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II · 二 · 南瓜坩埚
“伯莎·乔金斯坚持认为我们已经绝交了”,雷古勒斯某天在门厅拦住了小天狼星,没头没尾得说了这一句。
“她为什么不改名叫伯莎·金克斯”,这时候小天狼星手里抓着一只南瓜坩埚蛋糕,第一反应是这个。他刚刚吃完自己的晚饭,每样菜都要了第二份,还带走打包了甜点。
金克斯是扫帚星的意思。
现在是万圣节的前夕,礼堂里挂着成百上于只南瓜灯,还有一群振翼飞舞的蝙蝠和许多喷吐火焰的橘色飘带,它们在天花板下面懒洋洋地飘荡,像是灿烂的水蛇。食物非常精美,坐在台上的教授们看起来也相当享受。晚宴以霍格沃茨的幽灵提供的文娱节目作为结束。幽灵们从墙上和桌子上突然出现,来作一种列队滑行;格兰芬多院的差点无头的尼克成功地重现了他当年被杀头的情况。
“那么,我们绝交了吗?”雷古勒斯难得有这样疑惑的表情。
小天狼星叹了口气,掰了半个南瓜坩埚给他,“我还不至于把对沃尔布佳的气撒在你身上”。虽然他亲爱的母亲在医疗翼里确实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认为他对雷古勒斯是蓄意谋杀,原因是对于在家里受到的待遇不满意,要求禁止他在整个霍格沃茨的学年里参加魁地奇比赛之类的……妈妈的好宝贝看起来换了人,而影响这一个关键选择的居然是那一顶又脏又破的分院帽,小天狼星都会觉得这种事很好笑。
但无论怎么样这就是沃尔布佳的决定了,她把自己的关爱投入到了雷尔身上,并认为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嫉恨自己受到保护的弟弟,随时准备着把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病变传染给她的第二个儿子。麦格教授在歇斯底里的斯莱特林女家长面前能影响的也不过是争取把小天狼星的禁赛时间缩短到一年,在沃尔布佳离开以后,小天狼星一气之下提出了要退出她的变形术俱乐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突然多出来的空余时间花在在学校里大量恶作剧上——还有和詹姆坐在三把扫帚的柜台前跟罗默斯塔夫人说笑话。
啊,三年级,还是有一些令人愉悦的特权的。
“所以金克斯说了什么”,他们现在在中庭的回廊里步行,小天狼星把手揣在兜里,抬腿踩在围栏的边缘上,身体微微前倾,仰望着另一边高峻的天文塔,天色很晚了,似乎有一两只渡鸦还围着它盘旋鸣叫,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幽灵血人巴罗是不是在上面。伯莎·乔金斯比他们高了三年级,但很出名,主要是因为嘴上没把门,拉文克劳们都精通造谣传谣这一艺术,但是像伯莎这样会主动向别的学院的同学谈论的不多——这大概是她被分到赫奇帕奇的原因。
“她觉得我们决裂了吧,引用了你和波特说的一些话,妈妈的好宝贝雷尔什么的”,雷古勒斯靠在回廊的一根柱子上,看起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南瓜坩埚,他在礼仪上永远是无法缺憾的。
“赫奇帕奇在流言蛮语方面的记性有的时候比拉文克劳还厉害”,小天狼星叹了口气,他还很饱,但是雷古勒斯绝对没有出现在晚宴桌上,可能是魁地奇训练?他猜的,雷古勒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一向堪称刻苦,“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和她传过的更离谱的那些比起来还算有点依据”,雷古勒斯看起来居然有点想笑,“你真得喜欢男人吗小天狼星”。
“[所能想到的最轻蔑的脏话]”,小天狼星看着雷古勒斯和自己颜色相近的眼睛,他的弟弟已经开始发育了,正在逐渐的长高,喉结突出,姿势像一只雏鸟。他当然知道是哪些,无非就是归因于他对哪些咯咯傻笑的姑娘们不假辞色,只跟男孩子们玩,然后就在不断的添加猜测和添油加醋后变成了他可能对詹姆或者莱姆斯有一些兴趣,他无力地做一个手势,“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还有点想法——传这种话的人就是没脑子。”伯莎·乔金斯是个偷听别人聊天的惯犯,甚至会为了小道消息会坐到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餐桌上,去图书馆藏在一个和斯莱特林们有‘适当距离’的地方。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以获得这种八卦知识为乐,坐在壁炉边读点戏剧玩扮演游戏,下下巫师棋不好吗?
“听起来好像说的人还有点道理”,雷古勒斯把脸转向天文塔,大概也在看渡鸦。现在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都在走廊里笑了,小天狼星知道这句话出现的场合,一般是被用来应付卡莉朵拉姑婆的,这位阿克图勒斯和博洛克斯的堂妹在来访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日子热爱拉着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说一些不着调的家长里短,谈论某个亲戚家的小姑娘,小天狼星往往能溜掉,被抓住胳膊留下的就是雷古勒斯。
“雷尔啊雷尔”,小天狼星摇着头,把脚从走廊的围栏上放下来,“所以你要不要去厨房吃点东西?”至少从他狼吞虎咽掉那个南瓜坩埚的程度来看他绝对没吃晚饭。
“厨房?”他看起来有点惊讶。
“总有那么些长辈和姐姐们不会告诉你的地方”,小天狼星耸耸肩,显然包括全是家养小精灵的厨房,布莱克家对孩子们摄入的热量控制也相当严格,这才会保证所有人像吸血鬼那样削瘦。
门厅左拐,穿过一扇门,下一道石阶——下面是一条地下通道,但并不像通往斯莱特林公用休息室和魔药教室地窖的道路那么昏暗阴森。
雷古勒斯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宽阔的石廊里,火把照得四周很明亮,到处装饰着令人愉快的图画,上面画的主要是吃的东西。万圣节里学校到处都是幽灵,画像四处串门,但是他们选择的这条路上没有,可能幽灵也会惧怕火和热量。石廊走到一半的部分,有一副画着盛满水果的巨大银碗的图画,他认为它的年代很早,可能早于透视法发明,看起来相当呆板,但是颜色很鲜艳诱人。
小天狼星伸出食指,轻轻地挠了挠那只碧绿的大梨子。梨子蠕动起来,吃吃笑着,突然变成了一个很大的绿色门把手。他抓住把手把门拉开,对雷古勒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雷古勒斯看见一个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间,面积和上面的礼堂一样大,周围的石墙边堆着许多闪闪发光的铜锅和铜盆,房间另一头有个砖砌的大壁炉。四张长长的木桌子摆在中间,摆放的位置跟上面礼堂里四个学院的桌子一模一样。此刻晚餐已经结束,桌上没有食物,但他推测一小时前这里肯定堆满了美味佳肴,然后通过天花板送到上面对等的桌子上。
“所以,想吃什么”,他高大削瘦的兄长做了一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朝另一边正在向他们鞠躬行屈膝礼的家养小精灵打了个响指,“今天的晚餐,再来一份”。
立刻,就有四个家养小精灵从匆匆端着一只很大的银托盘跑上来,里面摆着经典的万圣节饮食,装饰着蝙蝠形巧克力的南瓜坩埚,浇了红酒汁模仿血的太妃糖苹果,还有一份装在头骨形瓷盅里的咖喱牛肉汤。东西很好吃——就算是在小天狼星笑吟吟的目光里雷古勒斯还是吃完了,他的确是饿了。诺特结束训练之后他说自己准备再飞一会儿,结果忘了时间,宿舍里还有沃尔布佳给他寄得点心,从胡椒黑布丁到牛肉派,还有一整套巧克力做成的巫师棋,但这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小天狼星——即使他们在格里莫广场12号曾经分享任何从父母手里得到的东西。
“所以,有人欺负你吗?”小天狼星靠在桌子上,抛起一个苹果再接住,他显然很饱,才会对这么美味食物毫无兴趣,不过他对各种事物的兴趣一向不高,“因为我的缘故”。
“怎么可能”,雷古勒斯用叉子把最后一块南瓜坩埚送进嘴里,那个巨大壁炉里的火焰劈啪作响,现在他才有了一点饱腹的实在感,“最无能的人才想着抱团”,布莱克是一个足够令人敬畏的姓氏,他的手腕和能力也足够在人群中作壁上观。
“也是”,小天狼星抱着胳膊,“你一向能适应的很好”。
“你也不是一样?”雷古勒斯看着自己的兄长,暑假长期生活在一起没有意识到,但是一到学校就能发现他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的身高,小天狼星像他在家里一直做得一样,正在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当事人只是接住那个苹果,任由别在耳后的黑发出逃落下来,低头笑了笑。小天狼星不过比他大一岁,但他曾经是受宠的那个,家里的焦点,现在也是,不过是矛盾的中心——雷古勒斯忍不住有点心软,“小天狼星,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继续和格兰芬多的那帮朋友鬼混,堕落下去?到最后跟麻瓜和麻瓜出身生活在一起?
更可怕的东西雷古勒斯都不愿意去想,他听说过一些纯血家族里哑炮们的生活,他们在成年后就从家里被放逐,最后沦落为盗贼和小偷,或者疯疯癫癫的人。
“还能怎么办?”他看起来有一点吃惊,“难道不就是这样下去?"
“我是说以后”,雷古勒斯用手撑着木桌,他留意到了这张如果对应着礼堂里的位置,还是斯莱特林的,“更长的时段,比如”,他想了一下,“毕业以后?你想做什么”。现在纯血主义的思潮正在回温,这是好事,魔法世界里不配进入这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这太远了”,小天狼星笑起来,“你怎么像个中年人一样——都还没到霍格莫德的年纪呢”。
雷古勒斯不说话了,他盯着兄长的灰眼睛,感觉受到了轻视。
“以后布莱克家都是你的”,小天狼星把那个苹果收进了校袍的口袋里,对着他笑,轻佻的,玩笑式的态度。
这并不能让雷古勒斯感到愉悦,他因为自己的好意被误解而感到极大的愤怒,“所以,妈妈怎么办?爸爸呢?爷爷呢?”他们曾经在小天狼星身上给予了怎么样大的希望啊,而这位长子和继承人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
“他们不是有你吗?”小天狼星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他看起来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的愤怒,还以为是一个玩笑,“妈妈的好宝贝雷尔”。
“小天狼星,我很生气”,雷古勒斯尽量沉着声讲话,希望自己的态度能得到尊重。
他的兄长看起来终于意识到了那个态度,但他还是那样,把手插进兜里,挑衅的态度,冰冷冷的灰眼睛,“所以呢?永远为别人活着,不去做认为是对的事情?而且——省省吧,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雷古勒斯觉得愤怒几乎要顶出胸臆,如果不是小天狼星为了好玩,把自己分到了格兰芬多,后面的这些事情会发生吗?他知道妈妈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伤心吗?德鲁埃拉婶婶在茶室里听到这件事时的态度有多轻蔑吗?那个时候雷古勒斯就在家里,从来骄傲的母亲从来没有那么萎靡过,虽然那封吼叫信确实是有些失当,但这显然是小天狼星应得的——他背弃了自己过去十一年所受的教育和家庭给予的资源和支持,却对此当做没事人一样,强调个人所受的背叛。
“你果然是个格兰芬多”,他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我当然是个格兰芬多”,小天狼星哼了一声,显然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并不让他感到愉悦。
“你会后悔的”,雷古勒斯觉得这是自己能说出的最过分的话。
“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小天狼星盯着他眼睛,兄长比他高,但雷古勒斯觉得自己并不居于弱势,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谁。
终于是年长的那位布莱克别过了头,“所以,你知道怎么回去的吧?”
雷古勒斯耸了耸肩——小天狼星开了厨房门走了,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