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多确认几次,我怎么敢动北斗船长的钱?万一某人心不诚,拿我开涮呢?”
凝光半阖着眼瞧着北斗,话语里尽是再熟悉不过的调侃的味道。不过,凝光想要听到的,是下一句话。
“哈哈哈哈,你这女人,非让我替你挑吗?”北斗见惯了她这模样,压住了莫名生出的欢喜佯装无奈地一耸肩叹了口气“行行,走,跟我一起去街市逛逛。”
令人意外的回复,凝光的眸子为之怔了一刹。虽是意料之外的邀请,但确乎很合凝光心意。
“哎呀,北斗船长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凝光花了一点点时间才找回揶揄的语气。
“哈哈,少说那些”北斗冲她摆摆手,自顾自向前大跨了几步。
凝光望着北斗向前走的身影,心跳声缓了脚步人愣在原地。
大抵是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北斗回过身来,向着凝光又扬起了笑脸。
“走不走啊?”
凝光却看她笑得正灿,突然怔了眉眼,一下有点恍惚地看见了二十多年前还没自己高的她——小时候,凝光总是能在傍晚的时候,在瑶光滩一块自己必经的大石头边上遇上北斗。她每次都会在那儿,每次都会趁机邀自己一块去抓鱼,自己每次都会因为母亲的叮嘱犹豫再三,而她每次就像现在这般,弯起眉眼,扬起嘴角,一边笑着问自己“走不走啊”,一边其实已经拉起自己的手走向水边。
凝光忽然觉得眼前人从始至终全然没有变过。那她们之间,又是什么在发生着改变?这样的变化,又是什么时候影响到了自己?
凝光的心绪有些乱了乱得缠住了脚步。
北斗倒见凝光还是依旧无动于衷,没来由地想到这女人小时候也总是这副模样子,干脆心一横伸出了手——像小时候那样把人牵走就行了吧?却在碰到人手背时差点缩回手,最后只是虚虚握住了人的手腕,用上巧劲把人往前带。
直到自己的脚步被人牵动,凝光才猛地收回思绪,看见了牵住自己手腕的手——其实只是半实半虚地环着,不过正好能感受到那人手心的温度。
或许,若是眼前之人的话,那样的变化,又有何不可呢?
“有何不可?”凝光给了有些迟来的回答,加大了步子,直至与北斗并肩。凝光发觉那人已悄悄放松了手,于是作为小小“回敬”地,又凑得近了些。
“你……你这女人!往我这边挤做什么啊!……”缩小的距离让北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明明自己不是讨厌肢体接触的类型,平时也没少和船上的弟兄勾肩搭背,再说小时候她们倒也经常肩贴着肩一块望着大海吃烤鱼。
她们之间有多久没靠得那么近了,北斗有点忘记了。
“呵……”又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反应,白发女人的脸上又有了浅浅的红晕。“北斗船长怕是太久没有回来,忘记了璃月街市热闹非凡。要是被人流冲散可用麻烦了。”
“喊……麻烦的女人”嘴上自然是不会饶人,但还是乖乖顺着人的意。
两人就这样肩靠着肩,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次出海的趣闻,一步一步走入灯火中。
就这样走到藤人摊子附近,北斗伸长脖子张望起各色的摊子来,回过头来才看见凝光被孩子们围了起来。
“凝光姐姐!姐姐也来逛街市啦……”
“凝光姐姐,你看这个!我刚刚做的小藤人……”
“姐姐!……”
凝光蹲下来,尽可能地得和他们一般高,示意他们一个一个说。凝光就这样一句一句认真听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露出笑颜。凝光很少露出那样的神情,是对孩子们特有的温柔。北斗忽地想起来凝光说过自己喜欢孩子们对她笑。北斗看得有点失神,不知为何地想起某次的棋局,那女人没由头地说过自己像孩子一样爱笑。
迟到太久的恍然大悟。
“啊……”无名之物在心里翻涌起来,搅得人头脑跟着一起发昏起来。
北斗猛抓了把头发,一步跨到卖着藤人的师傅面前,一眼看中长得与自己意外相像的藤人,一面端详起来,一面去数有几个孩子的脑袋,瞧见凝光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红包塞进孩子们的手里。
“给我三个……啊不……给我四个这样的藤人吧。”
北斗轻手轻脚地绕到孩子们背后去,吓了小鬼头们一跳,又从身后变出了三只藤人逗人开心,笑着哄小鬼头们去摊子上斗藤人了。
“北斗船长什么时候那么会哄小孩了?”凝光笑着打趣。
“哈哈……大概是和你学的吧。”凝光的笑看得北斗耳根莫名有点发烫,北斗把留下的那只藤人在人眼前摆来摆去,好藏住自己刚刚的神情。
“喏,给你的。”
“哎呀,我们的北斗船长真是有心。”凝光戳了戳手心里的小小藤人,它也戴着红色的半边眼罩,确乎和眼前人有了几分相似。
“好了好了……又不是在谈公事,别叫我船长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一口一个天权大人的叫的。”
“好好好,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了,该去挑钗子了。凝,光。”北斗特意一字一顿地喊了人的名字,迟钝地发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叫她的名字了,明明小时候总是拉长的声音老远地喊人名字叫人一起去抓鱼的。明明眼前人自始至终全然没有变过,那是什么在发生了改变。
“那还有劳你挑支新钗了,北斗。”
北斗的回应声在稍远处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一家卖簪钗的铺子前了,拧紧了眉头正看得仔细。
北斗对簪钗了解不多,就连自己头上的,都是刚刚组建完南十字刚刚当上船长时,凝光吐槽自己一头乱披着的黑发实在没有未来的大航海家风范,最后强拉着自己去买的。虽说了解不多,但北斗凭着从凝光那学来的眼光和多年给这女人挑礼物的经验也判断出这铺子的钗子做工不一般,甚至一点不比明星斋差。
北斗随手捻起一只金丝凤钗,振翅的凤的眼睛还嵌了颗赤色宝石,精致华丽,是配得上那女人的贵气款式。北斗把钗子举起,透过那闪耀的金光看不远处凝光的背影,想象起那一头白发用金钗盘起的样子。北斗想得头脑有点发热,勉强靠着凉风吹回点理智,却又越看这钗子越觉得不对。
良久,北斗才把钗子轻轻放回,又把铺上的各色钗子扫了一遍又一遍。真是奇怪,钗子都漂亮得无话可说,但北斗就是觉得它们都差点意思,少了一点特别?还是别的什么?
北斗的眉皱得更深了,小小的不满低喃出声。
一声轻笑在耳后响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了?”凝光已经趁着北斗恍神的时候绕到她身后了。“这些钗子,已是璃月数一数二的精品了,连我也觉得不错呢。”
北斗莫名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北斗话一出口,又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地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感觉耳根又烧得厉害。此话倒也惊得凝光怔了怔,压不住嘴角低了头。
“我们……走吧,凝光,去前面看看。”北斗没有等对方回应,又快步走到了前头,也没敢回头,没看见那人笑着瞧着自己。
“嗯,好。”小声的回应没入嘈杂的街市的喧闹声中。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行在灯火中,夜色渐深,人潮愈发汹涌起来。突然一声锣鼓在身后远远地炸响,大抵是舞狮开场了,人群推搡起来,逆着两人的方向涌去。凝光躲闪不及,一下被人潮挤退了几个身位,北斗叫着凝光的名字却被嘈杂的锣鼓声盖得一干二净。眼见那人快要被人潮挤得失去重心,情急之下,北斗强行挤过了人群,伸长了胳膊越过拥挤的人们找那人的掌心,一把抓紧那只微凉的手,一点点将人带离了涌动的人潮。
北斗牵紧了凝光避着人群走着,心跳还跳得狂野,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牵得用过了力,想要松开手,那人却无声地趁机把指尖滑入自己的指缝,十指相扣。
北斗又没敢回头,只是骗自己这样只是为了不再被挤散,尽管自己和那人发烫的手心都尖叫着某些不争的事实。两个人没有再言语,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街道深处,灯火阑珊的巷尾。
北斗才在叹息这下把挑钗子一事搞砸了,一下步却正巧走到一个小小的店面前,暖色的灯光不亮,却照见小店墙上的透明柜里,木制的钗子摆得整整齐齐。金银玉制的钗子总是多见,现在已经很少人用这相比之下显得过分朴素木头制作钗子了。北斗想要靠近点看清那些钗子模样,拉着凝光走进了店门。
那些木制的钗子样式古朴却别具匠心,细细小小的刻痕里不能看出制作者寄予的感情,北斗发现这正是自己所要找的东西,指着一只檀木钗子询问起店家售价来。
回应北斗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老迈的工匠从半掩的门后走出来,慢悠悠地答到那些钗子都是自己以前做给老伴的,后来老伴看不到了就摆出好让自己看见,都是不再售卖的了。而自己现在早就两眼发昏不再做钗子了,只是偶尔做些批发木料的生意为生。
北斗有点可惜地望了望那些成品,又顺着老人家的目光看了看地上摆成堆的木料,最后目光落在了还在认真端详着钗子的凝光身上,灵光一闪,一下抬起头问那笑眯眯的老工匠:“老人家,我能借您的地方自己做一只钗子吗?”
老工匠有点意外,眯起了眼看见了还有点模糊的两个人影,一副明白的样子笑起来东一句西一句地瞄了眼挑起木料来的北斗便合起眼又朝向着凝光闲扯起来“这是要……送给心上人的?那这钗子可再好不过啦……现在年轻人真是有心啊……我当年啊……”
凝光一面无心地微笑听着,一面瞥着某人一心一意地选着木料没有回话的意思,似乎没有听见旁的话。
这小小屋子,又有什么话听不见呢。
北斗看准一块最漂亮的檀木一把抓起,几步跨到里边的小房间前“老人家!我可以用这个工作间吗?”
“哈哈……年轻人有心,自然是可以的。”老人咯咯地笑着倒着茶水递给了凝光一杯,又继续絮絮叨叨起过往和老伴一起的时光,说起那些酸酸甜甜的日子老人依旧是满脸笑意。
凝光一字一句地听着,目光却越过老人落在北斗的身影上,若有所思地低头抿了口茶。茶水有点涩口,更多都是回味的甘甜。凝光和老人一样莫名回想起了过去,那些有点酸涩而又也因着某人有了别样甘甜的时光——原来因某人而起变化早就影响到了自己吗?
凝光其实很少心急,但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今天晚上她很想,或者说,一定要知道结果。
耳边传来笔尖在木头上摩擦的声响,凝光把茶喝了一半,动身将一袋满满当当的摩拉放到了老人的茶桌前,响得叮里哐啷的。没等老人惊讶完这样的数量,凝光上前又把袋子往前推了推,开了口。
“有些东西……比摩拉更有价值,不是吗?”轻轻飘飘的话音,不知道到底说给谁听的。凝光笑着踩着尾音踏进了小小的工作间在北斗的对角处坐下。那人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勾勒着钗子的样式,凝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看她。
直到好不容易勾画完了个大体,北斗才注意到凝光小口抿茶的细微的声响,偷偷地用余光瞄她轻轻吹着茶汤的样子。“上次像这样在同一间屋子里还这么安静是什么来着?”北斗修改着细节,思绪却飘远了。
上次像这样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安静无言,应该还是好几个月前北斗上一次回港上群玉阁的时候。那回为了下次出海能提早回来过海灯节,她特地比计划早了一个星期赶回了港。虽说那次北斗没接上有关违禁品的单子,但还是卸好了货就提着特地挑好的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路走上了群玉阁。北斗故意没有告诉凝光这次提前的计划,她倒是想看看那女人意外的表情。
意料之中,那时候凝光还在工作时间,北斗一进门就被小秘书们拦住了,说着什么凝光大人还在工作请不要打扰,北斗一句没听进去只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打扰她们家大人工作,只是进去坐坐顺便把带来的东西放了。那几个小秘书面面相觑嘀嘀咕咕了老半天,再三警告了北斗敢吵闹就让凝光大人把她从群玉阁上踢下去,才终于松了口放北斗下楼。
北斗意外听话地轻手轻脚,缓缓推开一点点门缝一点点蹭着进了房内,见那人正伏案看着公文,笔还悬在半空。北斗没有叫凝光,只是坐到了小桌旁把小玩意们放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凝光现在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北斗开始起刀按画下的轮廓一点点削掉多余的木头,木屑跟着北斗的刀尖一点点地跃起。木头散发淡淡的檀木香气缠绕上北斗的记忆,北斗惊觉自己的记忆里满是同一个人的身影:小时候,被赶出村子以后第一个向自己伸出了手的人。大些时候,唯一一个愿意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听自己讲述挑战海山的梦想的人。到后来,自己每次返港都能在码头看到的,在等着自己回家的人。再到近些时候,每次都要和自己斗嘴,却又每次都会在自己回来前备好茶水与棋盘的人。最后到了现在,就在自己几步之内的人——在一道道刻痕里,北斗后知后觉:其实只要再向前几步就可以到那人的身边去,去与她并肩而行。恍恍惚惚的记忆里,北斗好像又听见了凝光的那声有何不可。刀尖传来最后一次顿挫,北斗的心猛地跟着一起震颤起来。
凝光依旧看着北斗的动作出神,看着那块木头一点点在那人手中呈现出的双股的钗子形状,又看那人现在摸出了张砂纸一遍遍地擦。凝光听着满屋子摩擦声想着北斗常常在自己工作的时候“不请自来”,但只是坐在自己斜对角的茶桌旁静静看自己工作,等着自己办完手上的事——上一次她在自己意料之外的提早回来也是这样——虽说是意料之外,但其实凝光到最后也没有露出过一点意外的表情,只是瞥见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来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弯了嘴角。
细腻的打磨声和淡淡的檀木香在小小空间内萦绕在二人之间,让人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地发觉对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勾连了自己那样多的回忆。
究竟是工作间太小,还是二人的距离太近,凝光觉得闷得温度有点高了,或许自己应该出去吹吹风的。也不知道北斗做到哪一步了。
“凝光”“北斗”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声音和目光同时撞在一起。
“快做好了,只差最后的点缀了。要不……你先出去等等?我很快就好。”
凝光见北斗莫名一副躲躲藏藏的样子,笑了起来“这是……又要像以前的礼物一样给我一个惊喜?”凝光用弯弯的眸看北斗耳边摇晃不停的青色穗子。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起来答到“对。”
北斗一直看着人从位子上起身,慢悠悠地踱出了门外,到外边端详起了放在地上一箱玉石,才深深呼了一口气。北斗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清水玉雕制的琉璃百合,是前阵子她拜托沉玉谷最好的师傅用最透亮的玉雕的。北斗本来想着单送这样一枚玉石实在不算新鲜,今天竟意外找到了合适的用处。
檀木点缀上清水玉,深沉的木色中不失清透的水色,坚韧中确乎有着的一点脆弱,确实意外地与凝光相像。
北斗有点颤抖地、郑重地将玉镶嵌在了钗尾,栩栩如生的琉璃百合在钗尾绽放得正艳。北斗看着玉石在灯下闪着光,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凝光戴上它的模样。北斗把钗子包好就拔腿跑出门去,几步跨到了凝光身后喊她的名字。
“发什么呆呢你?我们走吧。”
“去哪?”
“哈哈哈,还能去哪?”北斗牵起了凝光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自然而又亲切。北斗就这样轻轻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着群玉阁走。
海灯节的群玉阁总是显得冷清,但总有某人的到来可以让照进群玉阁偌大房间的清冷的月光也变得温暖。
北斗拨开包的整齐的布料,在月光下把亲手做好的琉璃百合檀玉钗递到凝光眼前,竟有点紧张。北斗看见凝光红色的眸映着月光,眸光微微颤着。
红晕一点点从耳后蔓延上来,凝光感觉脸一点点烧起来了,索性侧身一下背对北斗在镜前坐下,在镜子里看着北斗的酒红的瞳轻轻开口。
“帮我戴上吧。”
“这事也要我代劳吗?”
“你不想看看吗。”白毛的狐狸在镜中笑着。
“你这女人……”北斗乖乖走到了凝光身后。
每次凝光这样,北斗都斗不过。更何况,她确实无法反驳,她确实想看看这女人戴上新钗的样子。
“先说好,我手法不好。扎得不好看别怪我。”
“呵呵……怎么会?你扎头发的手法还不是我那时教你的?”凝光轻轻取下了老簪,盘的漂亮的白发一下倾泻而下,被北斗的手接住了一缕。
北斗的指尖在白发间穿梭,低头专心地理着,又凭着记忆学着凝光平时的样子,一点点地将那白发拢起,缠绕,盘起。白发间淡淡的香气趁机缠上北斗鼻尖,是莫名令人安心的味道。
凝光几次借着镜子偷偷瞧她,却在看见那人专注的模样的时候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最后,北斗把钗脚稳稳地插入发髻中,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无声的仪式。北斗抬眸向镜中看去,竟一下忘记了看人戴上钗子的效果,只看见了凝光的笑容。
没等北斗回过神,凝光忽然转过身站了起来,伸出手将一只吊坠的绳子绕过北斗的脖颈。动作正巧拂动了那只青色的穗子,穗子又摇晃起来。
“礼物。送给你的。我做的。”凝光为了绑好吊坠的绳靠得更近了,气息轻轻拍在北斗的鼻尖。
“不许摘掉。”凝光在收回手的时候,指尖在北斗的肩上点了一下,丝毫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凝光又回过身去坐在凳上,在镜中把新钗看了又看。
北斗呆在原地,愣愣地捧起胸前的吊坠,掌心感受到它清水般的触感。北斗看清了这是一枚船锚样式的玉石,而且和自己在发钗上缀的,同为清水玉。北斗垂着眸子看这块玉石看得出神,无意识地用指腹反复抚摸着。
指腹突然传来不同于他处光滑的触感, 这船锚的下侧似乎刻有着什么纹路, 细致的微小刻线更像是刻意为之的一串字符。好奇心起, 北斗用指尖一点点抚过去,试着读出所刻之物。
“N、I、N、G、G、U、A、N、G”
在连上到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北斗酒色的瞳孔猛然一缩,指尖的动作也重重地顿了一下,全身上下好像只剩下一颗狂跳的心脏。这枚船锚所刻的这串名字带着名字主人模样,一下牵扯了数不清的记忆在北斗的脑海里卷起滔天巨浪,有什么被北斗小心放好在海底的东西再也压抑不住。
北斗把这串名字深深压进指腹,妄图以此保存冷静,却在涛声中又一次听见那句“有何不可?”。北斗猛地抬起了头,正好在镜中与凝光四目相对,她看见凝光看着自己的眼睛缓缓开了口。
“北斗。前些日子,我在向着孤云阁的方向碰到了小月,他告诉我他在等你的船队。我陪他一起在那里看着远处的船帆,他望着远方一张越来越小的帆,突然问我知不知道船会停在什么地方。我回答说是港口,他却摇着头和我说,你不是这样说的。”
“怎么突然说起小月?”正确的答案一下悬了在嘴边,北斗却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回答。船,会停在什么地方。”凝光慢悠悠地继续追问着,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只是转身站起来把目光落在了北斗身上,静静地等着。等待,总是凝光擅长的事。
凝光看见北斗眼中翻涌不停的海,看见那汪海水向着自己涌来。
时间滞了几秒,北斗忽然上前抱住了凝光,在她的耳畔放低了声音说道。
“船会停在,船锚抛下的地方。”
北斗听见了凝光小小的笑声, 抱得更紧了。
“好。我知道了。”
凝光索性把头靠在了北斗的肩上, 任那人就这样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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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附加彩蛋:
虽说是自己叫人不要摘下那枚玉饰,但在那人欺身而下,微凉的触感落到自己胸口引起了一阵战栗的时候,凝光才有些后悔。
“清水玉……还是太凉了。”
凝光略带嗔怪地自言自语,低喃着勾上那人的肩起身去吻她的锁骨心。凝光感受到刚刚北斗插好的钗子又被她趁机一下取下。
白发再次滚落,在床上肆意地铺散开。
下一秒,凝光感觉有什么压上来了,是人,是欲——她一时忘记该如何呼吸,直到对方的唇瓣吻上自己的颈间,酥麻蔓延的刹那,一声轻喘才带出了自己紊乱的呼吸。
“算了……有何不可?”
凝光在抛去最后的理智前,在心里默默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