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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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
Summary
邓校从天文塔坠落, 虽伤未死, 到纽蒙迦德借宿, 最后定居在那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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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米勒娃,我说过,我只是误食了几个让人失去方向感的魔法果子­­­­­­— 梅林,它们看起来实在太诱人了­­­­— 并不需要卧床休息。麻烦你去请西弗勒斯熬瓶解毒药剂,喝了之后,相信我很快就能康复。”

邓布利多半躺在宽大的橡木床上,背后垫了个红色金丝厚枕,一边不经心地安抚着满脸焦虑的麦格教授,一边从床头柜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罐中选出一颗金灿灿的柠檬雪宝糖,利索剥开,送进嘴里,“但如果你坚持,那么我上午的变形术课就麻烦你了。”

披上晨袍就冲冲赶来的麦格教授与站在离床较远处的哈利·波特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算是回应。毕竟庞弗雷夫人千叮万嘱过,绝不能刺激病人。

当前最大的问题显然不是邓布利多误食了什么见鬼的果子,而是他居然会三更半夜跑去禁林,并且在生营火的时候差点烧掉半片森林。要不是被习惯夜游的哈利碰巧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邓布利多已经有几十年不再授课,以及斯内普早在几个月前就牺牲于大战之中— 不提也罢。

“哦,詹姆斯,你怎么也在这里?” 老校长似乎这在才发现站在角落里的哈利,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月形眼镜问道,“因为不守纪律,麦格教责罚你了?”

“这回我可帮不了你。” 他继而摇摇头表示,然后示意哈利走近些,压低声音补充道:“好孩子,身为一名合格的格兰芬多,违反校规不是问题,但被抓到就很不应该了。难道你愿意把今年的学院杯拱手让给斯莱特林?” 话末他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哈利尴尬地抓了把头发,不敢看邓布利多的眼睛,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邓不利多患了老年痴呆症,早在大战结束的那刻就有迹可循。起初,他仅仅是记不起一些学生和泛泛之交的名字,人们并没有往坏处想,但逐渐地他们发现,他会频繁的在学校四处梦游般晃荡,时常找不着回校长室的路。再后来,邓布利多开始混淆现在和过去,施咒也不再精确,有次甚至炸了一整面校墙。弗立维教授带领七年级的学生,其中包括复读的哈利和赫敏,用了一周才将其修复如初。

平心而论,哈利清楚,邓布利多能从霍格沃茨与伏地魔一役中活下来已然是奇迹。且不说他年事已高,就算正当他壮年时,也经不起来自于魂器戒指和洞穴里毒药的双重摧残。偏偏邓布利多还挺着强弩之末的身躯,联合霍格沃茨所有教授,为学校撑起一张坚不可摧的魔法保护网,拼死捍卫了所有学生的安危。在严重透支生命力下,身体与精神的衰落实所难免。只是在霍格沃茨,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最敬重的校长脑子出了问题?更何况他这个被邓布利多悉心保护多年的门徒?

哈利又想到战斗中死去的巫师们。胜利向来都是堆积在恒河沙数的牺牲之上的,即便是邓布利多也无力保全所有人能平安归来,但似乎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力量,就是希望,更是坚不可摧的后盾,免去上战场的巫师作为一个父亲、母亲、儿子或女儿的后顾之忧。

为了和平和更美好的明天义无反顾,这大概才是曾经出自邓布利多之笔的 “为了更伟大利益” 的真谛吧。

 

“咚、咚、咚。”

哈利转过头,看到一位满头白发,但仍略显腼腆的老人提着一只棕色皮箱站在校长寝室门口,踌躇不进。他依稀记得在巧克力蛙卡上见过他,叫纽特·斯卡曼德,是撰写《神奇动物在哪里》的作者,好友海格心目中的大偶像。纽特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位是新任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另一位是个高大魁梧的老者,由于脸被站在他前面的人挡住,哈利一时没认出他是谁。

“日安,纽特,很高兴见到你。” 邓布利多微笑地向第一位来客挥了挥手,“你让猫头鹰送来的那本新书我已经读完了,不得不说,我很期待你能再详细复述一遍你在智利,安第斯山脉中寻找巨型飞蛇的过程。”

纽特迅速瞟了邓布利多一眼,刚准备回答,却被身后的老者非常粗鲁地推向一旁。

“听说,你彻底疯了?” 老者尖锐地吼道。

邓布利多带着些许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突然闯到他身前的男人,鲜少有人会在他面前如此失礼。

“先生,请问您是?” 他语气甚是友好地询问。

“你不认识我?!”

邓布利多眯起眼又仔细端详了了对方半晌,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你当真要我相信,你认不出我?” 失去了耐心,老者又逼近一步,把嗓音提高八度,大声叱问。

“教授,他是您的弟弟。” 见邓布利多仍然迷茫,纽特在一旁轻轻提醒了句。

“我的弟弟?” 邓布利多疑惑地蹙起眉,“阿不福思不是在戈德里克山谷饲养他心爱的山羊吗?”

“你!!”

眼看年纪较轻几岁的邓布利多,现任猪头酒吧老板,控制不住情绪,五指紧握,愤懑地准备给老校长一拳,哈利和金斯莱赶紧上前左右夹住他,把他拉离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亲人换上遗忘症是一件令人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我能理解,但阿不思是为了守护魔法界的安宁才油尽灯枯,大脑退化,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他。” 麦格嗵嗵地来到阿不福思跟前,十分不满地数落道。

尚未等阿不福思对此作出回应,床上的老校长突兀地坐了起来,伸长脖子看向门外,询问道:“盖尔呢?他怎么没有来看我?”

阿不福思像是被雷劈了般,目瞪口张地盯着他的哥哥。屋内另几位反应过来“盖尔” 是指谁的巫师,面部也瞬间变得格外僵硬,低下头,好似对自己的鞋子产生了异常兴趣。

“盖尔?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就算你不记得奥睿利乌斯,难道连阿利安娜你都忘了吗?” 片刻后阿不福思好不容易从齿间挤出,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似乎微微闪烁了下,随即又变得茫然:“阿利不是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吗?”

眼见酒吧老板即将爆炸,麦格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宣布邓布利多现下需要休息,挥了记魔杖,强制阿不福思和她离开校长寝室,其余几人紧随其后。出门前,他们听到邓布利多心情颇好地告别道:“改日再聚,就去猪头酒吧罢,希望那里的黄油啤酒会比三把扫帚的更甜些。”

 

麦格领着一众人各怀心事地来到了她的办公室,阿不福思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停在一跟石柱前,手掌重重地拍了上去。

“混蛋!” 他大骂了声,随着又往柱子上打了一拳。

纽特明白必须得立即做些什么,才能达成这日原定的目的,于是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抬头,对上阿不福思的视线,正色说:“邓不利多先生,我知道,您一直以来对教授怀有诸多不满和怨愤。这是您们的家事,我本不该掺和,但您也看见了,教授现在确实变得有点神志不清,指责他没有任何益处,更何况,他一生都在为他自认犯下的错误赎罪,纵使他有天大的罪过,现在多少也该赎清了。”

纽特顿了顿,习惯性地移开目光,“事实上,今天冒昧请您和部长来霍格沃茨,是希望能同您们商量如何安置教授日后的生活起居。” 说到这里,他忐忑地左右摆动了几回双腿,求助似的瞄了眼麦格和哈利。

见状,麦格只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接下话头:“以阿不思目前的病情,他不适合留在霍格沃茨继续担任校长一职。他把一生都献给教学生涯,现在也是时候安享晚年了。”

沙克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已经有选中的地方了。”

“呃,是的。” 麦格难得说话吱唔,“我们一致认为纽蒙迦德是个不错的选择。”

室内刹时变得鸦默雀静,空气如冻住一般,直到阿不福思苍老、讥诮的大笑声响起。

“纽蒙迦德?!我没听错吧?” 沙克尔脸上震惊的表情堪比听闻伏地魔复活。

“您没听错,是纽蒙迦德。”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哈利确认道,“我们相信,这是最好的安排,也是教授的意愿……”

“不可能。” 沙克尔连连摇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教授亲口说的,那里有他心系的人。”

“哈哈,哈哈。” 阿不福思仰着头,喉咙里发出的长笑声比辱骂声更狰狞、刺耳,“我就知道,就算那混蛋害死了阿利安娜,曾像用过的脏纸巾一样丢弃他,我那好哥哥心里在乎的依旧只他一人。”

“不,不是这样的。” 哈利不赞同地摇摇头,“在对决伏地魔的最后一战前,邓布利多教授与我有过一次深谈。他为他对我的隐瞒道了歉,也向我坦白了所有。”

“哼,这是他拉拢人心的惯用伎俩。” 阿不福思不屑地表示。

哈利没理会他,接道:“教授说,虽非出于他的本意,但他直接或间接伤害过许多人,尤其是您们的妹妹和您。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此的忏悔和自责。”

“猫哭耗子。” 阿不福思呸了声。

“不,他是真心的。去年,为了获取伏地魔的魂器,我不得不在一个山洞里喂教授喝下绝望水。药性发作后,教授他跪在地上,噩魇缠身,苦苦乞求‘它’不要攻击你们,他愿意一人承受所有的惩罚。我从未看到过一个人如此哀恸无助。后来我才知道,教授以为自己回到了您妹妹死去的那天,而他求的便是您妹妹的默默然。”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杀死他妹妹的,正是他亲手施的咒?” 阿不福思阴森森地问。

麦格和沙克尔倒吸了口气,纽特则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有。” 哈利艰难地点了点头,“但如果他不那么做,格林德沃就会死。”

“他为了一个人渣,杀了他的亲妹妹!” 阿不福思粗暴地打断了他。

哈利张了张嘴,想要为邓不利多辩护,却一时口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认为,动机远比结果更重要。” 纽特双眼仍盯着地板,语气却非常坚定,“教授是想救,而不是杀害。如果面对重要的人陷入生命危机还能坐视不救,那么他就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了。相信如果当时默默然攻击的是您,教授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闻言,阿不福思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些许,缓缓地用目光扫过纽特,哈利和麦格,问道:“你们把我叫到这儿来,不会只是想和我讨论这件陈年旧事吧?”

“啊,是这样的。” 麦格见时机成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羊皮纸,“身为阿不思唯一在世的亲属,你自然也是他的监护人。所以,麻烦你在这右下侧签个字,同意我们把阿不思转移到纽蒙迦德。”

“我不会签的。” 阿不福思冷冷拒绝。

“不要意气用事。庞弗雷夫人说了,现在唯一能拖延病情的办法是缓解阿不思的思念,让他保持愉悦、乐观的心情。”

“我不会签的。” 阿不福思再次重申。

“阿不福思!”

麦格鲜少有用魔法训诫别人的想法,但此刻若不是纽特阻止了她,她未必能控制住自己。

“请您成全教授吧。” 纽特向阿不福思走了两步。一有三分之一米,这是他在社交里能接受的最近距离。“他和格林德沃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格林德沃利用血盟遗留下来的链接,把自己大部分生命力转移给您的哥哥,又把他身上夺命咒的侵害分去一半,教授早在坠落天文台的那刻就已经死了。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

阿不福思闭上眼睛,是似天人交战了会儿,最终还是接过麦格递给他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签了几个丑陋的大字,把笔往墙角一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宝藏在哪里,心也在那里。你究竟还是选了他。

 

邓布利多是在一个快入冬的晚上搬迁到纽蒙迦德的。麦格和哈利也曾担心过,他会拒绝离开霍格沃茨,毕竟他的神志一天比一天紊乱,能认出和记得的人少之又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自从他们告诉邓布利多,他的盖尔在纽蒙迦德等他,老校长恨不得即刻前往,能拦住他都堪称是奇迹。

而邓布利多能顺利住进纽蒙迦德,主要归功于送护他前来的沙克尔部长。在国际巫师联合大会上,这位新上任的部长力排众议,坚定表示愿意一人承担所有后果,才以微弱的优势勉强通过议会的相关表决。

当然,凡事都有代价,沙克尔瞟了眼霍格沃茨前校长手腕上的铁环,心下十分不忍,却也无可奈何。约束邓布利多的魔力是获取联合会同意的先决条件,虽然较之格林德沃,邓布利多仍拥有足够的魔力支撑他使用日常需要的咒语,但像个罪犯一样对待导师及战争英雄,着实有违他的良知。

出于愧疚,沙克尔匆匆安置好为牢房新添的木床、书桌、椅子等家具与被子、毯子、碗筷类杂物,甚至没和格林德沃交谈半句,就迅速告辞了。临走前,他轻声说了句抱歉,便挥起魔杖,给牢门施加了足足几十道魔咒。

好在邓布利多本人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旋律,精心布置起他的床铺。深蓝色印着月亮花纹的丝绸被套,紫色的星星羽绒枕,还有一个可爱的毛线睡帽。从头到尾他都未看向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的格林德沃,好似没发现囚室里还有另一人在,而格林德沃也很配合地没开口。直到邓布利多整理完毕,坐在床沿上环顾四周,打量自己的新居,老囚犯才缓缓扶着墙站起。

晦暗的囚室一如既往只由一盏蜡烛照亮,邓布利多虽然自带了不少魔法蜡烛,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取出点着。这也是为什么,当格林德沃步履蹒跚地来到他跟前,他在看清对方脸的瞬间,惊愕地轻呼了声。

“他们说,你搬来这里想与我这个老朋友叙旧。怎么,见到我不开心吗?” 老囚犯咧嘴笑了笑,露出整个口腔中仅剩的一颗牙齿。”

“你—”

“嘘。” 格林德沃把一根手指抵在邓布利多的唇上,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装疯卖傻,费尽心机,才来到这里,难道不该先给我一个吻吗?还是说,我的模样吓到了你,你准备继续演戏,假装认不出我?”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但显然放弃了继续饰演患痴呆症的老人,握住格林德沃的手臂站了起来。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着这个让他日夜思念的人。区区几个月,格林德沃却是比之前更老了几十岁,原本就唏嘘的头发如今已完全掉光,弯曲的脊柱凸出得厉害,再也没有办法挺直,就连邓布利多最爱的那对异瞳也变得浑浊不清。纵然邓布利多料事如神,早在离开纽蒙迦德的时候,就已猜到格林德沃为救自己动用禁咒的后果,也无法减免亲眼见证时,感受到震撼心灵的冲击。

“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滚回你的破学校去。” 格林德沃轻蔑地挑眉说。

邓布利多仍没有出声,只是抬起手,细细描摹对方脸上由皱纹演变成的沟壑,目中只剩下怜惜与爱意。

可这恰恰是格林德沃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

“去你妈的,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一把打开邓布利多的手,怒吼道,“滚!离开这里,告诉所有人,在我的刺激下,你病愈了,这样或许还能保住你伟大白巫师的头衔。老蝙蝠尸骨未寒就急着与我暗渡陈仓,嘿嘿,就算是你也免不了遭万人唾弃罢?”

邓布利多怔了怔,有些懵然,随即便反应过来,忍不住翘起嘴角,揶揄地问道:“你这是看了丽塔·斯基特新书吗?不得不说,虽然欠缺了点真实性,但总体写得还蛮精彩的。”

“你不怕遗臭万年吗?” 格林德沃厉声质问道。

“年轻时或许会,现在嘛……” 邓布利多摇摇头,“荣誉、名声,我承认,我曾经确实很看重,甚至可以说梦寐以求过,但自从阿利离世,你我分道扬镳,我便只想当一名默默无闻的教师。可惜事与愿违。你知道吗,在他们给我颁发梅林爵士团勋章的当晚,我亲手销毁了我拥有的全部奖状。就这样,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别人说我自毁一世英名吗?”

“就算你不想流芳千古,也没必要到这里来陪我等死。你我不同路,死亡也改变不了这点。死后你去你的天堂见梅林,我去我的地狱逍遥快活。何必呢?”

邓布利多闻言肩膀抽搐了几下,是似在强忍不笑出声,“看来人老,都逃不过大脑退化。且不论是否真有天堂地狱存在,没有你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天堂?”

格林德沃全身一震,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适才听到的。

邓布利多轻轻牵住他的手,真挚地补充道:“我只在乎现在。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共赴下一个旅程。”

这番话对邓布利多来说,直白得不可思议,格林德沃却从中只抓获了一个信息,一个让他死水般的血液再次沸腾的信息:他的阿不思回来了。在漫长的一世纪后,他终于等到他的阿不思真真切切地回到他的身边。于是他笑了,畅快无拘地一如当初那个意气飞扬的少年。

夕阳尽头是满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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