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断杖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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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断杖

断杖

1.
“能修好吗?”邓布利多问。
魔杖匠人的手掌苍老而粗糙,从那根断裂成两截、唯有中段以一小部分尖利木刺相连的黑檀木魔杖上细致地摩挲而过,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端起它,举在眼前皱着眉头观察了良久。
“恐怕不行。”奥利凡德说,“我可以感受到它遭受了非常剧烈的魔力冲击,那些余波仍在它周身回荡……它在哀鸣。”
邓布利多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根魔杖。
“杖芯已经碎了,”奥利凡德接着说,“即使可以勉强把它拼凑起来,再把外部这些伤痕修复好,大概也只能徒当摆设。它没办法再经受任何冲撞了。”
他将魔杖放回桌上,让它轻轻地倚靠在一座象牙制的架子上。
“老朋友,”邓布利多注视着它,轻声说,“抱歉。”
奥利凡德拉开桌子下方的一个抽屉,从中取出茶叶和砂糖。“来一点吗?”他问道。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坐在他的对面,把损坏的魔杖放回大衣的口袋里。
奥利凡德刚把烧开的热水灌进壶中,他们就听到窗口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奥利凡德的猫头鹰叼着一个方形的包裹飞落到魔杖商店的橱窗外面,棕白相间的羽毛扑簌簌地落下来。猫头鹰用喙敲了几下窗户,奥利凡德连忙把手在袍子上抹了抹,拉开窗户,接过它嘴里叼着的包裹。
“啊哈,是预言家日报。”他一边拆着,一边说道。
“那上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邓布利多礼貌地问。
“头版头条,”奥利凡德冲他扬了扬报纸,邓布利多在上面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有关庭审的最新进展。您知道,全世界的巫师都在关注这个。”
邓布利多啜饮了几口茶水。刚烧开的水还滚烫着,沿着他的喉咙浇灌下去。
“我该走了。”他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杯沿,将茶杯清理一新。
奥利凡德将他送到门口,替他拉开门。
“您的魔杖我很遗憾,”魔杖匠人对他说,“凭我的能力无法修好它。恐怕您只能换一根新的了。”
邓布利多没说什么,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礼貌地告辞了。

2.
国际巫师联合会新建成的环形大厅恢弘壮丽,梅林的银色塑像高高矗立在中央,足有三四层楼高。无数纸飞机在不同楼层之间穿梭来去,有的掠过梅林的头顶,让塑像的头颅部分不满地调换了一个角度。
邓布利多踏进四层大厅的时候,走廊上十分空寂,只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他们约定好的地点门口。听见他的脚步声,女人回过头来。
“您迟到了五分钟,邓布利多先生。”她说,伸出一只手来。邓布利多微笑着致歉,与她的手握了一握:“佩特拉小姐,抱歉。”
“我带来了英方提交的材料。”他说,“还有一些关于国际魔法安全保障的后续方案,这些需要各国的代表一同过会讨论。古拉迪乌斯先生在办公室里吗?”
佩特拉将他手中的资料接过来,自然地打开翻阅了一下。那上面是关于战时损坏建筑的修缮、人员伤亡处理,以及巫粹党余留人员的处置的诸多英方意见。她翻阅完后,将材料递还给邓布利多。
“古拉迪乌斯先生去处理一些突发状况了。”她说,机警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邓布利多,“您没有出席庭审,这可让他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那真不好意思,”他说,“或许我该请古拉迪乌斯先生品尝霍格莫德的下午茶。”
“他倒是没怎么抱怨这一点,”女人笑起来,“但那些记者可是对您充满了怨念。他们将会场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却都扑了个空。”
“这是可以预见的。”邓布利多玩笑道,“我实在是承受不了记者们奔放的热情。”
他们正说着话,大厅角落的一扇窄门开启了,两人回过头去,先看到成队的傲罗,他们身穿着统一制式的纯黑色巫师袍,分成两列鱼贯而出,新任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的古拉迪乌斯满头大汗地走在前头,用手帕擦拭着面颊上的汗水。在他们队伍的中央,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佩特拉凑近邓布利多的耳畔,悄声告诉他:“这就是‘突发状况’。”
那个走在队伍中央、被铁链环绕的人从房间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他蓬头垢面,身穿囚服,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邓布利多感到身旁的女人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了一躲。
因为突然遭受强光,那个男人微微仰起头,眯了眯眼睛。随即他扭了扭头,目光循着大厅绕了一圈,绕到邓布利多的身上。
“啊,”格林德沃说,“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呢,老朋友。”
邓布利多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注意到在你们试图审判我的那些愚蠢的日子里,你并不曾到场。”格林德沃接着自顾自地说,“莫非我们勇敢的胜利者竟甘愿放弃这能够令他大肆炫耀的舞台吗?”
“我去修我的魔杖了。”邓布利多说。
格林德沃的目光向下偏移,落在邓布利多腰侧那个用来放置魔杖的皮筒上。
“那么,”格林德沃问,“你修好了吗?”
“没有。”邓布利多说。
格林德沃笑了起来。在他的身后,一个傲罗试图上前一步制止他再说什么话,古拉迪乌斯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动作。他们保持沉默。
“你当然修不好啦,”格林德沃轻声细语地说,“碎裂的事物是不会归来的。你我都清楚这一点。还记得它在战场上的英姿吗?多么忠诚、勇敢,正如它那主人一样,甘愿为着玉石俱焚的下场献出自己的生命和全部力量。”
邓布利多说:“我很幸运曾拥有它。”
格林德沃不笑了。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邓布利多。
“你认为你的魔杖胜过了我的,”他说,“即使它残破不堪,死无全尸,但它毕竟是忠诚的……当然,这点我同意。而另一根是个娼妓,胆小鬼,只想保全它自己的懦夫,绝不肯在战斗中孤注一掷,献出它自身。现在它可对你摇尾乞怜啦,是不是?”
他的眼光在邓布利多的身上逡巡,仿佛试图找出老魔杖藏在他身上的哪个角落。
“我只看到它的失败是出于傲慢,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说,“正如你一样。”
话音刚落,格林德沃霎时暴怒,向前猛进一步,近乎要咬上邓布利多的鼻子。他身后的傲罗终于出手,死死押住他,盘绕在他身上的那些铁链发出灼烫的光芒,烙在格林德沃的皮肉上。
“把他带回去。”古拉迪乌斯厉声说。
两队傲罗重新押着格林德沃向前行去,错落的脚步越过邓布利多与佩特拉,走进拐角的又一扇大门中。古拉迪乌斯停下来,目视着他们行远,转过头来对邓布利多致歉。
“让您见笑了,邓布利多先生。”他与邓布利多握了握手,“您这样重要的角色没能出席庭审是个遗憾,错过了格林德沃最后的狂言壮语——那造成的后果让我们费了很大一番工夫。”
“庭审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邓布利多笑笑,“老实说,我还指望给自己放个长假呢。”
古拉迪乌斯状似理解地点了点头,与邓布利多和佩特拉一边说笑两句,一边向他的办公室行去,将黑色的门关上。

3.
邓布利多将损毁的黑檀木魔杖放在桌面上。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用了无数种方法试图修复它,但都宣告失败。他施展无杖魔法,对它施加愈合如初、速速修复,但它安静得像一具死去多年、灵魂已被抽走的尸体,于是他又想办法用种种改良后的治疗魔药或凤凰的眼泪浸润它,同样宣告失败。这让他久违地由于无能为力而感到了些许恼恨。
冬日的傍晚他前往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与自己的兄弟共进晚餐。阿不福思亲自做的炖菜卖相并不雅致,他将木碗粗鲁地放在邓布利多面前。他们沉默地进餐的时候,阿利安娜的画像微笑着注视着他们,酒吧的门外风雪大作,狂风怒嚎着大肆拍击窗子,让它们来来回回地吱嘎摇摆,卷来锋利的细雪,让室内的温度降下来。阿不福思低声咒骂了一句,打算起身去将窗户扣紧一点。邓布利多挥了挥手指,窗户刺耳地发出“嘎吱”一声,以一种仿佛被击飞出去的力道死死地扣紧了,接着又被飞涌而来的附近的架子和柜台堵了个严实,几声砰砰砰的碰撞声后,那风雪的噪声终于被有效地削弱了。阿不福思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阿不福思不满地重新坐下来,“轻柔一点?”
“抱歉。”邓布利多毫无愧疚感地说,“没控制好。”
“你的魔杖呢?”阿不福思喝了一口蘑菇汤。邓布利多耸了耸肩。
“坏了。”他说。
“我说的不是以前那根。”阿不福思说,盯着他的眼睛。邓布利多手中的餐勺顿了顿,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将汤汁送进口中,仿佛未曾听到兄弟所说的话。
“又来了。”阿不福思说,“你知道吗,每当你感到心虚的时候,你就会装作没听见我说话。”
“我有吗?”邓布利多问。
阿不福思不满地将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邓布利多叹了口气。
“那不是我的魔杖。”邓布利多疲惫地说,“它不属于我。”
“可是我看到了,围观的那些人都看到了,”阿不福思说,“你从他手中赢来了那根魔杖,阿不思。它臣服于你了。你可以运用它的力量。”
“我不能。”邓布利多说。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弟弟的眼睛。阿不福思许久未曾看到过兄长这样的目光:锋利、深邃,仿佛要穿透一切。
“这是耻辱的象征,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说,“你知道它是什么,我不能认同它。”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阿不福思问道:“你不能认同的是什么?”
邓布利多抬起眼睛,再次与阿不福思对视了。
“是不认同它——一个死物,还是不认同格林德沃,”阿不福思说,“还是不认同你自己有资格使用它,认为你自己会向它投降?”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炉火的阴影在地板上摇摆荡漾。
“或许你以为你自己是个糟透了的人,不值得任何事物,”阿不福思说,“我是说,你的确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邓布利多笑了一声,阿不福思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但是,”阿不福思说,“它只是一个死物而已,阿不思。不要畏惧它。不要畏惧它曾有什么象征。”
他转过头,看向妹妹的画像,与画布上女孩的眼睛静静对视着。
“你已经做出决断了,”他轻声说,“那就不要再畏惧往事的阴影。”

4.
他对接骨木魔杖不闻不问,放任它沉睡在自己上锁的抽屉中,如同它从不曾存在过。他的桌面上堆满了吹宝泡泡糖、柠檬雪宝和巧克力蛙。一封拆开的信件搁在它们旁边,显示着这日的下午三点钟,奥利凡德将来他的办公室造访,从福克斯身上撷去一根羽毛。
“凤凰的羽毛,”奥利凡德笑眯眯地说,“做杖芯效果很好。之前的那根已经找到了它的主人,我想应该为它创造一个兄弟。”
他从福克斯身上拔去一根金红色的羽毛,凤凰似乎有些郁闷地展翅拍了拍身体,邓布利多把手心里的泡泡糖喂给它,哄它吃了好几口。
将奥利凡德送出门的时候,魔杖匠人想起什么事情,又将脑袋探了回来。
“您拜托我的事我已经有眉目了,邓布利多教授,”奥利凡德说,“我那里恐怕没有能够适合您使用的新魔杖——它们太孱弱了。不过我倒是对那根传说中最强大的魔杖的事有所听闻——它的威力能够修复那些不可用常规的方法来修复的事物,如果有它在的话,或许您的魔杖还有法子可以补救……”
奥利凡德离开后,他重新将那根断裂的魔杖拿出来,端详了半晌。但就在他险些要下定决心的前一个瞬间,他想起格林德沃如附骨之疽的话语:碎裂的事物不会归来。试图挽回和掩饰过往的错误是没有意义的。而老魔杖是一个懂得保全自己的胆小鬼和懦夫——正是他自己的写照。
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前良久。福克斯在他身旁清脆地啼鸣。最后,他终于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
“我可以战胜你吗?”他轻声说。接骨木魔杖躺在那里,缄默不言。

5.
他梦到他们决斗的那一天。高塔矗立云端,形成水洼中的倒影。格林德沃的魔杖迸发出骇人的绿光,如成阵的箭镞射穿瓦砾与天光,向他奔袭而来。而他的魔杖宛如孤注一掷般剧烈地颤动着,杖身滚烫,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一片红绿相交的光芒中,他们的杖尖如缠绵般抵在一起,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魔杖上显现出道道裂痕,深沉的皲裂声被埋没在周遭的风声里。
格林德沃和他都重重地倒在地上。凤凰展翅经过上空,洒下眼泪,如大雨滂沱。格林德沃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腹部豁开一个血流如注的大洞,邓布利多流血的双手握住他魔杖的碎片,牢牢地撑在那里。格林德沃十分吃力地抬起手来,似乎想掐住他的脖子,但没有多余的力气将他掐死了。他另一只手上握住的老魔杖从中滑落,坠落到地面上。
“你赢了。”格林德沃说,“去过你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吧,圣人先生。”

6.
老魔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对象。在最初使用它的阶段,邓布利多并不能与它友好相处。当他想使用一个飞来咒,召唤一本古老的魔法书时,书架上的书在魔力的影响下像地震了一般轰地散落一地;变形术课上他要给学生演示如何将猫头鹰变成羽毛笔,魔杖轻轻一点,猫头鹰原地燃烧起来,在学生们的惊叫声中变成一根闪耀着火红光芒的羽毛笔;当其他人来到他的办公室,而窗外传来上魁地奇课程的学生们的欢呼声时,他挥挥魔杖想将窗户关上,而窗户的玻璃却倏地炸裂了,窗外楼下路过的麦格教授高声质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同样高声回答:什么也没有,米勒娃。然后挥挥手让玻璃恢复原状。
在那些由千千万万个平凡瞬间组合起来的日常生活里,他渐渐熟悉了老魔杖的力道,它的触感、纹理,它杖身上凸起的骨节。杀伐的血腥气从它的身体中褪去,替代为泛黄的旧书卷的味道。人们似乎逐渐淡忘了它曾经的主人,没有人再嗅到它曾沾染的杀戮的味道,也似乎没有人再洞悉它的传说,追溯它的过往。那些属于过去的暗影如同黑夜中微光扑灭的河灯,马上就会在无人知晓的秘密中寂灭。他挥舞老魔杖,赋予新兴魔法以生命力,又用它来镇压穷凶极恶的罪犯。人们敬畏地注视他,同时敬畏地注视他随身携带的魔杖。世间最强大的魔杖与他的才华无比契合,权力唾手可得,荣耀已然在望,他几乎要完全忘却老魔杖的历史——
他猛地惊醒,发觉自己正独自坐在办公椅中休憩。这是一个下午,金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来,洒在红色的绒毯上。接骨木魔杖静静地躺在他的桌面上,和甜品与糖茶,以及他人寄来的信件挨在一起。它看起来温柔无害,已经被完全驯化。邓布利多拣起它,用手指抚摩它古老的伤痕。
这是谎言。他想道,同时产生了一种恐惧。即使戴上枷锁,它仍然保有凶兽的力量,仍然是权力的化身。他该如何战胜它、打败它、同化它?该去哪里寻到征服它的线索呢?

7.
“我没料到你会来。”囚犯说,从狱中的阴影中走出来。滴落的水与他的脚步同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邓布利多肘上挂着一件外套,站在牢室之外沉静地注视着他。格林德沃打量着他,他的头发变长了许多,红褐色的发丝中夹杂着几根银白色的,被精心梳理过,散在脑后。他深紫色巫师长袍上的星星正闪烁着转着圈。
“你对那魔杖有一些疑惑。”他的目光向下掠去,落在邓布利多腰间那个放置魔杖的皮筒上。熟悉的骨节与古老的字符从那里露出来,让他笑了一声。
“我是有一些困惑。”邓布利多说,“老实说,我并不想来到这里。”
“但你的理智告诉你,一些事唯有在这里能找到答案。”格林德沃走近了几步,与邓布利多隔着铁栅对望,邓布利多注意到他面颊消瘦,形如骷髅。“真可惜,”他接着说,“如果你早上几十年来找我,我会为你欣然释疑。即使那是我也无法探知的领域,我们也可以一同去解开这一切,我们不会畏惧任何事物,阿不思。为什么你迟来了几十年呢?”
“你曾是它的主人,”邓布利多没有理会他的话语,“你确信你曾支配它,而不是反过来吗?”
格林德沃盯着他看了两秒,邓布利多尽量平静地回望过去。
“无礼的猜测。”格林德沃说,“你知道它的力量暴戾、强大,你自己无法掌控它,就以为我也不曾掌控它,是不是?你大错特错了。”
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越过牢门去触碰邓布利多的袖子,但那手指刚往前挪动了一两下就被一层骤然浮现的魔法屏障阻挡住了。
“是我赋予它意义,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说,“我让它的力量有了用武之地,它可以被尽情地挥霍,即使那是杀戮、战争,但它站在权力的顶峰。而看看你现在所选的道路,迷茫、后悔,无休无止、让人发疯的平淡。你将它的力量全然浪费了,让它和家政工具躺在一起,埋在你的那些蹩脚的学生论文里,所以你当然感到困惑了。你活该,阿不思·邓布利多。”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邓布利多屏住了呼吸。即使他不曾挪动过脚步,始终笔直地站立着,但他露出袍角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当他的话音落下后,邓布利多却突然向前了一步,手掌握住了那生锈的铁栅,任凭突然涌起的屏障灼烧他的指尖。
“你错了。”邓布利多说,“权力不是它的意义。”
“你说什么?”格林德沃说。
但邓布利多撤回了他的手。格林德沃心中一跳,条件反射地上前抓住他的袍袖。
“你敢走吗?”格林德沃狠声说,“你从这里踏出一步,外面那些懦弱虚伪的小丑就会立马攫住你,整天整天地窥视你,侵蚀你,像虫子一样咬你,直到你全身的血肉都被它们吃干,然后被扔进他们为你准备好的坟墓里。”
邓布利多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
“或许吧,”他说,“你会和他们一同诅咒我吗?”
“如果你敢走,”格林德沃说,“我会的。”
邓布利多笑了起来,抽回了他的衣袖。它像流水一样从格林德沃的指间流走了。
“那我会感谢梅林让你至少有点事可做。”他说。
他转身从阴暗的囚室离开了,走向阳光铺洒的地方。

8.
他赋予老魔杖以新的意义。茫然的白雾从他的眼前消散,现在他能够看清。权力降临又离去,如一只暂时栖居在树梢的鸟。他挥舞老魔杖,不用来镇压与统治,而是用来拯救与疗愈。闲暇时他走过被黑暗与偏见统治的魔法区域,与仇视巫师的巨人和马人交好,研究龙血与珍稀草药的用途。那些非人的魔法者评价他谦卑而懂得节制。权力悬在他的头顶,与他的脖颈用一根隐形的绳子牢牢系在一起。当他抬头的时候,硕大的斧钺警示着他,如淬毒的太阳。
有一次,他结束一天的事务,应猎场看守鲁伯·海格的邀请到他的小石屋里品尝一些岩皮饼。天空暗下来,黑缎般的夜空中镶嵌闪烁的星星。他们步出屋外,在庭院里燃起篝火,海格豢养的一些神奇动物围绕在他们身边打转,发出清脆稚嫩的叫声。过了一会儿火将熄了,海格拉过一把木椅,笨重地微微弯腰,将削好的木材添进篝火里。邓布利多注意到他那双大手上有些残存的旧伤痕,有些是被动物挠的,有些则像是烧伤。
“我有时候觉得你当时把我留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海格添完柴火,挠了挠自己的胡子,半开玩笑般地说,但随即他低下头,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我是说,我……我能为霍格沃茨带来什么呢?”
“你做得很好。”邓布利多对他说。海格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我想不出谁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邓布利多接着说,“或许我应该多说些夸赞你的话,尽管那会让你脸红……我要说的是,海格,你保持着一种原初的宽厚,勇敢、忠心,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我也没有。有你在这里,我才对霍格沃茨感到安心呢。”
海格的脸果然红了,他的眼睛湿湿的。过了一会儿,他拽住袍子的一角擦了擦眼睛。
“那些孩子们不太喜欢我,邓布利多教授。”他闷声说,“他们说我不是一个巫师。我的确不能算一个巫师了,教授。我不能用魔法……”
“啊,这是我的疏漏,”邓布利多说,“你的魔杖呢?”
海格有点茫然地扭过头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他的问句。
“它……它被折断了,先生。”海格说,“我被开除的时候它就被折断了。他们说那是规定。”
“好吧,”邓布利多说,“那么,它现在在哪儿呢?”
他用一种沉静的目光与海格对视着。在那目光里,海格突然感到自己被完全看穿了,他一直以来藏在大衣布口袋里的那根断裂的魔杖似乎也已无所遁形。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从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它。
“在这儿。”海格说。
邓布利多打量着他被撅断的魔杖,杖身粗糙,从中间断成两截,尖利的倒刺如枝桠横生。他思索了一会儿。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修补这个错误。”邓布利多说。

9.
“这个,”第二次巫师战争结束后,哈利·波特灰头土脸地站在校长室里,举起骨节盘错的老魔杖,“我不想要它。我拿着我自己的魔杖更开心。”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和画框中旧日校长的画像对视了,邓布利多微笑着看着他。
他在脖子上挂的皮袋里仔细搜索了一阵,拿出那根断成两截的、杖芯是福克斯羽毛的冬青木魔杖。他把它放在了校长的办公室桌面上,用老魔杖的杖尖戳了戳它。
“恢复如初。”哈利说。魔杖重新接上了,周围的画像和朋友们都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哈利伸手握住失而复得的魔杖,感到一阵奔涌的温暖。
“我要把老魔杖放回它原来的地方。”他抬起头,对邓布利多说道,“就让它一直待在那里,直到它的力量自然而然地终结。”
邓布利多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一个画像痛惜地说,大家都转过头去看着他,“让它永远沉睡在那里!”
哈利笑了笑。
“也许让一切回归平常,就是它的意义。”他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