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口预警！
晗叽/叽咪 现背
我们缠绵纠葛的悲喜心劫，是遗憾又徒劳的空响，是咬破舌尖血肉的藕断丝连，还是打断了骨头也挥之不去的顽疾？
01 初智齿
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
历程元站在宿舍楼前，看着雨水沿着屋檐落下，像一根根透明的线，将整个世界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心里仿佛被坏天气淋湿，有些乱，闷的透不上气。
朋友圈里不断有新的头像刷新出来，却无一不是那两三张被标注的花花绿绿的截图，纷繁的扎眼了。阳光强烈，她垂眸，伸手挡了一下。
那个被爆出肆意聊骚，发言诡异，傲慢无礼，在朋友圈被狂转、群嘲的瓜条主人，恒宇晗，是她的化学老师，也是厦门一中的段长。
而今天，历程元已经与他展开了恰好六个月的恋爱关系。
该恨吗，可是明明前一秒还在爱。不该恨吗，看着屏幕里的聊天记录，那个人油腻猥琐的样子又让她极度反胃。
她无法接受那个每天对她掏心掏肺又百依百顺的伴侣，居然在恋爱关系中如此不忠诚。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汹涌的吞没了她，历程元发力拧着胸口前的衣服。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世界上还有几个她。
她不敢打电话过去质问，手机没电关机，也不管不顾。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没有力气再扶稳门，任凭风将它重重合上。
舍友们全都在眉飞色舞地讨论黄宇晗。
他们的恋爱，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日常与她最亲密的舍友都没人察觉出端倪。
历程元自嘲地笑了笑，她难免会去想。
恒宇晗平时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和她有一点点互动，就连最基本的师生间的沟通他都想规避。每每历程元从他的辅导桌前走过，犹豫地看他几眼，可恒宇晗永远低着头，没有为她分神一秒。
她也曾经委屈，可到头来只是小心翼翼的在约会时问一句，恒段，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说他们的爱是禁忌，可除了爱，他们还要生活，也因为爱，他要给她买面包。所以要小心，不能失去现在幸福的一切，包括工作。
历程元不想再回忆当时她对这番话有多感动，蠢的，以为自己遇到了对的人，固执地相信真爱无敌，一个人咽下了许许多多委屈。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小丑。
恒宇晗根本不在乎，爱和前途他都不在乎。
历程元对着镜子里自己略微憔悴的面庞，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可恒宇晗对她的好又演不出来，至少约会时，恒宇晗一直是一个完美男友。
会特地换上她最喜欢的西装来接她，在约会时绅士地拉开咖啡厅的椅子，贴心的帮她拌好盘中的焗饭。
会在她开心的时候和她一起笑，然后两个人簇拥着滚做一团，心跳贴着心跳，他说，如果你愿意更开心的话，想要一束花吗。
历程元当初喜欢他什么。
因为他自信，闪耀，勇敢，单纯。
不，他一点都不单纯，他是感情里的叛徒，是秘密败露的不忠者。
她甚至怀疑，她曾经认为恒宇晗对她流露出的年长者的耐心，看她哭泣时，到底是怜惜，还是拿捏。
历程元想洗脑自己，即使她正在经营一场一地鸡毛的感情，可日子还要过，明天还会到，没有人会同情她的遭遇，而停下世界的步伐。
所以，洗脸，刷牙，睡觉，然后假装无事发生的生活下去。
几乎是刚把牙刷伸进嘴里，她就被牙膏浓重的薄荷味呛出眼泪。她没有去抹掉，只是固执的重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使劲，几乎要把牙齿刷褪一层角质。
她含着泡沫仰头，注意到泡沫中那个红艳艳的舌尖上，那个红艳艳的伤口。
她突然想起，就在上个周末，事情发生前她和恒宇晗最后一次约会。
他们一起去了猫咖，小猫就争先恐后的在他们身边晃一晃，真可爱。历程元甚至偷偷给那人和怀里的猫拍了照，想了想，发了条私密朋友圈：今天天气很好，猫咖里我最喜欢这两只小猫。
逗着猫，她就被恒宇晗按在沙发一角。恒宇晗其实不是很高大，可控制住她已经绰绰有余。他轻轻扶着历程元的双肩，俯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很深，身边还有暖乎乎的小猫时不时拱着她，历程元感觉凉的凉，热的热。
恒宇晗突然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头侵略性地撬开了历程元的口腔，贪婪又狠劲。
历程元接不住了，指尖颤抖着掐着恒宇晗的锁骨。恒宇晗使坏的咬了一下她的舌尖，才默默的退出去。
那被恒宇晗咬下的一块肉，藕断丝连着，历程元抿抿嘴，别过头不去看恒宇晗。
这被背叛和辜负蒙上肮脏滤镜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她觉得舌尖上的伤口红的眨眼。
太恶心了。
历程元抓起牙刷，突然开始疯狂的洗刷着舌苔，仿佛这样就能洗去那些不忠的过往，回到最初的记忆。
她的指节用力的发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泡沫呛进了嗓子，她剧烈的咳嗽，甚至开始干呕。
“程元”
历程元听到有人唤她。她抹了把脸，皱着眉，艰难的转过身来。
花寻芬——她的宿管，不知什么时候刷卡进来，站在了她的身后，历程元急忙又背过身去。
花寻芬似是欲言又止的上前了半步，又与她心照不宣地什么都没说，草草给这个宿舍点了名，转身离开了。
几乎是花寻芬离开的一瞬间，历程元眼眶中打转了许久的泪水，颤抖着淋了下来。
他们的恋爱，不是没有人知道的。
有的，比如，花寻芬。
她突然觉得牙齿好疼。
智齿是上个月恒宇晗陪她去拔的，历程元还记得医生拿着钳子一点一点拔去牙龈上的碎齿，当时她的眼睛就跟现在一样红，可明明那天以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痛过了。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这段用糟糕形容还过太片面的初恋，就像初智齿一样，让她弯下腰的痛，久久不能直起身来。
她也意识到，再也没有人能给她这样，宿命般降临的，初智齿一样的记忆。
02 槲寄生
夏天的阳光倾洒而下，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的热浪轻轻翻涌，模糊了地平线，微风偶尔拂过，缠住历程元的发丝。
今天是历程元第三次跟她的化学老师打招呼了，其实她是有一点脸盲的，不过这个叫恒宇晗的老师总是很热情，所以她渐渐地留下了一下印象。
历程元很喜欢向外观察，但日子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平平仄仄平平仄，对身边的人的印象像数码小人一样，一格一格的拼凑起来。
比如班主任一贯的英伦风，脱不下的玛丽珍小皮鞋。比如数学老师奇形怪状，五彩缤纷的劣质薄衬衫。比如舍友示范饭的美丽大方从容，还有这个学校在她心中产生的弹性的爱。
历程元轻轻走到班级前方，翻阅着晚自习值班表，她用手描着日期那一行，慢慢的挪动着。
找到了。
18:55-21:45 恒宇晗。
他是历程元的记忆城堡里，色彩最丰富的一个小人。幽默风趣的时候是金色，配方程式的时候是蓝色，严肃认真时是黑色，而私下和同学们打闹又是粉色。
“恒段，我想听你再讲一遍氧化还原，我没听懂。”
历程元半蹲在辅导桌边，侧身对恒宇晗诉苦。
恒宇晗闻言，仰起头，氧化还原是吧，嗯好，明天中午吃完饭来图书角给你讲。
历程元没有忘记恒宇晗的约定，第二天中午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没有解答朋友们疑惑的眼神，先跟他们告辞离开了。
恒宇晗已经在图书角的长凳一侧等她。
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T恤，头圆圆的，安静地敲着电脑。
历程元悄悄地走近了，第一次和段长独处，还是挺吓人的。她咽了口唾沫，心跳如鼓声般，轻轻开口叫唤了一声面前的人。
程元啊，恒宇晗不像她一样紧张，自来熟的招呼她坐下。
然后掏出了一份讲义，带着历程元细细的把课堂的内容又回顾了一遍。
大概二十分钟过去，历程元掌握了氧化还原，不禁在心中给面前的人竖起大拇指。
历程元起身正准备道谢离去，恒宇晗又似乎福至心灵般，摸了摸油亮的脑门，喊住了她。
然后将帆布包从肩膀一侧卸下，掏出了一杯霸王茶姬，还贴心的插好了吸管，递给面前的女生。
历程元愣在原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手中被人硬塞进一杯奶茶，她不敢乱动。
她听见恒宇晗问她，有没有补习化学，他可以免费做她的上门家教。
鬼迷心窍的，历程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好，上门家教。
可惜后来很久她才知道，恒宇晗不只教她，也只对她免费。
初次补习时，历程元起了个大早，把房间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通，还换了一件很可爱的睡衣。
不想给客人留下不好的影响，很合理的吧，她想。
然后她在客厅，坐立难安地给恒宇晗发了些消息，大概是您到哪了，到了跟我说。
不一会，门铃响了。
历程元领着恒宇晗到书桌前坐下，刚坐下，她听见旁边的人噗嗤笑了一声。
转过头去，发现恒宇晗正盯着她桌上摆的小时候跳舞的照片看，嘴角勾起了一抹生动的笑意，笑没了眼睛。
历程元羞赧地把相框拿到身后，老师，该上课了。
一节课过得很顺利，历程元认认真真写完了出门测，恒宇晗现场给她批改，她答了全对。
嗯好，真厉害。恒宇晗抬手往历程元头上揉了一把。
历程元龇着牙，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被那个人弄乱了，头发。
历程元愣着送走了恒宇晗，心猿意马。
她回到房间，将自己重重砸在床上，脑子里翩翩着刚才的场景，讲题间有些拉丝的眼神，不正常的社交距离，发丝上残留的温度。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钝感力，恒宇晗对她的那些特殊，她都能感觉到。
可最最痛恨的是，她居然不排斥。
跨年那天，恒宇晗又安排了补课。
他带着一个新的帆布包来了，历程元从没见过。
走到书桌前，历程元自觉拿出了这周末的作业，置放在他们中间。
恒宇晗摇摇头，程元，先收起来昂。
历程元不明所以，只是照做，可她觉得今天的种种，都不一样。
恒宇晗突然什么也不说，盯着历程元，着了魔一般。
历程元赶紧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恒段，恒段。
恒宇晗猛的握住了历程元的一只手，经年操控粉笔的手起了茧，粗糙地摩挲着，指尖缠绕在一起。
恒宇晗看面前的人似乎被吓坏了，柔声说道，程元啊，想见见你啊，喜欢你啊，想见你一面好难。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恒宇晗又自顾自地说到，你也喜欢我嘛，一点点可爱，好多多开心。
他像是一个不知满足的婴儿，发现没有被拒绝，就变本加厉。他伸手捏了捏面前的人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程元啊，你看，你不抗拒的。
他们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交换了一个很甜很甜的吻，这个吻的秘密宏大到隔壁就坐着历程元的父亲和母亲。
历程元的初恋就这样戏剧一样的降临了。
这天是个星期天，历程元还要回去上晚自习。
恒宇晗跟历程元父母交代，开车送历程元去学校，然后带着她出门了。
走到车库，四下无人，恒宇晗满足的笑了笑，伸手又去勾历程元的手。
历程元的脸涨红了，隐藏在黑暗陈旧的地下车库里。
历程元昨晚又是熬夜看小说看到快通宵，这会在车上已经昏昏欲睡，小轿车晃着晃着，没晃两下历程元就枕着书包睡着了。
被恒宇晗叫醒时，一时半会回不来神。
我真的和恒宇晗在一起了，和我的化学老师谈了恋爱。
清醒过来后，历程元发现这四周居然意外的陌生，至少她清楚这不是学校。
恒宇晗得意的扬起嘴角，我帮你请掉了晚自习，今晚的时间请交给我吧。
他拉着历程元，从角落一扇攀着爬山虎的门走了进去。刚站稳，历程元抬头，烟火炸在眼前，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游乐场的灯光璀璨夺目，五彩斑斓的霓虹映照在人群欢笑的脸上。
历程元和恒宇晗肩并肩站在广场中央，仰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朵朵光影在天际绽开，又缓缓散去，映在她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烟花的轰鸣声渐渐消散，四周重归宁静。
恒宇晗轻轻侧过头，嘴角带着笑意：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摩天轮缓缓升起，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玻璃外的城市灯火点点，像是无声的星辰。
历程元靠在窗边，望着逐渐变小的游乐场。
恒宇晗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交织在一起。夜风微凉，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当摩天轮升至顶端，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繁华与宁静交织，仿佛此刻只属于他们。
恒宇晗低头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温柔。
历程元抬眸，心跳仿佛与这夜色融在一起。
下一秒，恒宇晗缓缓靠近，轻轻吻住了她的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唯有心跳声在耳畔回响。
他们吻了良久，眼见摩天轮要转到下方，依依不舍地松开。
历程元脸颊粉粉的，细声问。
“恒段，你知道槲寄生吗？”
“他们说，在槲寄生树下接吻的人，会一起幸福终生。”
恒宇晗转了转眼珠子，嗯，我知道。
厦门找不到槲寄生树，摩天轮也足够了。
历程元想到之前看的传说，皱了皱眉，一起坐过摩天轮的情侣，好像都无疾而终了。
恒宇晗拉着她往前走了，风里，历程元听见他说，在顶端亲吻就不会。
接下来的半个夜晚，历程元和恒宇晗在游乐场里尽情享受着每一个瞬间。
旋转木马的音乐轻缓悠扬，过山车的尖叫声在夜色中回荡。
他们在彩灯交错的园区里奔跑，笑声随着微风洒满整个夜晚。
历程元拉着恒宇晗的手，兴奋地指着前方的激流勇进。
清凉的水花溅在脸上，带走了夏日的炙热，只留下心跳的悸动和快乐的回音。
玩累了，两人走到饮料摊前，夜晚的灯光洒在汽水瓶上，泛着细碎的光。
历程元轻轻喘着气，眸子里映着微微跳跃的霓虹，笑着说道，我想喝汽水。
恒宇晗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转身去买。
历程元揭开汽水上的瓶盖，买一送一。
她笑眯眯地举着给恒宇晗看，你瞧，今天多幸运。
饮料店的老板说没有瓶装的了，只能拿罐装。
历程元拉开拉环，噗呲一声，微凉的气泡在空气里炸开。带着淡淡的甜，像这个夜晚一样令人沉醉。
四周欢笑不断，远处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映着星光，而他们的心，也在这一刻悄然贴近。
好幸福啊，历程元想。
她突然叫了声
“恒段，伸手。”
恒宇晗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就像今晚一样，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历程元叼着吸管，掰下易拉罐上的拉环。
伸手就要为恒宇晗戴上这个幸运的“戒指”。
拉环套到恒宇晗的第二个指节就戴不下去了，历程元害怕弄疼了他，也不敢再用力。
还是废了点力拔出来丢到一旁，两人看着恒宇晗手指上的一圈红印，哈哈笑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浓了，恒宇晗把折叠手机摊开，真的要送历程元去学校了。
车停稳了，他扶着历程元下了车。现在时间晚自习还没结束，黑灯瞎火，恒宇晗大胆地牵着历程元的手。走到厚德楼底下，又念念不舍的抱了好久。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二人才惊惧地松开手。
这一天，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秘密，孰轻孰重，无人知晓。
03 罗生门
历程元和恒宇晗的恋爱背着所有人展开了，他们在学校祥装最陌生的关系，周末却在一方的家中肆意亲吻。
地下恋，却还挺蜜里调油。
恒宇晗生日前一周，历程元就开始准备送给心上人的生日礼物。紧赶慢赶，却忘了给那封信盖上火漆印章。
生日前一天，她问了好多朋友，终于借到一小盒火柴，一回到宿舍就开始摆弄。
她得赶在宿管来之前做完，这些是违规的。
火柴似是受了潮，光是捏着都有点软绵绵的。
划了几下，空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焦味，火星子却一点没出现。历程元有些心急了，划段五六根火柴后，终于点燃了，火光微弱的摇曳。
可上帝似乎就守在这，伺机捉弄她。
还没来得及高兴，宿管刷卡进来的声音先进入大脑。
历程元把手背过身去，胸腔扑通，扑通地起伏着，她知道这根本无处可藏。
花寻芬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她慢慢朝着这个违规的学生靠近，绕过她的半个身体，夺过了那个几乎奄奄一息的火焰。
抢走的那一刻，火也熄灭了。
历程元悄悄用背在身后的手拿起那封给恒宇晗的信，从抽屉的缝塞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卷发女人，她会受到什么要的惩罚呢。
虽然平时经常扫地扫不好，可再怎么样也没遇到这种事。应该会被劝退吧，还要被贴在公告栏上。
“程元，你出来。”
花寻芬转身就走，历程元只敢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路过的同学全投来好奇的目光，历程元的脸红得快透了。
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进电梯，历程元被花寻芬带到了二楼。
黑灯瞎火的，历程元跟着她走进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
刚进屋，就被尘土扑了个满怀，不难看出，这间屋子是常年没有人住的。
她打量了四周，没有窗户，就算是在白天也照不到阳光的。
花寻芬没有把灯打开，只是对她说，今晚你先住这里，我去办点事，怎么处理，明天再说。
灯是历程元自己打开的，一瞬间有些刺眼，不过她终于看清了周遭奇异氛围里的一切。
这间屋子和其他宿舍是一样的格局，不过只有一张下铺被铺好了，走进阳台，并没有洗漱的工具。
因为她做了违规的事情，所以要被关在这里，甚至不能洗脸刷牙吗。
历程元关上灯，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不过几分钟时间，她怎么就一个人呆在这里了，这一切真是太倒霉。
她想起还放在宿舍的，明天要给恒宇晗的生日礼物，这是他们在一起第一个生日，她为此用心准备了很久。
明天早点起来，上去拿吧。
历程元心放进了肚子里，安心的睡着了。
她的觉睡得不安稳，一直感觉四处很躁动，不安的感觉在心中愈演愈烈。
灯被骤然打开。
历程元瞬间清醒，适应不了强光环境，用被子死死的捂住眼睛。
一股力量将她的手扯向一旁，被子被掀开，历程元张牙舞爪地尖叫起来。
那个离开了许久的女人，此刻出现在面前。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紫色方框眼镜，眼神在鬼魅的夜色里显得狠戾而妖娆。
历程元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发力把那人砸到床上，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扶着墙站着。
她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花老师，你要干什么。
“你过来，坐下。”
花寻芬的的声音是细的，此刻刻意的压低，像铺了满地的白雪，寒气中透着威严。
历程元一点一点的挪近，然后缓缓坐在花寻芬身旁。
她很害怕，可是花寻芬的指令又没由来的像箭一样射中了她，比起害怕，她更不敢违抗。
转过来，面对着我，花寻芬下了最后通牒，跟我接吻。
历程元一时无法接受听到的一切，瞪大了双眼，颤动着的瞳孔里倒映了花寻芬妩媚的面庞。
耐心耗尽，花寻芬主动上前，历程元偏头躲开了。
看到她这模样，花寻芬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蔑的看着历程元，信我看过了，她说。
闻言，历程元咬紧牙关，眼眶微微泛红，目光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花寻芬笑出了声，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们第一天在宿舍楼下亲呢，接吻和拥抱，我都看见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也算对你有恩，现在跟我接吻，火柴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程元，还要拒绝我吗？”
花寻芬笑得很狡猾，再一次凑了上来。
程元，还要拒绝我吗。
等待数秒，那个柔软的东西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撞上了花寻芬的嘴，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无声的诉说，温柔又炽热。
花寻芬没有贪想再发展什么，主动分开嘴唇，关门就走了。
历程元呈大字瘫在床上，卸了力。
她居然和她的宿管阿姨接吻了，这算不算出轨啊。同性之间只是亲个嘴，没关系吧，何况她精神上也完全没有不忠啊。
何况，那人还答应帮她保守秘密。
自我安慰着，混混沌沌，就到了天亮。
即使这一夜怪异的离奇，历程元也没有忘记男友的生日。
跑回宿舍，把柜子里的礼物放进袋子里，拉开抽屉时，里面的信却不见了踪影。
啧，历程元暗骂了一声，没时间了，信下次补吧。
她悄悄把礼物放到了恒宇晗的工位下面，回到班级，趴在桌上补起了觉。
再次醒来是同桌叫的，早读开始了，历程元匆匆拿出了课本。
抬头，发现班主任今天又请假了，此刻恒宇晗站在教室前面。
不知道是因为送了礼物的害羞，还是因为跟别人接了吻的心虚，总之，历程元现在不敢面对恒宇晗，双手举着书本，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恒宇晗默默走到她旁边，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历程元抬头，看见恒宇晗眼球一翻，朝她抛了个媚眼。
历程元心跳如雷。
历程元看着日历上的圆圈，明天是她和恒宇晗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约会内容一向是恒宇晗安排，第二天历程元起床，手机里恒宇晗已经发来了消息，他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历程元不爱打扮，恒宇晗也说她这样真实自然的样子很可爱，稍微洗漱一番就下楼了。
恒宇晗在车边看着手机，突然有个人撞进了怀着。
怀里的人一看就是跑了一路下来，气喘吁吁。恒宇晗的头埋在女生的肩上，声音闷闷道，
“跑那么快干嘛？很危险。”
见喜欢的人就是要用跑的呀，怀里的人小声回应。
无言。二人默默地交换着彼此的心跳。
“今天去哪玩啊”
历程元坐到副驾上，宝石般的眼睛闪亮亮的。
恒宇晗说，今天去中山公园。
两个人牵着手在里面闲逛，任是一个路人都看得出这对情侣正在热恋。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相亲角。看着挂满纸张的一面面墙，不禁相视一笑。
恒宇晗突然开口，嗯好，程元，20岁就嫁给我吧，历程元打了他一下。
“恒段，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眼看着两个人都累了，恒宇晗宠溺的说，走，带你去我思明南路的家坐坐吧。
恒宇晗心里得意，他昨天就把房间布置好了。鲜花，气球，一应俱全，还订了蛋糕。
历程元鬼迷心窍的随他去了，显然，就这样去对象的家里是不合适的。
两人嬉闹着往里走，电梯间已经有人在等了。
历程元眯着眼看，那人的身影愈发眼熟，不高，很瘦，还有点黑，特别是发型…
她突然发现拉着她手的那人愣住了，然后立刻松开了手，把她甩到一旁去。
“妈？”
历程元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花寻芬越过恒宇晗，朝她抛来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晚过后，花寻芬还是会时不时来找她接吻。
历程元甚至不明白她的意图。
因为接吻时花寻芬什么都不说，除了接吻也什么都不做。
她来的时间也很不固定，有时候隔天就来，有时候又会放个一两周。
而这个前两天还找她索吻的卷发女人，却出现在了她和恒宇晗去约会的路上——不，是恒宇晗的家楼下。
而恒宇晗，叫她，妈。
恒宇晗脸色瞬间变了，他不堪一击的假装处处透露着“刻意”二字。
程元啊，怎么在这里，来找老师吗。
现在没空，嗯好先回去啊。
历程元不懂本来美好的一天为什么像泡泡一样幻灭了呢。
她在情人节被爱人赶走，挤着公交，狼狈地回家。
恒宇晗给她发了消息，解释了很久。当历程元看到恒宇晗给她发来的，为她准备的浪漫房间时，还是被感动了。
她这样心软，原谅了他。其实不都是他的错，他也有他的苦衷，对吧。
她的爱人，还是个很好的爱人。情人节的礼物，也在星期一去学校时，静谧而隆重的躺在了座位上。
但她和恒宇晗的关系，恒宇晗和花寻芬的关系，花寻芬和她的关系，像乱作一团的毛线，堵塞在历程元心口。
所以恒宇晗认识花寻芬，甚至亲密，却不知道花寻芬去找她做这一切。
花寻芬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个女生的男朋友之间的关系暴露会尴尬，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程序被设定好，时不时来找她要一个吻。
历程元也没去戳穿这一切。
起初道德感还会在心里作祟，提醒她这混乱的一切也许是因为在她这一环出了岔子。
但后面她又觉得，现在，柴米油盐，爱人在侧。不过是每周跟一个女人亲几下嘴，她和恒宇晗的幸福还是不偏不倚的放在手心。
历程元不想打破这个平衡，这也许会添加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个好似健康的恋爱关系，其实都只是站在罗生门往外看。
历程元许愿，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到永远吧。
04 瓦上霜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历程元整理好情绪想去质问恒宇晗，可学校里再也看不见他的脸。她的微信、电话发过去，一并都没收到回复。
历程元不能接受，她的半年，她付出的心血，曾经她以为的甜蜜和幸福，都化为了泡影，而她连个可以质问的人都没有。
这是她想起了一个人。
放学铃声响起的下一秒，历程元抄起书包就夺门而出。
她不顾宿舍门口保安的阻拦，直接冲了进去。上到五楼。她攥紧拳头不停敲击门板，力度越来越重，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打开，历程元双手扯上那人美丽的卷发，狠狠的吻了下去。
她的动作粗暴而毫无犹豫，唇瓣重重压下，没有一丝温柔可言。
这个吻与之前日日夜夜的吻都不一样。压下来的瞬间，像一场没有退路的风暴，唇齿间的交锋甚至带着一点咬噬的意味。
“带我去找他，就现在。”
花寻芬倒是没有犹豫道，走啊。
驾驶室内，二人不言不语，历程元看着身侧专注开车的人，心里有很强的不真实感。
原本她做好了狠狠对峙一番的准备，质问他为什么，凭什么，装什么，怎么敢。
可现在她觉得这一切只会让她很失态。
花寻芬倒是开口了。
“你给他写的信还在我这，你应该知道它不见了。你庆祝他的生日，我看不惯，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他的生日，是我这辈子最最狼狈的一天。看到对他的祝福我就恶心，程元，他不配。”
“他的头那么大，生出来差点废了我半条命。本来可以不这样的，他的父亲却死活不肯给我签剖腹产的文件，那天我看透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我还是努力劝自己爱这个孩子，恒宇晗，可他跟他爸一样自私傲慢，他们矮化我，贬低我，我把他带到世界上，他却反过来用学历嘲讽我。”
“我来厦门一中当宿管，就喜欢听别人偷偷骂他。可有一天我发现，你居然喜欢他，多可笑。”
“既然他什么样了，你也知道。而我怎么样了，你也知道。”
花寻芬踩下刹车，车稳稳地停在上次情人节恒宇晗停的地方。
“不如跟我在一起吧。”
花寻芬看历程元没有回应，回眸笑了，还是上次一样那么狡猾。
“走啊，上楼。”
历程元又一次跟在花寻芬身后，进了一个乌漆嘛黑的房间。
这一次，历程元抢先一步，用力的砸开电灯。
恒宇晗像是几天没出过房间一般，面色憔悴的像百年前被蹂躏后展开的宣纸，满脸胡茬，睫毛上还有眼屎。
他看见历程元，不可置信，踉踉跄跄地冲过来了。
“程元啊，我错了！我错了，我爱你。”
恒宇晗失魂落魄地央求着，可这一切在历程元眼中已经是惺惺作态，令她作呕。
历程元嫌弃的后退了两步，摇头道，“不，恒宇晗，你爱我，但你不只爱我。”
角落里的花寻芬发出两声嗤笑，两束目光直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他不爱你。只是不爱有很多种，不爱的人里他最爱你。”
花寻芬不慌不忙道。
“但我只爱你，程元，跟我走吧。”
门被重重的摔下，二人扬长而去，只剩恒宇晗永无止境的发狂。
历程元答应了花寻芬。
她觉得这一切变得有些好笑了，她那样单纯的感情，初智齿一样的情愫，不会再有了。
她在上一段感情被辜负了，可是她仍然可以开启新的，甚至更好的生活。
而背叛的人，已经失去工作，所有人都落井下石，他背负了骂声和嘲弄，让历程元感觉大快人心。
花寻芬也对她很好，甚至更好。她不会在众人面前掩藏对历程元的爱意，每天都给她准备好早餐和宵夜，二楼的小房间被花寻芬布置的很温馨，只要历程元想，她们就可以去那边约会。
花寻芬甚至更成熟，是完美的引导型恋人，值得依赖的年上者。
她们从确认关系的那天一直到历程元毕业都没有闹过矛盾，毕业那天，历程元甚至搂着花寻芬，跟朋友介绍，我跟她恋爱了，我们谈了快三年。
她试图拉长与花寻芬这段美好的时间线，来覆盖与恒宇晗那段满目疮痍的过往烙下的疤痕。
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告别了这个承载了淋漓往事的城市。
大学毕业那年，历程元订购了回厦门的机票。
转机时，突然想起没有带任何可以送爱人的礼物。急忙进免税店，买了一个纯金的素圈戒指，她还没送过花寻芬戒指呢。
花寻芬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素圈足够了。
花寻芬一如往年一样，举着一束花在机场等她。玻璃房外，晴空乱流，历程元抱着那束向日葵，深深拥抱着花寻芬。
她掏出口袋里的戒指盒，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打开，每个人都见过她们的爱情了。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戒指，将它轻轻套在花寻芬的手指上。金属触碰肌肤时，带着微微的冰凉。
滑过指尖时顺畅而柔和，但在第二个指节时却突然停滞了一瞬。
历程元的目光落在那枚卡在第二指节的金色戒指上，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入脑海，模糊又鲜明。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拉回了那个久远的时刻，那个风很大的夜晚，有烟花绚烂，汽水冰凉，卡在恒宇晗第二指节的易拉罐环，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还是没有放下过去的一切，和恒宇晗爱与恨齐飞的十六岁，从未走远。
历程元和花寻芬的恋爱美好健康，却不像故人那样深刻——也再也不会有这样深刻的了。
你说那被刻意掩盖的时光是落雪融化进瓦缝，经年累月，化作霜雪满头，到头来落得一身冰凉沉重。
花寻芬，历程元取下了那枚戴不上的戒指，轻轻叫唤爱人的名字。
“如果有一天，大火烧掉了我们的房子…”
花寻芬皱眉，怎么说这些。
历程元把她搂紧了
“没什么。”
历程元拿奖学金的钱给她和花寻芬安排了一场毕业旅行。
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北京，花寻芬很开心，提前几天买了好看的衣服，历程元只是宠溺的看着
成年后的历程元快速的成长起来，一直到坐到候机厅，都安排得很周全，花寻芬不禁有点感慨。
“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历程元俯身问。
她弯腰取下身上的斜挎包，让花寻芬帮她拿着。
登机口开了，历程元环顾了一下四周，旅游旺季，人挤人的，东西拿的又多。
花寻芬主动提出：“我先拿东西上去吧，你快点买完就来。”
历程元眯了眯眼，伸手抚过那人的后脑勺，交换了一个吻。
“一会见。”
花寻芬找到了她们的位置，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身边熙熙攘攘人流穿梭，花寻芬不爱吵嚷，把耳塞塞上了。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撞击着胸腔，不安感袭来，花寻芬焦急的给历程元发着消息。
怎么还没来啊。
去哪了。
快一点，要起飞了。
……
直到消息后面的圆圈转啊转个不停，耳朵的不适感强烈。空姐甜美的嗓音在她耳侧萦绕，女士，起飞了，麻烦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窗外，那个熟悉的土地正在以高速远离她，她知道有些东西，终是抓不住了。
花寻芬龟裂了的双手颤抖着打开历程元托给她的包，里面有一个信封。
她粗暴的打开，一股脑倒出来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一张银行卡，一张机票。
一直到这时她才泪如雨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看到历程元做旅游的攻略，她才恍然大悟历程元的箱子究竟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的轻，她艰难的读懂了临别前那个吻。
花寻芬不爱恒宇晗，恒宇晗不爱历程元，历程元也同样不爱她。
这一刻，瓦缝里结的霜终于化作融水，浇透了这个漏屋。
花寻芬老师：
很抱歉，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我也曾极力的想把我颠沛流离的青春爱情，轻视为茶余饭后闲谈时的趣事。
可是恒宇晗，和你，和我，我们的故事更像是一个错误的程序，它从来没有被订正好，只是以另一种不正确但奏效的方式运行下去了。
花老师，恒宇晗给我的伤害是永久的，我不会原谅他的背叛，但我知道，我也辜负了你。
那些往事一直是我心中的顽疾，我曾以为它早已痊愈，可其实都只是掩耳盗铃。就像你恨恒宇晗，可你们还在一个户口本上。那些满目疮痍的过去也同样，我看似释怀，实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花老师，我们也许要结束这个错误的命题。这场漏洞百出的戏剧，就在今天谢幕吧。
我想我们都需要换一种方式生活了，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再次，对不起。
——历程元
花寻芬突然发现，历程元从未告诉她未来的计划。那个让她步步为营，用尽伎俩才得到的幸福，真的再也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