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宁静因某种更为庄严的寂寥而使人感到毛骨悚然，黑暗因其不可见而更加使人感到它的存在。我不再怀疑神比我更在这里。真的，在两种存在中，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更少真实。
天微亮，范闲从房间拿走属于他的最后一件行李，从窗口翻了出去。草地上停着一辆复古轿车，他继父花了大价钱从国外买的，这车不符合排放标准，关税和各种手续加起来比车本身还贵。
钥匙贴在车上，范闲靠着车，走了一圈，画下一个不完美的圆——差一点就能闭合了。晨跑的人的喘息声越来越近，范闲在第一个目击者出现之前逃离了这片街区。
范闲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寒酸。
他母亲还是找过来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按摩师啊。"
"……"
关于学业、工作他们吵过太多次，彼此都筋疲力尽了。
"直说你今天来到底想问什么吧。"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
范闲收拾自己的包，耳机、手机、充电线，摘下挂在墙上的钥匙。
"你都看到了，我现在要去上班了。"
范闲开门，母亲语气急切起来。
"老是有人划车，不知道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划他的车？"范闲平静看着母亲，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我……我相信你。"母亲也望向他，最终败下阵来。
"当然。"
范闲出门了。
现在是白天，范闲上的是晚班，出门是有别的重要的事。
范闲回忆起女神的女儿背的琴包上的logo，搜索附近的培训机构，很快就找到了。他一路走一路想用什么理由去看学员手册，就在机构门口看见贴着优秀学员照片的易拉宝——上面有女神的女儿，括号写了名字，叫"李多多"。
周围没人，范闲立刻拍下照片。试图软件很强，立刻显示出女神的某书账号——头像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范闲点开大图，审视女神的老公。
好丑。
应该是救过女神的命。
女神在这个账号记录生活，范闲把所有帖子都看了一遍，知道女神目前是家庭主夫，常在附近一家叫"红楼"的咖啡店坐，爱喝冰葡美式。
范闲又下了个交友软件，快速注册信息，特意把属性设置为0，定位10KM，刚刷几个人就看到那张脸——果然女神的老公看起来就是那种会出轨约炮的。
对方消息秒回，问了两次"你真的是下面的吗"。范闲没否认，约炮男提出见一面。
约在酒吧。女神的老公喷了难闻的古龙水，人没到，味道就过来了。
男人满面春风，两杯下肚人已经飘飘然了。
"多大了？还在上学呢？我不会搞到未成年吧？"
范闲笑笑："你猜。"
"没约过你这样的，和我老婆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你有老婆啊？"
"怎么你介意？"
男人的手摸过来，范闲终于不演了，面前的酒对准人的裤裆浇下去。
"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出轨男了！"
范闲扬长而去，路过前台要了一瓶威士忌带走，说帐算在里面那人一起。
出租屋里，范闲一边吃泡面一边喝带回来的酒，手机播放白天他录下来和男人对话的音频。
恶心出轨男一点配不上多多妈妈！
对了他现在还只能叫女神"多多妈妈"，范闲懊悔今天如果再沉稳些就能从出轨男口中套出女神的名字了。
范闲每日去"红楼"，点一杯冰葡美式坐窗边看小说——《庆余年》。
"打扰一下，你看的是《庆余年》吗？"
范闲看得入神被打断，抬头瞧去。
"对啊，你也看吗？我还挺喜欢这种类型的。"
那人干脆落座，掏出手机。
"难得遇见同好，加个联系方式吧。"
范闲愣住，后知后觉已经扫了，手机叮一声。
"我叫李承泽。木子李，承接的承，水泽的泽。"
范闲认真把三个字输入进备注。
"我叫范闲，不是那个犯嫌……"
"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走散的兄弟了，不然我们怎么又有这么多共同点！"李承泽托着下巴笑眯眯瞧范闲。
"我会打电话和我妈确认的，其实我也早就怀疑我是被收养的了。"范闲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把李承泽逗的噗嗤一笑。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感觉结婚之后，所有朋友都变得很忙，我也没什么机会去认识新朋友。"
"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我有预感我们会很合得来。"
"一定的。"
走出咖啡店天快黑了，李承泽要送范闲。
"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不用麻烦的……"
"那更应该送你了，我不急着回家。"
两人走到附近的住宅区，范闲站着不进电梯，手紧攥衣角。
"其实我不住在这里……"
"你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承泽，你听我解释……"
"对，我在听，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地方住……怕你看不起我……"范闲说了被继父赶出家门，搬来这里却身无分文，目前只能晚上到处找地方过夜。
李承泽叹了口气："我家还有房间，你先住我这里过渡吧。"
"怎么这么晚回来？"李承泽的丈夫接过他的大衣，"我带多多在外面吃过了，你吃了吗？"
"吃了，跟朋友。"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李承泽侧过身，范闲探出头，露出张年轻讨喜的笑脸。
"哥夫好！我叫范闲。"
李承泽的丈夫与范闲对视一秒眼神便闪开。
"请范闲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客房不总空着吗？"
"那个……我还有个线上会议……"
"你忙吧！我带范闲逛逛。"
安顿好范闲，李承泽带女儿去洗澡。范闲进厨房找水喝，李承泽的丈夫也在。
"你他妈有病吗？来我家干嘛？"
"我也没想到这是你家，承泽好心收留我……"范闲急着撇清。语速都快了些。
"你要是敢说漏一句……"
"那取决于你对承泽好不好了。"范闲喝了水转身回了房间。
"我看新闻说有入室抢劫的案子，要小心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李承泽的丈夫躺在床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哼。"李承泽刷着手机，头也不抬，"我没看到啊。"
"这个范闲…他什么底细你清楚吗？"
李承泽翻了个白眼。
"我看人很准，范闲没有坏心思，你别管了。"
李承泽关了灯，身体转向另一边要睡。
"他不会是想睡你吧？想方设法故意套近乎其实是想玩人妻？"
李承泽都快要睡着了，丈夫又开了口，张口闭口就是范闲。
"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