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祥】恰如其分的爱

BanG Dream! Ave Mujica (An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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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祥】恰如其分的爱
Summary
赶在第九集前写完,全是私设,不对第九集及之后任何剧情负责。

若叶睦三岁时,已经见识过太多太多的爱,母亲对父亲和她夸张的飞吻,父亲在电视上眉飞色舞的演说,仆人们明知晨间剧的烂俗却仍避免不了的伤心。父母应当是爱她的,但仍将生命更多地献给事业,这是对于粉丝或者观众的最好的爱——她已经记不清这话的出处,是谁无意提起或者她在门扉后听来,是谁如此宽慰她或者她自顾自这样认为。

齿轮不会察觉上一个齿轮锈蚀,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崭新的齿轮,它只兀自转动。若叶睦最初会在父母难得归家后跑来跑去,从沙发到门口,闹腾非常,双臂展开如鸟的翅膀。这是父亲在一档节目上的搞怪方式,仆人用父母出演过的电视节目来代替父母,于是父亲面带笑意如观众,抱起她,转了个圈,她在空中旋转,余光中看见母亲典雅、美丽的笑容,也笑了起来,母亲嘴角的弧度印刻在她的嘴角。

好景不长,不知因为什么,父亲再面对这一套流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面色仍然凝重,母亲还是笑了,却分明淡漠许多,她说小睦,乖一点,爸爸有些事需要处理,妈妈等会再来陪你,好吗?若叶睦下意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思绪陷入一片空白。她的头不自觉垂下,身体僵直,直至母亲从书房里出来,夸奖她,小睦真乖。她抬起头,目视母亲,终于隐约懂得什么是乖。

母亲打开电视,轻易找到自己主演的电视剧,赞叹着那份令国民都为之震撼的演技,导演让我演出又哭又笑、伤心又释然,我就真的让相斥的感情在我的脸上体现出来,小睦,你觉得妈妈的演技好么?若叶睦感慨,用她从仆人那里听到的赞美:真的很好,看了让人心里酸酸的,很想流泪。

 

“你喜欢红色的这件吗?”

丰川祥子看向了她,若叶睦得以看清她的脸,漂亮得像洋娃娃,眉眼一直带笑,那笑容感染力极强,仿佛阳光般将暗室映亮。若叶睦露出更大更夸张的笑,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这件红色的怎么样?我觉得它很衬金色头发!”

丰川祥子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思索一会,才点了点头。

若叶睦用高兴的声音说,“那我们给它换上吧!”

人偶的繁复套装被两双小手褪去了,这本来不难,但两个小孩并不默契,你扯上装我扯下裙,半天才完成这项工作。等到换上红色套裙时,她们已经能够分工,丰川祥子摆弄人偶的手臂,若叶睦顺势将衬衣套上。她们就在这时自觉成为朋友,若叶睦开心到近乎亢奋地喊叫,“我叫若叶睦,你呢?”

丰川祥子有点羞怯地笑着,“我叫丰川祥子。”

大人们在她们身后发出笑声,仿佛观察幼小动物互相舔舐。丰川祥子看向人偶,笑容并未从她脸上消失过,却仿佛在此刻才生动起来,她说你说得对,红色的这件很衬她的头发。若叶睦被场景切割成三个,一个她听见大人的窃窃私语:他们是高兴的,她并没有做错;一个她盯着丰川祥子,惊讶那澄澈的笑;一个她拉起了丰川祥子的手,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去花园里玩吧,郁金香最近刚开呢!

两个小女孩跑向了花园,风从她们的领口灌进去,大人被她们抛在身后,丰川祥子一改拘谨,大声地笑了起来,若叶睦想提醒她小心呛到,但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即使她并不知道丰川祥子为何而笑。

在花丛中,她们面对面扶着膝盖喘气,若叶睦短暂地大脑空白,也无暇去管丰川祥子的反应,很久以后她会知道这是因为缺氧,但此时她只知道自己恢复意识、察看丰川祥子的表情时,丰川祥子已经带着笑看她,那种笑不会让人不安,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精美,是应当被模仿的范本。若叶睦呆呆地看着她,直到丰川祥子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说,“终于离开那群大人了,我好开心,他们谈的东西都很难懂呢。”

若叶睦的表情先于她的心柔和起来,她说,“是呀是呀,我也不喜欢和大人们待在一起。”

丰川祥子眼睛亮了起来,“以后他们再聚餐,我们都像今天这样出来好了。”

若叶睦点头说好啊,说好了哦。其他声音随即响了起来:阿隆和美奈美怎么办呢,他们会高兴吗?祥子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呢。我也不想待在人很多的地方。睦喜欢待在人群里,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更多。

只喧嚣了片刻,丰川祥子的声音就驱散了这片阴云:“你看,是蚯蚓呢,这里的土一定很好吧。”

若叶睦顺着她的手指去看蚯蚓,前尖后圆的小东西正在一拱一拱,她让声调变高,显出饶有兴趣的样子来:“真是努力啊,它就这样每天松土吗?”

丰川祥子用手戳了戳长虫,回答她:“是呀,百科图书上说,它们生活在土壤里,还会吃土,只是活着就能让土质变好呢。”

还不及若叶睦说话,丰川祥子转过头来,有些惊异,“睦,你不怕虫子吗?”

若叶睦有片刻怔愣,许多声音交替着讲起话来:害怕,为什么要害怕?睦应该害怕吗?什么是害怕?为什么祥子不害怕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害怕却是异常的?她迟疑着,找出最合适的折中答案:“有些害怕,不过祥在这里,所以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丰川祥子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答案嘛,害怕就是害怕,为什么有我在就不害怕了呢。”

若叶睦难得担心有人会问下去,因为她所选出的最优解也不能让丰川祥子止住疑惑。但幸好丰川祥子并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接着说:“很多孩子都怕虫子,不过我不怕。”

这句话给了若叶睦将谈话继续下去的正确方向:“为什么会怕呢?它这么小,长得也不丑,而且不会咬人,我想不到怕的理由。”

丰川祥子已经踮脚去够那支将开未开的白樱花苞:“就是怕吧,有些人还会怕鸟或者猫。”

原来害怕是不需要理由的。若叶睦仰头看樱花和仅仅只是嗅闻花香就自得其乐的丰川祥子,从她的肢体语言中读出她很开心,很放松,而且不需要若叶睦为之说任何话,做任何事。若叶睦的神情也因此淡漠了片刻,仿佛刮去彩漆、面容肃穆的塑像,脑中的声音也静默下来,一时间只有鸟鸣、蝉叫、花叶随风而动的沙沙声流入。

“很漂亮诶。”

最后是这一声让若叶睦重启。丰川祥子捏了捏她的脸,笑眯眯的,“小睦真的很漂亮啊。”

若叶睦眨眼,丰川祥子不知何时已经将目光投向她,站得也比之前更近了,她捏若叶睦的脸颊,一下两下三下,似乎捏不够。若叶睦有点疑惑地盯着丰川祥子,她需要什么反应呢,把脸贴得更近,还是也捏捏她的?

答案也许是不需要。丰川祥子捏够了,拉着她的手往远处走去:“去看看那边吧!感觉那片是紫藤花呢,很好看的紫。”

若叶睦随丰川祥子跌跌撞撞往前走。丰川祥子的笑从话里漫出来,包裹住她,使她感到暂时不需要变形,扭曲,成为应当成为的若叶睦。

 

“睦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更开朗呢!”丰川祥子凑过来,盯着她的面颊,双眼眯起,困惑却又很快释然,“睦总是对别人笑得很开心,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不过有时候我觉得睦有一点伤心。”

若叶睦笑了起来,“为什么会觉得我伤心呢?”

丰川祥子支颐看她,仔细地打量,“果然是错觉啊,睦笑起来很漂亮,就像不笑时那么漂亮。”

若叶睦眨了眨眼,故意显出几分俏皮:“是这样吗。”她想要追问伤心的表现是什么,为什么笑时也会被看出伤心,这是否也是一种令相斥的情绪同时出现在脸上——一种终极的演技,乃至于最关键的,伤心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伤心,伤心会像害怕那样,有时也不需要理由吗,但最后她选择什么也不说。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也走进来了,丰川祥子只来得及塞给若叶睦一张传单,就匆匆走回了座位。若叶睦把它们压在数学书下,随同学们躬身说老师好的时候看清边角的字,演剧部。

事实上,这是丰川祥子综合了自己和若叶睦的喜好后作出的决定,只是她对若叶睦的了解太浅,所以这自以为中其实并不包含若叶睦的喜好;但若叶睦其实并无所谓,此时因为她尚不算活过,而此后会有其他重要原因。

因此若叶睦一如既往,选择听从丰川祥子的安排,丰川祥子是需要她的,她如此断定,也就在接下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陪伴丰川祥子。

丰川祥子为什么需要她?若叶睦的念头只一转,许多想法就如被风吹起的纸片,纷纷扬扬地飘起来。丰川祥子认为她们是朋友;若叶睦是合适的、恰到好处的朋友;丰川祥子需要这样的朋友;若叶睦对丰川祥子来说是重要的人。她翻动传单,宣传词映入眼帘:可是你现在既然在恋爱,那就恋爱下去吧,祝你得到美满的结果;我要是着起迷来,也会这样的。

恋爱或者着迷,那是什么感觉呢?若叶睦写着练习题,字体不因内心的争吵声而歪斜半分:是痛苦,是快乐,是脸颊的红,是手掌的颤抖,是热切的渴望,是深沉的潭水,如美奈美所言,将这些相斥的感情表现出来,就是正确答案了吗?

若叶睦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但她可以肯定,这其中不包含错误答案。当她内心仍觉滑稽、面容和身体却表现得恰如其分时,当她一边认定台词老套、一边绘声绘色得仿佛那些情感煞有其事时,她获得了热烈的掌声,丰川祥子在年长学姐喊了cut时抱住了她,同样盛着金色的瞳孔里,若叶睦看见丰川祥子的动容,看见名为若叶睦躯壳的漠然。

丰川祥子热切地说,“睦表演得很好呢!”她为自己的选择而高兴,这是若叶睦所喜爱并且擅长的,若叶睦可以从中挖掘到自己的才能,而丰川祥子同样喜欢这一活动,也许没有若叶睦那么天赋异禀,但想来也不会差,她们又一次在小小岔路上毫无分歧地继续走了下去。

如果她说出喜爱并且擅长的论断,也许世界上会多一个若叶睦,在小小躯壳里大声叫嚷她喜欢表演所以也擅长表演,一个从前就存在的冷静的若叶睦会问,为什么擅长可以推导出喜爱?若叶睦可以擅长许多,但她并不喜爱其中任何一个;又或者说总会有若叶睦擅长,但没有一个若叶睦能够诞生超脱一切的喜爱。

若叶睦适时、适当地回应她,“我还担心第一次表演会很可笑呢!祥,你也要加油哦!”

 

“祥,不要哭了。”若叶睦很少无措,因为总会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若叶睦出现,然后做她应当做的事,但在丰川祥子之前,若叶睦从未见过别人这样,仰着头在雨中兀自走,如果不是能听见哭泣的声音,若叶睦连她是否真的在流泪都不确定。

那时她手中没有伞,也没有大衣,不能像偶像剧男主角一样打开伞,然后将祥裹在大衣里,温声细语地说不要哭了,你流泪我也会难过的啊。在骤雨中,她们只是两个年纪尚小的女孩,连声音都模糊得很,若叶睦不确定丰川祥子能否听见她的话,因此将肉麻台词说出口的必要性也摇摆不定了。

为什么会哭呢?因为电影里那个机器人和那只狗最终也没有见上一面吗?它们一起在音乐中起舞了。但是它们仍然没有见上一面。无论如何,它们都有新的朋友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若叶睦亦步亦趋,跟着伤心流泪的丰川祥子,她这时想起单单只说不要哭了太过生硬了,但是后半句要怎么接上已经落地的前半句?没有遮雨的伞、让人温暖的大衣,那台词还能让人止住泪水吗?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雨还是会冰冷地打在丰川祥子的脸上。

人真奇怪,若叶睦不禁想到,这电影不是坏结局,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但是丰川祥子会伤心到流泪,乃至于冒雨前行,这下唯心的难过会转变成唯物的难过了,但即使感冒发烧,丰川祥子也不会流泪——为什么?为什么无人死去丰川祥子会流泪,生病难受却不会?

若叶睦不知道,若叶睦只能继续跟下去。

祥的泪水不会停的。电光火石间,这念头一闪而过,若叶睦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必做,祥的性格使得她不会在伤心时刻听进谁的话,而她什么都不必做,就已经是祥眼中最完美的睦。

丰川祥子一直走到街角那家她们常去的咖啡店去,她的泪水就在那时止住,雨水将泪痕冲刷,使得垂眸的她看上去只是被雨淋湿了。若叶睦走到柜台,点了两杯卡布基诺,丰川祥子走向角落座位,竭力释怀她最后一点伤心。

祥,很伤心吗?这话还没来得及说,丰川祥子就握住了她的手,“以后即使我们有了新的朋友,还是要出来见彼此,睦。”

丰川祥子用的是命令口吻,若叶睦听懂她的伤心和爱,回握她的手,“即使你的腿断了,我也不会找新朋友的,我会在你腿断以前,就将你救出来。”

丰川祥子破涕为笑,“我的腿不会断的。”

若叶睦没有笑,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让祥的腿断掉的。”

丰川祥子却低了头,“以后我们会变得认不出彼此吗?”

“为什么会变?”

“很多原因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但是我们不会变;所以会发生什么呢;祥想要我给出怎样的回应呢;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问出这种问题我们就一定会改变了吧。若叶睦的思绪激烈交战,没有一个答案称得上适宜,她难得地沉默了。

“那时我们还是要见面。”丰川祥子抬起头来,用力地攥了攥她的手。

“为什么?”这次占据身体的是疑惑的若叶睦,她想问的问题有许多,为什么那样伤心,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为什么认不出彼此还是要见面,那时我们即使见面,还会认出对方吗?

“你不想见我吗?”丰川祥子有点不高兴了,眼睛却因为这情绪而透出生气来。

“想。”若叶睦说不出别的答案。

“所以我们到那时,还是会爱着彼此的。”

这次是肯定句,却比之前的命令还要虚弱,便近于一种询问,于是若叶睦再次回答她,“是的。”

丰川祥子这一刹那的情感积蓄到比若叶睦所有表演都厚重,于是在泪水和雨水冲刷过的面容上,若叶睦领悟了伤心和爱:爱让人伤心,也让人不再伤心;丰川祥子将一直爱她,她也将一直爱着丰川祥子。这份爱将打败的不仅海枯石烂,岁月更迭,还有曾令她们成为朋友、却在之后变得不再重要的,曾经的、最初的她们。

害怕是不需要理由的,那么爱呢,爱需要吗?

为了这份爱,丰川祥子捧起若叶睦的脸,认真、仔细地端详这张脸孔上极少会流露出的陌生神情,她要爱当下的若叶睦,因此过去的记忆需要被丢弃;而若叶睦任由她对自己的脸胡作非为,对丰川祥子怀有讨厌的其他若叶睦跳出来,围着她团团转,叫嚷着讨厌的理由,勒令她打开丰川祥子的手,而她竟能杀死她们并且全身而退——对丰川祥子的爱赋予她杀死自己的权能。

 

“只有我弹钢琴的话好像说不上惊喜。”丰川祥子叹了口气。

若叶睦尽职尽责地出谋划策,尽管她尚不知职责从何而来,“你可以弹一首高难的曲目,我想这对你来说只是有点难,但是也可以完成。”

“所以才觉得不是惊喜啊。”丰川祥子抱住她的手臂,累了似地将头倚在她肩膀上,“睦,你陪我练习。”

若叶睦点了点头,“好啊,祥需要的话我会在身边的。”

她们靠着琴房的墙,翻找起合适的曲目来,若叶睦对音律懂得不多,但丰川祥子需要她在身边。最终曲目也没有选定,丰川祥子干脆拉着若叶睦看起了乐团演出,她的声音透着寂寥,“果然还是这种演奏更有效果啊。”

在弦乐和鼓点的交错中,若叶睦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的手在七弦间飞快地动着,代替了言语般诉说着种种,弹奏这种乐器的他没有任何烦恼和痛楚,只是一心一意、畅快无比地奏出强劲而自由的音乐。她的灵魂似乎被摄走,只余下一具躯壳,这时她比任何时刻都更融入他者,因此再没有谁询问是否应当出场,如何才算正确应对。

“睦?小睦?”

直到音乐结束她才听见丰川祥子的声音,对方脸上的表情熟悉,但一时间她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情感,也忘记自己需要应对,她指向屏幕上的乐器,问,“那是什么?”

“是吉他,睦喜欢这个吗?”

对方笑了,若叶睦只听懂了喜欢,点了点头。

“那睦以后就学吉他吧!我们可以合奏了!”

若叶睦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这是祥,她很高兴,因为她们可以一起演奏了。她拉起丰川祥子的手,“我们去买吉他吧!”

“诶?”丰川祥子只是惊讶了一下,就笑着答应了,“好啊,我知道一家很好的乐器行。”

若叶睦这时知道人为什么会一边跑一边笑了,因为太过开心,从胸腔涌起的强烈感情使她第一次感到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原来自己是活着的,好高兴,好喜欢,那是吉他,而若叶睦将要学会它,她将用它来唱歌,那一定比所有表演都真诚。

当右手抱住琴身,若叶睦忘记了现实;当左手不自觉地弹动弦,说不上好听的音乐流泻出来,若叶睦忘记了自己。弹到指尖疼痛起来时,若叶睦跌回现实,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丰川祥子,对方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回过神了?”

若叶睦怔怔地,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抱紧了吉他。

丰川祥子困惑地歪了歪头,“没见过睦这样呢。”这神情只维持须臾,她就又笑了起来,“不过睦沉迷的样子很有趣。”

若叶睦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神情和语气很熟悉,很令人安心,却忽然间成了外星语言般,令她不再能得知确切含义。她轻声地、用自己也感到陌生的声线叫对方的名字,“祥。”

“诶?”丰川祥子应了一声。

“祥。”

“睦。”

“祥。”

“小睦。”

“祥。”

“到底怎么了?”

若叶睦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肯放下的吉他隔在她们之间,这样的姿势却令她极有安全感,仿佛世界都在自己怀抱间。

丰川祥子轻拍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若叶睦最后也没有说出怎么了,这次不再是她根据场合确定不应当说,而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颗崭新的种子从身体里发芽,带来焕然一新的生命,将要开出怎样的花,她并不知道。而丰川祥子见她一直不出声,开始抚摸她的头发,于是若叶睦想起,她们约定好要一直爱着彼此。

 

“爱一个人就意味着为她牺牲。”

丰川祥子给若叶睦读从前她们一起看的小说,以期突然失语的若叶睦能够想起怎么说话——不止是如何发声,还有如何造句,理解他人的话,回答他人的问题,虽然若叶睦的母亲说她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考试分数也说明这一点,但丰川祥子知道有变化发生:她不再喜欢表演,连笑容和话语都缺失;当然,她也相应获得一些,她狂热地爱上了吉他。

结果就是,陪若叶睦去退掉演剧部时,面对副部长的惊讶和盘问,若叶睦只是几个字几个字地表达态度,而柔软的推辞和足够有力的理由都由丰川祥子来说了,走出办公室时,她获得若叶睦撒娇似的感慨:祥,你真好。

这不算重大变化吗?

绝对算吧!爱说爱笑的若叶睦现在要由丰川祥子来照顾,替代她表达和微笑了,从此以后母亲不能再说若叶睦像是丰川祥子的姐姐了,姐姐的角色将由丰川祥子接任。

变化重大,然而,似乎并不重要。至少当她们一起采摘蔬果时,走在放学路上时,不说话而只是踢着鹅卵石时,背靠着背背诵十四行诗时,在电影院里同时捏对方的手时,在许多许多个时刻里,丰川祥子仍然能够感受到熟悉的安心——甚至比以前更安心,从前她总是无端端觉得,若叶睦微笑时在流泪,而若叶睦不再笑时,她却能感知到她的开心。

此刻,若叶睦靠在她的身上,以不利于眼睛的姿势看着那本书,“我记得。”

“什么?”丰川祥子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来得及捕捉到尾音。

“我记得。”若叶睦重复了一遍。

“记得什么?”自从爱上吉他以后,若叶睦的话语就变得支离破碎,丰川祥子时而能听懂,时而不能,好在若叶睦总会解释,直到她可以听懂。

“我不会让祥的腿断掉的。”若叶睦认真回答。

“可是我的腿不会断掉。”丰川祥子咳了咳,突然怕她听不懂,像对待小孩子那样解释道,“我又不是机器人。”

若叶睦想了想,说,“很多原因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听上去不像什么好话。丰川祥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读起了那本小说,她隐约预感到,也许若叶睦以后都会是这样了,而自己将爱她爱到有一天自己变成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