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I · 一 · 四分五裂
“那个是布莱克的弟弟吗?”罗瑟琳在问格丽塔,作为纯血,她比较熟这些古老家族的事情。“是的”,黑眼睛的女巫在摸双面斗篷的缝边,“叫雷古勒斯”。
现在是分院仪式,所有二年级的学生们都并肩坐在学院长桌边上,在看那边排队等待分院的新生们。其中有一个男孩子在人丛中的一瞥还是相当显眼的,他和他哥哥长得很像,但是还没有发育,又瘦又小,头发柔软,肤色偏黑,但是看起来相当紧张,有一点神经质的味道。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他们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就下了大雨,自动行驶的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都差点陷住,更不要说这些要遵循传统坐船来到此地的新生们。但是雷古勒斯看起来连头发都没有打湿,身上里面的衣服也没有水渍,不像是麦格教授咒语的结果,他大概自己给自己处理了一下,浅色的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居然有点紧张。
看起来很是清秀。
“长得不错”,多卡斯拿食指指节顺了顺眉毛,“不愧是Sirius(serious) Beauty的弟弟”,那是她们宿舍给小天狼星·布莱克起得绰号,大概原因是开始的时候是罗瑟琳提到他好看——没有人反对,他的确好看,但她们对他的好看评价各不相同,大部分时候也就是拿来开玩笑的水平,至于像某些学姐和同级一样现在就想着追求他,未免太早。小天狼星的精致是带些女气的,他的妈妈大概是个大美人。
“不知道会被分到哪里”,罗瑟琳看了一眼另一边正在凝视着雷古勒斯的小天狼星,可能格兰芬多长桌上一般人都在留意他,他在略偏着头在盯着雷古勒斯。作为出产黑巫师的布莱克家第一个格兰芬多,小天狼星在学校第一天就收到了来自母亲的吼叫信,非常出名。
“我希望他被分到赫奇帕奇”,多卡斯低声跟舍友说话,“感觉会很好玩”。
“布莱克夫人会疯的”,格丽塔显然被她逗乐了,“当然,我说这话没有歧视赫奇帕奇的意思”,但这个低调忠诚的学院和傲慢的布莱克,简直有一种反差的讽刺感。
布莱克在名单上很靠前,雷古勒斯坐在长凳上,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千万不要被分到格兰芬多”,他还记得在暑假小天狼星在游戏室里跟他提了要不要一起去格兰芬多后沃尔布加的反应,她闯进来,然后母亲和兄长开始互相发射魔咒。
结果是小天狼星被打断了一根肋骨——雷古勒斯最后去找奥赖恩和刚好在这里寄居一段时间的阿尔法德,才把他抢救下来。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母亲的确在某一瞬间是想抹杀掉这个兄长的。家丑被阿克图勒斯掩盖下来,他不允许把小天狼星送去圣芒戈医院,而是放在他自己房间休养,克利切负责照顾他,雷古勒斯只被允许一周探望他一次。
他还记得暑假最后三个礼拜他去探望小天狼星的事情,他帮他收从戈德里克山谷烦人的波特那里寄来的信,把他的回信拿走,答应用新买到的秃鹫帮他发出去。枝形吊灯下小天狼星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疲惫而不耐烦的样子。“阿尔法德来探望了我几次,给我带了点麻瓜玩意儿,消遣”,他从枕头下抽出那本杂志的一角给他看,简直是不正常的痴迷,“我得藏好,不能让克利切发现——他简直是母亲的密探——你不会告密的吧,雷尔?”
在晚餐桌上沃尔布加问起小天狼星的近况的时候,雷古勒斯第一次主动说了谎,“他有在好好反思,做暑假作业,看他的课本”,他的母亲显然也就是随口一问,点点头就放过去了。
布莱克家的矛盾不能更激化了,雷古勒斯想去且只能去斯莱特林。
分院仪式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可能甚至不能超过现在在他头上隆隆作响模拟雷雨的魔法天花板,毕竟沃尔布佳神经质地在晚饭桌上重复过好多次整个流程。帽子甚至都没有质疑他的选择,而是用苍老的声音直接喊出“斯莱特林”,他知道自己如愿以偿了。
当他颤抖着摘掉帽子站起来,回头去看格兰芬多长桌的时候,他看到小天狼星已经把头转过去了,在和他身边的那个,带着圆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黑发男孩说话,好像在笑。
詹姆也没想到小天狼星二年级第一天的夜游计划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开门的口令是“纯种”,他在隐形衣下对詹姆轻蔑的笑了一下,“八百年没变过了,新生的第一个口令”。
外面还在下雷阵雨,但这对于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而言似乎是不存在影响的,隔着厚厚的黑湖水,任何噪音都不会影响到这座浸泡在在湖底的水晶堡垒,如果是在格兰芬多的高塔上,恐怕他们就要享受雷声和风声的立体环绕效果了。这时候公共休息室里居然还有人,在某座雕花的黑色大理石壁炉边上,雷古勒斯坐在沙发上在看魔药课本,他居然在为了明天的课预习,这实在是和小天狼星太不一样了,小天狼星当然也看超前的内容,但指得是五年级的魔药课本之类的东西。
他们在隐形衣下面站了一会儿,也没有过去。和熙熙攘攘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比起来,斯莱特林在湖底下的休息室要阴暗潮湿而安静许多,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结成小团伙讨论事情。
比如另一边高年级的诺特和特拉弗斯就在一起端着热可可低声聊天,但雷古勒斯似乎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预习,在他们在这里的期间,还客气得拒绝了一次艾弗里的示好。
他们从地窖里出来,攀爬楼梯回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道路上,小天狼星看起来轻松了许多——“他还是我弟弟,不是吗?”
“是的吧”,詹姆把手插在校袍的口袋里,“才分到斯莱特林第一天,看不出什么的。”以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他也不太希望和小天狼星的弟弟兵戎相交,虽然雷古勒斯的秃鹫已经啄过他好几口了。
纳西莎·布莱克的七年级是和焦虑、痛苦与抑郁伴随在一起的,但所有的这些都只能留在放下绿色的丝绸帷幔的四柱床上,她摩挲着床罩上银线的刺绣,听着窗外湖底的轻柔波浪拍打窗户的细声,在黑暗中能得到安宁的同时咀嚼痛苦。
安多米达在暑假的私奔把小天狼星被分到格兰芬多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布莱克家宅再一次引爆,博洛克斯和阿克图勒斯默许了沃尔布加把她的名字从家族挂毯上烧掉,贝拉特里克斯尖声赞同姑母的决定——然后就是沃尔布加打断了小天狼星的一根肋骨。纳西莎觉得自己的人生从六年级开始就滑入了疯狂的轮盘赌,黑色红色绿色的转盘在指针下疯狂旋转,还附带骰子滚动的噼里啪啦声,令人无法忍受。
她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个家庭了,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离开就好。
阿尔菲·克拉布在哼着歌,大概在往手背上涂精华,纳西莎还记得她在去年小天狼星被分进格兰芬多后她谈起这件事的轻蔑语气,这足够让纳西莎藏在帷幕背后的脸变得扭曲,她知道自己表现出不悦的时候有多丑陋。
当然,在帷幔掀开的时候,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她还是古老而尊贵的布莱克,高傲而美丽的纳西莎,仿佛弟弟分入格兰芬多,姐姐和麻瓜私奔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在斯莱特林,软弱是不被允许的,只要露出一点破绽,磨牙吮血的同伴们就会扑上来。
雷古勒斯只有在入学之后才能意识到“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弟弟”到底是一个多么沉重的头衔,他的兄长几乎重新定义了布莱克这个姓氏,才华横溢和惹是生非两个评价同时在教授口中出现,以至于他们对雷古勒斯也往往同时存在着期待和戒备。
而他是安静地,守序的,甚至可能是不起眼的。
在家里就是这样的,他是旁支、弟弟、后备队、继承人的左右手,被忽视的不被期望的,在学校里也要如此吗?
雷古勒斯不知道,他希望自己成为自己,而不是头衔之下的什么东西,如果小天狼星被提起的时候,能是“雷古勒斯的兄长”那就更好了——野心的萌芽在胸中悄悄破土成长。
但这一切从来都是外人无从得知的,波特和布莱克在走廊上闯祸扣分关禁闭的时候,雷古勒斯只是安静地在霍格沃茨藏书十万三千本的图书馆里巡行,研究图书编排的目录,这是最快了解魔法界知识结构的途径,而他一个人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日子已经完成了大半工作。他偶尔会在那些看起来几百年没有人踏及的角落看到一两个拉文克劳,安静地互相点头致意后又很快得错开,像偶然在深海里碰面的两尾鱼,谨慎得保持着距离。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快乐图书馆探索之旅,他可以和别人赌一个加隆,他能够准确地说出除了麻瓜研究和禁书区藏品之外任何一本书在霍格沃茨图书馆里的排布位置——三年级以后他能拿到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签字,那么就是除了麻瓜研究,雷古勒斯并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门科目里学到什么东西。
安多米达懒懒得靠在小屋的躺椅上,边上摆着新买入的蜘蛛抱蛋草,外面在下雨,但是影响不到他们这个温暖干燥的空间,用咒语加固过的木质板壁足够把风雨挡在外面。这间曾经属于猎人的小屋很不错,而他们从村里人那里买下它要花的钱也不多——她从两年前开始准备这个计划,无论是南英格兰树林里的这个落脚点,还是身边足够两个人省吃俭用三年的加隆,更不用说最后被选中的这个,跟着她一起逃亡的人。
爱德华·唐克斯,麻瓜出身,熟悉一切,足够可靠,也能给出那个她想要的承诺。
那就是他了,带着她逃离格里莫广场12号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开始新生活的指望。
安多米达偶尔也会觉得好笑,赫奇帕奇的级长其实是一个很害羞的人,在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明明喜欢她却不愿意说,被撩拨得出火却也一定要自我克制,他待她温和有礼,自尊自重,她倒是偏偏想打破他的伪装,握着他的手直到他像触电那样抽出来——直到他自己突破那个心理界限,从此之后他就完完全全属于她,连离开布莱克家私奔的想法都是他提出来的。
东躲西藏的生活非常有趣,而安多米达也适应得很好,他们已经在房子边缘开垦出了一小块地面,可以用来种植一些草药,而她做出的魔药,由泰德在翻倒巷售卖也能慢慢增加一些收入。
她一点都不想回去,做巫师界的大小姐还不如打理这块属于她自己的花圃,在格里莫广场12号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由着她折腾。
更没有人这么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