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忒修斯赶到默默然图书公司的周年酒会的时候,纽特已经完全喝醉了。
他的格纹领结松松垮垮地系着,条纹衬衫的第一粒扣子也被解开,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把雀斑衬托得越发惹人怜爱。几缕细碎的栗色卷毛落在眼睛前面,挡着纽特半眯起来的双眼。神奇动物学家常穿的那件蓝黑色人字斜纹粗呢大衣早已滑落在地多时、无人问津,忒修斯把它捡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灰,挂回了纽特的椅背上。
十五分钟前,年轻的傲罗办公室主任还在成堆的案卷和批文中埋头工作,直到一通电话铃声打破办公室里静谧的气氛。拉莉无奈地告诉忒修斯,他亲爱的弟弟:纽特·斯卡曼德先生,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在周年酒会上喝的有点多。
“我以前没有和他喝过酒,他酒量一直这么差吗?”忒修斯似乎可以筒想象到电话那头拉莉无奈的表情。
“据我所知纽特其实不怎么喝酒,至少绝不是酗酒成性的人。”忒修斯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劳烦您帮我多看着他一点,我马上过去接他。”“好的没问题。”
他其实早就得知纽特应邀出席这次酒会,他弟弟的新书刚发布不久,年轻的神奇动物学家又刚刚出力逮捕了格林德沃这一重犯,尽管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纽特俨然已经是近期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中心了。
事实上纽特在两周前就有问过忒修斯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参会,在这种重要场合下、忒修斯的存在总是能分担他很多的社交压力——当然、这是纽特的说辞,那双淡绿褐色的眼睛在说话间偶尔会小心翼翼地瞥向他。这般类似的请求若是放在过去,忒修斯早就欣然应允了。然而时下正值多事之秋,所以这次忒修斯只是告诉他自己会尽量出席——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堆成山的工作绊住了脚步。
忒修斯披上大衣,匆匆向同事道了别,踩着二十一点的钟声走出了魔法部的大楼。
这是他这几周来最早的一次下班了,自从格林德沃再次入狱之后,各国的情报部门都收紧了眼线,生怕他的追随者们闻讯而动、搅风搅雨。而这些繁重细致的工作,不出意料又是压在了傲罗们的身上。为了处理几起不小规模的冲突事件、忒修斯连着三天睡在了魔法部,可以称得上是连轴转了。而今天,借着接纽特回家的名义,总算也是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
忒修斯这么想着,然而事情总会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就比如他走进酒厅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胞弟晕乎乎地趴在吧台边,手边是七八个见底的高脚杯,嘴里似乎还在嘟哝着什么。拉莉手足无措地坐在他身边,看见忒修斯过来立刻给他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时间拉回到现在——在拉莉的搀扶下,忒修斯架起纽特的一条胳膊,让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还没忘记提上他的皮箱。首席傲罗婉拒了几名业界人士共饮一杯的邀约、跌跌撞撞地搀扶着纽特出了门。
走出酒会厅,伦敦的晚风把燥热的温度一吹而散,拉莉看了看只有三两零星行人的街道,担忧道:“这个点已经很难叫到马车了,需要我帮忙将他送回去吗?”
“没事,我住得离这里很近,大概在两条街开外就是……呃,你能帮我扶一下他吗?对……好了,这样就行了。”忒修斯让纽特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在年轻魔咒课教授惊诧的视线中一把子将他背了起来,“让你费心了,回头见,拉莉小姐。”
“等等,”忒修斯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拉莉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纽特喝成这个样子,我是说,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像是要故意把自己灌醉一样。而且……”
她盯着忒修斯,说,“他一直在念叨你的名字。”
Chapter 2:
伦敦似乎永远被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笼罩着,路灯闪烁的灯光也被雾气稀释,柔柔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把潮湿的青灰色地砖照得朦朦胧胧。
忒修斯背着纽特、稳步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压在他的身上、却并不让他觉得吃力。
说起来,上次背着纽特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大约是在一年级的暑假,有一次纽特爬上后山的一棵树去照顾几只小护树罗锅,不料下来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伤了腿。年轻的小斯卡曼德先生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拄着树枝下山的时候,忒修斯正站在山脚下、叉着腰、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那一次,他也是这么背着纽特、一边像母亲一样絮叨着、一路走在橘火的暮色下。纽特的小手紧紧抱攀着他的肩膀,就好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小斯卡曼德先生的一头卷发夹杂着微醺酒气和陈旧草药味儿,燎上在忒修斯的侧脸、蹭得他有些痒痒。而罪魁祸首本人似乎在他的背上睡得踏实、对此一点反应也无。
忒修斯叹了口气,收了收手臂,将纽特往上颠了一颠,生怕他半路从自己身上滑下来。
“Theseus……?”黏糊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忒修斯有点意外,“你醒了?”
“嗯,……这是在做梦吗?”纽特还晕乎着,酒精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而显然他并不是能轻易招架得住的那类人。
“算是吧,你再睡一会,我们就到家了。”忒修斯轻声安慰着,岂料纽特搂住了他的脖颈,闷声道:“我不睡了……睡着了就不能在梦里抱你了。”
果然完全没醒……!忒修斯哭笑不得,这种话要是放在平时、他亲爱的弟弟是打死说不出口的。感谢酒精,他居然还能在纽特喝醉的时候、从他身上依稀看见那个过去总黏糊着他的小跟屁虫的影子。
“你喝醉了,Newt。”忒修斯的语气不由得也变得柔软,地逗他,“以前你从来不喝这么多酒的,嗯?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只是,是我自己想喝。”纽特把头埋在忒修斯肩窝里,闷闷不乐。
斯卡曼德家虽然不算名门望族,却也在上流社会有一定地位。两兄弟从小就不得不跟随父母参加一些贵族们的社交聚会和茶会,一直持续到成年。和相对孤僻的年幼弟弟不同,忒修斯非常自信且擅长社交,连他的的酒量似乎也遗传了父亲,往往几杯葡萄酒下肚也面色不改;而纽特就不行——比起参加聚会,纽特更乐意花上一个下午的世界观察火灰蛇的蛋,他向来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
忒修斯一直都知道,所以从来没有勉强过他,还会贴心地替他手足无措的社恐弟弟挡酒,尽管最后结局往往都是纽特一个人偷偷溜走,不知道去哪里看动物去了……哦扯远了,总而言之,纽特绝对不是爱喝酒的那类人。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是什么原因,Uh?”忒修斯歪头看他,纽特半眯着眼挂在他身上,像一只没睡醒的猫,“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的大神奇动物学家不开心了?”
“从前有你在前面挡着,没有人敢灌我……今天你没有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的意味。
首席傲罗好气又好笑,只得耐心解释:“Well,最近魔法部的事情很多,我说过我可能会抽不开身……”
“你答应了我的。”纽特执拗地重复着、混杂着酒气的鼻息打在忒修斯侧颊。
“Alright, sorry.”忒修斯耸了耸肩,决定不和醉汉多纠结什么。
“你说你会来的,但是你没有……”纽特依旧不依不饶。
“所以,你就把自己灌醉了好让我来接你,嗯?你是小孩子吗?”忒修斯失笑,又紧了紧手臂、将他背高了一些。
“以前你总是会……等在霍格沃兹的站台、接我回家的。”
“嗯?”年轻的首席傲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上纽特的脑回路。
“可是后来你就渐渐的不来了。”
不知是不是夜晚格外的让人容易多愁善感,抑或是趴在忒修斯背上的感觉太过熟悉,那些早已经被尘封的回忆竟也在微醺的头脑里清晰起来。
“从我二年级开始,你就没有再来接过我了……连偶尔放假回家也见不到你。妈妈说你去了魔法部参加很艰苦的训练,可是你几乎都不回来看我。”
斯卡曼德兄弟年差八岁,八岁——意味着纽特入学的那年也正是忒修斯走出校门的时候。
在纽特刚刚开启巫师求学之路的时候,忒修斯已经以优秀的成绩从霍格沃兹毕业,正式踏上了成为一名精英傲罗的生涯了。小斯卡曼德先生还在学悬浮咒的时候,另一位斯卡曼德已经在辗转于魔法部的各个部门了。他精湛的魔咒应用和数次临危不惧的表现展现了惊人的魔法天赋和优秀的体格素质,令他在短短两年间就脱颖而出、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傲罗。
那段日子虽然艰辛,外出的任务也常伴随着极大风险,但忒修斯一直逼着自己做得很好——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纽特。
小斯卡曼德思念哥哥,常常给魔法部寄信,一个周一封,很快就能摞一桌子,忒修斯抽空就会坐下来给纽特写回信,但远远没有后者寄过来的多。学业和事业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第一次让小纽特品尝到了念而不得的滋味。
而纽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家里的院子很大,那几只鹰头马身有翼兽一直陪着我、围着我打转,会把妈妈新洗干净的衬衫弄脏。”忒修斯没有打断,静静的听着这些令人怀念的述说,“但家里没有你……没有你的家里就是空的。”
忒修斯背着纽特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公寓门口,他把胞弟从背上放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去摸大衣口袋里的钥匙,“不会是空的,你看,我们到家了。”
纽特摇摇头,他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忒修斯的手,在兄长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它放到了自己胸口,“这里,”
“这里是空的。”他一字一句地说。
Chapter 3:
在忒修斯第十八次拍掉那只攥着他衣角的手、并把它塞回被窝里后,纽特又一次伸出手拉住了他——忒修斯于是彻底败下阵来。如果要说谁能让这名战场上临危不惧、面不改色的大英帝国首席傲罗感到挫败,那必然是他亲爱的胞弟了。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纽特第一次在忒修斯面前酩酊大醉。只不过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兄弟俩八岁去酒窖偷喝父亲的葡萄酒的时候。所以怪不得忒修斯手足无措——面对这样的纽特,过去的相处经验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嘿,如果你一直攥着我可不能好好睡觉,嗯?”忒修斯又一次帮他掖好被子,“我可是把家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你了,好好休息,好吗?”
“可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忒修斯。”纽特牵住他两根手指,常年野外生活的经历将他幼弟的指根部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粗糙又温暖。
“Alright.”忒修斯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手背,“那我去搬把椅子过来,就坐在你旁边。”
“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吗?”纽特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可这是单人床,纽特。”忒修斯依言坐在了床边,纽特往后缩了缩,给他腾了点地方,“足够我们两个睡了。”
这下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于是忒修斯只得解衣、一同上了床。纽特好像这样才安心了似的,把额头抵在了忒修斯的肩膀上,在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道中阖上了眼。
忒修斯抬手一挥,屋内唯一的光源也黯淡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从飘窗洒进卧室,洒在纽特被子上露出的一头棕色卷毛上。其实他大可以给纽特施一个“昏昏欲睡”,不过出于一点私心、忒修斯并不讨厌偶尔被自己的弟弟黏一会,何况纽特喝醉后的反应真的十分有趣。尽管他清醒后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至少眼下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会儿这难得温馨的family time。
“……Theseus?”
“怎么了?”忒修斯侧目,纽特并没有睁开眼睛。
“我睡不着。”
“慢慢来、就能睡着了。”
“嗯……”
“……Theseus.”
“怎么了?”
“你最近都没有邀请我回家吃晚饭。”
“最近我都没怎么着家,办公室的任务过于棘手了。”
“噢……”
“不过我上个月问你来着,你连着消失了一个礼拜没给我准信,还记得吗?嗯?”
“嗯……因为之前你请我回家吃饭的时候,莉塔也在。”
“嗯哼,那天下着雪,她送了一份紧急文书过来,So……只是凑巧。”
“我今天在酒会上看到她了,她很……好看。”
“我记得你们之前是同学?”
“她是我在霍格沃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纽特笑了笑,“你们……在一起了吗?”
“什么?没有,我们只是同事,她也不在我的部门工作。”忒修斯很意外,“我们只是偶尔聊起你的事情,你知道的,上学那会我一直不在你身边,她告诉我了很多有关你的……学校里的趣事。”
“比如逃课去禁林研究八眼巨蛛的习性?”纽特闭着眼微笑。
“还比如把我随信塞的银西可拿去买饲料偷喂训练场养的龙。”忒修斯揉了一把纽特的头发,无奈道。
纽特发出低声的笑,“所以……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当然没有。”忒修斯回过味来,“你很在意她?”
“没有,我在意的是……,呃,在霍格沃兹的时候我曾经喜欢过她,不过后来我发现并不是那样……”
“说说?”
“我发现吸引我的并不是她本身……我不是喜欢她,只是喜那个愿意陪我一起照顾神奇动物、理解我、带着我东奔西跑的影子——就像你曾经带着我做的那样。”纽特低垂着眼,月光落在他的眼睫上。
“我在意的不是她,我在意的是,你。”
忒修斯愣住。
“在学校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孤僻的人打交道,他们嘲笑我、孤立我,我几乎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那个时候莉塔和我一样,我以为有了同伴就可以填满心中的空缺,但是还是不够——因为你不在那儿。”
“后来……等我毕业了,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回到斯卡曼德宅邸的日子了,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回来,想抱抱你,和你说,我很想你。”纽特涩声道,“可是我还没等到你回家,就等到了战争爆发的消息。”
“那几年有太多事发生了……等我终于又见到你的时候,我们好像又都变了,你变得有些陌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Newt......”忒修斯的手抚上纽特的后颈,把那一头褐色头发搂进怀里。
“过去我会在东部战场上为你祈祷、害怕收到你战死的消息,可是等你凯旋归来、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难以启齿——就好像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留在了过去,然后就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忒修斯搂紧了纽特,“我又何尝不想念你。”
“不,我们不是在谈论思念,哥哥。”酒精使得纽特的体温比平时更高,可在这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理智的,“我们在谈论[ 爱 ],Theseus。”
“It’s love , Theseus. 【 L O V E 】”
他直视着自己的兄弟,他拥有一双和自己不尽相同的蓝色眼睛,它们是如此深邃,以至于在今晚皎洁的月光下、纽特也并不能读出其中的意味。年长者心如擂鼓,阿尔忒弥斯的指尖拂过他的侧脸。
“有时候我也会翻来覆去看那些你从战场上寄回来的信件……试图说服自己,就这样不用说出口也很好。你已经回来了,我不用担心会失去你,我有大把的时间来来理清这份感情,毕竟……”他停顿了一下,“毕竟我们是兄弟,骨肉相生,没有什么是比血缘更亲近的纽带了,我知道这一点的。”
“我花了那么多年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跑,好像离你远一点就不会陷进那个更深的泥潭。我躲着你,却躲不过自己。梅林在上,我根本做不到持续性地麻痹自己、欺骗自己的内心。”
那些挣扎疏离之后的回眸、几度午夜梦回的思念和情欲、那种看似亲密无间但只能被冠以亲情之名的浅尝辄止的偏爱,都像深不见底的泥潭,要把他拽进幻想中的理想乡。
“所以我不想躲了,Theseus.”在忒修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中,纽特捧住他脸颊,“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了。”
寂静让内心的轰鸣声被不断放大,酒精是情绪的优秀助推器,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没有人发现的这片星穹之下,藏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吻。
Chapter 4: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29岁的纽特第一次明白了这个人生哲理。
他理了理自己本来就和稻草般杂乱的小卷毛,从床铺上把自己撑起来,感觉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日上三更,纽特茫然四顾,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在忒修斯的公寓里,但房间的主人显然早就回魔法部办公了,并不在这里。
“水……”床头贴心地有一杯用保温咒加热着的温水,纽特端起来,看见了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忒修斯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跃然纸上。
[ 厨房泡了一壶解酒茶,记得要喝完。魔法部那边我替你请了假,你可以明天再回来报到。——爱你的Theseus ]
纽特盯着那个落款看了半天,一脸不解,“我记得他以前在回信里都会落‘亲爱的Theseus’的……?”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他放下那张字条,把那杯水一饮而尽。
昨天的那一身衣服好像已经被忒休斯丢给家务小精灵去清洗了,纽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忒休斯的衣柜,在一堆宽肩的风衣和大衣里翻出了一件最小号的衬衫和灰扑扑的西装背心勉强套上,索幸裤子的尺码没有相差太大。纽特轻点魔杖,给自己打了一个充满俏皮感的蝴蝶结领结,他站在忒修斯房间的落地镜前打量完自己——OK,还算看得过去。而门铃就在此时适时地响了起来。
“嘿,Newt,昨晚你还好吗?”纽特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拉莉伴随着微笑的热情问候。
“呃……还好?实际上我不太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Emm……看来你是喝断片了,给,这个给你,是醒酒用的特制蜂蜜,泡水喝可以缓解头疼。”拉莉把一个装着小罐的袋子递给他,“我本来想给你拿醒酒药的,不过Theseus说那个吃多了会有副作用,所以我就给你带了这个。”
纽特接过了这份礼物,“谢谢……呃,冒昧问一下,请问昨天是Theseus把我送过来的吗?”
拉莉颇有几分诧异,“你是真的一点都没印象了?昨天晚上你在酒厅喝到不省人事,我应付不过来,于是请你亲爱的哥哥来救场——然后他把你从会场一路背回了家。说起来今早在傲罗办公室看见他的时候,他好像还顶着一对黑眼圈。事实上我充分理解他,照顾醉鬼有多不容易……”
“等等等等……”纽特连忙止住了拉莉滔滔不绝的话头,然后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自己昨天因为吃亲哥的飞醋喝醉了不说,还是被他亲自背着回了忒修斯的私人公寓!纽特此刻感觉内心堪比被一群毒角兽践踏而过,如果不是拉莉在场他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那个小手提箱待上十天半个月,等这码事过去再出现。
“梅林的胡子啊……,”虽然内心很崩溃,但是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纽特望向拉莉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悲壮和视死如归。
“奇怪的话……倒没有,你说醉话的声音太小了,酒厅太吵我都没怎么注意。”她仔细回忆到,“你不过是一直在喊Theseus的名字,喊了一路呢。”
“噢……感谢帕拉塞尔苏斯……”纽特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们就改日再见吧,先告辞了,大神奇动物学家。”拉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使用幻影移形飞速地离开了。
她那是什么眼神……我身上怎么了吗?纽特一脸的懵圈儿。
拉莉没有告诉他,纽特领结的末端有金线绣的Theseus·Scamander字样,那是首席傲罗独有的魔法部定制领结,而它会出现在纽特的脖子上,实在是难以让人不去浮想联翩。
当然这些事情显然并不在纽特的思考范畴内,他一边让银质餐勺悬在空中、搅拌着在英式咖啡杯里的蜂蜜,一边脑海里全是那句“……说起来今早在傲罗办公室看见他的时候,他好像还顶着一对黑眼圈。”的事儿。
可想而知、昨天喝多了的自己一定很难缠,以至于让Theseus都一晚没睡好。
“梅林在上,下次还是不碰酒了……”纽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发誓。
这名罪魁祸首失忆得很干脆,完全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此时此刻,忒修斯正挂着两个淡青色的黑眼圈,在办公室内奋笔疾书。可谁也不知道,我们的首席傲罗半个大脑还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另外半个脑子却还沉浸在昨晚的酒精作用下,满脑子都是他弟弟月光下逐渐凑近、放大的眼角。
“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的……”他放下钢笔,看着那行被墨水洇透了的纸张,喃喃地念到。
“难得见你这么憔悴,发生了什么事吗?”莉塔穿着一袭紫色长裙款款而入,把一沓新的报告放到他桌面上、摞在了一堆文书的最上方,而忒修斯连她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都不知道。
“噢,下午好……没事我只是……有点困。”忒修斯揉了揉眉心,让她别多担心。
“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是去默默然图书公司的周年酒会接纽特了?”莉塔扬起一边眉毛,“我好像远远地看见他挂在你身上出门了。”
“是啊……我第一次见他喝那么多酒,拉莉教授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把我喊过去。”
首席傲罗谈到自己的弟弟总是不自觉地会微笑,莉塔看破不说破,“所以你昨晚通宵照顾醉汉了?怪不得那么困。”
“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或是复古的老式电影,在忒修斯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挥之不去,“莉塔,抱歉、我想问问你——如果有一个人、他与你心意相通,但却不愿意说出来,你会怎么办?”
年轻的女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忒修斯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略微有些慌乱,“抱歉我不该在工作时间问这个,可以当做没有听过……”
“我认为,贸然地表达感情也许会吓到对方,所以大概他才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 爱 ],所以会有所顾忌、才会处处受牵制。”这似乎也勾起了莉塔对自己的往事的回忆、她似乎也陷入了那种情绪,“有时候那些难以言说的[ 爱 ],也许是说出口就无法挽回——因为[ 爱 ]可以拯救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但是如果不说出口,我们就永远不知道这份感情结果是什么。它就是一份永恒的、被精致封存住的装饰品、一颗永远不能鲜活跳动起来的心脏。”
忒修斯静静地听着,仿佛若有所思。
莉塔及时地从不知名的情绪中抽身,隐晦地拭去眼眶里的水汽,强作精神地开玩笑道,“是关于纽特吗?他有心上人了?”
“算是吧,我也不是太清楚。”忒修斯心虚地避开了莉塔的目光,“作为长兄我总是会多关注他一些。”
“是啊,照顾家人真的很辛苦……很羡慕纽特有一个这样好的哥哥。”莉塔感慨道,“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常常把你给他写的信翻出来读呢……在我看来你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好。”
何止是好,那甚至是几乎要超越兄弟情谊的感情了。
忒修斯没有说出口,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那上面似乎还有昨夜月光女神留下的余温。
Chapter 5:
纽特第三次拧上公寓大门的门把,又把手缩了回来,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马上就是忒修斯下班的点了。直觉告诉他在家里乖乖等忒修斯回来绝对不是好主意,可是他又实在害怕自己昨晚喝多以后说漏了什么出去。
小斯卡曼德先生在家里坐立不安一整天,纠结要不要去找忒修斯问明白,或者还是直接跑路免得尴尬。
“咔嗒——”就在他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手提箱的锁扣忽然崩开了一颗。
“噢……你们可不能出来,”纽特赶紧把锁扣扣回去,想着又要加固一下箱子了,不然……等等,箱子里好像还有一只欣克庞克!
他打开了箱子,一缕金色带着碎闪的风从缝隙里钻了出来,绕着纽特穿了两圈,“沃喔——嘿,小家伙。”
纽特伸出手掌,让这阵旋风短暂地停留在掌心里,“帮我个小忙,好吗——”
【Appare Vestigium踪迹显形——】
欣克庞克的烟雾呼啸着穿过在整个公寓,阳光下的金粉像华美的金箔碎片,它们落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形成一长串的脚印。那足迹从门口延伸到卧室、又延伸到客厅,最后回到了门口。
纽特来到了卧室的床边,床边的足迹凌乱徘徊,好像忒修斯昨晚在这里来来回回地踱过步。
【Revelio原型立现——】
欣克庞克的烟雾挥洒在床头、逐渐凝聚成两个人的轮廓,纽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朦胧中他并不能在那团扭曲的金色烟雾中看清自己那时的表情,却可以清晰地发现他和忒修斯的影子几乎要重合——那是一个吻。
纽特僵立在原地,现在看来昨天他说了什么胡话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在思考要怎么面对忒修斯,怪不得他今早带着黑眼圈去上的班,被自己那样亲了肯定是彻夜难眠——而且他好像还没有拒绝的意思,梅林的裤子啊!
小斯卡曼德先生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被塞了一大团鼻涕虫粘液,根本没办法思考。欣克庞克围绕着他身边打了好几个转儿,都没能把他从失神中唤回来,自讨没趣地钻回了箱子,“啪嗒”一声气鼓鼓地把锁扣搭上了。
纽特这才回过神来,没自觉地红了耳根。不行……绝对不能乖乖待在这里等忒修斯回来!得赶紧走,说自己出差也好、偷渡出英国也罢,短时间内是没法面对他了。梅林的胡子啊,喝酒误事!
他随手拎过忒修斯的那件棕色双排扣大衣,提上箱子就想往门口走,可还没碰到门把、它就自动开了。
忒修斯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这样忽然出现在眼前,纽特瞳孔放大、呼吸骤停——心虚的小斯卡曼德先生就这样与急匆匆赶回家的首席傲罗撞了个正着。
“……Newt?你急着要去哪?”
“哦……呃,我没事。呃,我……”纽特舌头快打结了,一时间竟然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托词。
“还好你没走,”忒修斯微笑着把神情呆滞的纽特迎回公寓,“我有些话想找你聊聊。”
老天!他可不想现在和忒修斯来一场Family talk!
“噢,我想起来——那个、默默然图书公司那边还有些修订意见需要我参与商讨,所以我得先去那边一趟,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聊好吗……。”纽特并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试图越过他出门去、恨不得下一秒直接用幻影移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没必要非得现在吧,这个点他们都快下班了。”忒修斯拉住了他的胳膊,“明天再去也不迟。Newt……你怎么了?”
年长者总是能更敏锐地觉察出他的不对劲,忒修斯看着胞弟闪烁的眼神和紧绷的嘴角,问,“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纽特的表情微变。他还记得,忒修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昨晚……昨天那、那只是一个……意外。”纽特斟酌着他的用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把忒修斯糊弄过去,他“我很抱歉我喝得太多了、我……我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对不起。我,我想我得走了……”
“不,不,没关系的,It’s alright,你不用道歉的。”忒修斯一个跨步过去挡在了门口,“别躲着我好吗,Newt?你还记得多少?还记得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吗?嗯?”
“我,我昨天说过的话?”纽特茫然,“我昨天说了什么……?”
果然还是不记得了,忒修斯无奈。
“你说了很多,上学那会的事情,有一些关于莉塔的,还有我去参战以后的事,”他放轻了声音,生怕自己表现得太强势而惊扰到纽特,又会把他吓跑,“很多事是我所不知道的,谢谢你告诉我,Newt。”
纽特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O……OK.”
“不过我还有更多的话想和你说,是只关于我们两个的。”忒修斯的神情认真起来。
他知道了——纽特淡绿褐色的瞳孔倏然放大。怎么办,现在要走吗,还是含糊过去?
忒修斯按住弟弟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胡思乱想,“Newt,你知道,有些时候逃避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过去的我太过迟钝,或者说、我没有想到你对我抱有的是……那种感情。”忒修斯的语气柔和又笃定、让纽特几乎有些站不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听下去,“也许现在有些迟了,但是知道了那么多之后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纽特闭上了眼睛,达摩克里斯之剑悬于头上,薛定谔的猫被放进了箱子里;他就是那个等待接受审判的罪人和没有勇气打开箱子的观测者。
“所以,我想说,当我们在谈论[ 爱 ]的时候,那其中不止有你的那一份、也有我的。”
忒修斯的音调起伏落在纽特的耳畔,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我爱你,Newt,我的弟弟。”
达摩克里斯之剑轰然落下,薛定谔的盒子被打开了——他知道了结果。
“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我也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你。”
“比如你在霍格沃兹假期的时候,有几次我在半夜回过家,只是不忍心叫醒你——我会在床榻上陪你躺很久、然后在天亮之前就离开家里,虽然你见不到我,但我一直有在关照着你。”
“比如你三年级那一次我答应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送你去上学,却误了一班电车,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坐着火车走了。我其实给你买了很多蜂蜜公爵的零食,最后只能让母亲给你寄过去。”
“比如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擅长喝酒和应酬,但是那样你就不必面对那些无聊的人聊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对着他们勉强挤出一个不那么可爱的微笑。”
“比如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会把你的照片塞在怀表里、一直贴身存放着,那样我会知道我的阿尔忒弥斯会庇佑着我,守候着我的归来,我就有力气重新端起枪。”
“比如我回到家的那天、在伦敦火车站看到你背着和我一样的军旅包下来,那对我而言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和你一起去东部战场,没能和你一起分担苦痛。”
“我原以为那是兄弟之间的情感共鸣,等我意识到的时候、Newt,你已经站在了我心里最特殊的那个位置上了。”
忒修斯看着纽特从侧脸一点点红到耳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就像他们每一次见面他都会做的那样。
“事实上我也以为我可以掩饰得很好、可现在我才发现这份表象原来是如此脆弱,只需要一些浅浅的酒精作用就会被打破。”
“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我的Newt,包括爱。”
而这一次,纽特的手紧紧地攀上了他的背。
“我也一样,Theseus.”
在窗外火烧云的背景下、两人的鼻息混杂。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轮廓,两个人的影子和欣克庞克的氤氲烟雾奇迹般地近似重合,两颗相似的灵魂紧紧相依,浸没在落日如火的夕阳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