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谵妄录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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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谵妄录
Summary
沉寂了多年的纽蒙迦德突然迎来一位狱友

谵妄录

1.
我发觉自己栖居在一面墙里。世界于我只是一个一英尺见方,漆漆幽幽的小盒子。这听来有些荒诞,但确实如此。我起先发觉这一点,是因为我的四肢只能延伸至一整面冰冷的石砖砌成的平面,它们像是猫隆起的脊背,我触摸到其下消瘦的脊骨。我目不能视,嗅觉亦失灵了,便只好拼了命地呼吸,试图通过吸取空气这一行为来确认我还活着。
在与我一墙之隔的地方,住着一位黑巫师。他比我来得更早一些,已不知在此苟延残喘了多久。最开始我察觉到他的存在,是我在浑噩中听到了一些模糊的摩擦声,像是一个人艰难地把自己的伤腿抬起来,挪动到距离漏水的墙缝稍远的一侧。接着,那条腿似乎不听使唤,未痊愈的伤口处传来粗莽的钝痛,重重地摔在地砖上。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该死。”
我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声,以免惊扰到我这位脾气差的邻居。这并非是因为我惧怕他,而是由于过于懒散,不愿给自己招致一些麻烦。我能猜想到一个意识正常的人听到来自墙壁中的声音后会作何反应。不过,这位叫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邻居还是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最初对我不置一词,只是听闻我的呼吸声,感到些许厌烦。每个夜晚,当他躺在那张冰冷的石床上时,我听见他夜不能寐,有时翻来覆去,有时将身体蜷在一处。衣料与薄毯的细微摩擦声不间断地传来。夜晚对于他来说有些难熬,对我来说也同样。墙壁中太过阴冷,我的四肢宛如被灌了铅一般沉重,一阵阵钝痛在我的身体上显现出来,我不由得疼痛地吸气,呻吟出声。
我的邻居或许听见了我那痛苦的呻吟声。总之,有一天,他突然再也无法对我视而不见,神经质地在墙壁边走来走去,试图找出我在哪块石砖的后面。我时常听见他放轻的呼吸声,隔着砖瓦扑在我的面上。他起先引诱性地让我从墙壁中现身,为此不惜给予我一些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健全的肢体,贴心的看护,以及与外界沟通的机会。但遗憾的是,他所给出的条件是我很熟悉的,当我想要欺骗谁时,也会选择如此甜言蜜语。后来,见我不动声色,他便现出他恶意的本相,嘶声威胁我,他将叫狱卒来凿穿这堵墙,让我这阴沟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原形毕露。
我大声辩驳,说我并非对他存有恶意,只是不知缘何被关押在这里。他并不听我的辩解。某一天,狱卒果真来了,按他所说的那样带了工具,来用力挖凿这面墙。他选择用相当原始的工具,而非巫师挥挥魔杖就能达成目的的方式,一来是因为这监狱中禁止用魔法,二来是为了拖长我所感受到的死刑将近的可怖。我无法逃离,只好枯坐在墙里等待迎接我命运的终结。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听见瓦砾哗啦啦大片掉落的声音,墙被凿穿了,一丝光亮透过那个开辟的窄小洞口透进来,浮现出人的眼睛。
“这里有一具骸骨,格林德沃先生。”那个狱卒说,将双手伸进来,自我眼前将一具高大消瘦的骨架抱起来,艰难地将其抱了出去。我将那骸骨看得很清晰,一丝腐肉缀在上面。我的嗅觉恢复了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我嗅到陈腐的血与肉的气味。
“只是死尸而已,先生,”狱卒说,检查了一番,“这上面并没附着任何灵魂魔法。”
“啊,我记起来了,”格林德沃说,“如此看来,那墙壁里还应当有更多。”
我听见那狱卒讥诮地笑了一声。
“我对您修建纽蒙迦德时填埋了多少反抗者作为它的饲料并不感兴趣,”狱卒说,“您莫非是听到了亡灵的痛呼声吗?”
我说我不是亡灵。这一点我能分清楚,我的肉体此时应该还活着,在世上不知哪个角落受着苦。透过那道缝隙,我看到格林德沃瞥了这面被凿破的墙壁一眼。
“你很有勇气,”格林德沃对那狱卒说,“我喜欢你的舌头。”

2.
不知道格林德沃对那狱卒做了什么,总之,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紧闭着嘴,已然不愿多言。
格林德沃要求他把从那面墙壁中掘出的尸骨尽数丢掉。尽管已经做了五十多年的囚犯,他说话仍带着一丝自然而然的命令感。狱卒一言不发,依他所言,将那些骸骨收到一处,尽数丢弃了。然而,我并未如他所愿地消失。
囚室中再度仅剩下我与格林德沃二人。我不由问格林德沃,是否还记得那些骸骨的主人是谁,拥有什么样的名字,和怎样的面貌。他好像打定主意不理睬我,对此沉默不言。
不过,他没再提将我驱逐出去的事情。也许他已经意识到我并非寄居在墙壁之中那些骸骨上前来索命的亡灵。没有了来自他时不时的刁难,我也只好继续在墙壁中艰难地生活。说来奇怪,虽然我四周的墙壁已经破损,然而我的视觉仍然未能完全恢复,只能很模糊地看到东西的轮廓,我的四肢也仍旧损坏着,犹如冬日被折断的枯树枝。
这里的狱卒每天会送来食物和报纸,但永远只有一人份。他们似乎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格林德沃也乐得不提醒他们这一点。我没有食物,也没有水,过了一段时日,竟也没有死。
我与格林德沃相安无事般共处了一段时间。我无法动弹,只好在四四方方的墙壁中如一个修行的僧侣般静坐,思考我死寂的生命。我不知道我来自何处,又为何被禁锢至此。我想我是犯了很严重的罪过。我猜测我原先应当是一个凶狠的人,因为当我听闻这牢狱里的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老鼠吱吱的叫声时,我会想要咬碎它们的喉咙。
平常的时候,我时常能听到格林德沃隔着一面墙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他有时走来走去,有时来回翻动那些旧报纸。最过分的是有时候他进食完毕,在狱卒没来得及把他的餐具收回之前,他会用木制的勺子和叉子叮叮当当地敲击杯子的边沿,让它们发出高高低低宛如乐器般的声音。他对此不厌其烦,我猜测一半原因是他过于无聊,另一半原因是存心要折磨我。但无论如何,我并不愿与他过多地争辩。
这种相安无事一直持续到新年夜之时。我分不清这是哪一年的新年夜,哪一年都一样。这天格外地冷,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钻进我的骨头缝里。我听到格林德沃的脚步声,他似乎是走近了靠近窗口的地方,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许久后,我听见他说:“下雪了。”
每年的新年夜都会下雪。我说。下雪的时刻,人们更容易感到孤独。我不知道这个词是否会刺痛到他,但他并没有反驳我。窗外悠悠远远地传来一首新年歌曲的曲调,恍如隔着风雪而来。一时间,我分不清这是否是我的幻听,但格林德沃显然也听到了。
“‘这勇敢的新世界是如何到来的,’”他略带嘲讽地将那歌词重复道,“‘我看到它如何在我们生命的灰烬下繁华起来。’”
我听见他跟着笑了一声。于是我也笑了。
“好吧,新年快乐。”我说,“虽然也许新年在此地并无意义——但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了。”
格林德沃半晌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他要装作干脆没听见时,他给了我答复。
“新年快乐。”他说。

3.
新年夜的夜晚我第一次梦见那张面容……他伴随着我对我罪行的记忆翻覆而来。梦中我与他对视,我的手扼在他的脖子上,他冷静的蓝色眼睛望着我,直到涣散、直到涣散……然后我将他抱在我的怀里,用从来没有过的力气用力地、用力地将他勒进我的肋骨里。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跳进他眼里的那片海中,干脆一死百死。但当我在凌晨醒来时,迎接我的只有牢狱中寒冷的风。
在这座阴郁森冷的宛如荒原一般的屋子里,我总时刻感到有魔鬼的眼睛在缝隙中窥视着。孤独和恐怖感席卷一切。好在我逐渐可以和格林德沃说上一些话。
有时候格林德沃会猜测我的身份。我固然不是曾被他丢弃在墙缝中的那些倒霉鬼的其中一个,但他仍认为我是一种非实在的精神体。
“我应当认识你,”他慢悠悠地说,“德国人?或是意大利人……这都无所谓。你是一个鬼魂,早早死了,可能为我而死,也可能是死在我的某条咒语底下,随便吧,我不知道。你死后无处可去,只好在这里徘徊。那么你是死在这附近吗?让我想想……”
我指出他的错误,我并不是他所提及的那些名字的其中任何一个,而且他自己显然也对他所报出的名字十分陌生,分不清它们究竟有什么区别。他在不间断的猜测中逐渐烦躁起来。
“够了,随便你是谁吧,”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不想再记起任何一个了。”
每到这时候我就会识趣地闭上嘴。我的记忆力已经丧失了一大半,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来到纽蒙迦德,又在这里待了多久,更不要提我曾擦肩而过的那些人的名字。格林德沃的记忆也同样如此。他这样猜测我的身份,只是在试图找回一种曾经无比熟悉的掌控感。
更多时候我们会谈些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有时我们谈起某种维也纳甜品的制作流程,会为某道加热工序应当维持半小时还是更久而争论起来。还有时候我们聊起身处的这座建筑,格林德沃为我分享他的视域,告诉我那些柱梁上花纹的细节和门窗上施加的魔法。
在和格林德沃的谈话中,我有时候会忽然恢复一些吉光片羽般的记忆,宛如灵光乍现。我确实曾是个凶狠的人,或者说得更粗蛮一点,我曾是个犯下许多杀孽、罪无可恕的人。在我的头脑中,寓居着成百上千种碎片般的记忆,它们关乎死亡,不同花样、不同种别,由我亲手造就……那令我万般羞愧。深夜我常被那熟悉的梦魇唤醒,喘息着试图穿过那迷雾去攫取那张面容——那张一成不变的面容!我所有的受害者仿佛集合成了一个整体,在我的梦中反复显现出那深刻的印象,这令我十分难捱。然而我的追寻永远是一无所获。
奇异的是,每当我遭受梦魇醒来后,我总能发觉一墙之隔的格林德沃也同样醒着。虽然他并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神智十分清醒……我们往往就这样一言不语地睁眼到天明。

4.
在最后那个消息来临之前,牢狱中降临了一件奇妙的事。一只乌鸦落在了牢房内唯一一扇窄窗的边沿。它通身漆黑,有着长长的、锋利的鸟喙,黑色翅膀上的羽毛泛着偏近紫蓝色的金属般的光泽。
我自己自然是看不到它的,能获知它长什么样子,全靠格林德沃的描述。这鸟儿并不理睬我们,仅仅是栖坐在那儿,自顾自地拍打它的羽毛。说来奇怪,纽蒙迦德的禁制能够限制所有魔法生物的出入,却对一只普普通通、无甚稀奇的禽类无计可施。
我觉得它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兆。乌鸦的嘴让我想到死神闪着寒光的镰刀。格林德沃伸出手去,试图抚摸它的羽毛,不出意料被它啄了手指。接着,那乌鸦扇动两下翅膀,发出难听粗哑的叫声。这让我无端想起一首麻瓜作家创作的诗作。格林德沃也想到了,因为我听到他忽然自言自语道:
“回忆逐步离我而去,”格林德沃低喃,“明晨它也将离我而去。”

5.
那只乌鸦在格林德沃的窗沿上歇了几天,直到某天清晨,它兀自消失不见了。随后狱卒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悸的消息。这消息登载在某张报纸上。
“这下你高兴了。”那久久不曾开口的狱卒讥讽而愤恨地说道。他将那张报纸重重地摔在地砖上,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当格林德沃念出那则消息时,我感到惊悸非常,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我许久也没有听到格林德沃的声音,甚至连他平常喜欢自得其乐发出的那些逗弄狱卒的声音也没有了。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说。
我的话音似乎拉回了格林德沃的意识。这回他嗤笑了一声。我听到报纸摩擦的声音,许是他将那摊在地面上的报纸拿了起来。
“有什么不可能?”他语气淡淡地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死又有什么稀奇?”
这下我倒是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我说,“在我的印象里,此人至少五十年前就应当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将他斩杀。”
没想到他登时暴怒,虽然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我能想象他眼睛里浮现的那种凶戾。一时之间,我仿佛感受到他的发丝凶狠地竖了起来,浑身的气息都绷紧了,像刀子一样向我袭来。
“说谎!”他低吼道。
刹那间,一切回忆都浮上我的脑海:一切都清晰了,无比清晰,那张在我的梦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现过千百次的面容——赤褐色的长发,海洋一般的蓝眼睛,碎裂的鼻梁——是我亲手将他斩杀。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心中骤然涌起巨大的悲哀。他死时的景象历历在目,我在一座高塔前对他施放那种危险的绿光,一击毙命,宛如按下一枚琴键一般轻松。
格林德沃一把抓住牢笼的铁栅。生了锈的枝节划在他的手指上,霎时破了,渗出血来。铁栅被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你的记忆力已经错乱了,”他咬牙切齿道,“五十年前他活得好好的呢,比你我活得都好,好上百万倍——在世上最虚伪最光鲜的耻辱之地,在庸碌与自甘堕落之中。”
“我的记忆不会欺骗我,”我说,“如果不是五十年前,那就是六十年前,七十年前,不是这一种方式,就是第二种,第三种方式,没有什么本质差别。我杀了他,他的面容我死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杀的不是他,那又是谁?我还能杀死谁?我还能被谁的死亡来来回回地在梦中折磨?”
我也激动了起来,声音逐渐变得更高。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欺瞒自己。那些谋杀的记忆还停留在我的手掌上,我的指缝中。扼杀生命的感觉,哪怕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可能忘掉。
谁知格林德沃听了我的话,竟疯子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他嘲弄道,“你怎么可能反复杀死一个人?你怎么能在记不清真相究竟是什么的同时,信誓旦旦地说你的记忆不会对你有所欺瞒?”
他这样一说,我也猛然发现了我话语中的漏洞。我努力地潜入那些碎片般的记忆,试图目睹当时的情景——我曾用无比简单的魔咒杀死那个人,也曾召唤雷暴与飓风消灭他;我曾在他睡着时进入他的房间猛地扼紧他的脖颈,也曾用钻心咒反复折磨他,直到他气息奄奄……绿光、惨叫、流血的喉咙与蒙尘的双眼,关于它们的记忆都无比真切,想到他的无数种死亡,一种潮水般起伏不定的钝痛迟来地反复撞击在我的心上。我定是将这些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因为当我回神时,我听见格林德沃冰冻般裹挟寒意的声音。
“这下我们可以确认你是谁了,先生,”他讥讽地说,“一个窃贼,侃侃而谈的骗子,懦弱的说大话者。你懦弱到连谋杀的罪行都需要窃取他人的成果,还妄想将那些不值一提的成果替换成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面容。真是令我发笑。”
如果我能感觉到我的四肢,它们一定在发抖。格林德沃的话让我迷茫了一瞬。紧接着,我听到格林德沃的脚步声,他再次凑近了我所在的这面墙壁,脚步沉稳,听不出丝毫方才失态的痕迹。我能想象到他正双手背后,宛如观赏滑稽戏般盯着我所在的位置。
“需要我提醒你吗?”他说,“你方才说的死亡没有任何一种配得上他。让我告诉你它们属于谁:美国魔法国会的安全部长,我在一九二六年杀死他;奥地利傲罗司司长,我将他填埋在他房子的地下,让他和土壤与花草长在一起;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的一个小姑娘,我没杀她,她穿过我的火盾而死……”
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是否该将所有记忆中的真相全部撕裂给我看。我感到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捏紧,血浆倒涌,向上竖起。与此同时,一种无比清晰的真相闪耀着出现在我的眼前。
“既然你说这些罪行是属于你的,”我说,“那你是否记得他们的面容呢?”

6.
他不说话了。我知道他回答不上来。
就在我们争论的时候,那只乌鸦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再次停落在窗沿。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清晰,那全部的知觉如被唤醒一般,以一种活着的刺痛感迎接我。
格林德沃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它的羽毛,而我在同一刹那也抬起手,将手指覆在乌鸦的黑羽上。这个瞬间如某个月辉般闪耀的真相袭击了我们。我和格林德沃同时如触电般收回手。
所有碎片般的记忆两三拼凑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笼罩。第一次杀人时,我在死人的眼眶里看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眼睛,于是我将它们挖出;在决斗后的无数个日夜,我重复地看到那双眼睛死死地瞪视着我。在狱中的无数个新年夜,格林德沃站在窗口听晚风携带而来的轻歌;自墙壁中传来鬼魂不间断的低语,悄悄地潜入他的睡梦;鸟儿嘲哳啼鸣,在空中盘旋,不肯垂落在这个窗口……
这真相让我的手臂震悚地颤抖起来。
“你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的存在的人,”我说,“只有你能听见我的话语,共享我的梦境,斥责我的痛苦,反驳我的罪行——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说谎。”他说。但我注视着他的脸,他的脸色从未如此惨淡。
一切记忆都清晰起来。我下意识地对他反驳道:
“我的眼睛看东西从未如此清晰,”我说,“你臆想出了我,我是你意识错乱的产物,却比你清醒得多——你抗拒我,不愿接受我,然而我就是你,我和你共享同样的记忆,同样的知识,同样的谋杀,同样的痛苦。”
我察觉到他的气息颤抖起来。与他相反,我却仿佛被一种尖锐的痛苦与快感裹挟了。我那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嗅觉与触觉都宛如新生。我伸出手去,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仍缀着活人的血肉,那属于一个老人,干枯、消瘦,被破旧的袍子遮住一部分。我伸出手试图触碰我的胸膛,那里被烫伤般颤动了一下。
“你自己明白这一点,却非要反驳我。”我接着说,“谋杀是不分高低,没有审美上的区分的。杀死无数个人,和杀死无数个阿不思·邓布利多,也是没有任何区分的。”
“不可能。”我听见格林德沃说,“那是不一样的。”
“又有什么不一样?”我说。

7.
他又不说话了,似乎真的在思考究竟哪里不一样。
“你看到他的死亡了,”我说,“一个轻巧的索命咒,一个轻巧的坠落。它们和你给予他人的又有什么不一样?”
格林德沃沉默不语。他看着那只乌鸦,过了一会儿,他说:“没有什么不一样。”
乌鸦抬起头来,喑哑地叫了两声,展开巨大的翅膀,几片黑羽簌簌地落下来。它倏地飞走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