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双狼】Bad Romance

明日方舟 | Arknights (Video Game)
F/F
G
【德拉/双狼】Bad Romance
Summary
真的会有人把这个当做求爱吗?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Note
非常感谢@蓝狼雨 老师有关于马尾小拉漫画的三创授权🥹🩶🤍너무 고마워…🩶🤍🩶🤍揭幕者们后时间线,很多质子时期早恋捏造(?)全文1.5w+,长文预警,祝食用愉快!

  
  
  
  01
  
  “我说——这个。”
  拉普兰德抬起手腕。她细细的腕骨上挂着一根松垮垮的皮筋,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摇摇晃晃。“所以你不知道,送给别人发绳是什么意思?”
  送给她礼物的人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我应该知道吗。”似乎在经历了一小会儿的心理斗争,德克萨斯说。她冲她挑眉,示意拉普兰德凑近一些,拉普兰德于是一点一点挪动下巴,像一只大型的白色蠕虫,把脑袋从德克萨斯的小腹挪到她的胸口。
  白狼从鼻腔发出不满的声音,咬了一口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胸肉,濡湿的触感和刺痛感一起落在皮肤上。
  “哈,这话得我问你;你们在半个泰拉跑来跑去,连这个——”
  拉普兰德懒洋洋抬起胳膊,将皮筋怼在德克萨斯鼻尖下,“——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还有,你好重。”
  德克萨斯制止住她试图耍流氓的动作。
  
  说到底,她本来也只想亲一口拉普兰德,莫名的疑问不算在预测范围内;但是很幸运地,德克萨斯按照原计划接过对方下巴,把拉普兰德的脸抬到与自己的视线齐平,捏捏她的耳根;拉普兰德和她对视几眼,有点得意地笑起来:“我不重,而且知道吗,你在尴尬的时候会说胡话,德克萨斯。” 
  “……我没那个意思。”
  德克萨斯冷静地说。
  “哪个意思?”
  “……”
  
  为了掩饰尴尬,德克萨斯轻咳一句,决定说点儿别的。她将手往下,抚摸过身上人带着一层微薄汗水的胴体,拉普兰德如她所料地安静下来,回应动作的只有尾椎骨处开始轻晃的尾根绒毛。
  德克萨斯清楚如何挑起她的情绪,比如将方才做的事延续一轮。
  
  不论如何,也没有被前女友误以为在情事过后做出求复合更加尴尬的举动了。
  
  
  
  
  
  时间是静谧的夜里三点,地点是罗德岛干员拉普兰德的宿舍,人物是宿舍使用者与她的前任兼炮友,对话内容的起源也仅仅有关于一个鬼使神差的小动作;起始的契机是十分钟前,她们才做完一轮。
  ——是的,没错,正是幼狼不宜的、糟糕的抱歉:是那种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的事。
  
  空气中浮动的水香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灰狼白狼缩成一个类似大炎八卦阵的形状在床上抱成一团,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毫不客气地缩成一个毛绒球球。
  
  拉普兰德的坏习惯很多:比如挥着不离身的佩剑、不论生活中还是战场上从来我行我素的行事准则,比如从来不接受医疗部的防护建议大晚上光着腿在宿舍的瓷砖地板上走来走去,又或许比如常常不合时宜出口的微妙的黑色笑话。拉普兰德在做了湿漉漉水淋淋的一大轮后突发奇想想起某个笑话,而被推醒的时候德克萨斯本来已经快沉入情事与抚慰后惯例的放松睡眠;好吧,她被拉普兰德兴奋地又推醒的时候开始隐秘地唾弃自己:你不是早知道拉普兰德是个什么人么?
  德克萨斯眯着眼睛,喉咙里是哑哑的上扬音,嗯?这句疑问的意思是:又怎么了?
  拉普兰德则双眼闪闪发亮,浅色瞳孔在黑夜里也抓人眼球。
  就好像刚才用腿缠着前任兼炮友的腰轻笑求饶的家伙不是她,她得了回应,在床上翻个身,精神满满将自己靠在德克萨斯身上,嘴里叽里咕噜没停:
  “——杰西卡告诉我,她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
  谁?耳熟的名字……德克萨斯感觉意识有点飘远。在切……不,在龙门,或许见过一面的黑钢副手?
  “贝洛内家的幼狼居然喜欢吃坚果?……呵呵,拉维妮娅大法官那天才因为我们大市长挑食的事头疼,——”
  没有意义的情报增加了,德克萨斯眼睛有合上的趋势,她开始庆幸拉普兰德只是靠在她身上碎碎念,否则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要开始胡乱上纲上线自己对贝洛内家到底是有什么意见。
  “幸亏他往披萨上放的是巧克力不是维多利亚点心……”
  嗯,贾维还是博士?
  “……热水瓶也碎了。”
  是在说博士啊。
  
  德克萨斯对其他叙拉古干员对于高卢改良版叙拉古创意菜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如果换做其他人把她从睡眠中喊醒,只是为了分享博士因为巧克力棉花糖披萨险些遭到前任黑手党少爷的枪子儿,她也不介意让什么人也尝一口前任黑手党大小姐的剑雨。唯一的问题是这是她自找的。拉普兰德是个什么人,她早知道,倘若决心接受她的亲吻的话也得做好承受事后被打扰安眠的准备。德克萨斯泄气般放弃抵抗,抬手放在拉普兰德的腰上。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濡湿高热的触感还没过去,拉普兰德抖了抖,顺着方向放松力度。
  “还做?”她抬起脑袋,问。
  “不做了。”德克萨斯回答,“头发……很痒。”白狼一头长而不算柔软的头发往下掉,发梢和她的下巴一起掉在德克萨斯的小腹上。夜间昏黄的光线下,遭受反射的部分似乎在发光,连同拉普兰德的眼睛一起。
  随后德克萨斯做了一个让她后悔了整整三个月的决定:她顺手捡起做爱前解下高马尾扔在枕边的皮筋,递给拉普兰德。
  
  而拉普兰德没有立刻接。
  
  她只是把脑袋放松地靠在德克萨斯小腹上,玩耍似的滑动脸颊,故意让长发更多地用痒意折磨德克萨斯。在手腕和皮筋于空气中尴尬停滞的三十秒后过去,德克萨斯“啧”了一声,抓过拉普兰德的手,将自己那根朴素得不能更朴素的黑色发绳套在她苍白的手腕上。
  拉普兰德侧过脸,没有说话,只是一语不发地偏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德克萨斯不知道她安静下来的理由,她也没打算问。——小腹间不久前仍在涌动的情潮在短暂的休息与对话中平复不少,留存着残缺的跳动与痉挛不久之后便可以完全褪去。又过了一小会儿,等到即使是她也觉得拉普兰德的安静有点长到过头了,灰狼轻蹙着眉,才张开口:“——”
  “诶,我说,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回过头,脸上一副不信任与怀疑交织的表情:“……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
  这种什么?德克萨斯用眼神问。
  拉普兰德从她的瞳孔里看出诚实的不解。她哈了一声,有点泄力地用脸颊蹭蹭德克萨斯的小腹;又过了几秒,德克萨斯这才听见她刻意拉长的声音:
  “真是糟糕的求爱方式啊,对吧——”
  
  
  
  02
  
  从大炎流传来的、奇怪的关系公开方式,尤其在龙门一带比较流行;说得言简意赅些,即是姑娘们将常用的发绳解下,送给伴侣,而收礼的人将会接纳这份不常离身的礼物,作为关系主权的宣誓或者信物交换的印证。
  她说了谎,当然;在半个泰拉四处奔波的企鹅物流员工自然会涉及到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自然包括格式各类偏僻的约定俗成,况且即使她不刻意去了解她那几位嘴上鲜少闲着的女同事也会在长途中边嚼她的零食边把这些事说成笑话给她听。
  
  大概是三个月前,某一次任务结束,回程的车正经过一段不平的小路,那片地方的石子儿颠得德克萨斯直想睡觉。她之所以记得被迫摄入这段无关紧要的小知识,空才视线飘忽地说“听说哥伦比亚的演唱会上人们会把内衣抛到台上”,车厢里其余几个人用不信任的眼光在空身上转了一圈,继而把焦点集中在车里大概是唯一一位出身哥伦比亚的鲁珀身上;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大家垂头丧气,闲谈话题又在有关于“萨卡兹在万圣节cosplay萨科塔算不算偏离主题”以及“加工站获取副产物的行为能否看作是炼金集成”之类毫无营养的内容里兜了几个圈儿,最后聊天内容险些跳转至菲林与佩洛的生殖隔离探讨,才在老板“工作时间不允许聊成人话题!!”的怒吼里不情不愿地打住。
  驾驶位上的人换了一轮,在来之不易的安静时间里,德克萨斯叼着她的巧克力饼干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身边驾驶位上的萨科塔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对她道:
  “呜哇,德克萨斯,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龙门那会?”
  
  姑娘们总是偏爱精致的打扮,自伊比利亚的沙海至乌萨斯的雪原,从花哨的装饰、用心的配件又或许到嘴唇上的一两抹赤色,即使条件不允许,至少还会在意指甲的颜色——不,用什么染的就大可不必知道了……。作为结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甚至连某些看不见裸露在外皮肤的毛茸茸萨尔贡雇佣兵也会半推半就地任凭同伴拿着化妆刷在自己眼皮上涂上颜色鲜明的染色膏。
  能天使之所以提起这个话题,大概是回想起她们那时见到的老熟人;罗德岛的龙门人不少,大家也并不从来只有一套最常穿着的服装,但偶尔在宿舍区见到不同于往时的打扮,熟悉的人也会愣上一愣。
  只是分神的数秒钟,德克萨斯嘴里的pocky还没吃完,能天使的话题已经从偶遇的警司跳转到食堂的蔬菜饼很难吃。想了想,德克萨斯还是犹豫了一下,轻声重复被跳跃过去的关键词:
  “发绳?”
  “嗯哼,发绳。”
  
  又是好一顿解释,车子总算开过一段崎岖的小道回了正路,地势平稳,视野开阔,没有闲杂车等,能天使一踩油门,在强大的后坐力与身后同伴们的惊呼里小车加速冲了出去。德克萨斯慢慢把整根饼干塞进嘴里,脑内还在不停回旋新获取的冷知识:……啊,原来龙门和大炎人还有这个说法?
  把解下的发绳送给伴侣,当做礼物,什么的。
  出于不知道什么心理,德克萨斯开始诡异地回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发绳放在什么地方。此时此刻她没有束发,或者说她很久没有束过头发了。一来作为驻罗德岛联络人员,这家迷影重重的制药公司内迷影重重的人多得多,鲜少有其他干员会去在意一个非精干外派人员的发色;二来扎起的高马尾不适合脊椎靠在车座的软垫上;三来,她也实在不记得自己上次扎起头发是什么时候。
  
  但是在这次任务结束回到宿舍区后,德克萨斯还是在房间的案台上摸到一根简洁、毫无装饰的发绳,没什么表情地将它戴在手腕。鬼使神差地,她又拿起一旁不知是空或者罗比菈塔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瓶子,对着瓶身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小瓶子放了回去。
  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最终她避着耳上的圆环,小心地将头发束起,像很久以前在叙拉古那样,不加掩饰地露出发尾特殊的发色。
  那时候是不必掩饰,现在看来,大概、似乎、可能也不用多加掩饰。
  束着长发的德克萨斯在想什么?或许德克萨斯自己也不知道。
  
  德克萨斯只是和往常一样,平淡地进行工作、协助工作、完成工作。
  或许可能有一些工作之外的意外,比如找上门来的过往,即使扰乱了如今适应的生活,麻烦,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比如在扎起头发的第三个月,她的「过往」顶着满头毛毛糙糙的白色长发,和静电一同一路闪电带火花,噼里啪啦钻进她的被子里。
  
  
  
  03
  
  赠礼者本人的意愿暂且抛开不谈,总而言之,那根用心地在德克萨斯头上待了三个月的发绳,最终还是落到某位自觉得不得了的收礼人手上了。
  
  “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把外套最下面一颗扣子扣上,手肘向后发力时胶带往外滑了一点,在肩膀上勒出一点轻微的印子。
  “德克萨斯。”那人又叫。
  德克萨斯抬眼去看。
  拉普兰德一只手抓着往下坠的发丝,另一只手上是昨晚她顺手给她的皮筋;黑色的线在她的指节里旋转,又被拉普兰德拉成长长的两缕。
  “今天我打算扎个和你一样的发型。怎么样?”拉普兰德用眼角瞟她,头顶的耳朵和往常一样软趴趴地挂下来。
  
  德克萨斯一哽。
  
  ——她看见自己昨晚或许更早之前,平日里被长发掩盖住的痕迹。
  
  有的颜色已经黯淡,也有的新鲜得像是出厂时间不足十个小时,牙印带着鲁珀犬齿的痕迹,左一口右一口留在对方的脖颈间;德克萨斯甚至记得,咬下那一口的时候拉普兰德笑起来的语调,她的气音又急又喘,小声对她说,轻一些,慢一些,哎呀,不要咬得那么用力呀?十个小时后,本盖着印记的头发被撩起,领口大开,纽扣散乱,衬衣松松散散,而用作遮挡的发丝在她手上,发尾正好柔软地掉到那个位置。
  德克萨斯移开视线。
  “不好。”她干巴巴地说,“而且领带最好系紧。”
  “——是吗?”拉普兰德冲她笑笑,继而当着她的面,认认真真把头发系上。
  
  拉扯,扭过发根,旋转,缠绕,往回,继续旋转。那根黑色的发绳在一头白发上似乎有些过于显眼,带着属于原主人的床铺,或者德克萨斯本人的气息,直到和发丝一样结结实实地缠紧。黑色和白色紧密相连,好像没有什么外力能再让它们分开。
  
  德克萨斯抿抿嘴,移开视线。
  “别浪费时间。”她目不斜视地经过拉普兰德,顶着通红的耳朵推开宿舍门,“今天在B101有一个预定的视察,穿好衣服过来。”
  
  
  
  04
  
  空发现了一件大事。
  那位传闻中的拉普兰德干员换发型了!!!
  
  注意到这桩事的时候她们刚接下博士布置的任务,正在战略要道净空环节进行作战,对面的无人机噼里啪啦不要能源一样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空眼疾手快沉睡突然空降的整合运动组长,身旁换了套红色小礼服的拉普兰德干员一扬长剑,狼头状的浮游单元嘶吼着向敌方扑去。继而是细小的触感飞溅到空头发和裙子上。几分钟前拉普兰德干员笑眯眯对她说今天又是我们一起合作呢,一起加油吧?空被她优雅的礼节打动,回忆起拉普兰德干员偶尔分给她们的千层酥和巧克力,心道要不什么时候和德克萨斯聊一聊吧她们这样用闹别扭也不太好……几分钟后空在心里唉声叹气,把脸颊上的液体蹭掉,还是别聊了,她想,如果没沟通好,飞溅到宿舍地板上的液体很难擦。
  也是结束的时候,拉普兰德干员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巾递给她。空道谢,接过手帕擦拭飞溅的液体,似乎觉得手感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但是那不重要。空看向身边的白发鲁珀。
  
  她发现拉普兰德干员把头发扎了起来,在后脑束成一个高马尾,很幸运地,并没有任何不体面的血迹留在对方耳朵的白色毛发上。
  
  小半天过去,空在宿舍老叙拉古裁缝店风格的长沙发上晃着腿,准备等拉普兰德干员从贸易站回来后把丝巾还给她。和拉普兰德干员一起回来的还有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区别于神采奕奕冲她打招呼的拉普兰德干员,两位同事显然已经注意力涣散,眼神游移,步履飘忽,互相搀扶着跟在拉普兰德干员身后倒在沙发上。
  空眨眨眼,她直觉性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原因;直到又是小半天过去,企鹅物流的三位员工和拉普兰德干员告别,揣着千层酥出了中央厨房品鉴会现场,空这才反应过来令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金发姑娘回头,看向身后的灰发鲁珀:“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抬眼,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
  “你今天没有扎头发……!”
  “嗯。”德克萨斯声音平缓,“今天没有作战计划,就放下来了。”
  空狐疑地打量着朋友,皱皱鼻子。
  “但是你——”你还穿着那套意志呀不是吗?空知道那是过去德克萨斯的服饰,叙拉古女性的经典装扮,搭配这套英姿飒爽的黑风衣她总会把长发扎起来,大概是来自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意志,叙拉古的灰狼在发型服饰配件挑选方面总是坚持精致的配套,就好像吃薄底披萨的时候上面不能放水果,卷边里也不能包流沙芝士蛋黄一样严格。但能天使打断了她的疑问。萨科塔冲她眨眨眼,用食指在嘴唇上轻轻比了个手势,空依旧不解,却乖乖照做;大概是皮筋找不到了?她想。其实她头上有两根,可以分一根给德克萨斯的。
  
  继而这份疑惑又在不久后得到了解答。
  回到宿舍后空绝望地从口袋掏出那块她洗干净血渍又烘干的丝质手帕,方才在中央厨房的美食品鉴会上常年忌口的小偶像脱离经纪公司管控下吃得有点太开心,完全忘记还要把东西还给拉普兰德干员这件事;另外则是她想着德克萨斯的问题,或许还有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干员的问题,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敲了三下德克萨斯的房间门。
  得到里面的应许,她拧开把手,德克萨斯正靠在床边看书,空把拉普兰德干员的手帕递给她,拜托德克萨斯帮忙第二天去贸易站时将东西还给拉普兰德干员。
  德克萨斯点头。
  德克萨斯接过丝巾,自然而然地放进自己的床头柜上。
  德克萨斯说:“拉普兰德。”
  “哇,辛苦了。”
  从她身后冒出另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拉普兰德干员在床的另一侧,大概是德克萨斯洗过的头发散下来过于蓬松,遮住了大半白色的发丝。“这么晚还拿过来?真是多谢你啦,空。”
  德克萨斯则说,“要吃宵夜么?我这还有……”她指指手边包装完好的千层酥。
  “不许!”拉普兰德干员用胳膊肘顶她,“我特地为你做的最讨厌的巧克力味儿!”
  
  “不用不用!”空说,“嘿嘿,你……你们晚安!”
  
  女孩冲好友,以及不知为何出现在好友房间里的、传闻中的那位干员笑笑,退出房间,关上门。她不确定自己的脸有没有涨成猪肝色,不论怎么说,冲击似乎还是太大了一些。
  
  看起来是不用担心宿舍地板上会留下这两位话不投机闹别扭后留下什么血迹……似乎又有新的传闻即将诞生,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05
  
  公共厨房的美食鉴赏会已经成为每次重大作战以及节庆日的惯例。每当这时房间里总充满各式各样来自大陆上不同地域的食物香气,自高脚羽兽烤串到仿制蒲烧鳝鳞盖饭,诸如种种,不一而足。新月桂操纵浮游单元的拉普兰德收到邀请的时候她本在人事部办公间那张沙发上擦着武器,等东制长剑的剑身再度变得光洁如新,她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顺手将邀请函揣进怀中,哼着小曲儿往食堂的方向走。
  
  “辞旧迎新!”
  当少女将一支包装精美的酒瓶胡乱塞到博士怀中时,她用高昂的语调唱道。“哈,这可是我们新沃尔西尼富有进取心的时代开拓者最喜欢的字眼——!”
  接下来的话不知道博士听进去多少,常年把自己像个罐头一样抱起来的家伙看起来感动得不行,抱着那份珍贵的伴手礼上蹿下跳,如果不是行动受限她可能想当着拉普兰德干员的面跳上一支踢踏舞;以至于等到罐头人继续泪盈盈地去接岁家新干员和医疗部负责人的新年贺礼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那是……”
  “萨卢佐纯酿。”拉普兰德发出愉悦的声音,往嘴里塞了一块印着罗德岛标识的小蛋糕,“你熟悉的,不是吗?”
  她身旁的灰狼也垂下眼帘,伸出叉子,把拉普兰德盘子里的蛋糕插走一小块。拉普兰德有点诧异地瞟她一眼,大概是从没见过对方有除了pocky外居然还有主动进食欲望的时刻,端着盘子的手往外移了移,示意她大可以再吃一点。
  “萨卢佐家酒窖中,保存时限最长的那支吧。”德克萨斯把蛋糕放进嘴里。不知道医疗部的干员怎么做的蛋糕,一股难以言喻的辣味在嘴里扩散开,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德克萨斯立刻停止进食的行为。难怪宴会过半蛋糕还剩这么多,她想,白兰地酒的味道,对酒精敏感和尚未成年的干员多半是没有口福了。
  “哈哈,这你都记得?”拉普兰德笑眯眯地又叉了一小叉放进嘴里,醇厚的香气与奶油在口腔慢慢化开。“当然,当然,按理来说,它的持有者并没有说要把它送给博士。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笑出声似乎有些不礼貌,德克萨斯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
 
  
  “……我不觉得博士的酒量足以摄入萨卢佐四十年份的纯酿。”
  过了好一会儿,德克萨斯斟酌着用词。
  “嗯?”
  拉普兰德扭头,今天第一次正式地打量她。德克萨斯被那双浅色的瞳孔上下来回扫视,微妙的感触在胸口乱撞,为了掩饰那点儿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快,她随手拿过叉子,又在拉普兰德手中的盘子里叉了一小块儿蛋糕胚塞进嘴里——当然,再次被辣得表情扭曲了一瞬。
  
  “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露出这幅吃瘪的模样,拉普兰德毫不客气笑起来。
  “你是不是吃醋了,德克萨斯?”白狼微微弓起身,漂亮的鼻尖贴近对方。德克萨斯眯着眼睛,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有没有红,也不确定拉普兰德能不能听见她牙关咬着叉子发出的紧张摩擦。
  
  “不过,这个表情,倒是好久没有看过了。”
  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秒,拉普兰德笑着移开视线。
  “说到萨卢佐纯酿——我那儿似乎确实还有一瓶。……啊,我那亲爱的父亲知道后,会在新沃尔西尼的监狱中恼怒到跳脚吧。”
  
  
  
  ***
  
  “我以为你会将它送给我。”
  
  四十分钟后,拉普兰德的宿舍,微弱的动静晰晰索索。这本该是个美好的团圆日,大多干员都围绕在公共区庆祝新年,这一方不算大的小间里,亲吻的水声与衣物摩擦充盈半个房子。
  德克萨斯用上臂撑起身,黑色的长发落在拉普兰德的枕头上。她抬手,摸过拉普兰德耳尖的深色毛发,那儿的触感柔软温暖,和耳朵主人平日里展现的脾气简直无法联系起来。拉普兰德条件反射般动了动耳尖,双颊在方才的吻里因为缺氧已经酡红一片:“咳咳、嗯……”白狼的嗓子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或许是因为赤色从大脑攀爬至四肢百骸。“真的吃醋了,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深呼吸,没给她继续调侃的机会,垂着脑袋,又交换了一个亲吻。她觉得自己和拉普兰德的嘴可能是磁极的两片,只要贴近就会控制不住地贴在一起,而德克萨斯过于沉迷这类注定的镶嵌感,以至于拉普兰德的掌心摸上她的侧脸,她方才从冰凉的触感里体味出自己的一丝丝不对。
  “哈啊……你的酒量似乎只对苦杏仁味的威士忌起作用。真是……”拉普兰德亲昵地咬了一口她的下唇。“它们能让你这么开心?只是两片酒味蛋糕嘛。”
  胡说八道。苦杏仁味的威士忌等同水,对她们而言都是这样。德克萨斯怎么可能会因为两片白兰地面包醉?德克萨斯觉得自己没有醉。可是德克萨斯清晰明确地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度,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的佐证证明。
  她不知如何回话,只好脱了手套的掌心小心地解拉普兰德领口的衬衫扣。
  
  一颗,两颗,脖颈,锁骨,胸肌上束;因为源石病拉普兰德的肤色已经开始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体格也愈发瘦削,而她对于某些事物的疯狂也体现在此:高强度的训练同运动量让她的身体肌肉足够发达,皮肉与骨骼在昏黄的灯光下留下线条分明的漂亮阴影。德克萨斯拿不准是抚摸那片影子还是亲一口,最后干脆闭上眼,第三次咬住拉普兰德的嘴唇。她感受着口腔里残留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蜜味道,心想,没准自己的酒量确实太差了一些。她将手向下伸。
  
  
  
  ***
  
  从叙拉古带回来的萨卢佐纯酿确实有两瓶:一瓶当做新年礼物,由萨卢佐酒庄的继承人送了出去,另一瓶则留在她的房间,充做闲暇小憩时放松的饮料。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拉普兰德果然从不知哪儿掏出两支高脚杯,深红色的液体于浴泡在浴室明亮光线折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大概是为她的酒量考虑,德克萨斯分到的只有小半口,她也没说什么,帮拉普兰德挽起头发,入水,继而接过属于自己那支高脚杯。
  
  “你知道吗,德克萨斯——”
  气温慢慢上升,蒸腾的水雾迷住视线。德克萨斯真情实意地想知道她在方才情事里明明已经做到声音都泛哑——为什么在事后的清洗时刻还有心情和她胡说八道。她抱着怀里的白狼,感受对方脖颈靠在自己胸口的热度,偏了偏头,以光裸纤长的小腿在水下蹭了蹭她。
  “你这样都让我有些想起我们以前了。”
  拉普兰德哧哧地笑,方才德克萨斯帮忙挽起的发丝掉了两缕下来,落进水面,泛起一圈更小的涟漪:“在——我想想,大概是在布鲁奈罗的时候。”她的话没有说下去,聪明人间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她足够聪明,德克萨斯也足够聪明。“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来着。”
  德克萨斯垂下睫毛,定定看着和——这位,大概是收下了她“求爱礼物”的前任兼炮友,在水下交缠的身体。浴缸里温度不低,连拉普兰德的皮肤低下都被蒸出一点粉红色。这个角度色情而有点过于不雅观,德克萨斯一览无余地看见她后颈处细碎的白色碎发,过于清晰锁骨,粉色的乳尖,一路向下的、她大腿上的小块结晶;原石碎片无论如何依旧彰显本身存在感,它们泛着金晶色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这令她想起萨卢佐庄园内葡萄架上的葡萄叶于夏天反射出的阳光。
  ——那时候她和面前还尚未成为拉普兰德干员的萨卢佐大小姐坐在一起,挥剑,阅读,或者同床共枕;她们可能还是可以心无旁骛地用吻摩擦彼此脸颊的好朋友,或者才心如擂鼓地贴上彼此的双唇,两只小狼在布鲁奈罗的雨夜里靠在一块儿,热烘烘地分享同一个枕头。
  
  “喝酒?”
  过了一会,德克萨斯问。
  “喝酒?不,不是那种事。”拉普兰德活动手臂,动作带动胸口的小团乳肉,德克萨斯看见自己数分钟前在上边留下的亲吻的印记,一时又有些面红耳赤当场蒸发的趋势,拉普兰德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继续笑着道:
  “我在说,像现在这样,做完爱之后一起泡在水里聊天。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还小——幼狼不能做这种事嘛。”
  在德克萨斯反应过来之前,拉普兰德又补充:
  “以前任的身份。哈哈,罗德岛还真是奇怪的地方,对吧?”
  
  ……
  ……
  一时无话。
  德克萨斯定定地看着她。拉普兰德,还有拉普兰德头上的,那根为着进浴缸泡澡,由她亲手挽起头发、毫无装饰的纯黑色皮筋。
  她只是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等德克萨斯再次找回组织话语的方法,浴缸里的水已经开始泛凉,拉普兰德也不理会,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从她的怀中起身出来。德克萨斯胸前一冷。温热的抱枕离她远去,就好像她曾在什么时刻、什么地方也体会过这样的别离;然而离开泥潭的从来不是拉普兰德,将女朋友甩在身后的也不是拉普兰德,德克萨斯抿着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嗯?怎么——”
  
  毫不在意自己方才是如何发出“还没分手的时候就想着和前任一起做爱”这类炸裂发言的拉普兰德一顿,只一瞬间,她感受到难以形容的诡异感觉:灰狼抓着她手腕的力度很大,眼眶和面颊上是类似的红,紧紧抿着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就好像——德克萨斯生气了?
  真是的,你在生什么气?被拉回水中、捏着下颌接受亲吻的时候她在心底叹气。想夹着尾巴逃走的是你,费尽心机想要拜托的是你,下手毫不留情的也是你——说到底,主动分手的不是你吗?
  
  但是尝到嘴角里一点不太对的味道时候,本来想狠狠咬她一口的拉普兰德还是偃旗息鼓。
  德克萨斯的手在抖,从侧脸的弧度到正脸的眼睑,常年握剑的手上有一层薄茧,慢慢摸过她左眼上那道自上而下的旧疤。
  
  拉普兰德突然想起她的切利妮娜再度返回叙拉古的那天,她调笑着说哥伦比亚的大小姐怎么没穿花裙子?她才是大小姐,当机立断、斩钉截铁、从来不拖泥带水的最后的德克萨斯。她记得那日钉住巨狼之口的剑雨,记得在眼前炸开的原石炸弹,或者还有切利妮娜离开前最后的那句:你不该留在这里。她是怎么回复她的小切利妮娜的?她扭头,说这就是她想要的,忍住结晶爬出皮肤时的瘙痒与剧痛。
  扎着高马尾的切利妮娜也转身,她良好的听力能够让她判断身后之人的动静。
  
  没准那个时候切利妮娜在询问她: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叙拉古?拉普兰德。
  啊,说起来,切利妮娜也不是第一次问了?拉普兰德微微眯着眼,舌尖交缠,方才进食蛋糕的香气与酒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她只能尝到或许名为眼泪的苦涩气息。哥伦比亚?布鲁奈罗城?还有三号港口,递给我那封信的时候……?这么说,德克萨斯已经邀请她很多次了嘛?
  拉普兰德回应这个吻,顺手拧开一边红色的龙头,热水顺着管道流进身畔,本已微凉的水池开始升温。只是她假装没听出言外之意,后来顺便把自己也骗过去,一直拒绝她也挺累的,不如就自己装傻吧。
  只是后来,她的小切利妮娜变成了德克萨斯,再变成德克萨斯干员,听起来或许是有点不太体面。拉普兰德在心底泛起一点微小的歉意,不太多。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是错误的,利用德克萨斯家族的灭亡,利用德克萨斯,利用自己的性命,都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她的歉意可能在于,她让德克萨斯失去了一个女朋友。

  ……
  那就是一个问题了。拉普兰德·萨卢佐,罪大恶极的坏前任。
  思忖至此,拉普兰德看着近在咫尺、似乎有什么在睫毛上挂着的德克萨斯,开始隐约地不安起来。
  
  ……
  
  “这真是……你喝得太醉了,切、唔……切利妮娜。”
  又是十数分钟后,拉普兰德已经不记得自己今晚被过分地弄去了多少次,胳膊都已经酸胀得没了力气。
  
  半晌的沉默后,德克萨斯终于像是也疲倦了,这会儿把脑袋埋在她锁骨上,黑色蓬松的鲁珀耳朵贴着她的胸口,她简直要怀疑德克萨斯家是否有隐性佩洛基因才对。
  白狼努力抬手,解下方才德克萨斯给她扎起长发时的皮筋:情事里她被按在枕头里强行折腾,这会儿已经在和枕巾间的摩擦松动了不少,摇摇欲坠地松散在发间。
  拉普兰德把那根发绳解下,半环绕着德克萨斯,用指尖梳理她情事后略显毛糙的黑发,然后给她扎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马尾。“德克萨斯。”她叫,“起来……你的头发很痒。”
  德克萨斯没回话,只动了动脑袋。耳朵与发丝沾了消退不去的水汽,湿漉漉地更加紧密贴在她胸口。
  原来这家伙酒品这么差?感受到温热液体在胸口漫开的时候拉普兰德在心底阴暗地想。
  
  
  
  06
  
  空又发现了一件大事。
  那位传闻中的拉普兰德干员把发型换回来了!!!
  
  再次注意到这桩事的时候她们接了博士布置的任务,依旧在战略要道净空环节进行作战。从新沃尔西尼归来的拉普兰德干员擅长操纵浮游单元协同作战,追击敌人,根据外勤部门决议划分为术师干员,形式驭械术师职业;区别于在这之前的领主近卫证章,新年过后的术师拉普兰德干员似乎就没有从训练室出来过,不得不面色难看地收下按箱计量的酮阵列和转质盐组,再啃完博士硬塞来的成堆蓝色封面的技巧概要。
  而工作区出了一个卷王的直接后果是,当企鹅物流受托将一大摞技巧概要·卷二搬运到加工站,显而易见,大家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拉普兰德干员看起来状态算不上特别好,一头长发和她从新沃尔西尼回到罗德岛时那样,风尘仆仆,七零八落,这一切的源头不难从一旁的环境看出——训练室的小黑板上全是她的名字;另一位协助的精干耳冠低低地垂着,十有八九被折磨得够呛,见有货物来,只疲倦地摆摆手中羽笔充做招呼与送客,一语不发。
  
  “哇。”
  出训练室的时候能天使拉着可颂咬耳朵,“这是化悲伤为动力!”
  可颂哼哼:“连那个拉普兰德也会这样,真不知道谁更可怜了。”
  “其实想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总觉得她会因为一切德克萨斯有关的事努力呢……”
  “……德克萨斯?”空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
  啊,等等!话说回来,能天使她们应该还不知道——空回忆起前几天在德克萨斯房间见到的白发鲁珀,感觉脑海中一丝亮光一闪而过。不,不,不,等一等!空当然知道她们在叙拉古的过往。可是她们的关系最近回温了不是吗?话又说回来,拉普兰德干员的状态,和德克萨斯究竟有什么关系……?
  “德克萨斯呀。”能天使说,“德克萨斯。”
  “你们觉得,”空慢慢从喉咙里挤出短语,“她是因为德克萨斯才那么拼的吗?”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没有她在德克萨斯最近确实清闲不少,但是怎么想都很奇怪吧。”可颂挠头。
  “……嗯,我也觉得。”
  即使依旧没弄清最近在训练室非常拼命的拉普兰德干员究竟因何而卷,但空努力接上同伴的话。“她应该是有自己想做的事。”
  可颂:“唉,我是真的不擅长应付这个人。”
  空想赞同,她也觉得拉普兰德干员真是——虽然意料之外的很好相处啦,但还是超级奇怪的人!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可颂又紧接着抛出一句爆炸性发言:“说是德克萨斯的恋人肯定谈不上,但是,如果是朋友,哪里有态度这么恶劣的朋友。”
  
  ……
  ……
  …………
  ………………?
  ?
  
  空扭头。
  空看着可颂。
  空瞪大眼睛。
  
  可颂继续往下碎碎念:“搞不清楚她俩到底想在缠这么紧做什么……”
  “但她之前送我的千层酥还蛮好吃的欸!”能天使眯起眼睛。
  “吃货闭——”
  
  “什么啊!”空大叫起来。
  
  可颂和能天使被她失控的音调吓了一跳,面色惊恐地挥手打量她。空感觉大脑里一闪而过的那丝清明放大了。闪电、台风和源石雨劈在地上,闪亮亮地把她之前努力试图忽视过去的事情从泥土里拽出来。她想起她单方面认为闹别扭的老朋友,想起拉普兰德干员递给她略微有些眼熟的手帕,想起德克萨斯床上探出来的白色脑袋,还有在德克萨斯试图分享巧克力味千层酥被喝住的嗔止。
  她又想起德克萨斯十分缺乏搭配审美随手披下的头发,拉普兰德干员一改常态的束发发型,再久远一些,比如很早之前,于一条龙门往返罗德岛本舰的山路小道上;她那时候坐在后排被颠簸得昏昏欲睡,耳畔是能天使嘻嘻哈哈的风土人情科普小知识——
  
  ……就是,哎呀,比如那个……
  嗯嗯,用作礼物送给恋人的,小皮筋,什么的……!!
  
  连上了,空的胸口砰砰砰跳个不停,她感觉脸上的温度在逐渐升温。可颂抓着她衣领检查的动作不重要了,和能天使紧张地询问她究竟是出什么事情的询问也不重要了,空脑海一片清明!她用标准的、坚定的、偶像歌手应有的声音,笃定而诚恳地道:
  “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知道了?”能天使和可颂异口同声,机械地重复她的句子。
  “诶,知道什么了?”能天使又问,她被空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狐疑地看着空,问。
  
  “……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干员一定是吵架后因为把小皮筋要回去的事情闹分手了!”
  空斩钉截铁。
  
  “……?”
  
  不知空气凝结了多久。
  最终,可颂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开口。“我乱说的!她们真的在谈恋爱吗?”
  “哇……”能天使傻笑,“好神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传闻呢!”
  
  
  
  07
  
  小皮筋和分手,究竟哪个是原因、哪个是结果?
  不过不所谓了,德克萨斯想。
  
  在不知从何而起的“拉普兰德干员拒绝拔下尾巴尖毛作为定情信物的德克萨斯干员导致德克萨斯干员郁郁寡欢”与“德克萨斯干员坚称鲁珀不能吃巧克力导致拉普兰德干员被公共厨房甜品区排外怒而排满训练室”之类荒诞且愚蠢的流言在半个舰桥上流传开后,就连大帝有时用欲言又止的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也无所谓了。
  
  德克萨斯只是同往常一样,平静地做着她应当做的事。
  清晨,起床,活动身体、日常训练;换上套装,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新任务,企鹅物流或者罗德岛;饭点如果幸运地在室内或者城区,可以拿上一盒喜欢的蓝莓味巧克力,倘若出外勤,或许只有随手塞进包里的干粮;……
  晚上,到了晚上。
  
  ……。
  
  德克萨斯装作没看见搭档们投来或奇妙或诡异或者一言难尽的眼神,随手扎起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进了浴室。发梢的柔软发丝垂落,拂在脊背之下展翅的蝴蝶骨上,条件反射,她动动头顶毛茸茸的耳尖:唔……掉到这个位置确实不太舒服。
  比起在布鲁奈罗的时候,她的头发长了不少。
  那时候她的头发尚且可以扎成不高不低的一束,全马尾,或者半马尾,她也不过多在意人们的眼睛,毕竟那是德克萨斯,而萨尔瓦多雷阁下的孙女,——在萨卢佐地界,在叙拉古——都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她跟着……她在叙拉古,接触,倾听,见证。她在入夜时分抱着尾巴看布鲁奈罗磅礴的雨,清晨的晨曦里细细分辨萨卢佐庄园修剪过的青草香气,正午时分品尝烘焙坊内的小麦面包陪着葡萄酒的味道,傍晚倾听什么人在护城板上拉着她说一大通没有意义又古怪的话。
  
  她当时说了什么?
  
  「好可爱的发型。」
  怎么?她问。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像那些哥伦比亚的千金小姐一样搞些大花裙子穿——」
  你的风格打扮不也没怎么变么?
  「头发,头发。」那人开心地重复,「半马尾在这儿叫做——。」
  ——?德克萨斯不怎么熟练地重复那句叙拉古俚语。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听过!意思是公主才会扎的发型。」她笑起来。「哈哈,送给你,切利妮娜公主。」
  她身旁的人递过来一个由葡萄藤与葡萄叶编织成的花冠,小心翼翼放在她的头顶。德克萨斯感觉到花冠后方正好卡在小辫子的下面,压着刘海,严丝合缝地在她的脑门儿上落户。
  「不要告诉爸爸。」那人竖起食指,比在唇前,偷偷嘘了一声:「这可是葡萄最好的生长季节……被他知道我拆葡萄藤就不好了。」
  
  「很可爱,切利妮娜!」那人又说,「这下你就像真正的公主了,看吧?」
  然后她抓过手边另外几条多出的葡萄藤,强硬不容拒绝地塞进德克萨斯手里:「现在轮到你给我编了!快点,我也想要——」
  
  德克萨斯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庄园外是一望无际的万顷良田,果实与叶片的海以她们为中心蔓延而去,溢过田野,漫过树林,拍过山脊,声势浩大地就要从萨卢佐家长到哥伦比亚的城外去。初见时分被哄骗着、吃过的第一颗酸葡萄的味道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傍晚时分对方浅色的影子历历在目:她看见她浅色瞳孔里漂亮的闪烁,闻见她身上浅淡的葡萄香气,听见她在耳畔回响过的幼稚笑声。时隔多年,德克萨斯究竟是理解不了自己当时究竟为何要那么做:只隐约感受朦胧的气息升腾在交握着手心的葡萄藤里,风也跟着吹到她们的发间,五官同感,视线模糊,似乎仅剩到光线落在她瞳孔和鼻尖之上,发出异常轻柔的声音。
  
  她凑近,认真地亲在拉普兰德嘴上。
  好。她看着拉普兰德霎时间瞪大的眼睛,勾着嘴角,好的。
  
  
  
  ***
  
  时隔多年,泡在企鹅物流宿舍的浴缸里,德克萨斯抱膝坐着,把大半个身体沉入水中。
  身后的高马尾末梢已经湿了,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她把半张脸也沉到水平面之下,仗着没人能看见,非常幼稚地咕嘟咕嘟咕嘟吹泡泡。
  被退回来的发绳被她绑在头发上。将这份“礼物”装作不经意递出去的时候她确实没有预测过拉普兰德听过这个说法的可能性,即使被恶狠狠又毫不留情地揶揄一通,也只深呼吸祈祷对方没注意到她胸口有点过快的跳动频率;再联想之后乖乖扎着高马尾在罗德岛以及新沃尔西尼招摇过市的拉普兰德,还有明明穿着成套服饰刻意异常的散发举动……
  德克萨斯闭上眼睛,又开始咕嘟咕嘟咕嘟吹泡泡。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话很多,但这会儿没有可以泡在同一个浴缸里聊天的人,她只能假装自己很忙。
  
  当时的想法从未减弱,它像葡萄架里未熟成的果,含着籽粒存于土壤,只待某个时机重新发芽。即使添了几道伤口,当时的场景无法重现,共同经历过的故人还在,正在,距离她不远触手可及的地方。
  涌动的心绪一经强烈,随着葡萄的香气,已经开始卷土重来了。
  
  这到底算什么?德克萨斯·切利妮娜询问自己。随手的物件,不是,她明明有私心;送出的礼物,算不上,使用过的小皮筋在自己后脑勺待了不短时间了;那么,或许,真如同前任兼炮友某一夜里所调侃,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求爱的——
  
  德克萨斯猛地起身,哗啦水声响起,她握着拳头,胸口起伏。好几次调息后,终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用已冷却挂在掌心的水珠拍拍侧脸。
  ……啊,上回的新年夜之后,拉普兰德返还的行为态度也很明显了。没准舰桥上满天飞的荒谬传闻确实有四分之一是真的:拉普兰德干员拒绝了德克萨斯干员。况且,在那之后,拉普兰德也一直没有来找过她。
  
  太离谱了。太糟糕了。太奇怪了吧?!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把这个——这根——小发绳当做礼物,向他人求爱吗?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如此糟糕的求爱方式,一点儿也不浪漫的那种!
  
  德克萨斯松开握紧的拳头。她知道她有事该去做了。
  
  比如,准备一份新的礼物,或者准备好一双张开的嘴;然后,在叙拉古之外亦或是分手后,第一次主动、明确、坦诚地找到她前任兼炮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把本来早就应该放在亲吻之前就说出口的话重新说一遍。
  
  
  
  ***
  
  “搭档,去哪儿?”能天使从手中的游戏机中回神,往后倒着脑袋看她。
  “……有事。”德克萨斯道,她出浴室的动作太急,头发还没擦干,黑色长发还在往下滴着水。
  “哈啊~”能天使笑起来。“明天我会听见新的传闻吗?”
  “太蠢了。”德克萨斯说,“会的。”
  
  
  
  08
  
  “是吗?我还以为那是你默认的。”拉普兰德说,“呵呵,原来不是尾巴尖上的毛?别说出来,那也太无聊了。”
  “我不擅长。”她拒绝得当机立断,“太浪费时间了。不过你每天清早给我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那种事情可从没发生过!”拉普兰德说,“我喜欢博士对我的信任。熔炉中的死魂灵很有趣,不是吗?……你就做不到吧。”
  “她缺这东西:看,技巧概要,卷三。企鹅物流的员工怎么会不知道,德克萨斯啊德克萨斯?我开始怀疑你有没有在认真工作了。”拉普兰德又说。
  
  “——喂,喂!来这之前没喝酒吧,德克萨斯?”拉普兰德手忙脚乱,“我们不是一直在——我为什么要和前任待在一个浴缸里,天啊,难道你一直这么想?早就和好了,不是吗?……没准我是应该砍你几刀……哈,不是在说笑话。”
  
  “不糟糕。”
  最后,拉普兰德这么总结。前几日打开的萨卢佐佳酿还剩大半瓶,她将软木瓶塞打开,又翻出两个杯子。不同于流言中她们“闹别扭”的前几日,满是粉色泡泡的夜晚,拉普兰德抓过马克杯往里倒酒,像酒馆里最常见的那种乌萨斯酒客,迅速地塞到德克萨斯鼻子底下。
  “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个,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苦杏仁味儿的。喝吧,”她说,“都喝了——别留下一滴。顺带一提,喝了就别回去了,别怪我没提……”
  
  “你真、是、唔——哈啊。行,那么,给我吧。……等等,你的头发又垂下来了。好痒。啧——德克萨斯,喂,太浪费了!”
  
  
  
  尾声
  
  拉普兰德干员和德克萨斯干员在罗德岛的休息室碰面了。我们大概知道这两位干员之间的微妙关系,以下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观察报告,在此并不多做赘述……算了,懒得猜了。不管这俩人有没有完全放下那些恩恩怨怨,现阶段起码关系好上不少,也算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另:我们注意到拉普兰德干员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的圈状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