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KAREIN
00
德拉科要独自去买花。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赫敏·格兰杰正在研究着一台魔法咖啡机,纳威·隆巴顿正试着给桌子上装饰用的彩带扯出一个漂亮的结。
上午的时候,傲罗办公室派人来要他们小组帮忙为傲罗们举办一场宴会,来庆祝他们又抓到了一位潜逃在外的黑巫师。
“喂,”看着手里的采购清单,他还是决定开口,“你们有人看到晚上庆功宴要用的花束了吗?”
隆巴顿没有吭声,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把蝴蝶结扯开,又重新把它们缠绕在手指上,德拉科看着他刻意的动作,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他环抱着手臂,又面朝格兰杰等一会儿。
格兰杰总算注意到他并不友善的视线了。“啊?嗯......恐怕我不知道,马尔福。麻烦你去休息室的桌子上看一看,如果没有的话可能需要你外出一趟了。”在他说话的时候,德拉科一直盯着她为了那个同样在傲罗小队里做培训的罗恩·韦斯莱能够眼前一亮、而特意换上的及膝方格裙。
“哦。”他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间。
他所在的战后食死徒追踪小组是第二次巫师战争结束之后魔法部新成立的部门,他们的科室开辟在魔法部地下二楼最里间,成员也只有隆巴顿、格兰杰还有他三个人,不同的是那两个人是通过魔法部的选拔进来的,而他能够在这里则是因为,魔法部认为他手臂上的黑魔标记对抓捕逃犯有益——总而言之,他是现在所有逃亡在外食死徒眼中该死的“叛徒”。
他穿过魔法部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尽管他们人并不在这里,纳威·隆巴顿和赫敏·格兰杰已经占掉了休息室两张桌子中的其中一张,他们一人只带了一个便当盒,却用两张方巾填满整张桌子,表现得就像他们有一整桌要吃的东西似的。而另一张桌子上则堆满了晚上要用到的杂物,德拉科懒得去动手收拾它们,于是决定干脆不吃午餐。他草草在休息室里看了一圈,在确认没有庆功宴要用到的花束之后,他决定自己外出去花店买花——当然,接下来开始,买什么花束将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然而现在,他有更需要记挂的事。他路过自己的邮箱的时候停了下来,用魔杖从自己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封薄薄的信件。那封信件上赫然盖着“战后食死徒追踪小组”的印章,德拉科颤抖着双手、咬牙切齿地撕开信件,只见那封关于他提出申请要见已经被魔法部流放到一处海岛上的纳西莎一面的申请书上面赫然写着:拒绝。
德拉科又向下读去。拒绝的理由,是刚刚和他共处一室的同事格兰杰用她那恼人工整字迹写着的:不符合魔法部颁发的探视条件。
在战后,魔法部没有立刻执行对于食死徒们的清算,他们决定怀着一颗慈悲的心网开一面。现任魔法部部长金斯莱决定在茫茫大海中间为这些追随黑魔王的黑巫师们设置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魔法部将这些罪大恶极的战犯流放到岛屿之上,给予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只不过被流放的食死徒们不得重新踏入英国,不然他们会立刻被执行摄魂怪的吻。在战后,他的爸爸卢修斯·马尔福现在已经被司法部判决流放到食死徒岛屿,而在第二年春天,纳西莎也被判处流放。
也许是因为海太广博,猫头鹰也无法飞过,总之他们从此杳无音信。德拉科攥紧了拳头,等下他非得问问该死的格兰杰,这个所谓的【探视条件】究竟是什么。
他正思考着,电梯的门突然开了。哈利·波特从电梯上走了下来,其实德拉科并不惊讶,他同样恼人的学生时代死对头、巫师世界的救世主总是会隔三差五地来找他的另两位学院好友玩,大多数时候罗恩·韦斯莱也会来,于是格兰杰和隆巴顿就会把休息室桌子上的餐巾挪开,他们四个人坐一桌。
不是说德拉科想加入到他们四人谈话中去的意思。
总之今天的波特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兴奋,他一走出电梯就兴冲冲地朝德拉科走过来,那双碧绿的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看着德拉科,让德拉科吓了一跳——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挪不开眼睛,也无法直接走开。于是看着波特大踏步走到他面前站定才如梦初醒似的微微一滞。
波特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去哪儿?”他似乎是在别扭的关心。
德拉科心中警铃大作。我再也不会上当了,波特。他坚定地想着,嘴巴却违背他意志地支支吾吾道,“......我去给你晚上的庆功宴买花。”
波特很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谢谢你,德拉科,”他甚至还夸张地发出了小小一声惊呼,“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花吗?”
“不,我不知道。”德拉科烦躁地绕过他,“我只是按照魔法部交给我的清单做事。”——但我大概会买向日葵,你在霍格沃茨时最喜欢的那种。
他在心里盘算着,率先向电梯走去。
波特也没有和他过多纠缠,他没有回头,就听见波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威廉说我这次立了大功,我大概率要提前成为一名正式的傲罗了!”
好吧,被选中的哈利·波特伟大又光明的一生。波特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低调】这个词的意思?德拉科翻了个白眼,然后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然而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01 事不过三
哈利被水手拉了一把,两脚稳稳地踏在船的甲板上,他双脚并肩宽,用脚趾弓起、用脚掌稳定住自己的身形。船体在他的脚下轻轻晃动,还好他能搞定。
这次航海之旅是哈利能否成为傲罗的最终考核,在此之前哈利凭借着他矫健的身手、无畏的勇气在历次见习任务之重屡立战功。为了能够让他提前转正,傲罗办公室的主任威廉把这次无比特殊的任务交给了哈利——他必须帮助船长亨利,将船上的食死徒护送到他的放逐之地——食死徒之岛。
“听说了吗?这次被判处流放的食死徒他爸爸可是个名人呢,他全家害死了很多人。”
哈利一路听着水手们的窃窃私语,他见得太多了,于是内心更多的是麻木,他把背上的背包向上颠了颠,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他伸出手指掏了掏,原来是一副软木耳塞。
“很多出海的渔民都说那片海域有海妖出没,尽管我认为那可能是一头海牛或者是什么魔法生物,但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哈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你认为海里有海妖?”哈利对此嗤之以鼻。
女巫坚持称她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在哈利将软木耳塞丢出来之后,又悄悄地塞了回去。
实际上,哈利从昨天看到押送的食死徒是谁开始,他就没来由地感到生气——更确切的说是烦闷。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霍格沃茨的死对头德拉科·马尔福。一个六年级之前只是被宠坏了的男孩,六年级之后将食死徒引入霍格沃茨的罪魁祸首,然而造化弄人的是,也正是德拉科的魔杖打败了伏地魔。
总之哈利回想起记忆中这个苍白而消瘦的男孩,内心不由一紧。他曾经为了报答纳西莎·马尔福的救命之恩,在战后帮助德拉科出庭作证。男孩最终被仁慈的司法部判处有条件的缓行,作为获得自由的回报,他得到了一份魔法部食死徒追踪小组的工作。只要抓住一定数量的食死徒,他就可以真正获得自由身。不少人对此项政策提出异议,但是只有哈利知道,法官宣判了他们对德拉科的处罚之后,他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他仍然记得那天,他和伙伴们的陪伴下一起去参加审判,除了法庭,伙伴们的脸色各异,却对于哈利的选择没有说什么。他回头看着德拉科独自一人慢吞吞地挪出房间,好像在等着他们都离开之后再出来。他的脸色灰白,只是垂着头,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哈利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决定做些什么,在他想明白之前,他已经冲着金发男孩大喊道,“德拉科!”
正在佯装研究大厅那副油画的德拉科听到他的叫声,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金发男巫的眼睛里一瞬闪过惊喜大过惊讶,哈利就是知道。
站在他旁边的赫敏看了哈利一眼,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似的冲着德拉科·马尔福的方向挥了挥手,“你好,马尔福。”她说。
他给予了德拉科·马尔福重新再来的机会!而他却被指控和潜逃的食死徒勾结,德拉科·马尔福简直毁了哈利寄托于他这个人人格的希望!
哈利越想越生气,他相当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去见那个人一面。
他自告奋勇要替负责此事的水手送饭,水手看着他气鼓鼓的脸色,只当他和德拉科·马尔福有私仇,于是恍然大悟地将手中的盘子递给他,然后了然一切地将关押德拉科的船舱的钥匙交给了他。
哈利低头看着水手们为德拉科准备的饭菜——延续了金斯莱为首魔法部的仁慈作风,饭菜非常丰盛可口,蔬菜和肉类俱全。食物的香气一个劲儿往哈利的鼻孔里钻,但他现在被德拉科气得头疼,丝毫没有任何胃口。
他深吸了几口气,推开了关押德拉科的船舱的门。
一阵黑暗扑面而来。
哈利在黑暗中茫然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才依稀辨认出船舱内的景象。
那是一间由杂物间改造的监牢,里面昏暗一片,只有一张床和一扇小小的窗户可以透气,破败地板上落满灰尘,德拉科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的中间,他的双手被锁链紧紧锁住。
有人进来了,坐在床上的德拉科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哈利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等了一会儿,“喂。你死了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恼火地叫道。
然而他的怒火只是冲着虚空叫嚷。德拉科只是抬了抬他苍白的眼皮,又垂下眼睛,“是你啊,波特。”他还是拖长了他那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傲慢尾音,尽管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服,小腿以下满是泥土,他太瘦了,裤管空荡荡的,像他的鞋把他的腿吃了。
——他被抓的时候吃了一些苦头。哈利了然。
“你有什么事,波特?”尽管光线太暗,让哈利看不清德拉科的神情,他还是能够想象出此时此刻金发男巫仰着下巴,向他投来轻蔑一瞥。“没有事,就滚吧。”
哈利感觉他又回到了在霍格沃茨那段时光,他又轻易地被德拉科点燃了,总之他在心里竭力劝说着自己,然后把德拉科的食物重重地放下,碗和地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幸好没碎。
哈利看着他一副不知悔改的做派,气得想要转身就走,然而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最终还是面朝德拉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德拉科漠然地在黑暗里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和食死徒们勾结!害得去抓捕他们的傲罗至今有一个人下落不明——我以为你和赫敏还有纳威一起工作的日子,已经改过自新了!我们甚至一起去看过电影......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完全不值得任何人给你第二次机会!”他说着,愤怒地一脚踢开地上的饭碗,德拉科的食物撒了一地板。“你宁肯趴在地上吃这些垃圾,也不肯好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是吗!”
德拉科好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冷眼看着像是被伤心了的哈利,“很奇怪,波特,你好像自己很受伤似的,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他还要说些什么,张开嘴,却诡异地咳嗽起来。
哈利没等他咳嗽平息,就怒道,“......我是搞不懂你,我永远也看不懂你,马尔福,你应该感恩金斯莱的仁慈,你才能够被流放到什么劳什子的岛上去!而不是直接去被摄魂怪亲吻。”
面对他激烈的反应,德拉科只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要自以为是,波特,你根本不了解我。”
然后,他竟然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你总是很天真,对很多人和事情抱有不切实际地幻想。你知道吗?我才不在乎你们傲罗小队死没死人,我只想和我的父母待在一起而已,所以靠他们的性命换取我的愿望的实现,有什么不好?”
“还有,波特,没有人和你们这帮没有脑子的巨怪相处得很好,纳威·隆巴顿是一头只会哼哼叫的蠢猪,想要让他完成一项用脚指头都能够完成的任务都难于登天;而赫敏·格兰杰,就更不用说了,她只会看都不看就说‘这不符合规矩’。至于你那个完全不专业的傲罗小队,一头扎进了纯血家族的陷阱,你们不死谁应该去死?”
“你看起来有很多怨言。”哈利冷酷地眯起眼睛。
“这不能算是怨言,波特。”德拉科摇了摇头,“我们不是一路的。”
然后他的合上眼睛,没看洒在地板上的饭菜一眼。
他们不欢而散,一直到晚上临睡之前哈利仍然在生气,他躺在水手的通铺之间,只觉得有海风不停地从船板的缝隙中溜进来,他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却想到德拉科待在那间冷冰冰的屋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
02 无风不起浪
正如哈利所料想的那样,德拉科果然感染了风寒。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从船舱薄薄的木板后传来,让几次佯装路过的哈利再也忍不住找个接口去探视。
他还是选择【给德拉科送饭】当做自己的藉口,但是当他跑去船的后厨的时候,厨师们却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接到今天要给食死徒做饭的命令,哈利只当是现在时间还没有到饭点。于是他谎称自己饿了,抓起两片面包,用没有归还的钥匙去探望德拉科。
今天的船舱亮了一些,德拉科趴在窗边向汹涌的大海望去,见到哈利进来,他们彼此之间瞪视着,谁也不肯先说话。
直到德拉科又爆发出一阵咳嗽。
哈利冲上前把面包丢进他怀里,转身就走,“该死”,他一边走,口里一边咒骂,他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就这样放任德拉科冻死在船舱里、或者是饿死。他折返回自己的床铺,从背包里拿出几件换洗衣服,又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
最后他还不忘给德拉科拿过一盏灯。
这一次有了光,哈利发觉德拉科看着他提着一堆东西的样子,震惊得连瞳孔都颤了颤。
“喂,你没事吧。”他站在德拉科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指了指德拉科的喉咙,“你咳嗽的声音很大,吵得我睡不着觉。”
“那是因为我有肺病,波特,只是夜里太冷发作了。”德拉科懒洋洋地看着哈利找来被子,给他到了一杯热水,他张开干裂的嘴巴抿了抿,“而我的肺在冷水之中泡过,这些都是因为你们傲罗。”
“你有肺病,这不能怪在我头上,又不是我让你得病的。”哈利气鼓鼓地辩解道,“老实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你被指控和食死徒勾结,但你也参加了那次行动,甚至因为没有人发现而被水窖里泡了好几个小时......”他的话说着,却被德拉科打断。
“我认罪,波特。是我故意把他们引入陷阱的。”
“我不相信。”哈利转过来瞪着他,“你不是一个肯让自己付出一个肺的人。”
德拉科耸了耸肩,“我对你昨天说的话都白说了?”
哈利这才意识到昨天的德拉科也许并不是在说气话,他甚至没有一丁点儿情绪波动。但是无比诡异的,哈利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又恢复了战后好好相处的那种默契,于是一屁股在德拉科的旁边坐了下来。“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他郁闷地说。
“你知道吗,波特?”德拉科说道,“我更在乎等下见到父亲我应该怎么解释我作为马尔福家族最后的希望,为什么也出现在岛上。”
“我不能理解。”哈利垂着头闷闷地说,尽管不愿意承认,他在战后和德拉科相处得不错。
“没有什么特别的,”德拉科的声音有些飘忽,“我想这样。”
但是哈利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德拉科·马尔福想要和家里人待在一起。“......虽然我不喜欢卢修斯,但你们似乎感情不错。”
“不,波特。”德拉科转过来看他,“家人之间的感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你认为家人是一种暖洋洋的东西,然而实则上,家人会在不经意之间给你沉重一击,却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的。”
“什么?我确实没有父母,所以没有体会过。”哈利瞪着他。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我小时候,会跟随父亲一起去林中打猎。他叫我必须靠自己的魔杖或者是麻瓜的枪械战胜一头熊.......”
“慢着,你还用过麻瓜的枪械?”哈利惊奇道。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一副“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无知的波特”的神情,他把草草比划了一下他曾经拿起过的猎枪的形状,“你知道我当时——并不是很具备那种能力......”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草包。”哈利逮到机会笑话他,“一年级的时候我们一同在禁林中迷了路,你哇哇大哭。”
“住口。”德拉科斜睨了他一眼,“你没有近距离靠近一头成年棕熊过,它们的牙齿和爪子非常锋利,血盆大口散发着恶臭,那很危险。总之我怕得要命,于是在前一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讲到这儿,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利没说话,他只是拿来杯子,让德拉科又抿了几口水、
“......我清晰地看到父亲脸上的神情,他对我被吓病这一事感到非常失望,但你猜我在想什么?”
“你以为是难过?不甘?想要得到认可?迫切地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都不是,波特。”哈利出神地望着德拉科的脸庞,还是沉默不语。
“那一瞬间,我在狂喜,因为我不用去和棕熊搏斗了。”
哈利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搞懂。于是浑浑噩噩地走出关押着德拉科的房间。他听到头上传来口哨声。
他抬起头,之间船的诡杆旁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尽管他的那张脸上沟壑纵横,被海风冲刷得泛红,但是他那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却彰显出老人的久经征程,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让哈利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就像他被人赤裸裸地扒光一样,“别浪费时间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哈利立刻就明白他在说德拉科,于是他没好气道,“你们不给他吃东西,他当然活不了多久。”
“不,小子。这是忠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越陷越深。”老人站了起来,他敏捷地从围栏上跳了下来。哈利看清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灯芯绒的外套,一副软木塞挂在他的脖子上,“我是亨利,你可以叫我老亨利船长。”
“哈利·波特。”哈利还是选择同他握手,“你还信海妖的传说?”他指了指船长的脖子。
“当然了,哈利,我一直相信。”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在之后的一天,哈利无意间将他和船长之间古怪的谈话内容告诉了被关起来的德拉科,德拉科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你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吗?”德拉科夸张地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
“什么?”哈利震惊地看着他,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老实说,我并不惊讶,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要接受什么?”德拉科突然凑了过来,他那张尖尖的脸上露出一种调皮的神色,生动得让哈利僵硬地愣在原地,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下一秒,德拉科离开了他,他轻笑着,“波特,你没有你想的那么直。”
哈利和作为囚犯德拉科混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但这其实是合情合理的,哈利想。他的任务就是护送被宣判了的食死徒去往海中央的小岛。船总也不靠岸,而他只是在实现一个好友的愿望一样,他们在一起就像一同去旅行。
然而偶尔哈利回想起有关于德拉科性取向的事。你想保护他?为什么?他问自己。
哈利·波特,你不会认为浑身都是刺的德拉科脆弱吧。
03 以恶制恶
哈利确实觉得德拉科·马尔福是个很脆弱的人。
尽管这个和他一样从伏地魔手下死里逃生的男孩熬过了战后审判、熬过霍格沃茨八年级的生活,甚至在魔法部新开设的小组找到了一份工作。
战后,他们的关系不好也不糟,德拉科·马尔福就像任何一个人受到哈利帮助的人一样,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哈利甚至不常想起他。
他觉得德拉科脆弱,也许是因为,哈利仍然记得德拉科·马尔福和自己一样才二十岁,又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德拉科·马尔福太多的眼泪。
金色头发的瘦高男孩和赫敏,还有纳威一起工作,他们感情很好,所以哈利一有机会就会去和他们一起玩。而德拉科·马尔福总是视相地闭上嘴巴,手上忙着做自己的事。他不会感到孤单吗?哈利盯着他的背影想。
这天,他们相约一起去看麻瓜电影。
“还要叫上卢娜、麦克米兰,”纳威伸出指头数着,“我们久违地来个霍格沃茨校友重聚怎么样!”鬼使神差,哈利回过头来,“德拉科,”他叫道,男孩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吗?”
“我没有时间,波特,你很清楚傲罗办公室要我在今晚就要上交这名黑巫师的踪迹报告,”德拉科微微蹙起眉毛,语调一贯地拖得长长的,“而且我为什么要去看那种麻瓜的东西——”
“别和他浪费时间了。”罗恩从后面推了推他。赫敏的眼睛却古怪地在他们两个之间扫荡,然后她开口道,“你不用那么着急,马尔福。老实说你上次交给我们的资料,我和纳威还没有看完。”
哈利听见自己仍然在坚持,“一起来吧,我们已经是同事了。”
他看到德拉科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那双灰色的眼睛被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点亮,德拉科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巫师浩浩荡荡地去看麻瓜电影,买票的时候麻瓜纸币不够,赫敏又跑去换钱,等到他们落座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整个电影院一片漆黑,只有一方巨大的屏幕挂在前方。
哈利猫着腰在人群中穿行,他在座位上坐下,发现紧挨着自己的人是德拉科。
金色头发的男巫第一次来看麻瓜电影,他正抱着手臂,不安地环顾着四周,哈利看着他快速眨动的睫毛,莫名用手肘捅了捅他,“看前面。”他小声地告诉他。
“谢谢你,圣人波特,我完全不知道麻瓜电影要看大屏幕。”德拉科瞪了他一眼。
电影是节日特辑,讲述了一个老套的麻瓜爱情故事,两个男人在一起领养了一个孩子,荧幕上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哈利歪着头看着,这份他懂得是美好、却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亲情无法将他代入到电影的情节中去,于是他偏过头来打量着德拉科的反应。
德拉科像是完全被电影屏幕吸引住了,但是也很快注意到哈利在看他,于是他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别用那种观赏动物的眼神盯着我看,波特。”
“我觉得很稀奇。”哈利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看到德拉科以为自己在讥讽他一样皱起眉头,于是连忙解释道,“能和你坐在一起看麻瓜电影,我觉得很荣幸。”
“你当然应该这么觉得。”德拉科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就当哈利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影上时,他听到德拉科在他的耳畔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老套,这么看来麻瓜的想象力很贫瘠。”
“是有点儿,”哈利把头微微歪过去一点儿,他的眼睛却没有移开屏幕,“并不是我抱有歧视的看法,只是我无法代入到电影之中,也许主角是一对异性恋情侣更合我胃口一点。然而幸福的真谛总是这样?一位丈夫、一位妻子,还有几个孩子,一栋房子。”
“然后你去工作,晚上回家你的妻子已经把饭做好了,你们一起吃晚餐,重复这样的日子。然后你的孩子长大了,青春期在学校里闯祸,和你吵架,你和他妈妈很伤脑筋。但孩子还是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然而等你老了他们又带着自己的崽子们来看你?”
哈利没忍住笑了。
“那听起来很有你的风格,波特。很无趣,又十分模板化,像是你从麻瓜编的无良故事书里学到的。”德拉科还在喋喋不休地嘲讽道。
“我是从麻瓜电影里学到的。”哈利回呛道,尽管他梦想中的生活被人成为无趣,哈利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比起这个他更惊叹于德拉科竟然完全理解他究竟想要过上什么样的、琐碎的、幸福的人生。他用手指轻快地敲击起了椅子的扶手,“我敢说如果我父母还活着,他们的生活也是这样。”
“当然了,毕竟你在学校的时候,是个没教养又恼人的混球。”德拉科似乎有些生气了,他停了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明知道我们俩个彼此彼此。”哈利耸了耸肩。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成熟吗?他完全转过头来,心平气和地看着德拉科因为莫名的理由和他怄气。
德拉科的眼神发烫,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地弹开,他把脸面朝另一侧。
“你......你现在依然这样想的吗?”德拉科突然问道,他的声音闷闷的。
“什么?”哈利被他的问题搞糊涂了。
“......我是说,我很惊讶这部同性恋的影片依然无法引起你任何共鸣,因为你是个该死的......异性恋。”
“当然。”哈利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找一个漂亮的女人结婚是我的人生目标之一。”
他的话被一声小小的啜泣声打断。哈利疑惑地转过头来去看德拉科。只见金色头发的男巫向另一侧别过脸去,从哈利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鼓起的面颊。
好像是幻觉,德拉科·马尔福的肩膀微微颤动,偶尔有细微的抽气声从他的嘴巴里漏出。而前方的屏幕里正在播放着亲人之间告别的场景。
哈利恍然大悟。他摸了摸鼻子,想到德拉科一定是太过思念他的家人,于是贴心地装作自己没有看到德拉科的眼泪。
“.......谢谢你,波特。”他听到德拉科轻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举手之劳而已。”德拉科认识他十几年来第一次道谢,哈利却一点儿也不高兴,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于是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决定生硬地扯开话题。此时,影片已经播放至了结尾。
“说真的,你觉得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爱丽丝怎么样?”
哈利想破脑袋也无法读懂德拉科,但是这段回忆启发了他,于是他在自己的箱子中翻找,把一个可以用来盛眼泪的瓶子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从船舱里搜罗了许多厚厚的书籍,并把它们带过来给德拉科看。尽管书页浸泡过海水,又晾干后变得膨胀变形、变得更加脆弱,但字迹依稀可以辨认。
德拉科看起来挺高兴的,他在喝水的时候突然呛到,捂着嘴巴剧烈地咳嗽着,哈利连忙把自己的手递上去,也不嫌弃自己的手上都是他的口水。德拉科看起来有点震惊,他冲着哈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感谢的话,只是从喉咙中冷哼一声,“圣人波特。”他嘟囔着。
哈利瞪着他,口里叫嚷着“你可真不识好歹。”德拉科没理会他,哈利耸了耸肩,把书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他点亮了蜡烛,然后返回德拉科的身旁,若旁无人地躺下,“你念给我听。”他把手垫在脑袋后面,指使道。
“什....我为什么要念给你听!”
“因为我给你找来了这些书。”哈利闭上眼睛,他知道德拉科正在瞪着他,于是挑衅似的扬起头。“我还帮你打听到了那个食死徒岛的情况,据说惯会享受的食死徒们已经搭建起了海边度假村了。”他摇头晃脑地说着,却听到德拉科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忙睁开眼睛。
德拉科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他又喘了几口气——和德拉科待在一起久了,哈利能够从他的眼中捕捉到那些细微的情愫,比如说他的眼睛亮起来了。哈利决定乘胜追击,“你念书给我听。”他重复道。
德拉科没有拒绝他,他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大腿上摊开了一本书,他翻了几页,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念给哈利听。
“当你经过塞壬女仙居住的海岛时,女仙们会用歌声引诱你们,你必须用蜡把朋友们的耳朵塞起来,不让他们听到歌声。如果你自己想听听她们的歌声,你就叫朋友们先把你的手脚捆住,绑在桅杆上。你越是请求他们放下,他们就得把你捆得越紧。”
彼时,他们在海面上漂泊,船体随着海浪轻轻摇晃,烛光一闪一闪的,天上的星星也一并落入德拉科的眼睛。
“我听着,听着,突然心里产生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愿望,想奔到那儿去。我用头向朋友们示意,请他们放开我。朋友们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用力地摇桨前进。其中有两位朋友,欧律罗科斯和珀里墨得斯牢记我的吩咐,他们走过来,把我捆得更紧。”
今天是他们在海面上漂泊的第十四天。哈利盯着天花板在心中盘算。
在德拉科低沉而平缓的声音中,哈利感到自己好像睡着了,但又好像没有。他在这片祥和之中感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又仿佛陷入了一场幻梦之中,穿着漂亮碎花裙的莉莉打开厨房的后门,在哈利面前蹲了下来,“哈利,我亲爱的宝贝,每隔八分钟来看看我们锅子里的蛋糕好吗?”
然后他拿着怀表在时间和虚空中穿行,很快来到了司法部审判德拉科的那天,在他进入法庭之前,他的律师回头嘱咐他,“记住,你只有八分钟,不必为了他多说。”
为什么是八分钟?哈利用手腕遮住眼睛想,傲罗体能训练考核也是八分钟;魔法部监狱的探视时间也是八分钟;如果德拉科生病了,他要每隔八分钟来换一次毛巾;从德拉科在他的身边流下眼泪,到电影结束也足足有八分钟。
他翻了个身,看着正在对着书页出神的德拉科,“你明天想去甲板上吹吹风吗?我解开你的锁链,你可以在那儿待八分钟。”
德拉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的睫毛颤了颤,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到的,并非你以为你看到的。阴影,征兆,奇迹。”
德拉科念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合上了书。
第二天他们一同在水手们不善的目光之下站到了甲板之上。
海风吹拂着他的脸庞,把德拉科细碎的金色头发向后吹拂,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幻觉,他觉得今天的风儿都变得柔软,德拉科只是沉默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空荡荡的,那里什么也没有,然而金发男人却出神地凝望着远方。
哈利看着他,这些天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明白德拉科在想什么,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食死徒岛应该快到了。”
“真的吗。”德拉科喃喃道。
“是的,我们已经行驶了两个多星期了——我听说那里有很多栋小房子,还有让人愉快的沙滩,不的不说,食死徒们总是一群让人嫉妒的、惯会享受生活的黑巫师,也许如果我老了之后,也会想要主动搬来和他们一起住。”
“和他们?”
“好吧,好吧。”是和你一起住。哈利用力搓了搓鼻子,“毕竟一座与世隔绝的美丽小岛,听起来真的很棒。”
德拉科偏过头来打量着哈利。你为什么想要搬到满是被流放的食死徒的岛屿?他那双灰灰的眼睛会说话,眼神中探究的神色让哈利莫名感到有些扭捏,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歌声打断。
起初那歌声柔媚而又清脆,在海面上唱着一首轻快的歌。在听到那首歌的一瞬间,同时,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从德拉科的眼眶里落了下来,这次他甚至没有掩饰,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哈利吓了一跳,他想起德拉科为他念的书里所提到的海妖塞壬,无数的渔民在海洋中航行,听到了海妖的呼唤,于是被勾走了灵魂,只得永远葬身于大海。“德拉科!”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捏住德拉科的肩膀,将他的灰白的脸色尽收眼底,“你在想什么!你他妈地看着我!”他伸手拍了拍几乎麻木落泪的德拉科,心里猛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像是怕德拉科跑掉一样用力把德拉科按到在栏杆之上,然后紧张地退开几步去找水手来问。“那是什么!他妈的那到底是是什么!”
“那是海妖的歌声!把耳朵堵上,离甲板远一点!”手握缆绳的水手冲他大喊。
他连忙向甲板折返。只见德拉科已经爬到了甲板外围的栏杆之上,他单薄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德拉科!”哈利大声吼道,他感到有一团火在他的胸膛里燃烧,愤怒伴随着惊吓席卷了他,他大口喘着气。
听到他的喊声,德拉科回过头来。像如梦初醒一般,他的眼眶红红的,那双灰色眼睛中的光彻底熄灭了。然而他还是退了回来,在哈利抓住他之前,他的双脚重新踩在甲板上。
哈利用力攥着他的手腕,粗暴地把他拽回船舱里,直到他们关上门、又施了一个静音咒,哈利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因为太过愤怒,他甚至没有堵住自己的耳朵。
德拉科却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木然地看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掌,“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跟随爸爸出海,曾经听过海妖的歌声,不同的是,那晚我做了个美梦。”
“所以,不要生气,波特,我很熟悉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哈利瞪着他,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手死死攥着德拉科的手不肯松开。他没有听懂德拉科的话,却无比在意德拉科脸颊上那滴还未蒸发的眼泪,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小瓶子,在德拉科平静的注视下,把那滴眼泪封存在瓶子里。
04 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天夜里,哈利破天荒地再也睡不着了。白日里德拉科的眼泪化作一根根线团将他缠绕,只是一滴,却太过滚烫,他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幻觉般地感到手背上沾着德拉科眼泪的地方隐隐作痛。
于是他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绕过熟睡的水手们,蹑手蹑脚地来到甲板上。
海面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月亮距离他们太远了,以至于照耀不到他们,于是欲盖拟彰地躲在单薄的云层之后。天地间形成了一种淡蓝色。
哈利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还是没忍住把装有德拉科眼泪的瓶子拿在手心——这是不道德的。哈利想,他心虚地用手指搓了搓鼻子——但是[窥探别人的想法]这种事,他在和伏地魔对抗的时候没少做。那个时候邓布利多总是站在他那穹顶的办公室里等他,那个装满淡蓝和银灰色思想的冥想盆就在老人的旁边。
我必须得弄明白——弄明白什么?哈利故作镇定地掏出魔杖,他想,自己必须得弄清楚德拉科·马尔福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从踏上这艘船开始,一切事情都变得古怪又唾手可得?他一边自我安慰着,脑海里又想起了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脸,他曾经和这位无人理解的英雄进行大脑封闭术的培训,他甚至有一次成功完成了摄神取念,看到了自己无比尊敬的父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窥探真实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哈利并不在乎。
那滴眼泪在空中漂浮,在哈利的皮肤触碰到那点点潮湿的瞬间,他感到茫茫大海迅速干涸,然而德拉科的记忆却是暖色的,他发觉自己回到了战后德拉科·马尔福受审判的那一天。那天云层很厚,看起来就要下雨了。司法部坐落在一栋米黄色的小楼里,秘书一直在揉眼睛,于是点亮一盏小灯。他也在场,为德拉科·马尔福对抗伏地魔发挥了作用作证。庭审结束,他看着德拉科·马尔福跟在他们的身后,慢吞吞地走出法庭,昔日里意气风发的死对头消瘦而变得更加苍白,他穿着空荡荡的黑袍子,远远看去就像把他的腿吃掉了。他没有用发胶梳头,于是在他微微低头的瞬间,有柔软的淡金色头发从他的额头溜了下来。
他看到自己和伙伴们有说有笑地向马路对面的酒吧走去,直到他们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德拉科这才慢慢走了出来,他转了个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却像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天下起小雨来了,哈利看到那个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的男孩心情很不错地哼起歌来,他微微仰起头,轻轻摇晃着身体。风把雨滴落到他的脸上,他舒展地依靠在这场小雨里,看起来久违地享受到自由。这一刻不是黑夜,也不是白昼,是这个城市暂停了。哭闹和喧嚣都变轻了,轰鸣变成了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哈利只道自己没有见过德拉科这副样子,他觉得这样的德拉科很美——他出神地看着。
记忆中的德拉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那张清瘦的脸上挂着小小的微笑。突兀地,他停了下来,回头朝哈利他们所在地方看了一眼。
哈利猛地挣脱出来,海面上的雾散去了,甲板上的风吹得他头隐隐作痛。有值班的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哈利剧烈的心跳声被水手的大叫声淹没了。
“我们已经迷失方向大约九小时了!”有人大喊。
凌晨的风太冷了,哈利忍不住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搓了搓,然后他站起来,回到船舱里去。
从那天之后,德拉科彻底倒下了。他病得太厉害了,甚至不再清醒。
哈利还是坚持每天来照看他,尽管他的这一举动是不被其他人理解的。他总是带着两块面包和一点鱼汤来,碗里浸泡的是鱼的尸体,鱼肚向上翻着,黄色的油花簇成一团一团圆圈,让哈利莫名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德拉科太虚弱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咽下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哈利不在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昏暗的杂物间里。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并且不停地冒着冷汗,所以身上总是湿漉漉的,像一条光滑的鱼。德拉科的脸色灰白发青,手指看起来比战争刚结束那时候还要纤细,哈利有时候把他抱在怀里,感到德拉科的骨头在咯吱咯吱作响,吓得哈利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他太在意德拉科的那个笑容了,他太在意德拉科的身体状况了,他太在意德拉科了,于是他开始连夜的失眠,索性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德拉科的床前。
“你想听我念书给你听吗?”哈利用手指紧紧攥着书页,把那张泛黄的纸张揉皱弄破。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的脸蛋烧得红扑扑的,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哈利的话似的。
“德拉科,你想要睡了吗?”哈利合上书,他站起来,凑到德拉科耳边问道。
就在这时,海面上传来一阵轻快的歌声,那声音柔软而甜蜜,与前两日他们在甲板上听到的那歌声别无二致。
是海妖的歌声!
不祥!那是不祥!哈利听到水手们慌乱地叫嚷,心里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哈利几乎是麻木地站在原地,看到床上的德拉科突然睁开眼睛。
金色头发的男人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伸出手在空气之中扑腾着,就像要在氧气之中溺毙。哈利连忙向他伸出手,他的手臂穿过男人的腋下轻而易举地将他拽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德拉科的肺里像是镶嵌着好几个窟窿,此时此刻他呼呲呼呲地喘着气,低声呻吟着,他吃力地把脸向窗户的方向转去,像是受到了海妖的蛊惑,对那深不见底的大海无比向往的人一样——自此,他的灵魂迷路了。
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听海妖轻声哼唱。哈利想,海妖是这个世界最恼人的海中怪物,她们反反复复只会唱着那一首曲子。想着他竟然胸中发闷,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在海上已经航行了十七天,足以靠近这片海域的中心。
德拉科突然抬头看向哈利,那双灰色的眼睛懵懵懂懂的,好像没有认出他来,却又透露出几分莫名的信任,“我马上要见到妈妈了吗?”他雀跃地趴到哈利的耳边说道。
哈利感到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无法说出。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德拉科的脸颊。
烛火随着船体的漂浮跳跃着,德拉科又靠着他睡了一会儿,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他晕过去了。哈利保持着抱着他的动作,一刻也不肯松开他。他就像是在自己的怀中消失了那样,哈利后知后觉地想,他有预感。
他把金发男人重新放回床上,德拉科的身体干瘪得就要只剩下一副骨架,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哈利感到无比的焦虑,他无法控制地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然后走到窗边重重把窗户关上,试图把海妖的呼唤声隔绝在船舱之外。
直到后半夜,德拉科才醒了过来。这一次他看起来好一点儿了,眼神也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哈利一直靠在旁边看着他,看到他悠悠转醒,这才感到自己长舒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
德拉科也看向他。
起初,他转向哈利的时候,目光如炬,好像是带着恨意的。但是他看着他,目光又慢慢变得柔和起来,最后,他对他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哈利的瞳孔震颤,他低下头去,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盯着德拉科干裂的嘴唇,想要给他喂点儿水,然而他的手却抖个不停,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杯子。
“.....rry”,他听到德拉科在一旁拼尽全力发出微弱的气音,他以为德拉科在呼喊他的名字,于是连忙转过身,双膝跪在地上作为支撑,迫切地探出整个上半身去一探究竟。“德拉科,我在。”他说着,一边把耳朵贴近德拉科的嘴巴去听。
Freedom。
他这才明白德拉科在呼喊自由。
德拉科·马尔福睁着眼睛死了。
哈利浑浑噩噩地走出船舱,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隐约怀着一种既有希望又已经放弃的心情。隐约是因为似乎没有什么能刺穿他一直以来的麻木感,而他心底积攒的悲伤已经满溢。
死尸令空气都变得厚重,距离船舱到甲板的距离不过几十步,哈利却只感到他花费了漫长的人生才将船舱里的东西抛到身后。
天亮了,甲板上早已围满了水手们,老船长亨利看到哈利,于是冲他挥了挥手,
“那个食死徒小子怎么样了?”他盯着哈利眼下的乌青,明知故问道。
“他死了。”哈利听到一个无比陌生的声音从自己的齿缝间溜了出来。纳西莎。哈利想到,如果等会儿见到了德拉科的母亲,他该如何向她讲述,他觉得自己对于德拉科的死难辞其咎?
“他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该死了。”老亨利点了点头,他伸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我们到了。”
哈利茫然地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汪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们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终点。”船长将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指了指那片意味着吞噬、苦痛还有绝望的深海,“欢迎来到食死徒的理想之国。”
哈利呆愣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光秃秃的海面,“所以.......没有什么食死徒岛,他们都被投进大海淹死了?”
船只还在向前行驶,昨晚彻夜歌唱的海妖蛊惑人心的声音再一次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只是这次那声音就在他们的眼前,哈利顺着声音循去,只看见海面上,一道薄薄的魔法屏障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哪里有什么岛啊,渴望自由的人跟随着海妖的呼唤穿过爱和幻术的长廊,最终却葬身于这片大海。
“......这是什么意思呢?”哈利不停地用手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捋去,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像坏掉一般抽搐个不停,他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难过地嘴角下撇。
“他早就该死了,还记得他第一天无比丰盛的晚餐吗?如果不是你,他会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老船长冲他摇了摇头。
所以是我让他更加痛苦。哈利的心脏痛苦地收紧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远处的大海突然爆发出一阵隆隆的轰鸣声,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拔地而起,他们惊恐地回头望去。
05 海神之怒
广博的深蓝色的海化作充满尖锐玻璃残渣的汪洋,一个形状体型巨大、形状怪异的东西从海面上凸起——那东西的背部看起来有足足一里半,蛰伏在水面之下的时候就像一座孤岛。它只有一个畸形硕大到痛苦不堪的脑袋,崎岖不平的皮肤表面布满脓包,散发着恶臭却又诡异地泛着金属的光芒。
“那是什么?”哈利紧紧蹙起眉头,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吱咯吱作响,额上青筋直跳,他防备地把手按在腰间的魔杖上。
海怪,落水而死的亡灵出于对同伴的怨恨而形成的怪物。
哈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刻也不敢移开视线,船只还在我行我素地向前航行。“我们遇到大麻烦了,快掉头!”他焦急地冲着船上的水手高声叫嚷。
又有几个发亮的尖角伸出水面,越升越高,比他们所在的船只的桅杆还要高大。怪物那些粗壮的角手上面布满烂木桩一样的吸盘,远远望去又像是瞪大的眼睛——它离他们很近了,哈利感到自己身体绷紧僵直,他甚至可以闻到海怪空洞体内翻涌的胃液散发出的腐臭气息。
与他相反,老亨利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它,他神态自若地吹了声口哨,然后用手帕擦拭起钩子的尖端。“不要大惊小怪,小子,只是章鱼而已。”
章鱼,来自远古时代,漂浮在柔软的水中,向四周探伸,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触手摸索挺立在它身外的东西。我与此事无关。
“最开始它不在这里生活,后来发现游到这片海域就可以吃到肉,于是干脆不走了,并且越长越大。”老亨利的话透露出一种古怪的欣慰,“它已经认识我们了!”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兴奋地大叫,他们冲着海中的怪物不停地挥手。
肉。有什么东西轻巧地在哈利的思想中绷断,哈利伸手扶住铁制的栏杆,他感到眼前一阵晕眩。章鱼的食物——什么肉?食死徒们的肉?德拉科的尸体?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感到自己身处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这时,怪物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地嘶吼声,它的声音无比悲戚,又像低低的哨声,传入人们的耳中带来难以言说地刺痛。幻觉间,哈利感到自己的耳膜流出鲜血。
“快把那个马尔福家的食死徒的尸体搬过来,趁他还没有凉透。”亨利已经在催促。
不行。
我做不到。哈利听到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他的心自己长出了嘴巴,他的梦想被深海咸腥的水吞噬,他的真实在鲜血淋漓地撕扯中吐露。
我们非得这样做不可吗?
“我不能这么做。”哈利没有动。
“你爱上他了。”老亨利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地目光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做出定论。他们一同看着船上的其他人收到命令,已经向敞开的船舱走去。
哈利攥紧了拳头,没有反驳,这一次他再次拔出魔杖,却不是冲着怪物,而是指着船长。
“别碰他!”他的手指僵直却有力地发出恐赫。
在他的身后,一条条粗壮光滑的尖角从海面上腾空而起,无比饥饿的怪物的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它用自己的手臂肆意地搅动着海面。船只剧烈地摇晃,被迫停在一个倾斜的角度,哈利的身体也被着突如其来的变动栽倒在一旁,手中的魔杖也飞了出去。他在快速的滑动之中,尽力用身体紧紧贴着夹板,然后抓住时机将自己挂在栏杆上。老亨利船长也顾不上他们之间的争吵,他几步并做一步冲了上来,伸出手臂把哈利从半空之中拽了回来。
他们回头望去,那些东西大概是怪物的臂,据说可以把最大的战舰也拉下海底。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如同大海一样填满整个世界,庞大的怪物将海也劈开了,它在仅仅触到它触手的水里蠕动着,仿佛它每一次吃掉的灵魂都会在它吸盘里重新活了过来。
“......”哈利转身向船舱跑去。“魔杖飞来。”他一边跑,一边小声地念着咒语。
船员们没有掏出魔杖,他们用原始的方式同怪物展开搏斗——用鱼叉把它叉中,用弯钩刺伤它的皮肤,又用绳套住它的尾部。怪物在海面上剧烈地翻动,带来惊天巨浪。
久经战场的船长也被怪物所缠住,然而他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恐慌,而是奋力用擦拭好的钩子钩住怪物的眼睛,他用喊声指挥着其他船员向怪物的心脏投掷利器,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是怪物鲜红的、浓稠的血液,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两样。怪物挣扎了一会儿,不久就死去了。
但还是来不及了——下一波海浪还是会到来,怪物像山一样的身体轰然倒塌,压倒在海面上,船只无法幸免于难。耳边传来的是船员们的惨叫声,还有船体断裂的声音,哈利来不及跑到船舱里,就见那闪着荧光绿色的触手狠狠撞击在船舱之上,只一瞬就把木板搭起来的空间压得扁平。他脚下的地板已经分崩离析,哈利感到自己在急速下坠。
“泡头咒。”哈利吸了最后一口氧气,便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他在混乱地海水之中寻找,绕过腐臭的巨物,他最终看到了那一缕金色。
他拼命地拨开阻拦他的水波,他突破重重困境,在自我与深海搏斗的极限之中,向德拉科所在的地方游去。强迫自己在脏水下呼吸,他已经一无所有,那团包围着他头部的泡沫状的空气,足以帮他争取到短短的时间让他去清晰地去思考,但是紧接着水又融合起来,他又回到了痛苦之中。
德拉科的身体还在下沉,他单薄身形轻易地被海水穿过,于是向海的更深处坠落。透过海面遗落的那零星的光照亮他的脸庞,有银白色的小鱼成群结队地从哈利的眼前晃过。他仰面空洞地看向哈利,那双哈利无论如何也无法令他合上的灰色眼睛,像两颗经漫长历史沉淀诞生的晶石。隔着薄薄一层的灰白皮肤,让哈利清晰地看到海洋在他血液里的脉络,圆滑的踪迹像水生植物柔软的神经末梢。
他已然和这片大海中的万物融为一体。
他终于抓住了那块漂泊在海面上的木板边缘。哈利拼命把头探出水面,海水挤压着他可怜的肺部,非要把他赖以生存的氧气逼出体外,他猛地吐出一口带着疼痛和血腥味的唾液,指甲死死掐住木板的边缘,想要把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从大海手里抢夺过来——他最终成功了,他整个上半身紧紧贴在木板上,半死不活地喘息。
乌云已经散去,天已大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他的头顶。哈利仰头去看升起的太阳,阳光刺痛在他的视网膜,让他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广阔的海洋开始消失不见,他的视野中变得白茫茫一片。
他突然又回忆起了那个平凡的下午,他故作姿态地坐在休息室的圆桌前,眼睛却偷偷瞟着坐在角落里的德拉科。
他看到金发男人站了起来,于是也连忙跟了上去,“——你去哪儿?”他听到自己急切地问道。
德拉科说,他要独自去买花。
哈利想起那个时候德拉科似乎吃了一惊,他有些疑惑哈利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话,脸颊却有些诡异地泛红,他张了张嘴,小声地说要给他晚上的庆功宴置办花束。
然而德拉科却看起来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金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并不戒备,而是全然无所谓地用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你,你要给谁买花?”哈利问,“为什么要去买花?”他说着,竟然结巴起来,天,他的眼神飘忽,不敢迎上德拉科的视线,他感到手足无措,一会儿用手摸了摸口袋,一会儿又抓抓自己的头发,天哪,哈利·波特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当然是给我自己买。”德拉科一直用一种嫌弃的、又古怪耐心的眼神注视着哈利,他嗤笑了一声,环抱着手臂耸了耸肩,“没有为什么。马尔福总是配得上最好的待遇。”
哈利有一点儿失望,又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开始去摸自己的口袋,拿出自己的钱包,“我给你钱,你可以拿去买你想要的花——”
“你这是做什么呢,波特?”德拉科不能理解似的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我不需要。”
他像过去在学校里一样撞开哈利,仰头哈哈大笑,然后推开那扇门,走进外面白茫茫的天地里去。
哈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静谧的夜晚,他坐在窗边,看着他们为了虚无的目标在海上航行,船随着海浪摇晃,桌子上的烛火一闪一闪,德拉科用他那苍白的指尖翻动着书页。
——看看太阳吧。你看到的太阳,其实是过去八分钟前的太阳,阳光需要八分钟才能从太阳抵达你的眼睛。我以为我是在场的,我以为我什么都明白。还要给我几个八分钟我才能领悟到之前发生的事是何其重大?
德拉科!哈利突然感到害怕,他猛地回过头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一步,那种现实里浸泡在深海里的恐惧和无力感又席卷了他,他大叫着德拉科的名字,可任凭声带如何嘶吼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幻觉般地看到了很多个不同时候的德拉科听到了他的呼喊声,于是纷纷回过头来。
然而,德拉科最终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那片乳白色的雾里,再也看不见了。
-Fin
一些话:
我太喜欢这篇了。
因为我将它看做是德拉科和哈利的自我修行。
剧情的主线其实就是魔法部战后招揽了一些食死徒(德拉科、纳西莎),并利用他们。当局的政策是要把本该判处摄魂怪之吻的食死徒们都流放到海中一座岛屿上,让他们在那里自由生活。然而实则这是一场骗局,用魔法伪造的海妖的歌声是为了让误入的渔民躲开,他们会将没有利用价值的食死徒丢进大海里。而无比渴望和家人团聚的德拉科,还有无比信任现任魔法部、想要成为一名傲罗的哈利都轻信了这个谎言。
这篇里有我非常多的小设计,比如买花、海妖、八分钟,以及哈利每一次呼喊德拉科,他都会站在原地等待哈利;以及德拉科的每一滴眼泪,其实都意味着他的人生目标的颠覆和重组,而哈利明明不曾错过。
开头的句子灵感来源于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达洛维夫人》。起初德拉科要去给哈利买花,我很高兴他最后在这场通往人生重点的航行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包括最后一幕,他不再给别人买花,而是要去买一束喜欢的花送给自己。
我还很喜欢故事的最后——你抬头看看太阳吧。你看到的太阳,其实是过去八分钟前的太阳。就连最后的太阳都是假的。
可就是在这片虚假之中,德拉科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他曾经燃起希望过、也努力过,也全然喜爱过哈利,也最终握住了他想要的自由。所以最后一次,哈利无声地喊他的名字时,他没有回头。
这篇的哈利也没有任何过错,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也才十七岁,他搞不懂自己的感情、也被自己的前路欺骗再正常不过。但我想,他从此再也不坐船了,因为他在水面之下。
一段从正文里删掉的画面:
哈利走啊走啊,他翻过高山、踏过荒芜的土地,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片海。他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走向海中。
在那水面之下,穿着白色礼服的德拉科拿着他最喜欢的花,在冲哈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