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
后来呢?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其实晋子回忆起那天脸上还是会浮现起轻快又无奈的笑,有那么一句话说的,生活的精彩就在于,你根本不知道唐突和爱情到底是哪个先来。然也就是在那天,晋子获得了两者兼并。
即使神经大条如银子,也会在那一天被晋子本能的躲闪伤了心了,反正晋子是一厢情愿这样认为的。而正当晋子攒足勇气准备坦白表达情爱去消解那日之后她认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膈膜——要知道十字开头的年纪,一颗赤忱却敢袒露的真心显得额外难能可贵,银子毫不避讳地约了她去游乐园。前些天她自认为的冷落成了行动的助燃剂,然如今对面无知且大方坦然的态度无异于泼一盆冷水将内驱行动的燎原之火浇灭,高杉晋子不由得泄了气,她很明显地忘记了一个事实:坂田银子在这一方面完全是一个不会开窍的傻瓜!
然这场晋子完全不了解的行程的第一步便排进了鬼屋里,甚至设施的机关还没启动,只发出几声零碎的音效,坂田银子就自觉绕到了晋子的身后,双手不由自主地缠紧了她,嘴唇就贴着她的耳廓:“矮杉,我…我在后面保护你!”后面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但明显的,音量的提高并不能掩盖吐息的愈加无力,甚至到了后面只发出了气音,晋子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身后人上下牙关因紧张而碰在一起打颤的声音。
胆小鬼。
一路上高杉晋子甚至没有听到鬼屋特效的声音,因为一旦弹出那些为了营造氛围的低吟,在她身上胶着的八爪鱼不但会缠得更紧,还会发出比音效高出不知道几个分贝的尖叫声。再到后面NPC的人物出现的节点时,高杉晋子其实被她身边起起伏伏的“高音”折磨得心力憔悴,以至于提示音响起的后几秒他并未反应过来,直到银子揪着她的领口往后一揪,她才发觉有机关堪堪从她面颊前擦过。
“你没事吧?”在光线晦暗不明的地方里响起来银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晋子还在愣神,但察觉到对方另一只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犹豫了片刻,用手轻轻地搭了上去,拍了拍,回复道:“没事。”银子那只手立马回握住晋子覆上的手,只不过不是像往常一般的温暖干燥,银子的手心里有了层刚冒出的薄汗。晋子这才明白,银子她真的很怕鬼。
后面也只不过是循规蹈矩的鬼屋part,到了出口见了光亮,她们牵起了手就再也没有松开,银子握着她的手不是很用力但也让人不能轻易挣脱开。出了门后,晋子本来想调侃一下顺便戳破银子总是嘴硬自称不怕鬼的谎言泡泡,但是银子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拉着她,直至她们走到储物柜,银子把包取了出来她们这才松开了手。
“你脸上被划到了。”银子蹙眉,从包里掏出一个创口贴,上面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酷洛米图案。这些东西向来没入她的眼,但是为什么高杉晋子能记住呢?除了此类元素在同龄人间十分流行的缘故,还有某个家伙每次路遇这个生物的时候都要和她嚷嚷着这玩意儿和她真的很像,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她真的很幼稚。就是这样幼稚的银子撕开创口贴小心地贴在了她脸上的伤口处,她的触碰带来的副作用则是转移呈现到了晋子脸上骤然升起的温度,突如其来的情绪被调动使得大脑瞬间一片宕机,晋子甚至没有去思考这玩意贴在她的脸蛋上会不会显得很蠢。
这样的宕机持续到她们游扫了好多项目,银子不得已拉着她在乐园的长椅上休息。一路上都是银子在说,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不同于她的心不在焉,坂田银子好像天生就有绕开一切内心曲折弯弯绕绕的能力,快乐与不快乐的情绪就能轻易能从她神情里溢出来。有时候她惊异于银子的纯粹,又不自觉被这样的纯粹吸引,这些让她再一次鼓起勇气,表露心意的勇气,她按住坐着却在晃荡悬空银子的双腿,潮热的手心贴上了裸露在外的大腿,正欲开口说点什么。她这一按,弄得坐着的人浑身一抖,几乎是跳了起来,未等晋子做出反应,急匆匆跑远了,跑之前又丢下一句:“我还有东西忘了拿,你得等等我。”
等等她。
坐在长椅上的少女险些要把手中养乐多盖子上的铝箔抠烂了,过了一会她甚至气得笑出来了,她掏出翻盖手机,打开了通讯录调到了银子联系人的界面,按键被她按来按去,选中项的涂色上下跳动着,但是被调出来拉黑界面的确认键迟迟没有被按下。
手机链晃得她心烦。
时间的毛边将她磨得失去了耐性,她合上手机盖放回包里,起身准备晃荡一圈,刚走几步,没等来一直要等的人,却被面前的身着巨型玩偶服的NPC拦住了去路。她没什么兴致,自然没准备互动,但是她往哪走NPC就挪到她的跟前。玩偶服上身行动不便,举止也显得格外笨重,教人竟生出几分憨态可掬起来,被命运阻挠的一天已经让人难抑火气,但是面前这个玩偶服看起来真的又大又笨,不耐愤懑等各种消极不堪的情绪被晋子压了下去,她停下了步伐,愣是从可气可恨的情绪中找出一二的可爱来,和NPC正常互动。
乐园里的NPC却毫无征兆地,但又像早有预谋地张开了双臂拥抱着面前这一位心有郁结的人。
低低闷闷的声音从巨型毛绒头套里传到了晋子的耳畔里。
“我落下了一个拥抱。晋子小姐。”
尽管玩偶头套下的微卷头发被静电抚弄得有几搓翘起,合体的衬衣也因出了层薄汗贴在皮肤上,但是银子不紧不慢地向着她解释着发生的一切,脸上挂着高杉晋子始终无法识读无法弄明的笑意。
“晋子你讨厌人离得你很近,但是我又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太好。”面前女孩眼神那么亮,衣服黏在身体上的线条又是那么美好,“……所以我在想,我隔着玩偶服来拥抱你,你应该能接受!”
后续的语调莫名地高了起来,成了鼓舞人心的把戏,银子像是为晋子解释又像在给自己找补,但她似乎全然忘记了鬼屋一趟遭遇时候她们靠得那样近,逼仄的空间里氛围又是那么旖旎。
后面还有很多话高杉晋子全部没有听进去,她如同久困伊甸园的囚徒,无时无刻在渴望获得苹果成熟的最佳时机,树下的她犹豫不定,无数次不断用勇气冲动构建的爬梯却总因一时的胆怯而化作齑粉,但这一次显然不同,她无比渴望摘下树梢上的那颗已被觊觎很久的苹果,这一次的欲望比之前累积的所有冲动来的更加强烈,没有耐性在等待苹果被削去果皮露出黄白色的果肉,也不想果肉因为削皮切块而迅速氧化变化,不管成熟与否,她坚信这一刻就是咬下禁果的最佳时机。
再也忍耐不住,在银子还在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发出一些碎碎念时,晋子撑着长椅侧身吻了过去。显然,还在哄一个正闹别扭且性格阴晴不定的朋友而绞尽脑汁的女孩自是毫无防备,自然败下阵来,难抵舌尖的缠绵。时间被打下了休止符,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好安静,亲吻濡湿的嘴唇好软好软,教人轻易在这一刻的意志瓦解,向下沉沦,引诱人说出早就藏在心底的妄语。
“坂田银子,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早在心中已经演练过无数遍的问句这一刻终于落地。直至唇瓣分离之际,晋子才更确认一个事实,她好像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喜欢坂田银子。
她安静地等待审判降临。
而回答她这个的是,银子用下巴轻蹭了她贴上创口凸起的部分,嘴唇又一次地压了过来。
吧嗒。锁舌落下,拖鞋踩在潮湿积水的瓷砖的声音先传了过来,银子从雾蒙蒙的浴室里钻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的晋子回过神来,见刚淋浴完的人向她走了过来。银子走进,把插头插进了一旁的插座,毫不客气地把插线另一端的吹风机主体塞进了晋子手里,另一只手在梳妆台前拿走的几个发卡也顺势夹到了晋子额前的碎发上,如若晋子对此表现不满,银子则会掐着嗓音以一种奇怪的音调模仿转述那天她说的——“噢,我离你太近了对吧”。银子理直气壮地伏在了晋子的膝上,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矮杉——帮我吹头发。”
一走进果木味的沐浴洗剂的味道简直把人的鼻子冲昏,在膝上趴过来的时候也顺带传来了对面的体温,晋子不语,只是仔仔细细地拨弄着银子的头发,很明显是用过毛巾吸过水的,但仍然是湿的,一捋一捋泛着滴水的潮,微卷的发触到晋子手上,凉丝丝的。尽管银子之前反复抱怨她的天然卷,控诉其对她的困扰,但是晋子心里明白,银子并没有自己表现的那么厌恶自己的卷发,对直发的渴求也不过是一个人生没有体验过的假设的憧憬罢了——至少,至少她还蛮喜欢银子的卷发。吹风机低温的风将手中的发丝慢慢烘干,指尖的头发突然变得柔软蓬松了起来,晋子恍惚间以为自己膝上的是一只巨型缅因猫。
膝上的人对她的走神如有察觉,任她摆弄的头抬起,轻轻叫了句。晋子没听清,于是低头凑得更近,就是这样拉进距离让她看清了银子因淋浴时的不通气而变得通红的腮颊,还有嵌在眉下的那一双亮晶晶却狡黠的红瞳,晋子总怀疑她眸中凝着一丝水汽,像苹果被水冲洗后不坠落的水珠。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气氛也胶着,直到银子抬头,亲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