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Vogeldore|Anton x Albus
深夜,霍格莫德村的风雪逼人。仅穿着一件单薄的毛线背心去应门的邓布利多听着米勒娃应他的嘱托尽心尽责地深夜仍然赶来猪头酒吧来向他汇报欧洲大陆的情况,年轻女巫唇齿间吞吐着的熟悉名姓在料峭的寒风中一下下地敲在他的神经上,引发阵阵钝痛。
“………太令人失望了。”邓布利多只是淡淡地蹙眉,仿佛是听到一件无关痛痒的轶闻般,沉吟片刻道,“我需要有人来替我一下明天的早课………我可以拜托你吗米勒娃?”
年轻女巫不可置信地质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还在纠结这些真正“无关痛痒”的小事,有些不耐地抢过话头:“当然,当然。还有,阿不思,我拜托你———”
邓布利多像是猜到了对方未出口的下文般,急促又局促地打断了她:“我———我会尽力的。”
“又要去拯救世界了?”
在弟弟冷淡沉默的目光中穿戴整齐,邓布利多终于因他的一句或讽刺或揶揄的问询停下了动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拿起礼帽幻影移形。
在幻影移形前,邓布利多最终没出口的话其实是对弟弟那句揶揄嘲讽的肯定———只不过,并不是去拯救世界,而是去找“拯救世界”的那个人算账。
列车缓缓驶入柏林车站,适才米勒娃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邓布利多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外表斑驳颓败内里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的德国魔法部宴厅和报纸上的那个平和友善,衣着考究的黑发男人浮现在眼前。迅速地回忆起那几次与安东·沃格尔书信往来和会面时他那圆滑世故滴水不漏的话术行事,邓布利多似乎都能想象得出今晚他在众人注目下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地颠倒黑白宣布格林德沃无罪时候的正经模样。
部长办公外室的秘书席,抬头看见来人模样的亨利埃塔明显惊了一惊,却在邓布利多谦逊和善的举止中适时地收了声,径自起身走向里间的办公室。
“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亨利埃塔例行公事地引荐过后主动替邓布利多挂好了风衣和礼帽———确实,残破工业风外表掩盖下的德国魔法部内里确是一片奢华大气。紧跟着麻瓜社会的工业现代化的欣欣向荣遍布各个基层工作台,白炽长明灯与柏林最大的麻瓜玻璃厂出产的截断立面交相辉映出晃眼的光,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曾经盛极一时、奉行中世纪传统的欧洲魔法界时至风烛残年的最终妥协。
安东抬头,看着眼前人不紧不慢,谦逊有礼地向自己的助理认真道谢的虚伪模样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头———说实在的,眼前人的这一套自己熟悉到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成日生活在这样装腔作势的繁文缛节中。看着那位曾与自己书信往来,字里行间不乏与盖勒特相似的坚定与不容置疑的英国教授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安东的心里忽然涌上深深的厌倦。
“请坐吧。”安东甚至都懒得站起身,倚在扶手椅里饶有兴味地看着邓布利多环顾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他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呢?或者说,他期望捕捉到些什么蛛丝马迹呢。
看着邓布利多,安东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色衰爱弛的贵妇人端着夫人架子与拼命维系的尊严找上丈夫藏娇的金屋外室的那种戒备与警觉一模一样。
安东在内心轻蔑一笑,忽地萌生出了一些报复性的,无伤大雅的细小恶意。
抬手为邓布利多招来茶盘,邓布利多不经意地垂眼便愣住了———是恰合口味的伯爵红茶,旁边的瓷碟上赫然一打柠檬雪宝与几粒方糖。
“伯爵红茶配柠檬———柠檬雪宝。”安东的德国口音有些艰难地吐出了那个童稚的单词,“红茶加过糖,但以您嗜甜的程度———以防万一。”
看着眼前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安东陡然心情大好。他当然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去调查海峡对岸的英国教授的口味喜好———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另个人对他长久以来或醉意呢喃或诉之笔端的絮叨,抑或是几次不为人知的枕畔私语。
邓布利多抬起头,看向办公桌后的人挑起的眼睛,看向他的目光里极尽挑衅与嘲讽。
平静地与安东道了谢,端起茶杯的手四平八稳,温热甜腻的茶水滑进喉咙的瞬间却鼻尖一酸。
“今天冒昧地不请自来,我想知道,沃格尔先生是否还有可能重新考虑一下———我当初的提议。”邓布利多放下茶杯,不卑不亢地再次与安东四目相对。安东不置一词地挑眉。
“我知道您今晚的选择。但至少,我们是不是能够避免走到最后一步。”
安东眉心微蹙,食指支着嘴唇,像是在斟词酌句般地开口:“您知道,事实上我错了。”
见对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安东接着悠悠道:“我今晚与您不远万里派来的的小信鸽打赌说就目前的世风日下,您绝不会踏出您的那个福乐窝———但瞧,您这不是来了吗。”
邓布利多的眼神黯淡下去,调整好情绪站起身,预备结束这场无谓的“谈话”。
“我知道。你想让我阻止他参选。”邓布利多听见身后的声音及时响起。
“可是怎么办,盖勒特还特别嘱咐让我好好招待你。您这样是否有些忘恩负义了呢。”
邓布利多脚步一滞,听着那个自己已然陌生已久的称谓从另个人口中自然吐出,心底的一块残破的缺失隐隐作痛。
“您以为他只告诉过我您的午茶喜好吗?”
邓布利多没有转过身,对方的一字一句扯得神经传来清晰的钝痛。
安东站起身,遮住了邓布利多身前一片晃眼的灯光,这才头次看清来人的脸庞。虽是行至中年,可英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精致与体面却让他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柔软的浅灰植绒西服包裹着中年男人优秀的曲线。他不禁顺着盖勒特的话想象起眼前人青涩少年时期初尝情欲肆意索求的模样———怪不得那人总是对他念念不忘。
啪得一声脆响,霎时安东的脸上传来火辣的疼痛。他惊愕地看着眼前人不知何时泛红的眼眶正死死地盯着他,向来平静的眼底充斥着局促与愠怒,胸口轻微克制地起伏着。
安东冰凉的指尖缓缓抚上自己的脸,看着面前比他狼狈得多的人不怒反笑:“说说吧,您还看到了什么?还看到了他跟我分享了您的哪些?———”
说时迟那时快,在邓布利多抬手伸向魔杖的同时,安东像是料到他的动作一般迅速抬起手臂打了一个响指,扣着他的肩将欲作反应的邓布利多猛地摁在沙发上,门窗关上反锁的同时邓布利多的魔杖顷刻脱手,掉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虽说应该宾至如归,但如果您希望在主人的地盘上兵戎相见,那就不太好看了。您说呢。” 安东低下头,俯看着沙发上被他的一系列动作打得措手不及的邓布利多惊慌的脸,思忖片刻缓缓道。
“而且,像您这样的人,永远不该跟德姆斯特朗毕业的像个麻瓜那般动手———无论是谁。”
安东有意为之的弦外之音在邓布利多听来震耳发聩。他不知道自己适才无来由的怒火究竟是因为被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角揭破过往的局促张皇,还是适才在安东记忆中看到的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赤裸胴体与另个男人火热交缠的闪回片段。
———他们的关系当真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吗。
被安东细碎的吻截断呼吸时,意识迷蒙的邓布利多曾这么想着。
一瞬间他也分不出那个“他们”究竟是指盖勒特与安东,还是“他们”。
“永远不该跟任何一位德姆斯特朗毕业的动手”———挣扎中被安东的手掌用力钳住下颚引来钝痛让邓布利多终于明白了这话所指为何。唇舌被强势的亲吻被迫分开,邓布利多紧闭双眼,痛苦地接纳着这场远在他意料之外的折磨。
当安东猛地松开他时,邓布利多一下跌坐在了沙发上。安东眯起眼睛,轻蔑的目光在他微红的脸色和隐隐泛着水光的嘴唇上游走,显得整个人秀色可餐———这就是那个人如此意乱情迷的原因吗?脑海中不适时宜地浮现出那个人鲜有的几次狼狈落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是揪心的钝痛与无来由的厌烦———这就是原因吗。
“请吧。”安东冷冷地看着邓布利多,语气如冰。适才两人之间升腾的温度骤然消散殆尽。抬手召开了办公室的门无声地送客,径自走回办公桌后。
邓布利多凝望着安东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的侧脸,心细如发的他能够不用任何魔法轻松地捕捉到空气里任何一丝情绪变化———即使对方是有着出色的大脑封闭术的巫师,可同样也是人。
缓缓走向安东的办公桌,邓布利多不经意的一瞥安东手边最不起眼的那一摞文件,最上一张被一只精致的雕花烟盒压着的信笺露出羽毛笔迹的手写抬头———
亲爱的盖勒特-(Lieber Gellert-)
邓布利多抬头看向低着头径自签着公文的安东,听见门外应声而来的亨利埃塔的脚步声,微不可查地晃晃魔杖。他轻轻探身,抚上安东柔软的黑发,一个轻柔的,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落在了安东唇上。似长者安抚稚童,又似主教亲吻圣徒。
“你并没有选择简单,是不是。(Du hast nicht das Einfache gewählt, oder. )”
“Cause Vogel chose EASY over RIGHT. ”
“Nein. I chose neit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