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月城柳24岁,新年到来的前一天夜里前辈们还在着手修复一扇江户时代的屏风——金碧辉煌地供奉在眼前好像一尊大佛——月城柳仍处在只能在一旁观察学习的阶段,像传送带的一节,不断地给谁递着工具。零点过去时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后来不知道是谁大梦初醒一般把大家都赶出研究室:去新年初詣吧,大家一起,都别闷在这里啦。
月城柳只匆匆套了件大衣,随一队人马爬上离研究室最近的一座矮山上的神社参拜。那时大家并排站在山顶的石阶,夜晚明明还是漆漆黑,前辈却指着大概是群山际的方向说看吧,是新年的曙光。有人向山下大喊:新的一年多给点经费吧!别人回他说那你不如直接喊给○○さん听好了。又有人碰了碰月城柳的胳膊肘说很冷吧?月城柳摇头,可那人还是自顾自说着记得戴了围巾就好了。月城柳又一次展开了攥在手心里的一张小纸条:小吉,生活变动,苦尽甘来,需保持耐心。
变动吗?嗯,毕竟她要毕业了,而她没想过要读下去——继续在这个研究室和这群前辈们一起。即使是3年前她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潜心研究的一天。学生时代,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擅长学习。高中听从老师的意见选择了利于就业的理科,却总是落后旁人一步,将板书一字不差地记下,站在办公室里给老师解题,老师总要说其实有着更简洁的办法。有一任老师年过花甲,满头银发,对自以为隐藏起固执的月城柳说数学是艺术,代数是音符。可月城柳听不懂。高中毕业,她以县前百分之十的成绩考入了京都最好的大学,读最冷门的专业。
月城柳学文化财与保护,本科期间几乎通读了历史书。旁人说是因为教学大纲修改了,明年就不会再开设这个专业了,所以学生才会这样少。20岁成年那天月城柳独自一人去居酒屋要了酒,一边喝一边和老家的朋友通电话,失手把酒杯打在地上,月城柳着急用手去捡那碎片。店员吓了一跳,说请不要勉强。对不起、对不起,月城柳只是道歉,我会修好它的,也许她有些醉了,但她或许可以做到的,金缮修复,黄金的颜料使破碎的瓷器完好如初,她在教科书里读到的。月城柳的少女时代就这样和瓷、玉、古老的言语相伴度过了。本科毕业时没有任何对未来的头绪和方向,好在自己的专业本科生也找不到工作,月城柳顺理成章地读了研,如今她又快要毕业了。苦尽甘来吗?如果其实连苦也还没有来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新年初詣的两天过后,老家的母亲打来电话,说托熟人帮她在东京的一家公司找了一份文职工作,母亲说很不容易才办成的。柳柳去试一下吧,如果不喜欢······母亲也没想到月城柳那么快就答应下来了,又问现在研究室的前辈们没关系吗,一起工作很久,感情很深了吧?月城柳毕业那天大家一起为她开了欢送会,气泡酒在瓶塞起开的一瞬间流在桌子上,月城柳那天说了很多话,好像她也在为另一个人送行。
搬到东京只能住在房租低的千叶,1DK,到新宿的公司通勤要一个半小时。公司的社长是她远房的舅舅,挑了一个晕头转向的前辈来指点她。前辈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余年,采购办公用品却还总能丢下一两样,今天是圆珠笔,明天就是订书器。月城柳把改好的版本发给她,她凑在柳的电脑屏幕前总会流露一脸天真,明明已经是戴上婚戒的人了。月城柳适应新生活适应得很好,她很快就改掉了京都人的口音和习惯,只不过有时还是爱吃茶点。一次把红豆包带到了公司,被科长调侃了一句,后来她就不再带了。月城柳似乎擅长寻找生活的共通之处,开会过后她去打扫会议室,收散落的文件,又把玻璃杯送回茶水间,她如今工作的一切和从前在放大镜下用软毛刷掸下瓷片间的尘土是相似的。她总是要使什么复原。
故事发生在月城柳上班通勤时的普通的一天。在东京站换乘,挤上中央线,堪堪把手臂挂在电车扶手,像沙丁鱼罐头摇晃,月城柳看着窗外掠过的光景放空,就是那时,她听见电车顶传来一声巨响,像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一般。月城柳当下抬头看去,没有任何异样,环顾四周的人群,平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那声响。月城柳捏了捏掌心,目光放在窗外的方向,却被惊吓得身子一震,窗外本是晨光熹微中城市的街景,却突然在半空中有放大的人影一闪而过。是月城柳的老毛病犯了吗?她有时身心疲惫,会有漆黑在眼前扩散,严重时简直如同失明。可这次月城柳看到的分明是人影没错。月城柳在盛夏感到些寒意,闭起眼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开始想今天工作的内容,一条一条列清时也感到自己冷静了下来。
电车在这段时间到达了新宿站,月城柳随人流走下车厢,眼前的人群从某一处开始分开两侧,好似在避让着什么。月城柳看了看手表,茫然地跟随着人群前进。也许有人的便当撒在哪里,也许一块地砖碎在了路上,人群认得那些会发生在生活中的意外,所以安静、缓慢、无异常。月城柳看着自己的鞋尖,想她不要踩在前面人的鞋跟上。未曾留意的某一刻,她自顾自地停住了步伐,就像旅人在不期而遇的自然奇迹前那样,张着嘴站住脚步。那是人群分岔的源头,月城柳走至那一点,抬起头,眼前长着动物耳朵的少女说,“你来了,月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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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月城柳7岁,班上传闻马上就要世界末日,洪水岩浆要爆发,每个人都要提前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埋在学校的花园里。月城柳问朋友:我们都会死吗?那留下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忘了朋友是怎么回复她,也许朋友真的说服她了,她把自己的零钱罐和朋友的玩偶埋在一起,后来好久都没有钱花。
星见雅来的那一天——她说“请随我来”,就自顾自地向前走,月城柳艰难地避开人群,跟在这个矮小的少女身后,看她长发散落、腰间配刀,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来晚了啊。
月城柳已经24岁,做最没有前途的工作,收入堪堪付得起房租,她没办法改变世界了。“那个……”,月城柳想叫住她,也许声音有点小,嘈杂的车站里月城柳看见不远处的少女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她转过身站住,月城柳想她应该听见了,而且是在等自己说话。
“现在……我现在没有空,等下要上班,下班以后你再来找我好吗?”
月城柳看见她嘴唇张合,但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月城柳看了一眼手表,“晚上七点半,还在这里,我等着你,好吗?”
星见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她后退了半步,没有任何蓄力动作,她在人群中跳起、腾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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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月城柳异常冷静,打字时键盘敲得电光火石,整理了会议记录然后还有报销单,送到财务部又转过身去接待访客,月城柳甚至觉得自己比以往还要忙碌,也许世界要毁灭了,往表格里填着数据时这样一句话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如果她守不住这份工作世界才真正要毁灭了呢,她心想。编辑好了邮件点击发送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鼠标炸开了五彩的烟火,她愣愣地、又喜悦地,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从前小时候看漫画常出现的图标。漫画的主角有红色的头发,五个指头点燃五簇火焰。少女回过头,耳朵抖了抖。月城柳掩住嘴,怎么又想起她了?
她会怎样的魔法?
下班时匆匆和同事告了别,提着背包刚走出工位不远,被科长叫住说明天的日程临时要修改,月城柳又回到电脑前订正,打过几通电话再重新抬起头,已经八点多。糟了啊……
穿单鞋,小跑到车站,鞋底在地砖上嗒嗒嗒地踩,月城柳弯下腰喘着气,抬头看见站台旁,也许就是和早晨一模一样的地方,月光下星见雅笔直地站在原处。月城柳跑过来的很久以前星见雅一定就听见她的声音了,可星见雅只是看着她。
“抱歉……临时被安排了工作,我……”
“无妨”,星见雅打断了她。
月城柳不知道魔法少女有没有生气,问她我们要去哪里,她只是说有很重要事要月城柳知道,“要不去我家吧”,那样提议过后,月城柳想带着她坐电车,但是看了看她招摇的耳朵,觉得还是算了。狠下心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她先上,星见雅说不要。月城柳眨了下眼说“什么”。
就是这样,月城柳花了8000円独自从新宿打车回了千叶,打开车门下车的那瞬间,看见星见雅从眼前的屋顶跳了下来。
月城柳忘记买便当,冰箱里只有weider[*能量果冻],姑且拿来当晚饭了,然后就找不到什么来招待飞檐走壁少女了——此时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她到底是猫?狗?还是什么)。
“请稍等,我洗些水果来”,月城柳忙忙碌碌地拐进厨房,第一次觉得出租屋狭小。
“蜜瓜吗?”她突然说话了,不小的音量让月城柳站住,“不……不是”,然后月城柳又补了一句“抱歉”。
月城柳洗好了一盒小番茄拿到茶几,星见雅说“不必多礼,请坐”,月城柳迟疑地寻了一块坐垫跪坐在地上,要她去坐在沙发、星见雅身侧,她有点不自在,何况沙发已经没剩下多少空间。
月城柳想找些话来说,看见眼前的少女拿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然后紧接着又放进另一颗,左右两边,两腮鼓起又落下。而且,嗯,是连同番茄梗一起吃掉的类型啊……月城柳突然觉得语言不是必要的。她们很安静地共同吃着小番茄,频率是星见雅吃了四颗的时候月城柳吃了一颗,其间月城柳在星见雅眼前把摘下来的番茄梗状似无意地晃了晃,然后忍不住笑了。
月城柳静悄悄地猜测着她们为何相遇,目光落在星见雅在茶几放下的佩刀上,不自觉地在意。月城柳目测其长度,3尺5寸?她不确定,很想知道其是否刻有刀铭。曾经在课本上读到过一把同样通体乌黑的灵刀,传说承载着历代使用者的魂魄。月城柳想象这把刀出鞘的样子,同时想象着星见雅,她会用这把刀对抗世界的对立面吗?她会是明白、然后坚守正义的定义的人吗?
如果她来找她,只为了和她一起坐在桌前吃小番茄就好了。如果她的魔法是能变出源源不断的小番茄就好了。
月城柳很自然地给星见雅递了纸巾,星见雅接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说多谢款待。月城柳说不再吃了吗?星见雅摇头。“柳小姐”,月城柳想她要开始讲正经的事情了,想在她脸上找到些严肃的神情,但是感觉她一直就一副表情。
“我找到你,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味道,那味道不属于人类。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欸??”月城柳用手掩住嘴,“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探明那气味的由来。合理的猜想是你误得了并不属于你的物品带在身上,但那并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效果。你通身都是属于我的气味,这是异常的。”
月城柳把手背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看星见雅。
星见雅的耳朵动了动,她动作利落地拿起茶几上的刀站起身。怎……怎么了,星见雅走到一边紧闭的房间门前,“柳小姐,这里是你的卧室吗?失礼了”。
星见雅提着刀开门进了房间,月城柳想跟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刚起身就看到星见雅从房间里出来,刀鞘上挂着苍角——它用牙咬着那刀鞘悬空着。
苍角是月城柳不久以前捡来的流浪狗。说是捡来的,其实是它自己跟着月城柳回家的。很亲人,又吃很多,月城柳觉得它该是从别人家里走失的,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认领的人家,月城柳只能先养着它。往常都是月城柳一开门它就扑过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星见雅摇了摇刀鞘,于是苍角在半空中摇晃。“苍……苍角,松嘴,乖”,月城柳有些混乱。星见雅伸出手指,弹在苍角的脑门上,苍角嗷了一声落在地上,想跑向月城柳,却被星见雅抓着后脖颈提了起来。“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啊?啊……不好意思,它应该不是故意的,平时……”
“你看不见吗?”星见雅打断她,然后看见月城柳茫然的神色,星见雅像叹了口气一样地说,“它是鬼啊”。月城柳还没来得及惊讶,星见雅上前一步,离得她更近些,月城柳吞下自己想说的话。
“可以把眼镜摘下来吗?”星见雅问。
月城柳照做了,期间苍角在星见雅手中扑腾了几下,被星见雅看了一眼就一动不动了。
月城柳把眼镜拿在手里,又不自在地把手背在身后。看不清星见雅,可也觉得她这时在看自己。星见雅说“失礼了”,然后她的手覆上来,盖住月城柳的双眼。
星见雅的手比月城柳想象得要更温热些。看不见时听觉好像变得更加灵敏,月城柳甚至感到自己能听见远处电车驶过,或者说她不想相信此刻周遭是一片寂静。月城柳觉得时间缓慢,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打断这样的时刻。感到自己的呼吸使胸膛起伏,眼前的黑暗随时间流逝似乎透出一点亮光。月城柳以为是星见雅的手要拿开了,于是她想睁开眼。然后星见雅说“别动”,好像她能感到掌心中月城柳最细微的挣扎,“马上就好了”,星见雅说。
星见雅的手拿开以后月城柳忽然不太敢睁眼了,睁开一条缝,觉得世界好像比以前更亮了,也不是,更清楚?她视力变好了吗?月城柳睁开眼,星见雅还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月城柳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直到星见雅把另一只手里的苍角举起来,月城柳才大梦初醒地想要解释些什么,然后月城柳看见星见雅手里的苍角好像变了形状。不对,它整个身体都变成了蓝色,脑门长出两个角,正向星见雅咧着牙。月城柳吓得后退。
星见雅好像对月城柳被吓到这件事很满足,她松了手,苍角落在地上,飞快地跑回了月城柳的卧室。
月城柳站在原地,说“怪不得觉得它这几天不对劲,吃得越来越多,前几天还咬了我一口”。
“让我看看伤口”,星见雅说。月城柳把手臂伸给她,“没有留下疤诶,大概当时咬在这里吧”,用手指点了点。星见雅托起月城柳的手臂,几乎要放到她自己眼前,就这样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把手臂还给月城柳。月城柳碰了碰手臂,觉得被她看的地方有些痒。
月城柳想问星见雅,那我只打狂犬疫苗会不会没用啊,“那”字刚说出口,她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感到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空气中好像有彩色的波纹在一刻不停地流动,月城柳的手在空中挥了挥,看见那波纹泛起涟漪,好像梦中的场景。月城柳沉醉于那颜色,简直太美了,一定是星见雅刚刚把手放在她眼前做到的。
这是世界本来的样子吗?星见雅眼里的世界也是这个样子吗?眨着眼看向星见雅,发现那波纹避开她而游动,世界的景物被波纹所纷扰,而她似乎是不变的。
“我需要向上级汇报这里出现的情况”,星见雅说,她将刀佩戴回腰间,从自己的手指取下一枚戒指,“当它在月光下闪烁时,我会再度回来”。
戒指落在月城柳的手里,银光闪闪。“你的名字里也有‘月’字,好巧”,星见雅说。
月城柳没明白她的话的意思。星见雅走到卧室,把躲在角落的苍角提起来,“它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了”,星见雅走到窗边,“那么”。
月城柳眼前迷乱的波纹使她不适应,她像一边拨开什么一边才跟上星见雅,“等等,先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啊?”
星见雅似乎很意外月城柳会这样问她,她念出自己的名字像在说别人的名字,然后她说,再会。
拉开窗子,星见雅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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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月城柳照常去上班,本来想请假的,但是一边想着就这样用掉年假真的划算吗,一边就又搭上了去往新宿的电车。
眼前的波纹勾勒出每个人与物的形状,月城柳细细地看去,发现那线条状似纷乱,其实有着某种规律,好像随着人的呼吸的起伏而变化着,人与人是联系的,世界是一体的。月城柳好奇地注视着,像拿着万花筒的小孩。飞鸟在空中掠过,抖落明亮的星尘。风穿过树枝间,留恋地回转。线条甚至激发起月城柳的想象力,电车上看人和人挤在一起的头顶,不知怎的想起牧场和羊,看见牧羊者放一片树叶在嘴边吹起旋律,旋律又变成蒲公英流进风里,蒲公英播撒羊群。她每走一步柏油马路都变着颜色,斑马线中央平地长起参天的树木,小轿车与小轿车间游过鲜亮的鱼群。月城柳那天准时到了公司,前辈说她怎么没戴眼镜,还看起来这么开心。
打开电脑,月城柳令自己转换工作状态,可在色彩纷繁的世界确实难以专心。月城柳那天第一次在工作中失误,抱着材料找科长道歉,鞠躬要上半身和地面平行。可就连那时月城柳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科长训斥的话传来耳边,她看见有松鼠在科长的皮鞋边打转,抬起头看了科长一下,他的嘴好像河马。
时间走得飞快,恍若隔世地加班,觉得在这样嘈杂的世界里很难寂寞,可手指在键盘敲打时总是不自觉地看着多出来的那枚戒指——如果她想要寻求片刻寂静——戒指是静止的。月城柳从前总是觉得世界好像谁的玩笑,每个人头顶其实都列着血条,拼尽全力地组队、升级、强化特殊技,把明明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另一方当作boss来打。有一天一个妖怪少女从天而降,把世界原本的面貌揭露给她:她看见一堆乱码。世界纷繁复杂,可世界是真实的,她的食指是真实的,只有食指上那枚戒指是不属于世界的。
下班回家走在路上有海豚一刻不停地从地平面跃出,月城柳冷冷清清地回到出租屋,终于觉得自己很累,紧闭上眼,只剩下大雪纷飞的黑白色图景,雪花组成马戏团的帐篷,条纹旋转着向天空进发。月城柳握了握那枚戒指,想幸好星见雅没要她拯救世界,她不用做任何事、做出任何改变,她只要等着星见雅,把她的东西还给她就够了。
星见雅回来是在那两天以后。月城柳这几天里在外人眼里看来一定是魂不守舍的,接二连三的前辈来问她要不要休息,她说真的不需要,前辈又说她不要逞强。月城柳不再继续对话,也没再失误过。
那天月城柳下班直挺挺地倒在沙发,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抬起在空中,就是那时黑暗中那戒指忽然莹莹地泛起光晕。月城柳即刻坐起来,拿到眼前,看它仿佛月光的圆环。
星见雅,你在哪?也许她那样默念着,直觉地走向卧室。那时星见雅倚靠着窗边,回头,好像她没有离开过。
“准备好了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