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樱络
晨雾将散未散，首尔气象厅的樱花异常开放预警在电子屏上泛着幽蓝冷光。张员瑛站在哥特式拱窗投下的菱形光斑里，纯白制服衬衫的银质袖扣随动作闪烁，像暗河里浮沉的碎钻。更衣室残留的暖气裹挟着李贤瑞书包上摇晃的柑橘挂饰香，让她解开领结的指尖无意识放慢——妹妹蜷在樱桃木长椅上的模样，总让她想起七岁那年养过的安哥拉兔。
"贤瑞，锁骨会着凉。"
苏格兰格纹围巾在修长指节间翻出流畅的波浪，张员瑛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李贤瑞耳际。棒球部主将的阴影恰在此时漫过磨砂玻璃门，少年喉结滚动着吞咽未出口的告白，金属徽章在队服左胸烙出灼热印记。
"姐姐今天换了雪松调的香水？"李贤瑞突然仰头，鼻尖几乎蹭过张员瑛锋利的颌线。垂落的围巾流苏扫过学生会长的百褶裙，薄荷与琥珀的后调在两人交错的吐息间蒸腾成雾。门外传来金属球棒倒地的钝响，张员瑛唇角扬起克制的弧度，指尖将妹妹卫衣帽里藏着的碎发别至耳后，指腹在耳软骨处多停留了0.3秒。
正午的天台蓄满春日的躁动，张员瑛用小银刀剖开黑森林蛋糕时，铁门震开的声浪惊飞了李贤瑞发间的玉兰花瓣。学生会长候选人握着情书的指节泛白——他看见传闻中高岭之花的张员瑛正用拇指抹去妹妹唇角的奶油，淡粉舌尖卷过指尖时，云层裂隙漏下的光柱突然照亮她小指上的樱花尾戒。
"蛋糕叉好像不够用了呢。"张员瑛侧脸轻笑，刀刃悬在浸透樱桃白兰地的果肉上颤动。李贤瑞就着她的手咬下酒渍草莓，紫红汁液沿瓷白手腕蜿蜒成古老契约，沾着可可粉的犬齿在皮肤留下月牙状红痕。候选人踉跄后退撞翻的玫瑰礼盒滚下楼梯，十二支厄瓜多尔枪炮玫瑰在水泥台阶迸裂，血色花瓣贴着李贤瑞的帆布鞋边沿飘落如雨。
暮色漫过彩绘玻璃窗时，张员瑛钢笔尖在值周表上洇开墨点。李贤瑞枕在她大腿刷手机的姿势，与三年前父亲再婚宴上如出一辙。夕阳将妹妹睫毛染成蜜糖色，卫衣下摆随翻身卷起，腰窝处的樱桃纹身若隐若现——那是去年梅雨季她们在济州岛纹身店偷尝的禁果，电动针头的嗡鸣声里交织着彼此交握的汗湿掌心。
"疼！"李贤瑞突然弹坐起来，手机砸在波斯地毯上闷响。张员瑛低头看见血珠从食指渗出，深红蔷薇刺竟穿透定制手套扎入肌肤。温软触感来得猝不及防，李贤瑞含住她手指时，虎牙轻磕在指关节的薄茧上，那是常年握钢笔留下的勋章。
"小时候骑单车摔倒，姐姐也这样帮我消毒的。"少女的辩解裹着草莓味唾液，热气在伤口晕开奇异酥麻。张员瑛另一只手攥皱学生会章程，远处毕业歌会正在演唱《樱花结局》，小提琴声像蛛丝缠绕她们突然交错的鼻息。玻璃窗外不合时令的樱花突然簌簌飘落，某处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末班车载着零星乘客驶过汉江大桥时，李贤瑞卫衣口袋里的十颗巧克力正在相互厮磨。张员瑛将交扣的十指藏进校服口袋，指尖残留的齿痕与妹妹掌纹的薄汗正在黑暗里酿造某种秘药。车窗倒影中，李贤瑞耳垂的樱花耳钉忽明忽暗，那是去年情人节她们在弘大夜市套圈赢得的战利品——当时张员瑛掷出的第七个铁环，精准套中了妹妹眼底摇曳的星光。
浴缸里的牛奶浴盐泛起珍珠母光泽，张员瑛拆开发绳的瞬间，李贤瑞突然从泡沫中探头。水珠顺着少女天鹅般的后颈滑落，在锁骨凹陷处汇成闪烁的溪流。"其实家政教室第三个烤箱..."她的声音被蒸汽泡得绵软，"有我准备的生巧克力，白兰地口味..."
早该凋谢的樱花突然从通风窗涌入，在瓷砖地面铺成绒毯。张员瑛的吻带着松露巧克力的苦涩，指尖陷进妹妹潮湿的发根时，浴室镜面爬满蛛网裂痕。月光穿透拼合的单人床缝隙，李贤瑞数着姐姐睫毛在枕上投下的栅栏阴影，腕间樱花手链突然发出风铃清响。
"现在该换称呼了吧？"张员瑛的犬齿碾过她发烫的耳钉，床头融化的巧克力在木质纹理蜿蜒出深褐河流。远处传来气象厅的警报声，江南区所有樱花在刹那间同时爆绽，整座城市浸在绯红浪潮里，像众神打翻的胭脂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