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SS】绝望圆舞曲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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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SS】绝望圆舞曲
Summary
在他对永生的狂热中,我看到太多死者,而我最不愿承认的,是里德尔,那个阴冷而沉郁的里德尔,那个怨恨命运的里德尔,那个谜团——至今为止,这都是我难以启齿的谜面,而谜底也必定会死于我的死中。我无需得见。

 

 

 

是的,风不再来。

 

我掩上门,顺道掩上自己的声音。他的面容看不出喜怒,蛇一样冷,纳吉尼健忘一切的幽黑鳞片里闪过一丝蔑然,幻觉般不祥。苏格兰五月的大雾很深,啪,他擦出磷火,嘶嘶笑起来:你不能喝止雾的军队。

 

这么说时,一种残忍的幽默,从他的脸上迤行而过。于是我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这张脸还年轻的时候——不,也不能算年轻,甚至于不能算作完好无损,只能说:我年轻的时候。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垂头谒见那张脸,也正是大雾时分。事实证明,上帝习惯将狠毒的玩笑作弄在每一天,一旦结局降临,在那声和开端第一幕清脆的击掌里,你就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定数。我讨厌命运。这么说时,我仰颈看向里德尔,那时他尚未把灵魂割藏得如此神秘——名姓也是。他大笑,神情白蜡般滴下,混淆在大厅故弄玄虚的阴影里。你说命运——他拊掌,你的命运?

 

后来他说过同样的话。很奇怪,真的,毕竟在那个对一切变数都懵懂视之的年轻的我看来,面前这人应当习惯于去成为凌于每根草芥之上的命运。恐怖模仿死亡,暴君模仿上帝,是后来才想通的道理,之所以不是真理,是因为如果真理定谳成这样狗屁倒灶的东西,历史就悲观得不剩什么东西了。好吧,话说回来。这个人应当习惯于去成为凌于每根草芥之上的命运——年轻时我厌恶草芥这种说法,是因为自己曾过活得比杂草更轻。后来走进他的领地,并不为了凌驾于每根草芥之上,只是想把自己淬炼得有毒,然后继续活过之后每一场人为的践踏。不同的只有:在这之前那些正义之脚认定你轻贱,在这之后,它们认定你毒邪。但还有一个更简单的道理,就是轻贱总是易踏得不需理由,而面对毒邪时,他们更习惯甩出个铮铮发亮的怒辞,然后再怕污了自己的脚一般拧眉绕过去——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没做好万全准备便下手,自己只得落个英雄的下场。大多数人,是不稀得拿肉体去充当英雄的,正义挂在嘴上,才方便充当那支闪闪发亮的烟斗。

 

……我唯一觉得狗屁倒灶的,只有那天自己倒悬于树上,瞪视着视线扭曲后那几个人嬉笑的脸时,没算到他们真当了英雄,烟斗最后刺进了他们的咽喉。所以说历史真是一件滑稽到不行的事,恐怖模仿死亡,暴君模仿上帝,还有,劫掠模仿正义,历史忠诚记颂下死亡、上帝与正义,再听凭恐怖、暴君和劫掠瘟疫般弥散在现世。

 

是的,我说命运,我的命运。但事实是,谒见的那天我未置一辞。里德尔翻检着我的大脑,那种遍体生寒的疼痛让我颤抖,又让我燃起快要翻覆命运的,病态的狂喜。我并不害怕,我毫不犹豫就把淬炼已久的恨意从十八岁的无知里抽拔出来,我的记忆,把话说得比我更快:

 

我的主,我将向您讲述我在简短的十八年里领受的真义。我看到黑夜风流云散,而所有坚固的光明,是权富的庄园里贱卖的答案。夏娃拒绝苹果,死于蛇吻之下,上帝发了怒,伊甸园的叶便烧作索多玛的火,道德商店兜售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们那烈烈鬃红的皮毛,一半长自从未嚼咽草皮的口,一半长自藐瞰狩猎的心,道德饿不死他们,神的圣灵安悬于他们从不流血的心脏,灵魂中的撒旦,却时时刻刻瞪视着我的血,要我俯首向他们不堪一击的心脏,以便把撒旦涂写成圣灵。所以,主啊,赐给我吧:你那没有对象的激情,你那丧失理智的痛苦,你那毫无前景的欢乐……

 

所以,我的主,我说命运。我厌恶命运。

 

恨,正由于这恨我曾经走向他。由此我确信,他从不领受信徒的爱,那些仰慕,他蔑视他们如蝼蚁,又在其中攫取冷眼的快感。所以,在发现我时,他的平静中才泄露出近乎惊异的恶意,那使我疼痛;随即狂喜莫名,那种由恨而生的蔑视,深藏于蔑视中的暴戾会吞噬他,这个结局,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

 

他垂眼,敲打我的名字,枯藤寸寸垂落。我应声。

 

啊,西弗勒斯。他低语:我们的母亲都咬食了那只毒苹果。

 

在近乎微雨的大雾中,只有他的脸庞在燃烧,恶劣,嘲弄,熊熊不止,然而透过那些灰烬般的阴影,他仍是纯然的冷漠,就像自己整漂浮在水汽中,注目一切的发生,又无端浮出扭曲的憎恨,舔舐的火舌。

 

——我们的母亲都咬食了那只毒苹果。所以我厌恶命运。

 

那是他人性中的一道裂痕,这一失败的预兆早已命运般刻写在他的脸上,一次又一次悲哀地浮现。

 

也是一次又一次……哪怕是他裂瓷样的脸修换成蛇纹,哪怕是我那刻毒的怨火早已殃及自身,我也近乎绝望又震怖地发现:我还是没能易换掉对他近乎亲敬的注视——我曾不假思索地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伪装,而现在,那大雾中的脸孔逼视我,疼痛灼烧我的眼睛。这令我欲呕,又令我感到一种悲哀的完整。这个谜团样的情感注定会将根伸进我的血管,抽干我的血。但没关系,正是因为这份完整,命定了将由我的死引渡他的死,我的命运引渡他的命运,而等待我们命运的,是一无所有的虚空。说来好笑,我们都是厌恶到妄同命运搏斗的人。

 

风不再来,我等待雾的集结如等待死亡。远处,霍格沃茨沉默地吞吐着白烟一样的黎明,我们都知道,结局就要到来。

 

你不能喝止雾的军队。他转向我:邓布利多所谓的爱也一样。

 

邓布利多的死也一样。我垂首。

 

他哑声大笑。西弗勒斯,他嘶嘶,你看见自己的命运了吗?

 

在较量对白方的不屑,对虚伪之爱的恨上,他认为,我们不分伯仲。正是这种合谋让我们对彼此有着近乎傲慢又严丝合缝的心领神会,为此,哪怕我表现得迟缓而游移,这种失控于他,于他们近乎危险,他也会将此视为无伤大雅的游戏。是的,我们是由对伪善的恨而相互领受的,我承认这点。他以为如此便获得了我,但他错了。这恨再不会趋使我走向他,我就在这里,恨,对他的恨,对正义与庸俗的恨,对我的恨,都蛰伏在我的意志里,幽暗而完满。我不会为邓布利多的爱与大局而死,不会因他而死,但他会因我而死,这是确凿无疑的。

 

因为执念早已吞没了他。

 

发现这一刻时,他的脸重新在大雾中显现。轻蔑一闪而逝,更浓重的悲哀攫住我。在他对永生的狂热中,我看到太多死者,而我最不愿承认的,是里德尔,那个阴冷而沉郁的里德尔,那个怨恨命运的里德尔,那个谜团——至今为止,这都是我难以启齿的谜面,而谜底也必定会死于我的死中。

 

飞吧,西弗勒斯。他说,那个男孩就要来了,我听到我的灵魂那列列的切齿声。

 

我无需得见。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