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董栀好，你在里面对不对？董栀好！”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董栀好却完全不敢应答，因为一张嘴花瓣就会带着血液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大概是马福晶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你是不是不舒服呀？需要我帮你买药吗？”马福晶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担心。“你说话好不好！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当你昏过去了啊！我现在就去找工具把门撬开——”
“别别别别别！咳咳……”董栀好赶紧出声阻止。她知道马福晶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能把门锁砸开啊。看着脸蛋圆圆白白净净的，劲儿可大了。董栀好回忆起马福晶因为太久没见她，徒手拧碎房门锁然后冲进来的场景。她感觉头盖骨一阵幻痛，几乎盖过了遍布整个呼吸系统的刺痛。
“我没事儿！我、我就是不晓得吃坏了啥东西……药好像吃完了，可以帮我去买一点吗？拜托啦，好不好？”
外面沉默了一下，董栀好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开始疯狂思考下一个更有可信度的借口了。
“好哦，我马上就去！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发消息，我一起带回来！”
董栀好手脚并用爬到门边，听着马福晶的脚步哒哒走远，然后是宿舍门上锁的轻响。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吐出一朵几乎完全被血浸成红色的花。这朵虽然完整，但是估计不能用来放在香囊里了。
怎么还在胡思乱想！校医院离得也没有很远，得抓紧时间在马福晶回来之前把卫生间清理干净。
马福晶买完药回来，找了一圈才发现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的董栀好。她端着保温杯提着装药的塑料袋三两下爬上董栀好的床，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
“你发烧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呀！我好把退烧药也一起买回来。体温量过了吗？药和水我放这里了，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哎呀，还得给你买药去……乖乖躺着，我马上回来！”
是的，虽然听上去有些太倒霉了，但董栀好悲伤地发现她确实有感冒的迹象。花吐症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她其实很清楚，原本只是类似“腐蚀”的缓刑，为什么在今天突然严重到几乎没几天好活的地步。
她只是突然发现——其实也不是很突然——马福晶是相当受欢迎的类型。她以前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从小到大给马福晶写过情书、表白过的人列着队可以从南京排到巴黎。如果排不到，那绝对不是因为马福晶不好，仅仅只是因为很多人没眼光罢了。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董栀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无比希望能有足够的勇气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她可以很骄傲地说，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马福晶。你懂青梅的含金量吗？
董栀好只是一眨眼，马福晶就跑没了踪影。她在熟悉的地方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于是捅了捅马福晶的同桌：“诶，晶晶呢？”
“你家马福晶啊？”马福晶的同桌一通挤眉弄眼，“隔壁班的那谁把她喊出去了。那样儿，啧啧啧，一看就是要表白的节奏啊！董栀好，你家马福晶搞不好要跟别人跑咯！”
虽然不知道马福晶什么时候成了她家的，但这小子的态度让董栀好莫名有些不爽。“我问的是马福晶去哪儿了，谁让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马福晶呢？”
董栀好七拐八绕地来到了教学楼后的小花园。她一边赶路一边暗骂隔壁班那王八蛋真该死啊，怎么想的？约在小花园表白？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教导主任巡逻的重点区域吗？一抓一个准。自己想死也别带上我家晶晶啊！
她刹住脚步，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棵树后面蹲下来。
“马福晶，我、我喜欢你！请问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隔着叶子，董栀好都能看见那小子涨红的脸。真该死啊。董栀好把地上的一片草叶揪成汁液飞溅的碎片，恨得几乎把牙咬碎。不管马福晶答不答应，她都要找机会把那小子套麻袋揍一顿。
这能忍？这能忍？这能忍？
一晃神，董栀好错过了马福晶的回答。她说啥了啊？董栀好急得差点从草丛里跳起来。还好，隔壁班的男生垂头丧气地走了。董栀好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因此错过了飘散在空中的一句嘟囔：“怎么又是因为董栀好……”
马福晶还傻站在那里，董栀好想着要不窜出去吓她一跳吧。
结果就看见马福晶背过身去，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她摊开的手掌上躺着的分明是——几片圆圆的花瓣。董栀好僵在原地，似乎听见了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生长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为了忍住咳嗽声，董栀好差点憋到背过气去。她看着马福晶挠挠头，把花瓣揣进口袋，慢慢走远了。
在此之前，董栀好总是自动忽略马福晶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的可能性。她不敢问，她太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了。
所以董栀好只是点点头，看着马福晶匆匆跳下梯子，又扭头跑出了宿舍门。
马福晶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放下塑料袋，难以置信地把被汗黏在脸上的头发丝都捋到后面去，重新绑了一下马尾。
人呢？我那么大个董栀好呢？
发烧了还到处乱跑，是想干啥啊！
一把拉开床帘，马福晶发现董栀好床头的架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盆巨大的植物，一直抵到天花板，让人不由得怀疑这种东西是怎么被搬进宿舍里来、以及怎么被搬到上铺去还放在架子上的。
宿舍里门窗紧闭，马福晶却仿佛看见整株植物的花叶都在用尽全身力气向她招手。
马福晶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不过宿舍门窗漏风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不管怎么样，那株植物确实没有再动了。
她爬到董栀好空空荡荡的床铺上，凑上去抽动着鼻子嗅了嗅。
盛开着的白色的小花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柑橘味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