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银盘子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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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银盘子
Summary
“你想用银盘子给你端什么呢,亲爱的?”

银盘子

1.
银质的酒杯上方静静地放置着一张裁剪精巧的微型纸片,纸片上放着一颗方糖。它仿佛被施了某种魔法,材质晶莹剔透,从正上方往下俯视,可以透过它看到酒杯中漩涡般的绿色酒液。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伸出来,在靠近方糖的地方打了个响指。顷刻间,它舞蹈般地燃烧起来,置身于一丛苍蓝的火焰。方糖融化的部分浸入薄薄的纸片,向着绿莹莹的漩涡落下去。
“你在别的地方可品尝不到这种酒,”那个男人说,“什么被大力禁止,什么就最令人着迷——为什么不尝尝它呢?这可是难能可贵的享受。”
偌大的酒馆中只有他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对方身形高瘦,披着一件深棕色的皮革大衣。摘下来的圆顶礼帽被他随手放置在木质的餐桌上。
“既然你如此了解品尝它的技巧,那你也应该同样了解它为什么会被禁止。”对面的人说,“暴力犯罪与社会动乱——这就是它的象征。你要用它们来招待你的客人吗?”
方才点燃火焰的男人笑了一下。他有着富有光泽的白金色头发,敏捷而警惕的蓝眼睛,以及一双锋利的嘴唇。
“为什么不呢?”格林德沃轻巧地说,“一点道德风险换一点享受。教授,别告诉我,难道您害怕了。”
“如果你这样认为,”他对面的人说,“那我恐怕无福消受。”
他说话时微微绷紧了身体,仿佛这里有一场战争蓄势待发。然而空旷的厅堂中只有灰尘拂落的细微动静。
“啊,我当然想到了,”格林德沃说,“你已经拒绝了它太多次啦。”
他微微直起身体,隔着四方的桌子凑近了对面人的脸,自然地转变了话锋:“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以为你更倾向于忽视我那不值一哂的邀请——考虑到你已经数次这样对待它。”他惋惜般地说,“还是说你终于愿意利用这珍贵的契机,把它奉献给更伟大的目标?让我猜猜,你并非一个人来到这里的,是不是,阿不思?”
他说出那个名字的同一瞬间,坐在对面的邓布利多伸出手,在他的手掌中,一个类似打火机的事物发出“咔哒”的一声,室内的灯火被尽数扑灭了,他们的视线陷入一片昏暗。
“如你所见,”邓布利多说,“这里没有我的同僚。”
格林德沃沉默了一瞬。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以为——”邓布利多状似平静地说,但随即更换了措辞,“我仍想象……”
他停下了言语。
“我仍有一种愿景。”过了片刻,他艰难地说,“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了。”
格林德沃古怪地笑了起来。
“‘徒劳’,”他重复道,“你原本怀揣着怎样一种妄想?指望用你的嘴唇劝服我放弃我的生命,正如你放弃你的生命一样——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我沉默不语地流泪,在你面前跪地忏悔的模样?你以为你能做到吗?”
他的瞳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邓布利多苦涩的目光与他对视着。
“我不能。”邓布利多轻声说,“那么你又要我来做什么呢?”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
“我在我办公桌的糖纸上看到了这个地址,”邓布利多说,“我该如何回应它呢,忽视它或者丢弃它,它都不会消失不见。将它销毁掉,也无法欺瞒我的记忆,当作它从不曾存在过。然而即使我来到这里,站在你面前,它背后象征的意义,我也仍然无法破解。”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又或许你并不期待从我这里获取什么,你只是不愿意虚耗一次能够消灭你的敌人的可能性。”
格林德沃猛然往前俯身,逼视着他的眼睛。
“格兰芬多加十分,教授,”他恶意地说,“你只要现在站起来,转一个身,将胸膛面对窗户,窗外等待许久的箭矢就会穿透你的心脏。当然,你尽可以试试。”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邓布利多的神情却变得平静了。
“啊,”邓布利多说,“我原以为我会有更优雅一些的死法。”
格林德沃顷刻间敛容,仿佛方才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原本会有的。”他说,“我还想分享给你一件礼物哪。”
“哦,”邓布利多礼貌问道,“那是什么样的礼物呢?”

2.
“一只盘子,”格林德沃说,“一位犯了错的朋友进献的宝物。材质是名贵的秘银,表面上嵌着藤蔓状与蛇形的花纹。传说它曾为希律王所有,作为送给他那擅长舞蹈的养女的礼物。当你观察它时,你能嗅到腥甜的残血味道。深夜我将它放置在窗口,让窗外皎白色的月光如泉水般浸染它,流泻出点点银辉。那真是十分美丽。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象,阿不思。你本应该和我注视着同样的事物。”
“那真是非常可惜,”邓布利多平静地说,“那么你想用它来做什么呢?”
格林德沃笑了一下。
“取决于你是否愿意喝下这杯酒。”他说。
邓布利多盯着他的双眼。
“我现在明白了,”他缓缓地说,“我来这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说完,站起身来,拿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那顶圆顶礼帽,便要转身离去。椅子被拖动的刹那,他听见格林德沃在他身后再次开口。
“这只是一杯酒,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平淡地说,“如果你懦弱到以为我会在那里面下毒,那就太过令我看轻你了。”
他看到邓布利多的背影停滞了一瞬。接着,邓布利多缓步转身,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眼。格林德沃的嘴角再次浮泛出一个轻巧的笑容。
那杯酒上方的方糖已经灼烧完毕,沿着顶部淌下的糖浆宛如烛泪。邓布利多看了他两秒,最终伸出手去,握住那个银质的酒杯,抬起头将那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就在他饮下最后一滴酒液的同时,他感到肺叶如同灼烧一般,火辣辣地疼痛起来,黏稠的烛泪顺着酒杯的顶端倾泻而下,淋浇在他的脏腑上。他将喝空的酒杯放回桌面上,手指失了力度,让杯子发出被磕撞的鸣响。他再次转身,毫不留恋地快步向着酒馆的出口走去。
格林德沃在他的身后大笑起来。
“多么高尚的信任!”他大声说,“可惜你只有短短的一段时日了,邓布利多。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用毒药招待我的敌人?那里面施加了一种最为可怖的黑魔法,阿不思。你将看到此生最不愿回忆、最令你生不如死的景象,最久远的苦难将如雪崩一般向你而来。为回报你错掷的信任,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的声音停滞了一秒。邓布利多拉开了门,等待他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语。
“如果你不愿回头,”他听见格林德沃自嘲般地说,“那你就在永恒的折磨中死去吧。”
他再没有回头,拉开门走进酒馆外飞扬的风雪里。

3.
迷蒙的灯光下飘舞着细雪,街边空无一人,唯有凌乱的积雪、灰尘与砸碎的玻璃碎片,碎片倒映着五光十色、被割裂开的世界,他碎裂的身影从倒影中走过。
邓布利多沿着街道径直向前走,听见高靴踩在积雪上的摩擦声。天很冷,空气如冰封般裹挟住他的面孔。当他经过窗口时,他没有看到格林德沃所描述的那种窥伺的箭矢。当想到这一点时,他的胸腔中轰然升起一丛岩浆般热辣的痛楚,酒液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汹涌放纵地流淌,仿若要钻透他的血管,占据他的骨髓。眼前笔直的街道如日月般肆意颠倒,错落而令人目眩的景致席卷了他的视线。
他在一个昏暗的街角站定,扶住路边挂着一盏小灯的灯柱,猛然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某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头痛欲裂地死去了。然而这并没有发生。相反,他嗅闻到来自久远夏日的一种清新淡雅的香气,鼓噪的热风穿透季节的限制,在二月的风雪中显现在他的周围。他的耳畔传来一阵悠悠远远、隔万里而来的笑声。那是两个人的声音,包含一个充满精力的青少年和另一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下一秒,他模糊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风雪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身处十八岁的阁楼上,感到身体轻盈,环境安宁而空旷。窗口挂着一个简易制成的风铃,夏风微微浮动,它舞动着发出清脆的铃声。
“嘿,回神了,”一个少年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扭过头去,看到一个英俊的十六岁少年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他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发出梦幻般的金光。
“我喝了什么?”他飘渺地问。
少年不满地扬起了眉。
“苦艾酒,”他回答,“好吧,我听说它会造成致幻效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看到了什么?”
十八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看着对方。他感到面颊上淌过一点冰凉的触感,然而那触感朦胧轻飘,令人捉摸不住,随即又消失了。
“你会用银盘子盛放什么?”他说。
盖勒特不解地蹙起眉头。
“那是什么意思?”他问。
阿不思张了张口,试图发出声音,然而他发现这徒劳无功。小鸟在窗外湛蓝的天空中啁啾啼鸣,鸣叫声震耳欲聋。他看到盖勒特的神情由茫然不解变为一种冰冷的漠然。下一瞬,盖勒特的双手牢牢地握紧了他的脖颈。环境从阁楼变成了野外,丛林的一侧,坟墓的近旁。
“我给过你机会了,阿不思,”他听见十六岁的格林德沃冷漠地说,“或者你宁愿埋葬在这里,和你的小妹妹埋在一起。”
窒息的痛苦从喉管中爆裂开来。他看到自己的头颅如一个玩偶般垂落下去,沿着格林德沃的手指留在他脖子上的掐痕利落地分割开来。他的身体向后坠落,倒在阿利安娜的坟墓之中,化成一滩酒红色的巨大瘢痕。他的头颅睁着眼睛,被盖勒特双手捧在掌中,注视着少年的脸上浮现出金光闪闪的笑容。
“现在你要和我走了。”盖勒特说。
当他说完的刹那,山间的浓雾如烟幕般落下,迷蒙地遮住少年颀长的身影。山谷中的一切宛如扭曲的圆盘般旋转颠倒起来。他感到狂放陶醉的热泪洒在他的面颊上,郁金香般簇放的吻一个一个停落在他的嘴唇。被隔绝的风雪重新浇灌进他的身体里。
邓布利多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那个冬日的街角,身影落在昏黄的路灯下,变形、拉长。一只巨大的飞蛾的影子盘绕在他的头顶,飞来飞去。
他嘶哑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止不住地从胸腔中发出断续的笑声,犹如一个即将走向世界末日的肺痨病人。这笑声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演变为哽咽般的狂笑。
这难道就是格林德沃所说的那种最久远的苦难,最不愿回忆、最令人生不如死的景象?他冷漠地想道。若是如此,那格林德沃未免太过小看他了。

4.
战争结束后,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被关押于自己修筑的纽蒙迦德高塔中。监狱处于最高层的位置,唯有一扇窄小的窗子可以渗漏进外界的月光。审判完毕,一切繁琐的手续交接完成后,奥地利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路德维希·莫里茨亲自押送他进入牢房。
落锁的同时,监狱的铁栅外浮现出一层透明的魔法屏障。莫里茨隔着魔法屏障打量着白发的囚徒,对方也同样用鹰隼般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们会记录你的需求。”莫里茨公事公办地说,“如果你真的有的话——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我们可以尽量满足。”
他忿恨地发现格林德沃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嘲意。
“你当然满足不了啦,孩子,”囚徒这么说,语气仿佛授课时点出一句真理,“我自然可以放弃我所有的权利,只要这世界如真理那般运行。”
“这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真理。”莫里茨说,“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妄图限制它。”
格林德沃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那么就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生存吧,”他说,“你们尽可以定义——我只有一个要求。”

5.
“他要见谁?”奥地利魔法部部长问。
“他要见阿不思·邓布利多。”莫里茨说。他身处奥地利魔法部长的宽阔办公室中,汇报着囚徒提出的唯一一个奇异的需求。
魔法部长身体往后仰,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中,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莫里茨暂时没有说话。他想起格林德沃提出这个需求时的神情,那是张十分平静的面孔,令人料想不到他曾在欧洲的上空怎样搅弄风云,又曾以怎样暴戾而狂怒的面容注视他所要求晤见的人。
“我个人认为不应当让他和任何人会面。”莫里茨说,“他对他人的蛊惑性和说服力过去让我们折损了许多可贵的同伴。即使他所要求要见的是邓布利多,也不应当为此破例。”
“啊,路德维希,”魔法部长息事宁人地说,“别这么生气。”
莫里茨张了张口,又闭上了。魔法部长从靠椅中站起来,思考着踱步至他面前。
“批准他的这一请求,”最终,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地说,“但是要为此保密——不用操心邓布利多先生那一边,路德维希。他是我们战胜格林德沃的关键。无论是谁进入那个监狱有被蛊惑的风险,邓布利多先生都绝无此风险。他也必须如此。”

6.
一个魔法部官员,并四个魁梧的傲罗带领他在纽蒙迦德的走廊中穿梭。最终,他被带到一个类似审讯室的地方。四墙漆黑高耸,空旷的地面上只矗立着一张黑压压的石桌。他的手下败将坐在石桌的另一边,双手用施了魔法的手铐牢牢地拷在一起。然而他的神情十分悠闲,当他们四目对视的时候,对方竟还对他颔首,仿佛这里当真是他的庭院,而邓布利多不过是来访的客人。
“坐。”格林德沃说。
当他落座时,审讯室四周的巨门缓缓地闭合,方才送他来到此地的人员自觉地退到房间之外,被黑色大门落下的沉重声响隔绝在外。幽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然而邓布利多能够听见空气里流动的魔法中传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在这扇门的外面,奥地利魔法部的官员正透过单向透明的墙壁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精神不错。”格林德沃说,“看来近来睡得很安稳。”
“如果你没有犯下那样多的罪行,”邓布利多没有纠正他,“你本也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格林德沃笑了一下。他仰起头来,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几只瘦弱的飞蛾有气无力地盘绕在刺目的灯光近旁。
“理智告诉我应当珍惜现下的时光,”良久后,他开口说,“往后再想见一见哪位该死的老朋友,恐怕就难以获准啦。”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他垂目看着桌子的一角。
“我不知道你怎么还会来。”格林德沃说,“考虑到我寒酸的邀请——这次它可没有写在你那些幼稚的糖纸上。当然,也没有迫在眉睫的威胁迫使你来见我。那么,让我想一想,莫非是出于对我的怜悯吗?”
“我不怜悯你,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轻声说,“你也不需要这些。”
格林德沃冷笑了一声。
“我来到此地只有一个原因,”邓布利多继续说,“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见我只是因为我想见你。”格林德沃缓声说,“多么迟来的有求必应啊,邓布利多教授。我曾多少次这样要求——我唯一的朋友,我灵魂的半身,我所有定义的指向。而他是如何道貌岸然地拒绝我的要求,一次又一次。”
“如果你只是想来找我和你吵架,”邓布利多说,“那我要走了。”
“我当然不是为了吵架。”格林德沃说,“但我发现,我们好像永远没必要对彼此多说什么。”
邓布利多等着他的后续。
“我为什么会想见你呢?”格林德沃自顾自地说,“你踏进这里的第一个瞬间,我就感到这是一个无用的请求。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对我说些什么呢,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会怎样回应你呢?在梦里,在幻觉中,在你我所经受的那些发疯般的煎熬中,你我的对话就像冬日的极地将沐浴在极夜之中一样笃定无疑。每一道声音,每一种神情都上演过无数次,如同刻在我的灵魂中一样明晰。所以,当然啦,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沉默了下去。
“或许有更好的东西代替此时此刻的空虚。”他说,“一杯苦艾酒总是在‘合法合理的需求’范围内的吧,我想?”
邓布利多注视着他。良久,他抬起手来,手掌在空中虚虚一握,一杯绿莹莹的苦艾酒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将酒杯放在石桌上,平移着向前挪,挪动到格林德沃的面前。格林德沃双眼淡漠地注视着邓布利多,视线未曾移开,只伸出被镣铐桎梏住的双手,将那杯酒握住。他凝视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十分钟过去了。邓布利多捕捉到空气中传递出来的魔法讯息。如果他们无话可说,那就应当尽早结束这场枯燥无味的会面。当格林德沃敲了敲喝空的酒杯时,他仿佛猛然惊醒过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我得离开了。”邓布利多说,“限制的会面时间只有一刻钟。”
他拎起自己的外套,转过身去。
“你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格林德沃在他身后问道。
邓布利多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看到一只华贵无比的银盘子,”格林德沃自顾自地说,“由妖精的工艺制作,价比龙守护的黄金。我看到你的头颅,闭着眼睛,宛如睡着了一般,嵌在盘子的中央,如同生来便与它契合的艺术品。”
他顿了一下。
“我看到我吻了你的嘴唇。”他说,“血从盘子中央汹涌地漫溢出来,黏稠得就像月亮降下的幕布,将你和我一同淹没了。”
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回头。停顿了一会儿,格林德沃再次开口。
“如果我说我没有在你的酒里放任何毒药,”他说,“你会相信吗?”
邓布利多再也听不下去,他拉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径直离开了。格林德沃留在房间里,在他的身后发出激狂而惨烈的大笑。

7.
“这是什么?”哈利·波特轻声问。他注视着在寒冷的小岛中央矗立着的那个石盆,它被一个底座牢牢地托举着。在石盆的中央,盛着一盆翠绿色的液体,发出闪闪的磷光。
“我不能肯定,”邓布利多说,“不过,是比鲜血和死尸更令人担心的东西。”
哈利被冻得牙齿打颤。他看着邓布利多伸出手去,枯焦的手指尖伸向了液体表面。
“别担心,哈利,”邓布利多说,“你看,我碰不到它。”
“你认为魂器就藏在这里面吗,先生?”
“哦,是的。”邓布利多专注地凝视着石盆。哈利看见他的脸倒映在平滑的绿色液面上,宛如下一秒就将被其中浮现的怪物吞噬。这个想象让他不安地抖了抖。
“我们似乎需要把这种液体喝掉。”邓布利多轻松地说。他变出一只高脚水晶酒杯,抓在手里。
“什么——?”哈利说,“不行!如果它把你毒死了呢?”
“哦,我相信它不会有这样的作用。”邓布利多说,“不过,它或许会使我瘫痪,使我感到极度痛苦,无法集中意念,或者产生幻觉,看到最不愿回忆起的事件。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需要你来把药水灌进我紧闭的嘴巴里,明白吗?”
“世上还有这样的魔药,”哈利惨白着脸说,“先生——”
“哦,当然是有的。”邓布利多说。月光洒在石盆的边沿,如一座辉煌的银盘。他看着石盆中央的绿色液体。他的面容倒映在液面上,宛如头颅沉睡在银盘中央。他的思绪一刹那忽然飞远,想到了经年前的那杯令人醉生梦死的绿色酒液。
他即将看到的是什么呢?是失去父母、失去阿利安娜、与兄弟在妹妹的坟墓边决裂,还是会看到同伴在战争中死去,年轻的后辈失去生命?如果他不思悔改,即将看到的事物和当初他看到的遥远记忆是一致的,那又有什么可令人害怕的呢?
邓布利多把袖子往上抖了抖,把水晶杯放进了液体中。水晶杯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杯子满了,邓布利多把它举到了嘴边。哈利惊恐地注视着他。
“祝你健康,哈利。”邓布利多说。
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