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是个性冷淡。
这是在校学生私下对他的评价。
2000年11月16日
“我和布雷斯都谈了三年了，嗯哼，你咋还是我们俩中间的电灯泡。”潘西眨眨眼，浅紫色的美甲滑过上嘴唇，“别跟我说‘'cause I believe in destiny’这种借口。”
“oh，亲爱的，你说得对。”布雷斯一手环上潘西的腰，轻轻地揉捏了一下，目光从潘西重新剪回的短发上移向德拉科，抱得美人的得意油然平铺脸面，“话说兄弟，你不会真是个性冷淡吧。”
这话说得直，不带一点拐弯抹角的情绪，也让坐在对面的金发男生蹙起眉头，努力克制着内心想暴打某人的想法。
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扎比尼，我觉得潘西不会愿意今晚和你一起在外边睡。”
“怎么会—”布雷斯乐呵回道，然而愉悦的话语还未说完，满面春风便霎时冷却凝固，结成委屈的冰雕。
只见臂弯圈住的宝贝往外边挪了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明显得很：想都别想。
餐厅本就聒噪，这会儿还多加上个嚎叫不止的“男大”，一会儿“我们还是哥们啊”，一会儿又“宝贝你怎么能抛弃我”。这幅局面，若是被早些年前的布雷斯看见，怕是会气得跳个三丈高，情场小能手居然落魄退化到这个地步。
手爪慢悠悠地朝潘西伸去，松软的海绵如弹簧振子平衡地起伏，直到凹陷处缩短至一个距离。
“啪”的一声，布雷斯缩回想再次圈住女朋友的手。
“我算是明白你为啥不找对象了。”潘西神色平静地目视德拉科，抿了抿嘴，转头剜了布雷斯一眼，道，“有这么一个对象，的确麻烦得很呢。”
“甜心！”布雷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oh，dear！”
“我的蜂蜜我的世界我的女神！”
……
又来了，又来了。
又是这熟悉的对话熟悉的缠绵悱恻熟悉的让他头皮发麻的东西。
德拉科听着面前二人的恩爱语录，默默把手移到背包上。
“等等。”他出声打断了正谈情说爱的鸳鸯，起身拾起包挎上一边肩膀走出座位，回过头道，“我就不当灯泡了，你们继续。”
坐着二人的浓情蜜意被打断，固然有着继续的念头，但做人还是要有良心，恩爱的同时当然还是需顾及好友的感受。于是，这对鸳鸯默契助威他们团体里唯一的单身狗的离去。
“记得结账啊！”这是二人传达给德拉科的最后一句话。
在柜台结完账，德拉科瞟了眼店内，只见成双对的情侣坐落在每一处，暧昧的情愫缱绻各个角落。
推开餐厅的门。
外边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落到水洼处，又溅起不少的小花。黑色的伞支在头顶，湿冷的空气摩挲他的黑色风衣，润漉的水汽黏上他的金发。
冷风扑面。喘息出一两口气，他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在一路淅沥中，快步走向学校。
怎么可能是性冷淡。
他早在十五岁那年起，就每天都压抑着内心那不为人知的感情。
他多希望这份感情昭然若揭。
但又那么畏惧窥见天光的那一天。
“马尔福，你真的非常过分！你必须向纳威道歉，因为你过分的态度和行为。”草地上，顶着一头黑发的男孩双目瞪着眼前比他高过半个头的人，明亮的眸子似乎真的翻滚着汪洋的绿波。
“不可能。”德拉科拒绝道，微微垂下头，“圣人波特，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对着干吗？”
他把脸朝哈利凑近几分，眉眼里带着戏谑。双目对视，哈利一把把手按在德拉科脸上，细长卷翘的睫毛滑过掌心的纹路，有些痒。后者则是猛地退后几步，反手捂住嘴，牙尖嘴利的功夫消失片刻。
“干得漂亮，哈利！”
罗恩在后边喊道，语气激动万分。而她身旁的好学生赫敏则是皱了皱眉，对着这局面，她可说不上喜欢，更谈不上欣喜。
她揪了下罗恩的袖子，对方显然抑制了几分激动，偏过头看向这位好学生，脸颊有些红润。
“哈利·波特！”德拉科咬牙切齿道。
脱离巴掌的掌控，他站直了身。本身苍白的脸上被气得染上几分红晕，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的几许金色发缕凌乱地卷起。
哈利对他讪讪一笑，一副有本事再来的模样引得德拉科身后的一人幸灾乐祸。
“别说，我还真没看过德拉科这副吃瘪的模样。”布雷斯凑到潘西耳边说道，吐字都是高兴。
潘西双手抱胸，没有搭理自己身旁的男孩，一语不发直直望着眼前的两人，又如同智者般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高尔和克拉布则是杵在原地，没有发言。
“我不跟幼稚鬼吵架。”德拉科甩了一句，朝好友走去。
作为好友之一的布雷斯，尽管抱着吃瓜心态，也不可能真的嘲讽。他靠向德拉科，手肘靠上他的肩，捶了几下。
潘西跟并排在四人旁边，一同离去。
“德拉科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她嘀咕了一句。
“你真的太棒了，哈利！你看白鼬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样！”罗恩凑到哈利面前，手握成拳头轻轻打在哈利胸脯上。
哈利的目光从再看不见金发少年的廊道变成红发的韦斯莱，回过神来。
他用手指勾了勾卷翘的头发，眸子回返夏日烈阳的光线，晃动着斑驳微芒。他浅浅地笑了笑，宛如一池涟漪的波澜。
回到宿舍，德拉科烦躁地挠抓了几下头，平常连一根头发丝都梳得顺滑的他，此刻的发型已然凌乱得堪比他口中的头发乱成鸡窝的巨怪波特。
他摊开从抽屉里拿出的日记本，在上面记录下他困闷的不满。
1991年3月5日
波特那个巨怪脑子为什么总是向着别人！
“哈利·波特！”德拉科喊了一声。
趴在窗台的男孩闻声转过身来，惊讶地看向他。
“跟我抬杠的时候不是很能吗？”德拉科道。
他的腔调还是一如既往带着挑衅，但内心早已被惊诧占据——在注意到晶莹的泪珠溢满眼眶时，他愣了好几秒。
哈利在哭，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他的认知里，哈利一直是小太阳般的存在，活泼开朗助人为乐的性格不乏让他一度被簇拥，好友能扎成堆，数都数不清，没有什么人不喜欢他。而且还很有主见、勇敢，从来不会轻易认输、委曲求全。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委屈悲伤的时候。
哈利本就在难过，却突然被熟悉的腔调打趣。烈火乍地燃上眉头，催促着他给对方来一拳。但握着的拳头还未冲出，就被对方的举动打断。
德拉科向前圈住了他。
“你就是个傻宝宝。”语调轻轻，德拉科小心地拍着哈利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专门上六楼找块空地哭，如果不是这层有万恶的数学报表需要我拿，你打算把你的悲伤一直倾诉给这玻璃，还是这几面不能回答你的墙壁吗？”
“假日留宿，却逃到这哭，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什么仪式。
“眼睛都肿了，虽然流泪的确可以发泄情绪，不过记得过会儿得拿冰敷一下。
“你有点不靠谱——算了过会儿跟着我吧。
“我居然对你这么好，你得好好感谢我，为了我被你眼泪鼻涕粘上的衣服。”
……
突然，哈利噗嗤一声，开始笑起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而后者低嚎了一声“笨蛋波特”，顺带拍了下他的头。
哈利还在笑，同时抬起因为德拉科心口不一但真是安慰话语而安心垂下的头，拉开一定距离——方便他注视到某个别扭表达关心的家伙的神情。
纤细的数缕红丝印在被肿胀眼皮包裹着的双眸直直落在德拉科眼底。
“你为什么连安慰都要一副嘴欠样。”哈利问道。他的嗓音有些沙哑，略去了几分青稚，带着几分笑意。
又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德拉科的头发。
“还不是因为你——”德拉科遽然止住声。
“什么？”
狐疑的目光光溜溜地落在德拉科身上。德拉科把脸偏过靠在哈利肩上，收拢了手，认命般叹了口气。
“因为你拒绝了我！”
“什么？”哈利翻遍了脑子，也没有找到相关记忆。
德拉科松开他，身子往后挪了挪：“在市中心的咖啡厅，我向你伸出了手，问你能不能做我的朋友，而你拒绝了我！你说soz，居然还只有三个字母！”语气里充溢着不满，音量被他提了好几倍。
“哈哈……”哈利眨了眨眼。
他从来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意想不到，居然是因为信息差加自动省略。
“你脑补了些什么啊！”哈利道，“我明明说的是：‘soz，下次一定’。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爸妈给我电话轰炸，疯狂催我了。我说的不是拒绝。我说抱歉是因为来不及，我当时已经在离店的路上了，被你突然叫住说什么成为朋友——我想到要介绍还要握个手可能还要聊几句肯定来不及，所以说soz，下次一定，我说了下次一定。”
“我以为‘下次一定’那是你的客套话。”德拉科补道。
哈利看着对方真挚的神情，心软下去，想了想，也不无道理。的确，那个场合说的那些话，的确像是拒绝后的客套话。
“好吧，我的错。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补过吗？”
哈利翘起唇角，郑重万分，一如当年对方朝他伸出手。
“德拉科·马尔福同学，你愿意给哈利·波特同学一个机会，让他成为你的朋友吗？”
德拉科装作思索的模样摸了摸下巴，回答道。
“soz，下次一定。”
哈利作势举起拳头，带着反问嗯哼了一声。
“我这是学你。”
“你就会扯嘴皮子是吧！”
“难道不是你先拒绝我的吗？”
“都说了那不是拒绝！”
“就算不是也是你的错！”
“明明是你分析有误！”
……
争执几个来回，两个男孩相视一笑，握住了对方的手。
“哈利·波特。”
“德拉科·马尔福。”
思索到什么，德拉科勾起食指敲了下哈利的脑门：“为了你的眼睛，我们应该在现在就出发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唠嗑了。毕竟已经成为朋友了。不过我还要去拿表，我先拿到再陪你去校医室好么。”
“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分享让你哭泣的原因，我很愿意倾听。”
哈利推着他，走出了空教室。
“考虑考虑。”
友谊就这么突然开始了。
1994年4月8日，德拉科在日记本写下这么一句话。
他合上本子，闭眼都是白天空教室里的场景，还有校医室内哈利对他敞开心扉的言语。
不过——还有一件极其烦恼的事。
明天他还要向赫敏·格兰杰、罗恩·韦斯莱、纳威·隆巴顿等一系列人物道歉。
哈利愿意讲出的前提是德拉科得为他自己几年前因为讨厌哈利而嘲讽对方好友的行为道歉。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你必须向他们道歉！”
“谁让你说他们是不是脑袋装满巨怪才和哈利·波特那个笨蛋做朋友等言语！”
想起这段对话，德拉科叹了口气，后背靠上椅背，仰起头闭目。
不过说来也是缘分——尽管他读的学校只要成绩综合达标是可以直升上本校初中部，但他从没想过会和哈利以及对方的那几个好朋友会在同一个学校，甚至他还和哈利在一个班。
想到这，德拉科用手指刮了下眼皮。
也行吧。
他想到。
青苹果：你看哪个借化学作业的像你这么理直气壮，感情我还欠你是吧？你得拿出诚意。
德拉科飞快地打着字。他真想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可以让他的手穿过手机敲下哈利的脑门，让对方清醒一点儿。
金色飞贼：是的我知道我错了
金色飞贼：soz
青苹果：你就是这么道歉的？你敢不敢多打几个字母。
金色飞贼：德拉科大好人！你帅气的脸庞白皙的皮肤英姿飒爽风流倜傥陌上人如玉天资卓绝！借我一份作业吧！！！
德拉科挑挑眉，心道这个家伙啊。
他转手点开好友布雷斯的聊天框，拿走点东西。
青苹果：【图片.jpg】
很快，哈利·波特真挚地用声音作回复。
金色飞贼：【语音】德拉科你完了你TM给我发份空白作业图什么鬼等着吃我拳头吧……
青苹果：不是你说借你一份作业吗？
一想到对面的某人可能气得脸颊发红，他不由笑了笑。翻开自己的作业本，连拍几张发了过去。
青苹果：别气，但是你得像往常那样，跟我讲为什么这么写。
夜晚。
德拉科劳累了一天，终于有机会翻开本子记录一天里的某些事。
1994年5月21日
今天哈利又向我借作业了，而我又和他一起学习了。
1996年秋天，男生宿舍内。
“新生里又有那么多女生追你，um，还有男生！这么多年了，你难道真的没有对其中一个心动？”布雷斯瞅了眼桌上的粉红信封，心道这厮还是一如既往受欢迎，那种站在那里都有一堆人被他迷住的受欢迎。
“到底是什么让你可以拒绝这么多的追求者，过着单身狗日子？”
在布雷斯的注视下，德拉科将目光移至窗外，和煦金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他眼里。
不带情愫的眸子晶莹剔透，反射出丝线般轻柔的纯净晖芒。
声音平缓柔和，像是在草长莺飞的春天里，诵读一首赞美诗。
“'cause I believe in destiny.”
他读的是本校的高中部，不过哈利这次并没有做出和之前一样的选择。
本校的高中部固然有着极高的成绩要求，哈利也达到了，但学费过于昂贵的苛刻要求送走了哈利——他不愿意花那么多英镑去读这么一所高中，尽管这所高中的确人才辈出，但这样的学校并不只有一所。
最后他留在了伦敦，哈利去了爱丁堡。他们分别了，连带着初中积起的那点熟络一并远去。
他还清楚记得哈利在最终决定后给他打的电话。
“已经最终考虑好了。”
语气里夹带着浓厚的轻快和几乎察觉不到的丝丝无力。
也就是在那时，在得知将会分别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一颗心如此降落在哈利身上。
也就在那天晚上，1995年7月2日，他翻开了一本新的日记本，翻到扉页，第一次写下这句将在他本子里出现无数次的话：
'cause I believe in destiny.
由此，他开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单向感情。
1997年的暑假，德拉科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高尔：我们那届初中部的有人开旧友聚会，你会去吗？
德拉科看了眼桌上的邀请函，回复道：会的。
他好想见见那个人，他压抑着感情却也想念的人。
他不是没有在分别之后和哈利联系，只是聊天框里的对话一天比一天少。繁重的学业压在他们肩上，除此之外，还有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一切现世，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忙得焦头烂额。
生活紊乱极了，想宣泄时又担心着负面情绪的沉重。德拉科对着聊天框，脑海里快速飘过千万语，可最终都如鲠在喉——该怎么好好开篇？
岁月在流逝，而他们都顺着走。
越发靠近未来。
是德拉科删删减减的文字，是哈利好久才回复的一句话。
到高二开学，他们几乎断了联系。
形同陌路，怕就是如此。
德拉科重视这场重逢——他相信哈利会来的，因为哈利总是个重视好友的人，而他得来的消息里，哈利那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来了。
哈利，不可能不来。
在聚会的前一个晚上，德拉科闭着眼却迟迟不能入睡，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喜，都在雀跃，都因为要再次见到哈利而不能平息内心澎湃的高兴。
见面第一句，该怎么开口呢？
哈利有没有长胖一些，他之前好瘦啊。
明天可不可以再次看见哈利灿烂如太阳般的笑容呢？
……
思绪万千，他想着一个又一个，又回想起那段美好难以忘怀的日子。
但又因为想起那曾经美好的时光，胸口被浇上蜂蜜，他最终睡着了。
“哈利没来？”秋·张面露疑惑，有些惊讶，“我还特地拉上了塞德里克呀！他可老想再和哈利打场球赛。”
赫敏点点头，感到惋惜：“是的。”
她也没想到哈利会不来，事实上，她觉得哈利不来才是不可能的事实。
1998年12月25日
德拉科在壁炉火焰的橙黄光芒下，点开了哈利的ins，他已经看过不下百变了。
哈利的账号并没有多少张照片，他不怎么发ins，也不怎么发推或者其他。ins一个月只发一两次，有时几个月都不发。就算发，也是发现花花草草或者是文学著作的内容片段。
不过，哈利这些软件的头像还是初中用的那个金色飞贼，名称也依然是金色飞贼。
雪花簌簌落下，在漆黑的夜晚，覆压上树枝。
德拉科捧着手机，突然笑了下。
1999年11月5日
盛大的烟火婀娜在深黑夜空绽放，整个天空化上渐变缤纷的彩妆。
欢快的歌谣飘荡在一圈又一圈的人群里，艳丽的颜料被涂抹各式的人的脸庞、手臂。
交织的各色灯光来回晃动，从一个又一个人身上荡过。
涂着艳色红唇的女郎走到人群边缘处，对着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大声问道：“嘿，帅哥！”
尖锐的嗓音在这个场地被乱成一团的声音压着，一点都不突兀。
这位女郎直爽激昂。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上衣，露出肚脐，下身是破洞的短裤。无拘的穿搭和热情张扬的性格像是在炎酷沙漠里盛开的火红玫瑰。
一头波浪卷披在肩上，她抬手顺了一把。
“一起跳个舞吗？我叫Viola Goddard，你可以叫我Viola。”
她wink了一下，眼睑处的颜料在闭眼时组成了一个五角星，平添几分活泼。
篝火寥星，人群圈绕住的火焰闪耀在灰蓝色的瞳孔。
“抱歉。”德拉科微微敛眸，礼貌一笑回绝道。
“大家都在跳舞嘞！”Viola笑得灿烂，跟着音乐摆动起四肢，融进盛大的狂欢之夜，一路退至距他两三米的地方，“你这样的肯定不缺人追，怎么一个人落单在这儿？真的不来跳吗……”
Viola边跳边说着，无尽的话语像一汪水漱漱流下，永远这么流着。
德拉科静默地听着，对方热情极了，想方设法把他拉近这个周围人都在狂欢的鱼轩莅止时刻。
音乐接连变换着，Viola陡然停下动作，走近他。
尽管有光，这个地方依然昏黑，灰蓝色的眸子毅然已盖上一层灰色的阴翳，显得淡漠，映着逐渐放大的人影。
“我跳得好吗？”暧昧的语气尽显妩媚。
在着痴娆的声音响起之时，他的眸子猛然闪过一线光，明亮了几分。他稍稍移过眸光，借着这么一丝余光，从Viola的卷翘的棕发边，窥视过去。
小心翼翼的目光，做贼心虚般。
他的眸子里融进一个小人。
停留了好几十秒，才渐渐离开。
“你并不在看我。”敏锐的洞察力让这位女郎说得肯定，“是在看心上人。”
“谢谢你。”德拉科浅浅一笑，不似之前，这个笑带着纯白无瑕的谢意，发自内心。
“怎么突然说谢谢？”Viola嫣然一笑。
她并不介意自己和对方说话时对方的注意力都落在其他人身上，相反，她享受着这种见证他人情感外露的时刻。
“的确该说谢谢，不过我该走了。”德拉科说道，“Wish you a good night.”
他很少祝福别人什么，但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值得他说谢谢和祝福。
在这之前，这个篝火之夜对他而言无聊至极，但好巧不巧，Viola Goddard出现在他眼前，邀请他，尽管被他拒绝了，他却因为对方的滔滔不绝而决定再晚几分钟。
就这几分钟里，他拥有了一段珍贵的几十秒。
他重新见到了熟悉的他。
那个带着点傻气的家伙——似乎是在问路，也可能是在找人。脸上腼腆的笑容一如当初犯错道歉时、请教他题目时、聚会的请求时、午后的操场上他们并肩走着……
1998年9月6日，在意料之外，哈利·波特和他重逢了——真正地重逢了，在这个国家最好的大学。不幸的是，重逢的第一面，只有一句“好巧啊，好久不见”，除此之外，往后只留下瞥过眼神的无声插肩。
他不是没有专门制造过“邂逅”，但每一次的“偶遇”，都不知从何开口，唯有缄默，看着又一次擦肩而过。
而哈利给他的印象，也从带着点稚气的少年变成了稳重的青年。不单单是静默的擦肩，更是哈利在学业上的极高造就，在处理事情上的沉着冷静，似乎面对所有的事物，都不再带着言于表的澎湃热情，变得沉静、寡言少语，不带任何青涩与腼腆——德拉科放不下，他在对方不注意的地方，小心窥探。
作为单身人士惨遭小情侣秀恩爱然后跑路的德拉科回到学校时，发现总是制造乐子的双子又出新作。
“当当当！这是我们新出的匿名书信箱！”这对双胞胎齐声喊道。
德拉科点点头，准备听下去。
“介绍一下，弗雷德。”乔治推了推旁边的人。
“就是匿名投信加专属标记加匿名回信加存几年加开启！”弗雷德一口气说完。
“这是详情！”乔治从捧着的一沓纸上抽出一张，递给德拉科，“如果你能参与那真是我们的荣幸，而我们还得去接待下一位同学啦！”
“好的，谢谢。”
德拉科接过，这是一张非常详细的介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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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请求：希望各位投信的同学都写回信！这样子才能让大家都拥有回信！不能你投了得到别人回信，但是你却不给人家写——这是不好的！
by：双子
密密麻麻的文字，过于详细。
德拉科读完后心道。
还真是匿名。
思忖几秒后，他决定参加。
摊开一张空白的信笺，坐在宿舍里的德拉科给羽毛笔墨水蘸完墨水，提笔在纸顶端写下一句话：“'cause I believe in destiny.”
紧接着，他写到：I am obsessed with Harry Potter.
他没有提笔写下与哈利曾经的互动，更没有写下他和他疏远的关系。笔墨滑过纸页，一个个字母勾勒出他胆怯的心——关于大学时候的他——只能远远看着哈利·波特。他对他极其深重的迷恋。
他没有说爱。
他不说爱。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爱太沉重，不该轻易说出口，也不该被他写在一张纸上而不是对着哈利说。
可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他该怎么述说他的感情？
泪水盈满眼眶，滴落到信笺上，棕褐色的信纸点上几处深色的圆，好些字迹被模糊放大。写下的时间段只卡在大学，可他的一腔喜欢却不开始在大学。
过往成了云烟越来越模糊，可他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过去，又在那些见不到的日子里，思念；在重逢哈利的时候，心脏跳得乱无章法，好像滚烫的岩浆将破岩土；在次次的擦肩而过时，心猛地一沉，他牙间一片酸涩……——而这些，都在此刻如龙卷风般席卷他的脑海。
明明曾经相识，为什么却没了语言？
明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哈利而落泪了，这次却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
哈利总是那么勇敢，无所畏惧。
他好希望他能勇敢那么一点，只身向前对哈利说：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的关系。
但是，岁月流年，一去而不复返。那些错过的日月只教他们把记忆涂浅，深刻的曾经也在弹指一挥间被忘却。他们错过了好些年，而这足以拉远他们的关系，足以让哈利放下和他过往相熟的曾经。
这样刨心且沉浸式的写作，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来平复心情。等待一切都归于平静，他把写下的文字重新用电脑打到文档里，然后，删去了最顶端的那句话。
2004年的夏天
德拉科又收到了一封来自他那届初中部的学生的聚会邀请函。
布雷斯：嘿 你要不要去那个聚会？
德拉科望着屏幕，缓慢打下自己的答案。
青苹果：会的。
2004年8月6日
骄阳卧空，万里无云。日光温柔地抚揉嫩绿的矮草，风牵住掉落的生机盎然的树叶，飘乎飘乎，跳跃旋转，庆贺盛大的相逢。
觥筹交错，喜上眉梢。
又是几年后的再聚，重拾起那段一起经过的流年。多少当年不可理喻的事情早已释怀；纠绕的心绪，在谈笑间如同绽开的芦苇细絮被风轻轻一吹，就散开。
“好久不见啊德拉科，喝一杯么？”西奥多·诺特举着酒杯走到德拉科面前，空着的手弓起用手肘撞了一下德拉科的手臂。
德拉科点了下头，起身将手里的高脚杯与之一碰，一饮而尽。
“你倒是成功人士啊。”西奥多灌完杯中红酒，注目着对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衬衣，调侃道，“当初你就是我们当中出众的人物，这一来呀，更是上了一层楼啊！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
德拉科垂下眸子，眸光落在玻璃杯中那余留的一小溜酒水上。他晃了晃空杯，抬首，入目便是那个头发依然卷翘，但不能用乱蓬蓬形容的人。
他愣了几秒。
痴呆地望着对方，看着哈利将盛满葡萄酒的杯子放在桌上，和身旁的人聊起天来。
他听不见哈利在说些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是，哈利很愉快。他看见哈利轻轻地抬手抚上后脑勺，揉了揉。这个举动，德拉科着实喜欢，他觉得这样子的哈利，多了几分可爱。
如果和哈利聊天的对象是他认识的就好了。
德拉科看着谈话的两人，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些许落寞。
哈利旁边那个女生是谁？
他在脑海里搜索起来，但并无所获。
“哈利·波特。”西奥多注意到德拉科的目光飘向远方，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一位让他印象深刻，但已好些年没见的人，“没想到哈利·波特来了，他上次好像就没来。我听说他过得顺风顺水，前不久我还从韦斯莱那听说他好像还拿了个很不错的什么奖。”
“他倒还是老样子，受欢迎，我们记得我们这届有好几个追他都被拒绝了。
“不过听倒是听，不及这见上一面啊。他倒是真的变了好多。”
德拉科回过目光，点了下头道：“毕竟都好几年了。”
“话说他是和你一个大学吧。”西奥多说道。
“是。”德拉科抿了抿唇，言语带了点笑，“不过不怎么熟。”
“这正常。”西奥多道，“大学里头人那么多，就一小型社会，人们往往在自己的圈子里。”
“是啊。”
话语轻如棉花弹转空中，德拉科将眸光移到远处的树，又移到西奥多身上。他用食指轻扣了下自己的高脚杯。
“我去添点葡萄酒。那补充用的都被倒完了。”
“当然。”西奥多笑笑，他看了眼一旁的摆架，上面还有好些瓶红酒，“还是红酒的存货多啊。”
“也好久没见布雷斯他们了，我去找他们聊聊。”
德拉科回了个笑，然后握着杯子走出摆满餐桌的区域。他走到庄园边缘特定提供酒水的地方，两位穿着西装的服务人士询问完他的需求后就拿上一瓶给他满上。
“谢谢。”德拉科说了一声，抿上一口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最后将杯子放在桌上。
周遭的人也太多了。
德拉科蹙起眉头。
而他又没什么兴趣聊天——就去倒个酒的事，上前找他寒暄的人就不下数十个，而他只能浅笑，礼貌地回绝说是“有事，还是下次吧”。
这处地方并没有胜过烈阳的蝉鸣，林间总是静谧的。坐落在矮草上的庄园更是在悠悠白云下，如同静止的时钟，沉淀历史的厚重气息，庄严地静穆在原地。
而这里因为迎来了盛大聚会，充满了各样的生机。喧嚷的聊天声贯穿在每一处的空气里，嬉笑的拟声词如风雨大规模地娟旋。
不过他还是没有兴趣。
太热闹了。
而他又没看见哈利。
他看了眼周遭盎然翡翠般的绿意，决定还是去块安静的地呆上那么一小会儿。
断矮的草起伏不断，顺着步子变化。
德拉科转悠到一处花地，粉红的蔷薇开了一团。
他走到一旁的栅栏。
咖啡色的栅栏经过庄园主人专门的挑选，设计，能够让人把手支在上面，欣赏另一边的景色，一条小小的溪流潺潺蜿蜒。
蔚蓝的湖水清浅，两旁被人各放置了两张石凳。
德拉科趴在栅栏上，端详起那条被些许光线照得波光粼粼的小溪。
徐徐的微风吹动他的发丝，瘦削的下颚靠着手臂。微微勾起的嘴角，让清冷的面容在这时带上些温情。
这里依然听得见聚会的沸腾声，但已然被清幽的自然过滤，声音传到这儿，就像春日的动物蹦跳在花丛间，全然没有那种让人耳畔嗡鸣混杂的烦躁感。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也不是不好。
德拉科想到。
轻缓的脚步声逼近，又在一段距离处停止了传递。
然后，德拉科转过头。
攸地。
他对上一双清澈的绿色眼眸。
哈利的手交叠置在栏上，一边的侧脸压着手腕。
微微弯起的眼眸像飘浮在烟雾笼蕴的江河上的扁舟，一晃一摇，轻徐地驶动。
哈利给了他一个笑。
温柔的，动人的，想念的。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了，长出一片蓬勃繁茂的向日葵。而轻盈的风从盛开的向日葵群中穿梭，金黄的花瓣与葱绿的叶片有序地潮涨潮落。
德拉科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微笑。
时间旋过一秒，两秒……
哈利朝他走近。
细白但带着肌肉质感的手腕靠近他的脸——修长的手指蜷曲，食指和拇指贴在一起，然后，德拉科的额头被弹了一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哈利问道。
德拉科还没从哈利对他的举止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对方。
过了几秒，才回复道。
“太热闹了，我反倒不是很喜欢。”
他摆正身子，在身侧甩了几下手臂活动筋骨。
“你呢？”
“和你一样。”哈利轻快地回答道。
“可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记得当初的某个星期天下午你还拉着我去抢一群阿姨们围住的特价菜品，因为你说‘人多热闹’。”德拉科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段记忆。
“你也说了，是之前。”哈利眨了眨眼，一只手靠着横栏，“事实上，我从高一下半年起就不喜欢走进热闹的地方了。”
“之前”两个字重重砸落到德拉科心上，接着他又被哈利的下句话给捂住了口鼻。
已经不管“之前”带来的距离。
他想知道——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那么喜欢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人，会就在那么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抗拒起曾经的喜欢。
“哈利。”德拉科喊了一声，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询问哈利的过去，因为现在的谈话已经来之不易。后者闻言朝他莞尔一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德拉科偏过头，他换了重心，问起近日。
薄如蝉翼的金色睫毛有些透明，外边镀上一层更为浅淡的黄晕。
“还不错。”哈利抬起左手，伸出一根食指在空手画着小圆圈，“我最近在筹备金色飞贼比赛。”说到这，哈利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金色飞贼是他们大学与多所大学联合举办的写作创意竞赛，覆盖诗歌、散文、小说等等。而第一名将被颁发金色飞贼奖。
随着时间流淌，哈利对文学的喜爱，没有削减，而是越来越浓厚。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德拉科凝视着这个熟悉的人，刮了下对方的鼻梁，“你一直都很努力，也很优秀。”
“努力且优秀地向你借作业吗？”哈利回忆起过去的那段时光。
哈利的唇色不似当年那般红润，但依然温润。笑起的时候嘴角微微弯起，如拨出土壤的嫩芽，带给人惬意舒畅的感觉，让人也想咧嘴一笑。
“既然你还记得从前——”德拉科顿了一下，“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就是我们为什么搞得跟陌生人一样。”
“……”
哈利眨了眨眼，然后垂下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篇，毕竟我变了好多。”
“我后来又想和你说，但是已经晚了。我们好像已经隔远了。”
听到这些话，心底有了了然的答案，关于这些年，那段缺失的岁月。
“你还是当初那个小太阳。”德拉科说道，他握住了对方的双手，“我也有错，我的错更大。我就应该上前去，勇敢点。”
风露停驻在垂下的枝叶，被艳抹的光照得边缘透明的黑色发丝听着摇篮曲，缓缓地悠晃。
“不过说到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你呢？”哈利收回手，手掌握着栅栏，他侧过头，“嗯哼，物理系，那个难得要死的物理。”
“就那样吧。”德拉科双手摊开，然后启唇笑道，“不过对于某个家伙的确有难度。当初某个家伙一直在我给他讲题的时候在我耳边叫‘You got me’，每次都是。”
“明明是那个家伙是为了不打击你的自信心！这样子你才有信心继续讲。”哈利不服气地反驳道，“不过等那个家伙的新作出来，就知道是谁难住谁了。”
“新作？”德拉科挑了挑眉，问道。
“是我计划了很久的作品。”哈利平静地望远处，“我正在准备一篇我计划了很久的作品——既是我非常想写的，也是拿去参赛的。”
“我喜欢写作。
“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够喜欢我的作品。”
德拉科眸视着对方带着笑意的侧脸，他的心猛然为之一颤。
“哈利。”德拉科轻轻叫道。
眼前是他喜欢了好久好久的人，而对方吐露的心声，如同这个人本身一样，一样让人着迷，让人想去给一个拥抱。
“东方古国有个成语叫‘洛阳纸贵’，我永远都相信，你的作品会家喻户晓，流芳百世。”
温柔的语气飘进哈利的耳中，哈利转过身来向前一拥，抱住了德拉科。
“谢谢。”
平缓的气息飘流在德拉科的颈项，德拉科回抱住对方，一如当年安慰对方时，轻轻拍了拍哈利的后背。
“哈利。”
在这里的哈利，才是真正的哈利。脸上挂着炽热的笑容，内心充满激情，向着目标奔跑。会有小脾气，会开玩笑，会稚嫩，会羞涩……是他心里盛开的向日葵。
向阳而生的生命。
哈利。
德拉科在心里说道。
不是“I got you”。
是“You got me”。
伦敦不缺少雾蒙蒙的雨天，人们早已习惯披着一身水汽走在贴着柏油马路的步行道上，越过一个又一个刷上森黑色油漆支撑着低压钠灯的铜柱。在昏黄暖光下，面向前方朦胧不清的目的地。
水汽雀跃在每一处，冰凉飒踏的风呼啸过耳。
今天又是一场雨天，雨滴细下，滴落在教堂顶端的雕塑上，和窗棂，和在胸口化开的霜雪。
但暖意总在德拉科心底，扩散开来，曼延他的每一个熟睡的细胞。它们被温醒，欢快叫嚣。
就这么一天。
这么一天。
足够了。
德拉科打着伞，可雨水还是把他淋了一身——他仰起头，伞被他往后一移，这样的定格，他望见灰暗的天空，飘落着千万缕银丝。
空洞的天空，一望不知底，辽远得无法触碰到边际线。就好像他和哈利，明明看得见，明明总是碰面，明明总是擦肩而过却越来越少了言语。
越发不可收拾地没了触碰的机会。
川流不息的人群无人朝他抛去异彩的目光，留给了他一隅宁和的田川。
他闭起眼，错拢的睫毛水雾氤氲。
回忆又一次飘浮眼前。
打闹的过往如飘渺轻柔的云烟，相知的岁月如痴如醉，背道而驰的旅途苟延残喘。
蓦然间，肺叶沉进海底，淡漠地压迫致他疼痛，一下子喘不上气。他把空着的手按上胸口，手腕上的链条碰撞出悄然的哐啷声，清脆得如鸟儿低语。
缠绵的雨丝断了线，带着凉意的沉甸水珠摔落在他的面庞，分崩离析，舒摊出一层轻薄透明的液膜。随之有着凹凸不平的流动，在垂落时又汇聚成一滴滴水珠，滚落，炸开。
枝叶打着不一的节拍，身旁走过一个又一个沉默寡言的赶路人。
他低回头，打正回伞。
灰蓝色的眸子映不清两旁公寓墙壁上的精美的大理石纹路。直视前方，是难以勾勒轮廓的虚影，和左边接连化开的车灯灯光。
他迈出步子，融进静默得只有偶尔鸣笛声起的行往。
十五岁那年，年纪轻轻，还不懂喜欢的沉重，以为那是一时兴起的情绪，或者是延迟反应造成的影响，拿得起，也放得下。
后来才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热忱的情愫只会愈发浓烈，漾开在他的心脏，席卷他整个脑海。他开始胆怯，小心翼翼地藏匿这份无法平复的感情，竭力地抑制着每一个荒诞僭越的念头。
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朝思暮想，千百个夜晚成了失败的最好证明。让他一往情深的人徘徊于多转的梦境，内心渴望对方滋长的感情一一袒露，牵绕住他的四肢百骸，他不愿转身离去，他的心为之哗然。
可在夜晚飘浮过眼如痴如醉的场景，又不得不被他在白天醒来时的那一刻抛之脑后，落下，再不捡起。
周而复始。
岁岁年年。
交涉一年少过一年，陌路愈发清晰。
好似平面交错的直线，在某一点相遇，然后错开，再不重逢。
擦肩而过的人，听不见他加快的心跳声，离他远去。
但好在好在。也许是耶稣听见了他的祷告，赐予他这么一天。
这么一天。
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长达九年的感情，近乎一半的光景，有幸像苔花一般默默，迎来了花开。
暖洋的赤乌悬在万里无云的天穹，他和他喜欢的人放下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逃离喧嚷的人群，趴在木质栅栏上，惊喜地对视一笑。
畅谈了过往的几年，抱怨了关系的疏离，祝福了祈盼的未来。
阳光倾泻过叶间狭隙，他牵住了对方的手，在离别前得到一个拥抱。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2004年11月7日
I meet him again, Harry Potter.
I still believe in destiny.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