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妹妹
西里斯进花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长长的裙摆在阶梯上逶迤而下,雕刻着回旋曲折的贝壳形曲线,箱形襞褶从裸露的光洁肩部直垂地面,黑长的浓密卷发没有打理,随意地散开,雷古勒斯趴在花房平廊的郁金香花丛间上,半圆的胸部被挤压成一个饱满的球型,堪堪要从方形的蕾丝领子里跳出来,阳光亲吻她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眼睛半阖半眯,看起来就像一只新生的小羊羔,然后她被西里斯惊醒,一支鲜艳欲滴的重瓣玫瑰插进她的乳沟
雷古勒斯配合地张开腿,她在涌动的海潮中失神地望着头顶颤抖的百合花,鬼使神差地摘下鲜嫩的花瓣,含着露珠的白色鲜花塞进过度亲吻而红肿的唇瓣里,西里斯的手把她的长发撩起,将她扶着坐起来,吻掉她唇角流溢下的花汁,礼裙荒唐地散架,铺满半个花廊,里衬完全脱节,每个部件都掉开
“你记得那个舞会吗,那个无聊的舞会,马尔福紧张地差点踩掉贝拉的鞋子”,西里斯说,雷古勒斯笑了,她当然记得,她记得每个和西里斯共度的时间
等他们胡闹完,甚至错过了晚餐,舞会已经开始了,西里斯牵着她偷偷溜进会场边的角落里坐下,假装自己一直在这里打发时间,幸好没有人发现,居然连沃尔布加也没有来寻找他们——她们被马尔福绊住了,这个家伙为了纳西莎几乎可以说施展出浑身解数。或许也是习惯了西里斯总是迟到或者不告而别
西里斯见没人来烦他,松了口气,转头看见雷古勒斯转着花玩,拨弄这一束散开的百合,碎钻似的光影从花隙间漏过来,映在她脸上,不断变换、慢慢旋转,花影交错,打在花上的阴影明暗塑得这花更雅致,西里斯也擎着酒杯跟着她转,金黄的液体中透着一个光的小点,泛着细碎尖锐的光。他们漫不经心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说哪个小会馆有趣,下个月月假去哪玩,新出的火弩箭功能怎么样,舞会上要吐槽谁的时候,两个头靠在一起悄悄说小话,然后大笑着分开。
有时候西里斯在路过看书的雷古勒斯时,会轻佻地勾她的下巴,“belle”,像一个坏小子,堪称放浪的情趣
最不堪的是布莱克夫妇去度假的时候,那时候西里斯会把家养小精灵锁进厨房,画像蒙上绒布和隔音咒。雷古勒斯把她的羽绒被抱到精致庄严的会客厅,他们就在上面翻滚,赤身裸体地在摆满古董和油画的大厅里行走、玩耍、交媾、精疲力尽,富有弹性的蓬松的羽毛伴随高亢的尖叫和放肆的笑声炸开,四处飞舞,满地狼藉。温暖的肉体亲密地相贴,腿交缠在一起,西里斯的头靠在雷古勒斯的胸上,雷古勒斯的膝盖靠在西里斯的小腹上,身上残留未干涸的液体和蜂蜜,他们趴在大沙发上共同阅读不被允许看的禁书,或许是麻瓜的,有时是18世纪贵族色情小说,还有魔法届的禁书——那些稀奇古怪的咒语和历史,他们乐此不疲,发出戏谑和顽劣的惊叹
这就是我到来前他们无忧无虑嬉闹的梦幻时光,像所有精力充沛的青春期少年人
她百无聊赖地转着自己的头发,黑色的柔顺长发在她的指尖缠绕,时不时垂落下来,然后那双纤细而灵活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把它们重新卷回指缝里
我听到她慵懒的声音,像晒太阳的猫,怀孕让她很疲乏,“我不去”,母亲很多次和这个男人讲这句话,我想象着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穿着一条宽松的浅绿色衬裙,靠在有阳光的窗边,晨光亲吻她年轻的脸——刚过18岁的羊羔般的脸。然后我听到母亲一声短促的尖叫,我感到一阵失重,母亲被抱了起来,我听不见更多东西,声音被隔绝在这片血淋淋的墙外,像水里的电流一般模糊,而且让人心烦地高低起伏,我却什么都听不清。
我感觉自己左摇右摆,终于有一两声我能听见的,我母亲在叫一个名字,“西里斯”,是这样发音的。她听起来痛苦又欢愉,像药里掺下一点蜂蜜。我开始埋冤这个男人太粗暴,像一只野兽,我需要紧紧抓住脐带,才不至于翻江倒海的,我猜测他必然紧紧攥住母亲的肩膀,否则她一定会掉下去。
过了许久,我不禁开始可怜母亲,她听上去筋疲力尽了,但是这个叫西里斯的男人仍然不打算停下,我真怕这层壁障被捅穿,突然我感到背上传来一阵令人颤栗的触感,西里斯隔着肚皮摩挲我的背,不得不说舒服极了,我开始好奇,于是观察了一下我的基因序列,它们有着惊人的相似,我不太清楚这是不是人类的正常操作,不过我想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这个男人在母亲的后颈、额头和嘴唇上各亲吻了一下,我听说亲吻是爱
在不知多少遍去和不去的争论后,母亲烦透了,然后她同意了。似乎有热情的欢迎声和金红的装饰,但是我和我母亲的心情是一致的——昏昏欲睡,我毕竟不像她,所以我毫无负担地再度入眠。
“我会怀孕吗”,莉莉听到雷古勒斯坐在躺椅上问她哥哥,在她的视线里,这两兄妹亲密地贴在一起,雷古勒斯的脸颊依偎在西里斯的小腹上,西里斯环住他,用一种极具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姿态,莉莉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于是她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和雷古勒斯谈一谈,她看上虽然有些骄矜,但这几天的相处里温柔沉默,比起西里斯要更容易交流。
“你爱他?”,莉莉敲着桌子,不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的因为困惑而作的无意识小动作,非常不好意思地马上收回手,小声地说了一句抱歉,因为这看上去像在审判
“不要总提爱”,雷古勒斯温柔地说,母亲的手交叠在腿上,显得端庄,精致的蕾丝长裙十分不必要地繁复,在这个小屋子里格格不入,母亲也觉得有些尴尬
莉莉困惑地皱眉,之后她们似乎在交谈什么,因为是深夜,我昏昏欲睡,因此错过了第一条线索。等我醒过来,西里斯已经和他最亲密的朋友吵了起来
“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的”,西里斯说
“我不知道是这种事情,我当时以为我们无话不谈”,詹姆斯崩溃地大喊,“我可没办法对这种事情说cool,而且你并不恨她对吗,她要是我女儿你现在不要说见她,提到她的名字我都会狠狠揍你”
“她不是你的女儿”,西里斯指出这一点
“老天,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但是你认真的吗,她是你的亲妹妹”,詹姆斯狂躁地用手抓他的头发
“你被莉莉的怀孕搞得有点神经过敏了”,西里斯有些无奈,“拜托,詹姆斯,这是在我那个畸形的家里形成的,在我们遇到之前,你知道那里有多不正常”
“好吧,那你还有机会纠正这一切”,詹姆斯坐在沙发上皱眉
“我想不行”
“为什么,你还想遵循布莱克的那些——”
“她怀孕了”,西里斯说
詹姆斯瞠目结舌
“她身上不仅有我的孩子,还有我们从小到大互相保护而留下的血痂,我不能放弃她,也没办法不爱她,对不起,詹姆”,西里斯低声说,“我会劝她改掉那些想法的,她还小,又太柔软(soft)”
“你也知道她太小”,詹姆斯的表情难以言喻,他站起来,神色恍惚地说,“等我理一段时间,明天再说吧”,他总是不能对最好的朋友太严苛
“好吧”,西里斯神色散漫,两手插兜,黑色的睡袍流光溢彩,肉眼可见的昂贵,“那我们明天再聊”,然后詹姆斯看着他走进妹妹的房间,门缝底下传来细微的交谈声,不一会儿,门缝下暖黄的光熄灭了,客厅成为一片黑暗的海洋,莉莉走过来抱住他,“大脚板是我们的朋友”,詹姆斯干涩地说,“别想了”,莉莉温柔而又坚决地牵着他往楼上的主卧走,“他们已经不小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在波特家断断续续住了几个月,雷古勒斯就匆匆带着所有行李回了格里莫广场,西里斯听起来很不高兴,但没有办法,母亲现在是代理家主。
母亲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考究的简洁高贵的黑色礼服,非常典型的布莱克风格,我感觉到她心情紧绷不快,所以十分小心翼翼地蜷缩着,尽量不动作,打扰她的心情。过了不一会儿,我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开始交谈,我缓慢地从中间游到边上,才能渐渐听到声音
“好吧”,母亲不耐烦地说,即使她极力保持着体面和礼节,“你知道我现在不太方便”
那个叫小巴蒂克劳奇的男人走近她,甚至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也就是我的面前,那不是一种温暖的颤栗,而是一种充满威胁和探究的令人悚然的触感,
“我想主人不会想知道这一点的”,小巴蒂克劳奇状似体贴地提醒她。
“I don't know that,tell me more”,母亲冷淡地讽刺,我感到母亲其实有些恼火,仿佛她被看扁成远离核心的走卒,因为一点拙劣的威胁就会瑟瑟发抖,轻易地变成砧板鱼肉
“我们是朋友,告诉我,它会是继承人吗”,小巴蒂克劳奇的手没有拿开,母亲也没有动。我注意到他满含轻蔑地说出“it”
“如果你指的是布莱克,那么它是”,母亲说
“好吧,我还以为你放弃和克劳奇缔结婚姻的约定了了”,小巴蒂的手消失了
“我记得我没说过——”,母亲有些恼怒
“regulus”,小巴蒂克劳奇阻止她说话,“这可不像你”,他说,“你知道我不关心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也不会对你心存芥蒂,更不会妨碍你心有所属,你也知道我忠诚于汤姆·里德尔,如今这个约定仍然存在已经是我能为你提供的最优的解决方式了,只要我们合格地做好各自该做的”
母亲长久地沉默
“换成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若无其事,但我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尊敬你,认可你,而且承认你的实力和我相差无几,在我们这一届里,没有比我们更出类拔萃的纯血巫师了。强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限制,我们从一开始就比别人更高”,他听上去对这十分自负,语调狂热
“等你成年再和我说这种话”,母亲双手抱臂,觉得他靠的太近了,我知道我母亲想的是,这个该死的危险的又他妈极度聪明的17岁恐怖分子
他更靠近母亲了,甚至几乎贴到她的孕肚,他在母亲耳边说,“we‘re together”
“合作愉快”,小巴蒂克劳奇的声音随着陡然升高的绿色火焰一起消失
“汤姆·里德尔”,母亲突然咀嚼起这个名字,“voler——de——mort”
“他对死亡可真是执着”,母亲若有所思。
她思索着,慢慢地坐下,手指抓着沙发扶手。
知识分子凡事必引经典,似乎不运用点东西就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
“所以这里一定有什么”,雷古勒斯默默想着
突然间我感到周身的水毫无来由地寒冷,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是我自己突然浑身发凉,我非常紧张地抓紧脐带,她会不要我吗,我恐慌地挠那道墙壁,直到她痛苦地叫起来,我预感到可能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断滚来滚去,拿脚蹬她的肚皮,直把她折磨地脸色苍白,黑发濡湿,几乎气息奄奄地下不了床,她的哥哥抱着他,不断安抚她,亲吻她的额头,那个红头发的女人也担忧地站在一旁揉搓母亲冰凉的手,“它太闹腾了,整整一晚没停”
“不能打掉吗,它把雷古勒斯折磨得够呛”,西里斯阴沉着脸说,莉莉否决了“月份太大了”。
我肯定他们两个不可能出现在格里莫广场,所以我一定又回到了波特家。
“夜晚上空的冷空气像一把颤抖的竖琴琴弦,否则怎么解释星星在晃”,雷古勒斯虚弱地靠在西里斯肩上,被毯子裹的严严实实,尽管西里斯施了一层又一层保温咒
我想,西里斯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不然他怎么还是一副乐观又幸福的样子,还能悠闲地吹着笛子,
“你来试试,raggie”,
西里斯把他手上的东西递给我的母亲,那是一片叶子,我突然福至心灵,那片翠绿的叶子含在雷古勒斯双唇间,她吹了一段童谣似的歌,然后他们开始说话,十分小声,好像是怕打扰到我睡觉,我默默地听着,他们在千万颗窃窃私语的星星下讲悄悄话,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可爱的笑声,让我几乎想落泪,他们曾经也是孩子。
所以我乖乖地消停了很久,满含愧疚,西里斯整夜整夜陪着雷古勒斯,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就恢复正常了,但雷古勒斯总是很沉默,比以前更沉默,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更忧愁,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瘦弱,我发誓并不是因为我吸取过多营养,她思虑过多,又总是研究一些让我害怕的、萦绕着黑暗物质的书,随后便是整夜整夜的哭,我感觉这并不是因为我。
最开始她的抽泣会惊醒西里斯,后来她的哭没有声音,只有一道一道眼泪滑下去,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手紧紧攥着心口处的衣服,那真是一副非常凄惨又心酸的景象,我感到她的心脏是被紧紧揪着的疼,一阵一阵地抽。或许是因为一母同胞的血缘,本来不该被吵醒的西里斯总是会及时的猛然醒来安抚她,在雷古勒斯醒来流泪不久。他说他在梦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为什么总在看这个”,西里斯总是这样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母亲的脾气现在非常差
“我是说,你是不是有发现什么”,西里斯小心翼翼地按摩她浮肿的腿,老天他终于敢问出这句了
“我不信任他们,我是说你们那个俱乐部”,雷古勒斯非常烦他,甚至不想再费心掩饰任何东西
“什么?”
“你迟早要因为你的傲慢和对朋友天真的信任付出代价”,母亲不再理他,西里斯在旁边立着,终于他把书从雷古勒斯手里抽走
“听话!”,西里斯以哥哥的姿态说道,雷古勒斯瞪大眼睛看他,“我知道你现在不高兴,你每次看这个东西也很不开心,你现在很辛苦,需要休息。我们可以迟一点聊那个话题,但是我现在很担心你,raggie”,西里斯说
“我请求你对自己好一点”,西里斯恳求道
雷古勒斯最终妥协了,但我知道她没有研究的时候,脑子也一刻不停地想那个一直缠绕她的事情,小巴蒂克劳奇的信时不时寄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母亲手里,母亲非常严谨地给他回信,我可以看出她几乎是在写论文,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魔咒魔文单词
他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我心惊胆战地注视她,在她准备下床时一定闹腾到她的痛呼引来其他人,直到她的身边一刻不停的有人寸步不离,我盯着她上下楼梯,生怕她脚一滑,我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恐慌和后悔攫取了我的心神,我想这一大部分情绪都来自于我的母亲,她的情绪源源不断通过脐带、宫壁、羊水传导在这个小小的空间的所有地方。
两三个月后我终于出生了,西里斯倾身看了我一眼,就忙去看他的妻子,他的妹妹,就这么惊鸿一瞥,我也被父亲惊人的美貌晃到了,然后我被接到母亲手里,她的脸惨白无比,我心虚地缩了缩,我以为我够努力出来了。她凑近亲了亲我,她的五官非常精致,剔透的烟灰色眼睛,花瓣一样的精致的脸,无法湮灭在人群里的美丽,然后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询问道:“为什么她睁着眼睛”。
婴儿是不该睁着眼睛出生的,它们像皱巴巴的水猴子,过了很久才会颤巍巍地睁开眼睛露出大片的黑色,眼神没有任何感情,无视为它的欢笑和哭泣,冷酷地扫视周遭的一切,像一个恐怖的天外来客在评估、审视它所降落的地方,然后随自己心意、无聊地闭上眼睛,等到抱回家穿上人类的衣服开始养育后,它们再次睁开的眼睛就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无知的愚蠢
没有人能回答我的母亲。
于是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尽力模仿我知道的人类安慰的方式,但可惜我全身软乎乎的,没有一处能使力,自然我的母亲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动作,只有我对面的卢平眼睛亮了一瞬间,惊诧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手紧紧握住母亲的食指,有一个什么东西从我体内慢慢消散,我的大脑开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