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黑发黑眼的孩子冷冷地盯着面前冲他耀武扬威的比利·斯塔布斯。孤儿院资源匮乏,孩子们往往得不到昂贵的礼物,不过越是贫瘠的土壤,恶之花生长得越是肆意,它盘虬的根叶不知节制地吞噬本就不多的养分,给后来者留下一个更为恶劣的环境。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和普世意义上的天真可爱可以说是毫无关联,他们是眼泛绿光的恶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比拼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撕咬、抓扯,小心年纪便为了一点战利品打得头破血流,而汤姆·里德尔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是天生的狩猎者。
里德尔讨厌阴沉破败的伍氏孤儿院,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男孩隐约知道,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所拥有的是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力量。据科尔夫人说,还是婴儿时,他就很古怪,几乎从不哭闹,等长大一些,里德尔发现自己能和蛇交流,蛇类嘶嘶的叫声不比教堂神父的祈祷更难懂,他不用手碰就能让东西动起来,只要愿意就能让他们受伤,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这种能力的运用越发熟练。男孩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让他尽情施展力量的世界。
比利高高在上地炫耀科尔夫人奖励给他的兔子,顺带嘲笑了他的不合群,里德尔只回了他一个冷笑。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无比愚蠢的挑衅,也许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了,男孩想,让这种倚仗他人的可怜虫认清事实吧。根植于心中的恶劣因子不安分地躁动起来,里德尔很好奇比利发现兔子尸体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已经开始期待比利声嘶力竭的尖叫了。
这种残忍的设想给他带来一阵轻快的愉悦,也许他是个天生的坏种,难得一见的快乐全然建立在恐惧与血腥之上。
夜幕是惶恐的温床,是遮掩罪恶的帘幕,里德尔无声地来到比利的房间,他看到了那只罕见的金色兔子。小兔子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巧可爱的耳朵已经彻底耷拉下来,放在旁边的清水和兔粮更是一动未动。也许这只兔子本就命不久矣,里德尔想,自己不过是提前让他解脱。
男孩的手无情地伸向兔子的后颈,他打算把兔子吊死在房梁上,这样比利明天一早就能看见血淋淋的尸体。冰凉的手已经触及温热的颈动脉,只要稍加用力,小兔子就会和这个世界告别。可怜的小金兔子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的命运,傻乎乎地用头去蹭汤姆的手腕,小兔子的毛温暖柔软,手感比最昂贵的丝绸还要好。里德尔的动作僵住了,苍白的手指停在小兔子身上。
迷迷糊糊的小兔子并不清楚自己招惹到了什么,只是凭本能靠近这股强大的魔力波动。他是一只魔法兔子,在魔法充盈的环境里才能健康成长。小兔子现在后悔极了,他一时贪玩,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跑出了家族世代居住的密林,糟糕的是他记不得回去的路,稀里糊涂地流落麻瓜界,被卖到孤儿院当宠物。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魔力了,更别说这样旺盛、浓郁的魔法气息。
因此,当察觉到这股力量的主人靠近时,小兔子欢快地用头蹭了男孩的手臂。见来人没有拒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汤姆的手指。凉凉的,咸咸的,小兔子觉得人类的手指不好吃,可是男孩周身的气息太舒服了,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尝到了甜头的小兔子开始得寸进尺,趁里德尔出神的一瞬间,整个身体钻进他的手掌里,贪婪地感受周围强大的魔法。
里德尔低头看向手中金色的小小一团。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兔子在他的手心舒展身体,欢快地打滚,这是孤儿院里没有的天真,他想。金色的小团子不知道他是来索命的魔鬼,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钻到他的掌心撒娇。手指上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他回忆着刚刚的感觉,湿热、柔软的小舌头只是轻轻地舔了他的手指,却如同捏住了心脏的一角,让一颗冬眠已久的心久违地感受到跳动。
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小生命笨拙地向他示好,里德尔知道孤儿院的人都不喜欢他,视他为阴沟里的豺狼,他同样讨厌他们。男孩松开卡在小兔子后颈上的手,向前一点捏上小巧可爱的兔耳朵。
耳朵上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肤 ,几根重要的血管就藏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隐可以看见鲜红的叶脉一般的静脉。里德尔苍白的手指流连于此,轻柔地抚摸耳边的一圈软毛,不时揉捏一下软骨构成的耳朵。血管丰富的实在是太敏感了,这样摸简直是欺负小兔子!金色的小团子踢蹬着圆润的小短腿表达不满,试图逃离魔爪,却被另一只手捏住了肚皮,彻底无路可逃。里德尔突然笑了,他用手将它托起,漆黑的眼睛凝视着掌心扭来扭去的小兔子。汤姆改变了想法,他把小金兔子藏进衣服里,无声地离开了比利的房间。
午夜时分,比利·斯塔布斯猛地感觉脖子一凉,睡梦中的孩子毛骨悚然,他不禁想起流传在孤儿院里的鬼故事。他吓破了胆子,颤抖着不敢动弹。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睛,比利。”
比利不敢不从,他睁开了眼睛。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影,是汤姆·里德尔!他的眼睛泛着红光,比吸血鬼还恐怖,简直像在夜间捕食的猛兽。他刚想尖叫大喊,对面的人再次开口:
“我劝你不要出声,否则我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脖子上没有温度的物体开始移动,比利战栗着低下头,惊恐地看到了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救命!他欲哭无泪,原来别的孩子说的是真的,里德尔真的养了蛇。比利僵硬在那里,不敢说也不敢动。
里德尔冷不丁问他:“科尔夫人给了你一只兔子?”
兔子?他确实有一只兔子,不过现在的情况和兔子有什么关系,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会不会被蛇咬死…比利无暇多想,缓慢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祈祷不要惊动那条蛇。
“现在兔子是我的了。”里德尔没有和比利商量的意思,只是通知他。“如果你说出去什么…”男孩没有说后半句,不过缠在比利脖子上的蛇骤然收紧了包围,他一口气也叹不上来。里德尔的眼神无比瘆人,比利毫不怀疑,如果他有一点拒绝的意思,这个疯子会当场杀了他。
“我知道…我不会、不会说出去…”比利被吓得脸色惨白,慌忙答应了里德尔。他还不想死,他不该招惹里德尔的。
幼年的魔鬼无声地离开了,里德尔看着掌心酣睡的小兔子,这是他的第一个战利品,他想,金色的、软软的、脆弱的小战利品。
这是他们初遇的夜晚,天龙星是北方星座中最亮的那一颗,莹白的星光点亮了深色的夜空,里德尔给小兔子起名为“德拉科”。
德拉科被他养得很好,浅金色的兔毛仿佛受到了晨曦的祝福,比阳光还要温暖。汤姆把手指埋进德拉科的皮毛,仔细替小兔子梳理,他罕见地感觉到愉悦和平静。德拉科很黏他,几乎是寸步不离,连晚上睡觉也要和他一起,总是睡在他的怀里。汤姆总觉得德拉科能听懂他的话,即使它不是蛇,无法用蛇语和他交流。也许德拉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了,男孩想,他喜欢看德拉科快乐地跳来跳去,也喜欢将小兔子揉成一团,护在手心。他看得出来,德拉科很喜欢被抚摸,常常舒展身体任他爱抚。里德尔修长的食指一下下揉着德拉科的肚子,帮助小兔子消化,德拉科很舒服,哼哼唧唧地打起了呼噜,可是为什么,汤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到他敏感的耳根?德拉科摇了摇头,试图翻身,可那只手反而变本加厉,开始明目张胆地摸他敏感的耳朵,德拉科反抗不成,反而又被rua了两把,小兔子气的不行,恶狠狠地用脑袋撞向那根欺负他的手指。不过很显然,德拉科的力气并不能把汤姆怎么样,汤姆甚至被逗笑了,反而是小兔子自己被反作用力震得晕头转向,软绵绵地躺在男孩手心,又被趁机捏了一把。
汤姆·里德尔的心残忍麻木,没有一点人类的感情,他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心态,将那颗残缺心脏为数不多的温情全部留给了德拉科,小兔子活得肆意又任性,仗着他的宠爱胡作非为。每个夜晚,德拉科躺在他的胸口,像一团温暖的火,给他冰冻的心施舍些微的温度,而他靠着这点微薄的慰藉行走于阴冷潮湿的世界。
直到他十一岁。
那一天,阿不思·邓布利按照霍格沃兹入学名单找到了伍氏孤儿院,他来这里找这一届的新生——汤姆·里德尔。他走进一间铺着黑白瓷砖的门厅。孤儿院显得很破旧,但是非常整洁,一尘不染。大门还没在他身后关上,就有一个瘦骨嶙峋、神色疲惫的女人快步朝他们走来。她的面部轮廓分明,看上去十分焦虑。她一边朝邓布利多走来,一边扭头吩咐另一个系着围裙的帮手。
“下午好。”邓布利多说着伸出了手。科尔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脸惊愕,仿佛看见一头长颈鹿迈过了她的门槛。“我叫阿不思·邓布利多。我给您写过一封信,请求您约见我,您非常仁慈地邀请我今天过来。”
科尔夫人眨了眨眼睛。她似乎这才认定邓布利多不是她的幻觉,便强打起精神说道:“噢,对了。好——好吧——你最好到我的房间里来。是的。”
她领着邓布利多走进了一间好像半是客厅半是办公室的小屋。这里和门厅一样简陋寒酸,家具都很陈旧,而且不配套。她请邓布利多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她自己则坐到了一张杂乱不堪的桌子后面,紧张地打量着他。
“我信上已经对您说了,我来这里,是想跟您商量商量汤姆·里德尔的事,给他安排一个前程。”邓布利多说。
“那么,这是一所什么学校呢?”
“校名是霍格沃茨。”邓布利多说。
“你们怎么会对汤姆感兴趣呢?”
“我们认为他具有我们寻找的一些素质。”
“你是说他赢得了一份奖学金?这怎么会呢?他从来没有报名申请啊。”
“噢,他一出生,我们学校就把他的名字记录在案——”
毫无疑问,科尔夫人是一个非常精明、让人感到有些头疼的女人。他从天鹅绒西服的口袋里抽出了魔杖,同时又从科尔夫人的桌面上拿起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给。”邓布利多说着把那张纸递给了她,一边挥了一下魔杖,“我想,您看一看这个就全清楚了。”
科尔夫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专注起来,她对着那张空白的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看来是完全符合程序的。”她平静地说,把纸还给了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立刻趁热打铁。
“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汤姆·里德尔?他好像是在这个孤儿院里出生的?
科尔夫人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杜松子酒。她的颧骨上泛起两团红晕。然后她说:“他是个古怪的孩子。”
“是啊,”邓布利多说,“我也猜到了。”
“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很古怪,几乎从来不哭。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就变得很……怪异。”
“怪异,哪方面怪异呢?”邓布利多温和地问。
“是这样,他——”
科尔夫人突然顿住口,她越过杜松子酒杯朝邓布利多投去询问的目光,那目光一点儿也不恍惚或糊涂。
“他肯定可以到你们学校去念书,是吗?”
“肯定。”邓布利多说。
“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不会。”邓布利多说。
“不管怎样,你都会把他带走?”
“不管怎样。”邓布利多严肃地重复道。
科尔夫人眯起眼睛看着他,似乎在判断要不要相信他。最后她显然认为他是可以相信的,于是突然脱口说道:“他让别的孩子感到害怕。”
“你是说他喜欢欺负人?”邓布利多问。
“我想肯定是这样,”科尔夫人微微皱着眉头说,“但是很难当场抓住他。出过一些事故……一些恶性事件……”
邓布利多没有催她,但哈利可以看出他很感兴趣。科尔夫人又喝了一大口杜松子酒,面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比利·斯塔布斯的兔子……是啊,汤姆说他没有抢比利的兔子,是比利自愿送给他的,比利也是一样的说辞,可说是这么说,比利当时的脸色很不对劲,几乎要哭出来了。”
“是啊,我也认为不会。”邓布利多轻声说。
“但是我死活也弄不清他是怎么让比利乖乖听话的。我只知道他和比利前一天吵过一架。”
她又看着邓布利多,她虽然面颊酡红,目光却很沉着。
“我想,许多人看见他离开这儿都会拍手称快的。”
“我相信您肯定明白,我们不会一直让他待在学校里,”邓布利多说,“至少每年暑假他还会回到这儿。”
“噢,没问题,那也比被人用生锈的拨火棍抽鼻子强。”科尔夫人轻轻打着酒嗝说。她站了起来,“我猜你一定很想见见他吧?”
“确实很想。”邓布利多说着也站了起来。
科尔夫人领着他出了办公室,走上石头楼梯,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吩咐和指责她的帮手和孩子们。邓布利多看到那些孤儿都穿着清一色的灰色束腰袍子。他们看上去都得到了合理的精心照顾,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地方长大,气氛是很阴沉压抑的。
“我们到了。”科尔夫人说,他们在三楼的楼梯平台上拐了一个弯,在一条长长走廊的第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她敲了两下门,走了进去。
“汤姆?有人来看你了。这位是邓布顿先生——对不起,是邓德波先生。他来告诉你——唉,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邓布利多走进房间,科尔夫人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小屋,只有一个旧衣柜和一张铁床。一个男孩坐在灰色的毛毯上,两条长长的腿伸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读,他的怀里躺着一只金色的小兔子
对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汤姆·里德尔的个子算是高的,黑黑的头发、脸色苍白。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邓布利多怪异的模样和装扮。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你好,汤姆。”邓布利多说着走上前伸出了手。
男孩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握了握。邓布利多把一张硬邦邦的木头椅子拉到里德尔身边,这样一来,他们俩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住院病人和一位探视者。
“我是邓布利多教授。”
“‘教授’?”里德尔冷笑一声,他露出很讥讽的神情。“是不是就像‘医生’一样?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她叫你来给我检查检查的?”
他指着刚才科尔夫人离开的房门。
“不,不是。”邓布利多微笑着说。
“我不相信你。”里德尔干脆地说,“她想让人来给我看看病,是不是?”他冷冷地盯着邓布利多,而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和蔼地微笑着。过了几秒钟,里德尔的目光松弛下来,但他看上去似乎更警觉了。
“你是谁?”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邓布利多教授,我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学校里工作。我来邀请你到我的学校——你的新学校去念书,如果你愿意的话。”
听了这话,里德尔从床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对邓布利多说道:
“我不会和你去疯人院。”
“我不是从疯人院来的,”邓布利多耐心地说,“我是个老师,如果你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我就跟你说说霍格沃茨的事儿。当然啦,如果你不愿意去那个学校,也没有人会强迫你——”
“我倒想看看谁敢!”里德尔轻蔑地说。
“霍格沃茨,”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似乎没有听见里德尔的最后那句话,“是一所专门为具有特殊才能的人开办的学校——”
“给疯子?”
“霍格沃茨不是一所疯子的学校,而是一所魔法学校。”
一阵沉默。里德尔愣住了,但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处理刚刚接受的信息
“魔法?”他轻声重复道。
“不错。”邓布利多说。
“我的那些本领,是……是魔法?”男孩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你有些什么本领呢?”
“各种各样。”里德尔压低声音说,他显得很亢奋。“我不用手碰就能让东西动起来。我不用训练就能让动物听我的吩咐。谁惹我生气,我就能让谁倒霉。我只要愿意就能让他们受伤。”
里德尔的双腿几乎在颤抖。他想,这也许就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男孩重新坐在床上,紧紧抱住了德拉科,他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像在祈祷一样。
“我早就知道我与众不同。”他对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说,“我早就知道我很特别。我早就知道这里头有点什么。”
“对,你的想法没有错。”邓布利多说,他收敛笑容,目光专注地看着里德尔,“你是一个巫师。”他继续说:
“如果,按我的理解,你同意到霍格沃茨去念书——”
“我当然同意!”
“那你就要称我为‘教授’或‘先生’。”
里德尔的表情僵了一刹那,接着他突然以一种判若两人的彬彬有礼的口气说:“对不起,先生。我是说——教授。”
邓布利多从西服上装的内袋里抽出魔杖,指着墙角那个破旧的衣柜,漫不经心地一挥。衣柜立刻着起火来。
可是,里德尔刚要向邓布利多兴师问罪,火焰突然消失了,衣柜完好无损。
里德尔看看衣柜,又看看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说,“你那衣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果然,衣柜里传出微弱的咔哒咔哒声。里德尔的眉头皱了一下。
“把门打开。”邓布利多说。
里德尔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猛地打开了衣柜的门。挂衣杆上挂着几件破旧的衣服,上面最高一层的搁板上有一只小小的硬纸板箱,正在不停地晃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里面似乎关着几只疯狂的老鼠。
“把它拿出来。”邓布利多说。
里德尔把那只晃动的箱子搬下来,他面无表情。
“那箱子里是不是有一些你不该有的东西?”邓布利多问。
里德尔用清晰、审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邓布利多一眼。
“是的,我想是的,先生。”他最后用一种干巴巴的声音说。
“打开。”邓布利多说。
里德尔打开盖子,看也没看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他的床上。里面只有一堆平平常常的玩意儿,其中有一个游游拉线盘、一只银顶针、一把失去光泽的口琴。它们一离开箱子就不再颤抖了,乖乖地躺在薄薄的毯子上,一动不动了。他其实不需要这些,不过他喜欢欣赏别人失窃后愤怒又无助的神情,这让他扭曲的内心感到满足。
“你要把这些东西还给它们的主人,并且向他们道歉。”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一边把魔杖插进了上衣口袋里,“我会知道你有没有做。我还要警告你:霍格沃茨是不能容忍偷窃行为的。”
里德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仍然冷冷地盯着邓布利多,似乎在掂量他。最后,他用一种干巴巴的声音说:“知道了,先生。”
“还有那只兔子,汤姆。”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你得把它还给它原来的主人。”
里德尔的反应大大出人意料,他变得警觉起来,后退着离开了邓布利多,神情极为可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邓布利多猝不及防,刚刚还无动于衷的男孩突然被激怒了,一下子进入了攻击模式,如同蓄势待发的蛇。
“你做梦!”里德尔精致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神情简直像野兽一样,“德拉科是我的兔子,明白吗?我根本没有抢它,你可以自己去问比利·斯塔布斯,他会告诉你的!”
怒火将男孩的眼睛烧得通红,里德尔浑身散发出一种近乎黑洞的气场,气势逼人,完全不像一个孩子。邓布利多很吃惊,看来他低估了兔子在汤姆心中的地位。情况一下子陷入了的僵持,对面的男孩毫不畏惧地对立,分毫不让,邓布利多并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这个房间里唯一不被低气压影响的恐怕只有男孩怀里的小兔子,小兔子什么也不知道,德拉科似乎休息够了,短短的前肢推开里德尔抱着它的手,扭着身子想要下来,黑发男孩收起慑人的表情,低下头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哄着小兔子,揉了揉德拉科的肚子安抚它,只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它下来。
小兔子很疑惑,汤姆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汤姆很宠它,虽然不怎么带它出去玩,不过从不限制它在房间里自由活动,怎么突然就不可以了呢?德拉科感受到房间里另一股陌生的魔力,那又是谁?汤姆现在很奇怪,虽然他看起来很镇定,不过德拉科能感觉到男孩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抚摸它身体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小兔子想要安慰它的主人,它不再挣扎,顺从地任凭里德尔揉捏。
见德拉科安静下来,男孩抬起头,死死盯着邓布利多,漆黑的眼睛是和最初一样的阴冷,与方才的温柔判若两人。邓布利多很为难,没收一个孩子的宠物是十分残忍的事,何况汤姆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难道他要斩断这个男孩所剩不多的牵挂?
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阵意外的魔力波动打断了他的思索,邓布利多吃惊地拿起魔杖,施了一个探测咒。毫无疑问,这座孤儿院的只有他和汤姆两个巫师,刚才的魔力波动要么来自魔法道具,要么来自魔法生物,而这两者都不应该出现在麻瓜界。探测咒最后汇聚成一条条蛛网般的细丝,围绕在那只小兔子周围。眼前顿时柳暗花明,邓布利多温和地告诉男孩:
“看起来你的宠物是只魔法兔子,如果是这样,那它就不适合留在麻瓜界,你可以带它到霍格沃兹上学。不过,你还是要和那个孩子——是不是叫比利,向他道歉。”
里德尔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点头表示答应,抱着兔子的手终于放下了。邓布利多好奇地打量着里德尔和他的小宠物,两人对着站了片刻,男人和男孩,互相凝视着。最后邓布利多向汤姆,他走到门边。
“再见,汤姆。我们在霍格沃茨见。”
等到邓布利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男孩才完全放下心来。德拉科在他的腿上跳来跳去,它不知道,他们差点就要分开…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德拉科会是只魔法兔子。里德尔想,他和德拉科会一起离开孤儿院,一起前往霍格沃兹。
汤姆·里德尔在霍格沃兹如鱼得水,他凭借英俊的外卖和出色的伪装博得了所有教授的信赖——出了邓布利多。里德尔也懒得给那个险些夺走德拉科的男人好脸色,每次见面都是应付了事。德拉科长得很快,现在汤姆已经不能一只手拖住它。
小兔子在霍格沃兹过得很开心,有汤姆强大的魔力滋养,德拉科长成了一只漂亮的魔法兔子,兔毛蓬成了松软的一团,可爱的小尾巴毛茸茸的,像一朵金色的蒲公英。
汤姆很喜欢他团成一个球的尾巴,孜孜不倦的用手指玩弄,抚平又勾起,小兔子的尾巴柔软卷曲,一个指节就能握住,因此男孩修长的手指常常搭到德拉科挺翘的小屁股上。德拉科很享受汤姆的抚摸,有人用手指帮它梳理毛发真是再好不过啦!冰凉的指尖在它的皮肤上蜻蜓点水般滑动,酥酥麻麻的,敏感的小兔子缩成一团,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长大一些的德拉科可以短距离移形换影,里德尔住一人寝,每天一打开门,金色的小兔子就会等不及地移形换影,扑进他的怀里,欢脱地撒娇讨宠。几乎所有斯莱特林都知道优秀的级长汤姆·里德尔有一只惯到不像样的宠物,可是几乎没有学生见过那只小兔子。
里德尔不喜欢其他人注视德拉科的目光,他知道小兔子很讨人喜欢,那些不知分寸黏在德拉科身上的眼睛另他感到厌烦。有一次,他带着德拉科到花园散步,碰巧遇到了前去赏花的阿斯托利亚和潘西。两个斯莱特林女孩完全被它俘获了,兴奋地尖叫,不停称赞德拉科的乖顺可人。而小兔子居然没心没肺地和她们玩耍,甚至还跳到阿斯托利亚的臂弯里,里德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阿斯托利亚雪白的脸因为兴奋泛起了粉红,女孩满眼都是德拉科,完全没注意到级长阴晴不定的脸色。
“里德尔学长,德拉科真可爱。”阿斯托利亚发自内心地称赞,“我也想要一只这样的魔法兔子。”
“你可以去对角巷的宠物店看看,格林格拉斯。”他冷冷地回应,“我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听到这话,阿斯托利亚显得有些失落,她依依不舍地把怀里的兔子递给它的主人。女孩落寞地想,也许里德尔真的有急事吧,毕竟级长向来温和有礼,也从不对低年级的学生摆架子,这样匆匆离去想来事出有因,或许她还有机会见到德拉科。
可惜的是,之后她每一次鼓起勇气询问是否能看一看德拉科,里德尔学长总会抱歉地告诉她,德拉科很怕生,见了陌生人容易应激。
“真是遗憾,德拉科很害羞,看见生人会被吓得躲起来。”学长的语气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也只好作罢。
里德尔强忍着不悦,又一次打发走了阿斯托利亚,他冷眼看着这个向来羞怯、胆小的女孩一次次地向他打听德拉科的下落。他的伪装在这一刻几乎要维持不在了,或许他应该对她用个一忘皆空,把和德拉科有关的想法通通清理出去。德拉科是他的宠物,任何人都无权指染。
从那以后,里德尔对小兔子的控制加深了,他再也不在有人的时候带德拉科出来,外出的频率也大幅下降。即使贪玩的小兔子委屈巴巴地抗议,也没有改变暴君的想法。
男孩一天天长高,小兔子也即将成年,里德尔期待着德拉科长大,又自相矛盾地希望德拉科永远是小小的一只,躺在他的掌心里。这天,里德尔走进宿舍,小兔子罕见地没有扑上来欢迎,他有些诧异,德拉科向来黏他,今日的安静是如此反常。
他走到床边,这是德拉科经常休息的地方。这里没有兔子的踪影,不过床头盘坐着一个金发灰眼的男孩,看起来莫名地熟悉。
男孩转过头来,他浅金的头发如同柔顺的丝绸,灰色的眼珠宛若多情的春水,像伊甸园纯洁无瑕的小天使,又诱人地像专门蛊惑人心的淫魔。他身上只披着里德尔昨晚换下来的白衬衫,堪堪遮住臀部,下身却是什么也没穿,雪白的大腿一览无余。男孩面色潮红,他羞涩地对里德尔说:
“主人,我是你的小兔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