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回声(Echo)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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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AD】回声(Echo)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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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回声)

1.
他身处伦敦市区中央,乘坐列车,经过广场,从地下通道沿着台阶向上行走,漫无目的,身心浑噩,和任何一个庸碌的城市居民一样。当他短暂地恢复清醒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丝茫然:他身处一所平凡的餐厅中,手中的勺子搅拌着浓黑的咖啡,一位服务生装束的女人站在他的桌前,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张了张口,发现话语从那里不由自主地倾泻出来:我在等一个人。在他周围,麻瓜们的窃窃私语如蚊蝇的嗡嗡声放大了数倍,那女人识趣地退下去,桌子附近空旷下来。一个男人的面容在那之后浮现出来,饶有兴味的蓝眼睛,张狂的金发,考究精致的西服。他缓步走到近旁,在拉开椅子坐下来之前先打量了下四周。
“这是你常来的地方吗?”格林德沃问。邓布利多察觉了他话语背后的含义:经过列车站台、广场,在整点时观赏喷泉,然后进入一家餐点不算昂贵的餐厅,点上一杯普通的黑咖啡,结束用餐后按原路返回。三点一线的生活,混迹于人群之中,度过平凡而无趣的日常。这不该是他的生活。但如果这不是,那还有什么应该是呢?
“我没什么常去的地方。”他轻声说。他感到出奇的平静。为什么他和格林德沃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对视,手边摆放着同样的咖啡,用一个最平常的开场白来开启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曾对重逢有过很多次想象,但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格林德沃笑了一声,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他的手臂上。
“给我看看。”他命令道。邓布利多茫然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然而手臂上的刺痛马上提醒了他,他低下头去,将衣袖向上挽起,露出裸露的手臂。血盟的链条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紧紧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即使在这里,”格林德沃说,“你仍想违抗它吗?”
邓布利多看着他的眼睛。格林德沃的眼睛里浮现出厌倦,然而它们下一瞬又消逝了。这里是哪里,这里和其他地方又有何不同?血盟倏地再次勒紧了。他感到那里传来刺痛,血从割裂的伤口流溢出来。
“它一直都在那里,”邓布利多说,“无论我是否想违抗它。”
格林德沃盯着他的眼睛。一位女士端着银光闪闪的餐盘再次上前来,礼貌地在格林德沃面前放下杯子。格林德沃似乎才意识到四周有许多的麻瓜,他抬头看了一眼,转而又注视邓布利多。
“我们的麻瓜朋友有些太聒噪了,你不觉得吗?”他说着,周围的嘈杂声霎时间消弭。邓布利多用余光扫视了周围,整座餐厅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再无他人。所有的桌子光洁如新,仿佛从不曾有人在那周围落座过。
“你认为你真的能够让他们全部消失吗?”他说,“你所在做的是危险而疯狂的事情。”
“别说得这么难听,”格林德沃说,“只是想让他们在需要安静的时候安静。难道你不想吗?”
“我不想。”邓布利多说。
格林德沃古怪地笑了起来。
“那么到底哪个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呢?”他说,“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认同,那为我书写口号,告诉我我们要一起重塑这个世界的人是谁呢?是我为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幽灵吗?”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逼视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在那注视之下,有那么一瞬间,邓布利多感到手中的血盟像一个婴儿一样瑟缩起来,那让他感到了刹那的无地自容。
“我曾和你同道是因为,”他顿住了,格林德沃笃定地看着他,知晓他即将说出的那个字眼,“我曾爱过你。”
这个字眼被轻飘飘地说出来了。在几十年间,他们对此避而不谈,宛如它重若千钧,足够压垮一个人的心。然而当他说出口的刹那,他察觉它似乎什么也无法代表,什么也说明不了。它并不比一个麻瓜流血的伤口更重。格林德沃坐在对面,胜券在握般地昂了昂首。
但那只是因为爱而已。他想这么说。那不是真正的认同。爱会让人犯错,犯非常严重的错。他们的爱是空中楼阁,一种美好的幻想,瓦解人的意志力的罪恶的匕首。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如今却打算背叛爱,”格林德沃说,“背叛你的同胞。”
“那是错误的。”他近乎呻吟地说。与格林德沃的对话让他感到徒劳和疲惫。他们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聊一个注定不能达成和解的话题?格林德沃似乎同样感到深深的愤怒。他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
“我会焚毁这里,阿不思。”格林德沃说,“有没有你,我都会焚毁他们的世界。你无处可去。”
他将手边的咖啡杯向前推了推,推到邓布利多的面前。接着他站起身来。“好好享用。”他这样告别,掠过邓布利多的身侧。邓布利多僵硬地坐在那里,等待着门锁被旋扭开启的声音。然而当格林德沃走到他身后时,那脚步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他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下来,像一道致命的伤口一样,落在他的侧颈上。
“不要再梦到我了。”格林德沃说,“再见。”

2.
梦境再也不曾降临在他的睡眠之中。他苦修般地静坐,透过窗口看窗外的积雪。六角冰晶散发着淡白色的荧光,静悄悄地飘落在沉眠的松树上。斯卡曼德兄弟踏雪而来,向他询问一个计划的细节。
血盟是他无法对抗格林德沃的原因之一,但它无法可解。邓布利多让那血盟从掌中升起,红光照亮镶嵌在中央的蛋白石。三十年前,他们还都很年轻,妄想能够抓住永恒。两个少年在那石头上显影,那欢快的笑声如夏日的永痕,掠过被风压弯的青草地。有朝一日他与格林德沃都成了花白胡子的老人,成了陇中白骨,死得不能再死,这夏日的回声仍能倔强不息地存在着。
它是由爱、傲慢与幼稚结合的产物,一个耻辱的罪证,然而如此美丽。如果它被毁掉,那么那永恒的回声又要往何处去呢?他发觉自己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忒休斯·斯卡曼德用一双属于傲罗的眼睛注视他,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无法遁形。
他有一个对抗格林德沃的计划,这计划十分无厘头,让人百般费解。他将要利用许多无辜的人,甚至最不起眼的人,让他们参与其中,被种种外力裹挟着,盲目地冲向那个最终的终点。这其中他们或许会饱受苦痛与刑罚,甚至性命之忧。这是为了对抗格林德沃,因此众人选择了无条件地信任他。但是这是正确的吗?这是最好的办法吗?如果一个更好的人来代替他,是否能更谦卑地对待生命和尊严,能比他设计出更周密完满、更负责任的计划呢?他不敢想象。当他与那位姓科瓦尔斯基的麻瓜先生第一次正式照面的时候,他假装出忙碌的气质,不敢注视他纯朴的眼睛。
“格林德沃今晚将去出席宴会。”拉莉·希克斯对他说,“你希望我们如何做?”
“阻止一场刺杀,”他说,“方便的话,我希望你带上科瓦尔斯基先生。”

3.
街上人潮涌动,人们高举着标有不同画像的旗帜狂热地游行。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叫嚷声,起初那些声音叫着桑托斯,过了一会儿那些声音中传来另一个人的名字:“格林德沃!”随即这名字像一种大潮席卷了一切,所有人的声音都在呼喊他,震耳欲聋,令人心悸。雍容的黑色轿车在人潮中艰难行进,格林德沃的面孔通过车窗隐晦地浮现出来。他注视着窗户外面的人群,那些狰狞扭曲的面容令人分不清是出自仇恨抑或是崇拜。预言的场景在这时从他的虹膜上浮泛出来。他看到一个麻瓜,面容有些眼熟,但他记不起来。这麻瓜挥舞着一根魔杖,滑稽地、尖锐地指向他。然而他的眼中充盈着属于一个战士的怒火与坚毅。格林德沃看着那张面孔,知晓这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刺杀。是邓布利多派来的,或者不是,都没什么区别。他忽然感到深深的索然无味。刺杀的幻象被人潮的欢呼声打碎了,如同一场荒诞的闹剧。这样的反抗将要无止尽地重复上多少次?
文达·罗齐尔坐在他的身旁。她是他最为得力的副手,最为忠心的朋友,她注视着窗外的人群,扭头微笑着对他说:“他们都在高呼你的名字。”可当看到格林德沃面无表情的脸,她又将笑容敛了回去。她并不是先知,不能洞察到狂热背后蛰伏的眼睛。格林德沃在一个瞬间想,如果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坐在这里,他能预见吗,他能理解吗?
他随即被自己的想象激怒了。他闭上眼睛,对文达说:“摇下窗户。”文达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什么?”他重复了一次这个指令。文达犹豫着,将那扇窗户缓慢地摇下来。她再次扭过头去,看到格林德沃的面上呈现出一个享受般的笑容,仿佛他正真心陶醉于那些失去了车窗屏障后涌入车厢的呼喊声。
他打开车门走下去,体面的礼服迅速地被人群挤乱了。文达试图呼喊着阻止他,然而她的喊声在顷刻间被涌入的人群隔绝在百米之外。格林德沃张扬地笑着,金发在夜空中如阿波罗般闪烁。仇恨的声音高呼他的名字,像要将他嚼碎在牙齿之间,崇拜的声音也高呼他的名字,像要将他镌刻在圣像之上。他张开双臂,火种在他的周身盛大地燃烧起来。文达费力地挤开人群,遥遥地看着他,近乎恐慌地看到一种失控的酒神仪式般的狂纵爆发在人山人海之中。

4.
他们在会场内部看到了那位叫雅各布·科瓦尔斯基的麻瓜。落座后,奎妮难以自控地流下眼泪。格林德沃如一个长辈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对她说:“去找他吧。”
去找谁?奎妮几乎要以为这是一种宽慈的允许。然而当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她发现克雷登斯的身影在门口徘徊。于是她明白这是一道选择题。格林德沃对她说:“告诉他没关系,我最看重的是他的忠心。”她知道这是对她的警告。
她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离开了。雅各布追着她的身影跑了一段路,被守卫挡住,只好折返。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径直走到他的桌子前,拔出了那根魔杖。
“放过她。”麻瓜先生说。他几乎要为这理所当然的要求放声大笑了。为什么科瓦尔斯基先生会认为奎妮·戈德斯坦恩是被迫加入他的阵营?为什么这些人选择了和他并肩的时候,又无时无刻不被会拖拽住他们脚步的事物牵制着?
在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举动之前,那个叫拉莉的女巫已经制造出了会场中央的乌云与雷雨,让宴会厅变得一团糟。给维辛西娅·桑托斯的毒酒没能成功害死她,她站起来,和下属一同离开了宴会厅。格林德沃随即也站起身,和文达一同从容地离开,临走时很有兴趣地打量着身处中心的麻瓜,仿佛觉得发生的事情很有意思。
邓布利多让麻瓜先生来直面他有何意义呢?难道是想让他看清他眼里的怒火,让他明白即使是力量再卑微的事物,也会为了守护自己的爱而不惜放弃生命吗?可惜他本就知晓这一点。与邓布利多不同的是,他不尊重它们,而与邓布利多相同的是,他们都会恰到好处地利用它们。

5.
从霍格沃茨离开后,纽特一行人在霍格莫德暂住下来。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为他们端上炖菜。吃完晚餐后,纽特循着声音找到邓布利多所处的房间。他站在那里,专注地凝视着墙上的画像。那是个少女,十四五岁,安静地笑着。
“我妹妹也是个默然者。”他叙述着,仿佛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很久。纽特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来。
“在她刚刚……刚刚变成那样的时候,”邓布利多说,“我不能接受她。这很可笑。我总以为她已经死了,居住在我家里的只是一个躯壳,一具被险恶的魔法生物占据了皮囊的尸体。我照顾她,感到麻木,宛如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工作。我对她有怜悯吗?或许是有的。但是它们太轻了……比起我那愚蠢的理想和志向来说,它们太轻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所看重的那些才是世上最轻的东西。”
“我和盖勒特想要离开戈德里克,”他苦涩地笑着,“我弟弟不同意。他愚蠢地拔出了魔杖。而更愚蠢的是,我也拔出了我的。”
他闭上眼睛,那段将他反复鞭笞的回忆再次涌上他的脑海。十六岁的格林德沃的笑声响彻在他的头脑。肆意的,癫狂的,危险的……与此同时,他绝望地意识到,他竟会为那笑声心折。血盟升起来,发出淡淡的红光,缱绻地缠住他的脖颈。
“或许是我的魔咒。”他忧伤地说,“我不知道。她上一秒还在那里,下一秒就不在了。”
纽特眨了眨眼睛。他猝不及防地看到曾经的教授剖出软弱的一面,将陈年的伤痕暴露在他人面前。但他随即意识到,邓布利多在此时需要他的帮助。
“我很抱歉,”他轻声说,又犹豫着补充道,“但或许……或许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呢?她不必再为此受苦了。”
“别让我失望,纽特,”邓布利多抬起头来,打断了他。那双蓝眼睛注视着他,纽特感到一阵由于说谎而引起的羞愧,“诚恳是你的赠礼,尽管有时它们会让人痛苦。”
纽特缄默下来。他无法去劝说邓布利多,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误,这与他无关。因为那并不是真相……但面对邓布利多的眼睛,他也无法说出谴责他的话。
他拉开门,临走前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对邓布利多说:“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无论是多严重的错误,我们都可以尝试去补救。”他抬起眼睛,对邓布利多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关上门退出了房间。
邓布利多站在原地,紧闭双眼。他听见门扉关闭的声音,一种巨大的痛苦随着纽特的话语从他的心中延展开来。他是一个原地打转、茫然失措的青年,他不能引导他的学生,他的学生却无私地引导了他。
他开口,轻轻地说:“谢谢你。”

6.
格林德沃将死去的小麒麟放入水池中央。血从这幼小的生物的颈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潜入水中,对着那伤口反复地施展魔法。快快复苏、愈合如初、快快复苏、愈合如初……温和的红光包裹着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在他面前浮现的是十八岁的邓布利多对着阿利安娜的尸体徒劳地念魔法,试图让她苏醒过来的景象。这魔法的施展是一个漫长而需要耐心的过程,十六岁的他站在邓布利多家的厅堂里,看着邓布利多出奇冷静地对着阿利安娜的伤口反复地念魔法,穷尽一个十八岁青年所能拥有的全部耐心。
“阿不思。”他说。
阿不思没有理会他,似乎没有听见。他专注地注视着那逐渐冷却下去的尸体身上的伤口,不厌其烦地念着同样的魔咒。快快复苏、愈合如初、快快复苏、愈合如初……阿不福思跪在一旁,似乎同样没有听见。
“阿不思!”他又喊了一遍。
阿利安娜的血流出来,漫溢到阿不思的手掌上。他的手滑得几乎握不住魔杖。他干脆把魔杖丢到一边,用手掌抚在阿利安娜的伤口上,阻止血从那里溢出来。温和的红光包裹着伤口,让小姑娘不至于被烫伤。
盖勒特在那一刻顿悟,他是这画面中唯一一道不和谐的音符,带来灾厄的祸患。他从未被容纳进邓布利多最为看重的那些事物之中,而邓布利多也从不发自内心地信仰他。

他将复生的麒麟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摩它短短的皮毛。在水池中央的倒影中,它的兄弟的影子浮现出来。还有另一只麒麟。这事实让他登时暴怒。它的兄弟已经死去,失去所有陪伴,沦为孤独的傀儡,它为何还能独活?
“找到它。”他对克雷登斯说。

7.
存活的麒麟在纽特·斯卡曼德的箱子里。他从未对此产生过怀疑。纵然邓布利多试图用那蹩脚的障眼法瞒过他的眼睛。但他怎么能猜不出邓布利多会将这最为重要的责任交付给谁呢?小斯卡曼德先生真诚,勇敢,富有爱心,这正是邓布利多最为看重的品质。理所当然地,他让德国魔法部的女下属前去接应纽特·斯卡曼德,如果他产生怀疑,那么就告诉他——她是邓布利多派来的。
令人感动的信任关系,当听到邓布利多的名字时,纽特确乎犹疑了一瞬。正是这一瞬让他们成功地抢到了那个皮箱。格林德沃近乎要为此得意地发笑了。他站在高台之上,胜券在握地看着那象征着真相与事实的箱子被焚烧成灰烬。纽特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痛苦。
假的麒麟对着格林德沃鞠躬。格林德沃注视着它,感到荒诞与滑稽。台下,他的反对者绝望地叫喊起来,但那些声音随即被他的信徒的高呼声浪潮般地盖过了。人们如此轻易地被愚弄,他仿佛恶作剧之神般俯瞰众生,罪孽之手背负在他的身后,没有人能看到那隐秘的真相。
他的部下将奎妮·戈德斯坦恩和雅各布·科瓦尔斯基一起抓捕上来。他看着雅各布有些失措地站在高台中央。他是一个误入巫师世界的外来者,一个异类,一个茫然的冒险者。他对巫师世界的了解并不比一个刚出生的哑炮婴儿更多。然而他的眼睛中没有惧怕,没有恐慌。格林德沃注视着他,又转而去注视紧张的戈德斯坦恩小姐。一种与往昔记忆重构的景象落入他的眼中。这就是邓布利多不惜背叛他也要保护的事物,这就是邓布利多在他们中间最终选择的道路。
他折磨科瓦尔斯基,看着奎妮尖叫着挣扎,她扑上去按住雅各布的胸膛,发着抖亲吻他的鬓角。阿不福思被他的钻心咒折磨的时候,阿不思也曾这样恳求过他。他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他大笑了起来,正如他现在所做的一样。

纽特为那灼心的愤怒而哽咽着指控他,可他没有证据。乔装打扮的女人提着箱子走上前来,一只生龙活虎的小麒麟从箱子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世界。
格林德沃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麒麟落在地上,转而又看着那带来它的女人——邦缇被他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她胆怯了,低头退下去。
所以这就是邓布利多出乎他意料的地方。他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最不能令人信服的小角色来承担这个任务。而纽特,纽特——他和邓布利多之间的信任关系,竟然可以以这种方式呈现:以置生死于度外,实现恰到好处的隐瞒与利用。

8.
小麒麟走到它的兄弟面前,发出稚嫩的叫声,似乎试图唤醒它。然而它无法唤醒它的兄弟,正如十六岁的格林德沃无法唤醒手上沾满鲜血的邓布利多。格林德沃抬眼注视着人群,邓布利多站在那里,身边簇拥着许许多多他不认识、也记不住的人。
他再也抑制不住暴怒,一道绿光劈空斩过,直直地袭向那个叛徒——他事业上的第二个拥有邓布利多印记的叛徒。一道红光同样划过,与他的绿光交接,炫目的光芒在空中照彻。
血盟的铁链刹那间松开了。它像一个巨大的空域般展开,呈现在他与邓布利多的眼前——那熟悉的,少年的笑声,浮掠过不丹之国的高原。在血盟碎裂的瞬间,两个少年的显影在蛋白石上出现,他们迅速地衰老、颓败、疲惫下去。那在血盟瓶身中停摆的几十年时光,如洪水一样抽长,席卷了那并肩的两人。他们在血盟中战斗起来,一者施放毁灭性的魔法,一方意图保护。周围的世界全部消亡,不再存在。他握住他的心脏,他也按住了他的。那从未变更过的跳动声震耳欲聋。他在触碰到那心脏的同时突兀地意识到,背叛了的心竟然也能跳动。背叛竟然没有影响到任何事物,没有影响到他的生命,他的力量,他蓝色的眼睛。
这真相令他产生了片刻的仓皇。如果从未改变过,如果从未背叛过,那他们的爱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如果从一开始格林德沃就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就是邓布利多,那他们的爱是真实的吗?那夏日永恒的回声究竟存在过吗?他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在血盟的最后一片碎片崩裂开之前,他的心中充满了荒诞无稽的质问。幻境消失了,他只问出了一句话。他说:“还有谁会爱你?”

人们向他举起魔杖,他勾勒出一片保护罩阻挡那些攻击。桑托斯赢得了选举,动用她的力量来试图抓捕他。他笑起来,对着她施施然行了个礼。
“在欢呼声中不妨看看您的身边,桑托斯小姐,”他说,“即使这是个荒诞不经的闹剧——可又有多少你们身边的人已经决意加入我了呢?”
他大笑着跳落下去,如同跳落一道生死攸关的悬崖。

9.
“答应我,阿不思,”忒休斯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找到他、阻止他。”
邓布利多站在悬崖的边缘。再多一步,他就将跟着坠落下去。然而他被忒休斯的声音拉住了。他回过头来,雅各布和奎妮哭泣着拥吻,阿不福思扶着克雷登斯站起来,邦缇忸怩地对纽特说话,纽特一边听她说着,一边给小麒麟喂食。在不远处,桑托斯的人逮捕了已被格林德沃策反的德国魔法部人员。人间的声浪传来,世界离他很近,他身处于人群之中,身处在人世最普遍的爱之中。
他转过头,对忒休斯说:“我会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