也太舒服了点,区别对待,区别对待。
Cedric的寝室跟普通男生的寝室别无二致,床头贴着球星的海报,桌上有散落的纸张,但是衣柜里整齐有序,地面也没有揉成一团的袜子。Oliver又想了想自己的床,决定回去还是收拾一下吧。
他靠在床边,手里摊开一本新版《魁地奇溯源》——他前天刚从图书馆借的,用来助眠(不是),Cedric坐在桌前完善他的论文(也太勤奋了,Oliver悄悄吐槽),身上姜黄色的卫衣和屋子里色调一致的亮堂。
他们第一次在这样在一个如此有生活气息的时间和空间相处,却又和谐得像日日如此,习以为常的平静。之后有无风暴降临,Oliver不知道,但怀着紧张而隐秘的期待。
终于Cedric收拾好了自己的作业,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拉了拉被子的一角。Oliver把半个身子缩进被子里,问他要睡觉了吗。
Cedric拿起床头的魔杖挥了挥,房间里灯光暗下去,只留下墙角一盏小夜灯,暗沉沉的黑就带着旖旎的缠绵裹了下来。
“嗯……”白天发出邀请时那么直白勇敢的小獾在这一刻显得迟疑了起来。
Oliver太喜欢他这样翻出洁白纯稚的样子,他游刃有余外表戳破后露出的天真。他欺身过去,一只手挂在他脖子上,吻在他唇角蹭了蹭,闻到他身上干净温暖的阳光气味。
大男孩看得出的慌乱僵硬,手在半空悬停片刻,最后轻而又轻地落在面前人腰肢上。
小孩啊小孩。Oliver闭了闭眼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往前拱拱,鼻息都扑在那人耳垂上。
下一秒天地翻覆,他后背触到柔软的床榻,陷进去了。
Oliver这才知道自己男朋友力气真的很大,肩膀甚至比他还宽,以及……肌肉线条摸起来手感绝佳。
床变成了船,颠簸地驶向海,浪掀起来,把他们都淹没了。
他眯起眼睛看方寸缝隙间黑色的天顶,空气里有喘息,是情动,是他活在当下及时行乐的秘密。

Oliver以为自己会睡到日上三竿昏沉而混乱地度过这一天,却没料到醒来时才恰恰接住昼夜交替的曙光,窗外隐约有鸟儿的啁啾。
十七岁的身体实在过分年轻,他边想边挪了挪身子,说实话他现在感觉算不上太好,昨晚两个人都太青涩,像两头野兽全凭本能撕咬和搏斗,幸好常年的魁地奇训练让他体质不错精力尚足,倒也不至于到动弹不得的地步。
Oliver估计了下时间,太早了,除了家养小精灵学校里怕是没几个醒着的生物,他放空地盯着墙壁,准备等睡意再次来袭。不想他的动作惊醒了身边人,Cedric没睡醒的声音听起来更柔软和黏糊:“Olie……几点了?”“还早,我刚醒了,再睡会儿吧。”
“嗯好……”Cedric伸了伸手臂,揽住Oliver的腰。Oliver就势翻了个身,后背贴上另一人的胸膛。他们身高相仿,体型差也不大,这样却也并不显得拥挤,咫尺的距离能听见温热的心跳和呼吸。Cedric的头发蹭在Oliver颈窝里,他本来觉得有点痒,但听着身后人渐趋平稳的呼吸,他也就慢慢再次落回了梦乡里。
早饭时间过了快一半的时候他们才出现在礼堂门口,有跑得急匆匆的低年级小鬼从旁边冲出去撒欢儿。Oliver在桌旁坐下后立马接受了来自周围一圈人的目光洗礼,其中夹杂着Weasley双子吃吃的笑声。Oliver耳朵有点烫,打算无视,强装镇定地去拿果酱。
Percy切着他的馅饼扫了他一眼,开口问:“Oliver,你今天领带不是自己打的吧?”
“哈?”
“你平时从不打这么复杂的样式,都是怎么快怎么了事。”
“咳,”Oliver心虚地低下头,“你小声点儿。”
“没有区别的,”Percy放下叉子,“你们刚刚一起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等同于把某些事情昭告天下了。”
Oliver现在只想把脑袋插进面前的果酱瓶子里。

19.
接下去就是过去的重写,Gryffindor每天背着两百分的压力疯狂加练,待在扫帚上的时间几乎要跟待在教室里的时间一样多。
“我的烘干咒用得越来越熟练了。”Geroge没好气地把衣服挂起来,“这鬼天气,和疯狂的木头。”
“木头怎么不能多去谈谈恋爱呢,天天跟我们待在一起他小男友不会生气吗?”Fred把球服随手一揉。
“我想不会,你们没发现周末晚上公共休息室里基本都见不到他人吗?”Angelina摸着下巴。
“啧还真是,不是,那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啊喂??”Alicia拧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他们变得干燥一点。
——那当然是因为他所有作业都写过。Cedric曾经让他不要只顾速度也要管管质量,被Oliver一句“你好啰嗦”堵了回去,遂没辙。他也知道他志不在此,就也没再多说什么。
总之时间就在学习和训练中过去,Oliver再次举起魁地奇杯的那一天,看着晴空几乎又想要流下泪来。
大约并不是因为激动。
他太熟悉这样的一幕又一幕,也几乎都能计算出剩余的时日。两个人待在一起时他总不自觉地把这些东西抛至脑后,但自己一个人时就难以忘却。诚然他已说服自己走下去,可谁不会留恋美好与温润,谁不想余下的日子都是绵甜。他还是害怕,还是不甘,还是不愿,也还是…怀着隐而不发的希冀。
把奖杯交给其他人后Oliver环顾四周没看见Cedric,估计他正躲在哪里,预谋一场浮夸笨拙的惊喜。他失笑,看来这些东西还是不会变,埋在骨子里的调皮让人忍俊不禁。Oliver莫名回忆起头一次他变形的魔杖动作和铺天盖地下来的粉红色,现在想来似乎在那个时候就是一种隐秘的预兆。
他快步走上回塔楼的路,手悄悄捏紧了袖子里的魔杖,藏了顽劣的要反将他一军的小心思。
金红缎带还飘在空中,Oliver就飞快地抽出了魔杖,各式飘带就一种奇特的方式扭曲着被定住,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他们全像礼炮一样炸开,正好落在刚蹿出来的Cedric身上。Oliver还颇恶趣味地把他们全变成了反光的玻璃纸,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挂了一身小彩灯的刺猬。
“欸——不是……哇Olie你也太狡猾了一点吧!”Cedric无奈地甩了甩脑袋,又挥挥魔杖让他们全部消失掉。“你怎么知道啊?”
Oliver狡黠地笑起来:“你不如说——心灵感应。”
Cedric用一种非常(让Oliver受不了的)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好吧……无论如何还是要恭喜你!今天真的棒极了Olie,这下普德米尔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我一直知道。”Oliver说这话时如此自信和骄傲,第一次如此坦然为自己骄傲。
我一直知道,不仅因为我知晓结果,而是从你告诉我那天起,我就有了秘密的坚信。我们只需要向前,我们都需要向前,我大步往明天去,知道你也正朝我奔来。
Cedric像是被他感染,噙着温柔的笑意问他,今晚Gryffindor是不是有庆功宴。
“啊对,魁地奇杯嘛,总得闹一闹的。”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用意在何,心脏像被小动物抓挠一样酥软了下去。Oliver上前两步揉了揉Cedric柔软的发丝,嘴唇在他耳畔轻轻一贴。
“辛苦一下Diggory先生独守空房。”
说完他扬长而去,背影看起来潇洒无比,脸庞却后知后觉发起热来。
啧,脸皮变厚了啊。

剩下的夏天都很疯,考试也治不了无可救药的Gryffindor们躁动的心跳。日历翻得飞快,Oliver的生活没了训练就余下学习,和级长寝室的床(门口的画像都认识他了)。
N.E.W.Ts是比其他年级期末考要早一些的,那个晚上七年级毕业生们对低年级寝室施了个闭耳塞听后不顾一切开始了狂欢。不知道谁摸出一台收音机,打开第一首却是那首意大利民歌,啊朋友再见。
Oliver不喜欢这样的歌,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告别,这样的音乐让他想到战争和断壁残垣,如同他知道的,他原本的时间线里将降临的长久的不太平。他的神经现在对这些过敏。他朝着那边吼了一声:“换首歌bro,今天晚上气氛决不能down下去!”人群发出一阵哄笑,音乐也依言喧闹了起来。
有人问他:“Wood,你不跟你那小男友say byebye啊?”
“bye什么bye,又不是见不到了。”
我会看着他,看着他意气风发,看着他一往无前,笑颜一如既往璀璨耀眼。
说出这句话时Oliver没有经过大脑仔细斟酌,这一刻他年轻而放肆,这一刻他比十七岁还十七岁。

20.
这个暑假委实不算清闲,或者说当他们彻底离开学生时代的那一刻起,暑假这个词就已经离他们远去。
离开学校的那天Cedric跑来门口,表情委屈地在他身上蹭了又蹭,Oliver恍惚觉得自己养了只人型巨犬,扒都扒不下来。
“好了你,嫌不嫌害臊。”
“我以后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怎么办,舍不得啊。”
Oliver伸手拍了拍他头顶:“有很多机会再见的,暑假那么长,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站在Percy旁边的Fred和George实在看不下去,发出夸张的呕吐声:“你俩行了吧啊,受不了了!”
Oliver忍不住笑,悄悄在Cedric耳边说:“O.W.Ls拿不到全O就真别来见我了,听见没?”
Cedric也笑:“遵命。”
Oliver退后两步,看看Weasley家的红头发双胞胎,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我们会想你的,疯子队长。祝你普德米尔考核顺利!”
Oliver叹口气,狠狠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我也会想你们的,比游走球还难对付的击球手们。”
等他们走远,Cedric小声地问了一句:“不想我吗?”
Oliver无可奈何:“你怎么这么小气——当然想你,最想你。”
——从过去到未来,从未停止思念。
“快回去上课吧,我走啦。”
Cedric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向他挥手。
Oliver也朝他挥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有很多机会”“有的是时间”,Oliver笑笑,拙劣的玩笑。
即使那是我一直以来的希望,可是,Cedric,我还能再见你几次呢。
Oliver Wood走出学校范围,“啪”的一声,幻影移形了。

拿到普德米尔签约后不久就是魁地奇世界杯,Oliver搭好自己的帐篷后就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观察别的巫师们手忙脚乱地研究麻瓜帐篷的搭法,偶尔躲避一下骑着小扫帚低空飞过的小孩。
忽然他听见门卫嘴里说出的“Diggory”,接着就看到跟在父亲身后的Cedric.之前的几次他全躲在帐篷里,错失多少相逢良机。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觉得那样实在有点丢人——但Oliver几乎是蹦了起来,他从不知道喜悦和思念可以这样同时决堤。
Cedric显然也看见了她:“Hey——Olie!”Oliver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给面前人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梅林保佑,我可太想你了Ced.”Oliver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不过这个人似乎就致力于打破他所有的不可能。
Cedric的手臂紧了紧,然后在他父亲回头找儿子时放开了他。
“Dad,这是Oliver Wood,我的,er,朋友。”
Amos Diggory笑着和Oliver握了握手:“你是那个,Gryffindor之前的队长吧,Ced经常跟我们提起你。”
他们礼貌性寒暄几句,Cedric跟父亲说想留下来聊几句天,Oliver也就礼貌地与Diggory先生道别。
Diggory先生钻入另一侧帐篷堆里,Cedric回头看Oliver,想说什么却被抢了先。
“朋友,huh?”
“啊…啊这个,我怕你不想说……”
“噗,这有什么不想说,我第一周就给我爸妈写了信。幸好他俩现在不在这儿,不然我估计你午饭时间都走不了。”
“Well,那,那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Cedric失了方寸的样子太像爪忙脚乱的金毛犬,Oliver板不住脸:“随便吧,急啥呢。”
他们没有聊太久,Oliver给Cedric看了自己和普德米尔的合约,Cedric摸摸上面立体的浮雕队徽,有点羡慕(虽然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东西会被随时带在身上)。最后要走的时候他半步一回头,Oliver摸摸鼻子,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本来也没走出去几步的人干脆一下跨了回来,拉起Oliver扎进旁边一丛树林,躲进了没人的地方。
Oliver没太搞清楚状况,就看见Cedric的脸在眼前放大,睫毛触到了他的鼻梁。
Cedric先在面上贴了贴,见人没有反抗才继续,两个人胡搅蛮缠地混成一滩。
最终Oliver把头靠在Cedric肩颈上(Cedric已经比他高了,他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在他耳边闷闷地说:“你不准支持Viktor Krum,听到没?”
“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回去吧你。”
Cedric回到帐篷里,坐下站起踱步两圈之后终于决心开口:“Dad?”
“怎么了?”
“就,那个,Oliver Wood,其实是我男朋友啦。”
他父亲摆弄徽章的手在半空停了停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你准备多久告诉我呢。”
“啊?”
“你以为我们都是坐在办公室里的老古董,对Hogwarts的事情一无所知吗?你的院长跟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而且你的眼神,看得出来。我自认为还是个很了解自己儿子的父亲。”
Cedric张了张嘴:“啊,那,不会生气吗?”
Amos走到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儿子旁边:“生什么气,你喜欢的不会错,我和你母亲都知道。”

对巫师界球迷来说,魁地奇世界杯无疑是夏天沸腾的顶点,而对于报纸记者们来说,谁夺得了冠军似乎并没有黑魔标记的再次出现更劲爆。
Oliver半夜被拉起来慌张逃窜,幻影移形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东西,绿色的蛇和骷髅悬在半空中,诡异地扭动着,荧荧的绿光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没入旋转和黑暗之前他脑子里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年终于还是开始了。

21.
直到冬天他们都没再见面,Cedric要上课,十月之后还要备战三强争霸赛根本出不来,Oliver在队里日复一日训练却又得不到上场的机会,宝贵的休息日只想用来在床上瘫。
猫头鹰倒是来得勤,Oliver甚至在信里写你消停点儿,我看他都累得够呛。Cedric回信却更快,说我看你就对他挺好嘛,每次都得三四天才回来。
时间很快,时间太快了,你揣着抗拒不想往前走时,床头日历却翻得更迅疾。Cedric完成第一个项目那天Oliver有了第一次上场的机会,表现不俗,好几家报纸已经写出了“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这样的标题,虽然队长说他还是有点毛躁。日子在一封封来来去去的信里飞逝,普德米尔的训练场在室内,大风暴雪都不会阻止训练,而Oliver走出场馆看见漫天雪花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又一个圣诞节要到了。
——圣诞舞会也是。
啧,秋张就算了,Cedric要是敢请别的女生,他先把头给他拧掉。
不过他也知道不会,当年他们的照片可是在报纸上挂了好几天。
Oliver暴躁地在房间踱步几圈,坐下来找出信纸,抓起羽毛笔就开始写,收件人是Albus Dumbledore先生。
Dumbledore教授回信倒是很迅速(快到让Oliver怀疑他们的校长每天都在干什么),开头还是官方说辞表示Hogwarts将在圣诞舞会当晚放松门禁欢迎巫师们的到来,结尾却添了一句“年轻人请务必放肆享受爱情”让Oliver哭笑不得,似乎看见了半月形镜片背后调皮的蓝色眼睛。
圣诞节前夜Oliver结束最后的训练后匆匆赶回家与家人一同庆祝Christmas Eve,帮忙收拾盘子时他对母亲说,明天晚上他可能不回家。
Wood夫人想起今天刚从报纸上看到的圣诞舞会的消息,露出狡黠的笑容向儿子眨了眨眼睛,祝他玩的开心。
圣诞节的晚上Oliver掐着时间幻影移形到Hogwats门口,快走到礼堂时恰好听见阵阵涌出的喧闹,舞会刚结束,热情却压不下去。
Oliver看着茫茫人海有点找不着北,转了几个弯却在拐角处捉住一个手忙脚乱的Harry Potter.
“Hey——Wood!”Harry直勾勾盯着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回来参加舞会了吗?”
“呃,没有,我刚到。你看见Cedric了吗?”
Harry有点懵地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刚看见他把秋学姐送回去了……”
“——Hey Harry!”台阶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Harry的话。是Cedric.
“欸那不是——”Harry瞪了瞪眼睛。
“他好像有事找你,你先去。”Oliver截住他的话头,推了推他肩膀。
Harry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转身走过去,Oliver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于是换了条路走到台阶的另一头。
站定时他正好听见Cedric对Harry说:“我得走了……愿意跟我说晚安吗……”
Oliver眯了眯眼睛,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不自知地往外散发魅力,不知收敛。
接着他就听见Harry说:“额我挺愿意的,但我想你背后有人可能不太愿意我这样做。”Oliver在心底感谢他,祝愿他以后每次都第一个抓住金色飞贼。
Cedric没太明白他的话,Harry干脆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半个身体,然后自己钻进了另一条走廊里。
Oliver Wood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Cedric的表情从困惑转向惊讶,眼睛里渐渐燃起火星,又蒙上雾气。
他跑过来时很快,却在快到他面前时又开始迟疑,Oliver看着他,心里觉得好笑,甚至感觉他下一秒会开始绞手指。
Oliver抬手扯了扯他的领结,也没管到底是被他扯歪了还是理正了,问他:“愿意跟我说晚安吗?”
Cedric贴近他,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现在吗?”
Oliver轻笑一声:“那等会儿吧。”
Cedric Diggory已经过了十七岁生日,而成年人就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说晚安。
级长寝室的床一如既往地柔软,他们陷在里面,如鲸向海,食髓知味。

这回他们真的睡到生物钟失效,苏醒时天已大亮,窗外的雪地反射白茫茫的太阳光。幸好他还有那么几天假,Oliver庆幸地想。
他从盥洗室走出来,发现Cedric的西装被胡乱丢在一旁,委屈地皱巴巴。Oliver忙捅捅旁边的人,让他收拾打理一下自己的衣服。Cedric抓起魔杖挥了挥,衣服自动跳到了衣架上,热气熨过,平整而崭新。
Oliver看着安静挂起的西服,又看看Cedric身上的卫衣围巾,由衷感慨:“还是这种衣服适合你啊Ced.”
“嗯?为什么啊?”
“……因为你穿西装太帅了,满意吗?”
这话半真半假。穿西装的Cedric的确英俊挺拔得过分,但也让他觉得太远,抓不住了。
——还有就是衬衫扣子太多了,很难脱。
Oliver在学校磨磨蹭蹭快一天,他们甚至去Hogsmeade闲逛了几小时,将近黄昏时他才跟Cedric说Goodbye,准备幻影移形。
Cedric站在将落未落的夕阳里,被镀上一层金边。他眼睛被映得有点棕,有融化的蜜糖在里面流淌。
Oliver闭上眼又睁开,停下准备念的咒语,往前两步搂住Cedric的肩颈。
“Don't be sad……第三个项目我回来看你。”
Cedric抽抽鼻子,脑袋在他颈窝拱拱:“嗯……”
Oliver抽身出来,后退几步,又提高一点声音,像在喊:“Hey Ced!”
“我爱你。”
他们早已无数次交付过情感,但“like”和“love”终究有些区别。火焰的热烈降落进雪里,终凝成亘古的冰。
Oliver Wood,时年十八岁,大着胆子说出爱这个字眼。或许这其中真正的含义七八十岁也未必能明白,但他今天就是要丢出这个沉甸甸的东西来砸给他,吓唬他,要他知道这一段疯狂对他们,对他,有多么沉重的钝痛。
这句话说完他啪地消失在了空气里,雪地上留下两个脚印,因而也错失了小獾眼眸里,如同烟花般炸开的绯色。

22.
Oliver Wood盯着床头的日历,上面写着六月二十三日。
三强争霸赛的第三个项目将在明天举行。
他拉开抽屉,这一年来Cedric的信已经垒了厚厚一摞,被他小心保管,字句珍惜。
圣诞舞会后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见过面,十七八岁谁能忍着半年不见自己对象,信纸还是抵不过话语。Oliver在复活节假期去了Hogsmeade,他们在三把扫帚就着黄油啤酒磨过一个下午,其间他对Cedric从湖底救上来的是秋张仍表示不满,Cedric认真想了想说那大概是因为你不在学校他们抓不着你。
他总祈求时间再慢些,可它过分无情。
明天,明天,会否有天明。

仿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已经走在从校门口到魁地奇球场的路上,再走几步就能看见准备入场的勇士们。
他喊Ced,他冲过来,火弩箭一样的。太过熟悉,尘封的回忆触目惊心。
“Cedric?Cedric!”Harry又出来喊他了。
Oliver仰仰头,逼回涨得他眼眶生疼的情绪——不能哭,那太没形象了——对他说:“你快去,别玩失踪。”
Cedric点点头,还是有点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了吗Olie?”
Oliver看了他两秒,向前倾过身体,唇碰在唇上,很轻,很珍重。他贴着他的唇说:“加油,我相信你。”
“还有……记住我爱你。”

Oliver坐在观众席上,这里很高,下面的人都被缩得很小,像他骑在扫帚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黄色的背影,是悠长的,静谧的送行。
天黑下去,黑下去,他数着时间,捏碎希望,等待既定的结局。
沉默、死寂、惊呼、哭泣。
其实太久未经历,但又太熟悉,如同昨日一般明晰。
——实际上也并不比昨日多过几许。
他走去,走去,麻木着,无言语。
在场的学生大多都知道他与Cedric Diggory的关系,人群从中散开,让了条路出来。
Amos Diggory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拍了拍他肩膀。他向长者点头,又垂眉低目看去,眼前人眉目依旧,心上人面容如霜。
他悲,他叹,他不舍,他惋惜。
——并不为他自己。他早已得了比本应有的多得多的恩赐,爱意不至无人托付无法提起,甚至无从察觉无可回忆。他的真心被人呵护好,小心轻放无比疼惜,而那人捧给他的爱,已够成为承载他余生的温柔底气。
他只为他叹息。Cedric Diggory,他本该快乐无虑,本该成出类拔萃的炬。进队打球也好,魔法部工作也罢,他本该意气风发扬鞭策马这一生都熠熠。无论有没有Oliver Wood,他都有人爱,都该能去拥抱更值得的天晴。
他本可以。
Oliver眼里漾出一阵更深沉更悲戚的雨。
人群静默下来,他们看见高个子的魁地奇球手蹲下身去,声音缥缈却平静。
“晚安,Cedric.”
Oliver离开Hogwarts时,第一次看见站在禁林边上黑色的夜骐。
那个瞬间他觉得那美得令人心碎。

23.
葬礼结束后Oliver一秒都没有停留,他离开沉闷的礼堂,向一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钟表已经运行到将近他最开始的时间点,他不能确定之后会发生何种事情,他只能基本按原来的轨迹继续行进。
走近Hufflepuff休息室门前时Oliver放慢了脚步,发觉这里的景象有些不同。
空气似乎成了有实体的物品,像透明的果冻,又泛起涟漪。Oliver靠近时有些迟疑,却没有受到阻拦,他完好无损也分毫不差地站在了那里。
然后他听见了,仿佛积雪一瞬间化开的声音。
时间重归正轨。
而Oliver只是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墙。
他并没有完成他自以为的目的,但显然他已经从困境中离去。他甚至没法确定,是否只是他在这里打了一个盹儿,坠进了几年长得不真实的梦境。
Cedric Diggory没有回来,可Oliver发觉钝痛已消散无迹。
转角处有窸窣声,Oliver偏头看去,一个乳白色的影子在缓缓飘行。是Hufflepuff学院的幽灵,胖修士。
Oliver向他点头致意,修士看见他,飘行的脚步顿了顿,对他说,节哀。
在胖修士即将与他擦肩的瞬息,Oliver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修士?修士?我们能不能…聊聊?”
胖修士停在半空中:“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想说的?”
“无意冒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幽灵呢?”
胖修士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情:“Ah,我猜到你会想问这个,毕竟也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所爱之人突然离去。不过孩子,你的沉着与冷静已经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
“什么……您怎么知道?”
“咳,孩子,去年你们的事学校里可是人尽皆知——活人是,死人也是。”
“去年你们的事”,Oliver终于明白,他的确改变了过去,改变了那些史书字句外的浪漫秘密。
“幽灵,大多是因为死前太有不甘,又在活着时留下了太多自己的印记,久久不愿离去,才踩在这生死的半条线上,活不成死不了,两边都不要。”
“这世界上幽灵很多,但我想Diggory先生不会成为我们其中之一。”
“那他……”
“他会向前的。我对他的了解不算深,但能肯定,他不会停滞在原地。”
“他十七岁,哪来那么多遗憾与不甘,而且,诚实地说,阿瓦达索命咒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你甚至来不及看清施咒人的样貌。”
“如果硬要说,我想他的不舍,不过就在于他的父母,和你,Wood先生。”
“什么?”
“他一定希望你们能走下去,你,能带着他的一部分,向前去。”
“他的一部分?”
胖修士脸上流露出一丝忧伤:“爱呀,我的孩子,是爱。”
“你只需要,向前。”
Just go ahead.
Cedric,在故事的最开始,就这样对他说。
向前。
Oliver对胖修士点点头:“谢谢您,修士。”然后转身走出城堡,走到门外草地上,阳光下。他把目光向远方投去。
这个地方可以俯见坡地的魁地奇球场,就好像他骑在扫帚上遥遥望去,下面埋葬着厚重的沉默的记忆,和不可言说的时间机密。
今天的天气其实很好,阔大寥远的天空碧蓝如洗,澄澈空明得像一个人的眼睛。
Oliver看了一会儿,迈开双脚大步向前走去。
这一刻云销雨霁,这一刻他胸腔仍旧充盈勇气,心脏很蓬勃地,搏动在未来与曾经。

 

——“Hey Oliver, just go ahead.”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