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在看到不同的死亡新聞時，都會有不同的反應。
如果死的人是犯罪者，大家都會說：「因為他犯了罪，所以死有餘辜。」
如果死的人是平民，甚至是常做善事的人，大家都會說：「真可惜，他是個善良的人不應該這麼早就離開。」
可是這世上又有誰真的能決定一個人該死還是生呢？
無意中在網路上看到這篇文章的劉知珉，因為最後這道問題陷入了沉思。
最後她認為，
「人要為自己所做過的事而負責。」
正因如此，她一直抱着善良但不軟弱，即使不做好事也不會做壞事的心態去生活。
然而，命運總是充滿着不可預測的變數。一直抱着這種心態，期望着安穩平淡地度過這輩子的劉知珉在某天因為一宗意外而離開了人世。
事出突然，劉知珉並沒有留下什麼。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已經在一起十年的戀人，金旼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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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連續加班了數天的劉知珉體力早已透支，下班後一上公車便靠着窗沉睡的她在半睡半醒之間聽到了人群的尖叫聲。被尖叫聲吵醒的她皺着眉睜開眼，卻只看到迎面而來的強光。隨後連同一聲巨響，她便再次失去意識。
良久後，當劉知珉再次張開雙眼時她早已不再在公車上。而是在一個長滿藍白相間的鮮花，並有溫暖的陽光照耀着的森林裡。
感覺到有什麼在蹭自己的褲管，劉知珉坐起身一看，原來是一隻小灰狼。不同於在動物節目或是圖書上看到的那種凶神惡煞的野狼。眼前這隻小灰狼的眼神極之柔和，加上那雙特別的藍眼，讓劉知珉不自覺地注視着牠。
小灰狼朝劉知珉眨眨眼，然後望向後方。劉知珉隨對方的視線回首望去，只見森林的盡頭有一道閃爍着的光芒。她再次望向小灰狼，「你想我去那裡嗎？」
小灰狼再次眨眨眼，接着便往前邁步。劉知珉依舊蹲在原地凝望着對方輕輕搖晃着尾巴走路的背影，不知為何她想起了金旼炡。
雖然不知目前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眼前這隻小灰狼想帶自己到何處。但單憑失去意識前那短暫的記憶，她大概猜想到自己早已離開了人世。
「旼炡知道了我的死訊了嗎...」
「我什麼話都沒有留下給她呢...」
「那孩子會不會因為我什麼都沒說而生氣呢...」
「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把想說的先寫在某個地方...」
自言自語的劉知珉說着說着淚水便從眼角流了下來。內心後悔着平日沒有向金旼炡多表達自己的愛意，而現在卻已經再沒機會。哽咽着的她最後掩臉低頭痛哭，心中充斥着無盡的悔疚。
突然她感覺到一道溫熱的呼吸。劉知珉移開雙手，原來是小灰狼回來找自己。對方用舌頭舔了舔自己滿是淚水的臉頰，接着用頭蹭了蹭，尾巴輕輕擺動着。
劉知珉伸手抱住了小灰狼，「謝謝你安慰我...」
她用衣袖擦乾臉上的淚水，站起來低頭看着小灰狼，「我們走吧。」
小灰狼並沒有立刻向前走，而是抬頭注視劉知珉一陣子，蹭了蹭她的褲管才邁步離開。
小灰狼的溫柔安撫了低落的劉知珉。她露出一道淺笑，小碎步追上小灰狼的腳步，一起走向森林盡頭那持續閃爍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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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知珉步入那道光芒後，她並沒有像電視劇那樣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或是什麼神奇魔幻的地方。她所看到的只是另一個跟剛才沒多大分別的森林，草地上依舊滿佈那藍白相間的花。
唯一不同的，是這片草地的中央坐着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面露微笑，可笑意卻不到眼底。她盯着站在遠處的劉知珉，然後將目光移向站在劉知珉前方的小灰狼。
她朝小灰狼招招手。小灰狼抬頭望了劉知珉一眼，一人一狼對視了幾秒。小灰狼像他們初見面一樣眨眨眼，之後才走向女人。
女人挑眉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的小灰狼。雖然劉知珉站在遠處，但她看到女人的表情感覺耳邊響起一道冷笑的聲音。小灰狼凝望着女人，二人像是用眼神交流着什麼。片刻後，女人再次望向仍舊站在原地的劉知珉。
這次，女人招手的對象變成了劉知珉。
像是看出了劉知珉內心的遲疑，本來跟女人對視後在對方旁邊蜷曲成一團的小灰狼忽然站了起來走向劉知珉。
小灰狼站在幾步之遙，輕晃着尾巴望向劉知珉，眼神像是告訴着她：「不用害怕，我會陪着你。」
劉知珉抬眸，見到女人悠然自得的托着頭側躺，但盯着自己的眼神卻沒有一絲慵懶。臉上那道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劉知珉看不透對方到底想對自己做什麼。內心掙扎着的劉知珉再次望向眼前等待着她的小灰狼。小灰狼沒有催促，反而坐下來耐心地等待着自己。
「也是。」
「反正我也已經死了。」
「也沒什麼需要害怕的東西吧。」
劉知珉輕聲細語。小灰狼的耳朵揮動了幾下，像是聽到了劉知珉的喃喃。牠回首望向女人，眼神意味深遠。女人跟牠對上眼後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坐直身子，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遠處的劉知珉聽到。
「所以你還要站在那裡多久？劉知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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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珉聽到對方說出自己的名字，臉上隱藏不住內心的驚訝。瞪得圓圓的雙眼更是反映出她這刻的慌張。
只不過，女人並不驚訝劉知珉的反應。這時小灰狼咬住劉知珉的褲管扯了扯。劉知珉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不決，終於邁步走往女人所在的地方。走在前方的小灰狼在最後加快了腳步，然後坐在女人的旁邊。
女人督了一眼小灰狼，然後望向劉知珉，「坐吧，反正你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陪我聊聊天吧。」
「那個...」被女人所散發的氛圍所壓制的劉知珉小心翼翼地開口，下一秒被女人瞪了一眼後便立刻閉口不語。
女人回復一開始那慵懶的坐姿，「我看你在人間時可沒有這麼畏首畏尾呢。我長得很恐怖嗎？」
劉知珉不知女人為何如此熟悉自己，但這刻的她也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她立刻搖頭否認：「沒有沒有，你長得一點都不恐怖。只是我現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只知道自己大概已經死了...」
「啊～」
「那你也不算笨。」
「至少知道自己已經死掉。」
女人說着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但語氣卻像說着瑣碎事一樣。旁邊的小灰狼這時伸出前腳輕拍了女人的大腿幾下。女人低頭看着放在自己腿上的狼掌，然後抬眸看了看小灰狼，不意外地看到了對方責備的眼神。
「嘖！我知道了啦。」
劉知珉一臉疑惑，但女人卻無視了她那絲疑惑，「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輕浮地說出『你已經死掉』這種話。」
「啊，沒事沒事。反正你也只是說事實。」
「那你現在是原諒了我的意思嗎？」
「啊？」
「我問你是不是原諒了我。」
「我本來也沒有生氣，所以也不需要原...」
劉知珉看到女人瞇起雙眼，連忙改口：「我原諒你了。」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人轉頭望着小灰狼，「聽到了吧，她親口說原諒了我啦。」
小灰狼的耳朵又再揮動了幾下，然後收起一直放在女人腿上的前腿。女人看了一眼劉知珉，又看了一眼小灰狼，「還真的不懂為什麼你這麼偏愛這人類。」
「嗚——」
從剛才開始對劉知珉一直都很溫柔的小灰狼突然朝女人呲牙裂嘴。
心知自己又說錯話的女人連忙揮手解釋：「是我亂說話。拜託你不要在外人面前這樣。我是沒所謂但你會嚇到人家。」
眼露凶光的小灰狼轉頭看了劉知珉一眼，察覺到對方雙眸那絲驚慌後瞬間平靜下來。牠重重地噴了一口氣，然後走到劉知珉旁邊坐下，把頭放在對方的大腿上閉起雙眼休憩。
劉知珉來回看了女人跟小灰狼幾眼，最後目光放在女人身上。女人不以為然，指了指閉目養神中的小灰狼，「你不用怕牠，牠最喜歡你。」
劉知珉低頭，輕撫小灰狼的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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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歸正題。」
女人眼神突變，身邊的景色隨着她改變的氛圍出現了變化。
本來在森林中心的他們現在變成在一座城堡內。原本坐在草地上的劉知珉變成坐在柔軟的坐墊上，伏在自己腿上的小灰狼則像是早已熟悉這一切一樣並沒有醒過來。至於本來坐在自己旁邊的女人此時正站在自己幾步之遙的書桌旁。她臉上多了一副眼鏡，手上則拿着一份黑色文件夾。
「劉知珉，既然你知道自己已經死去...」
「那...」
「你覺得自己現在在哪？」
女人合上手中的黑色文件夾，雙眸緊盯着劉知珉。不知為何女人的神情看起來讓劉知珉感覺如果自己答錯會需要承擔一個巨大的後果。
隨後劉知珉發現自己在女人面前根本無法隱藏任何事。因為當自己的腦海浮現這個想法後，下一秒女人便開口：
「答錯也沒關係，就只要順着你這一刻的想法回答我就可以。」
「剛才不是說自己已經死掉所以沒什麼需要害怕嗎？」
「在我面前不需要畏畏縮縮，而且有什麼事那隻狼也會先衝出來保護你。」
女人的目光落在正呼呼大睡中的小灰狼。劉知珉將手放在小灰狼的背上，感受着對方那平穩的呼吸，安定了她那顆不安的心。
「這裡怎樣看也不是地獄，加上我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要去地獄。」
「不過看起來也不是天堂就是了。」
「所以我哪裡也去不了嗎？」
劉知珉苦笑。女人倒不意外劉知珉的答案，「你們人類還真的只有天堂與地獄這兩個答案。」
「不然呢？」
「天堂跟地獄只是你們人類的想像，我們這邊根本沒有這兩個地方。」
「準確來說是，在我們眼中，人類本沒有好人跟壞人之分。」
「唯一的分別就只有壽命的長短。」
女人看了劉知珉一眼，「看你的表情看來想問壽命長短的準則是什麼呢？」
劉知珉點點頭。
「隨機，沒有準則。」
「啊？」
女人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她坐到電腦前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然後接着說：「準則什麼的是你們人類喜歡的東西。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眼中沒有好壞之分，那又何來準則？」
「如果真的要以人類的話來說，這裡的一切都是由命運所安排。你的命運決定你的一切。」
「正如你現在坐在這裡；正如你備受牠的喜愛，全都是你的命運。」
「而接下來，你即將要接受另一個命運的安排。」
女人頓了一頓，「不過你也可以拒絕。反正這個安排也不是你本來應有的命運。」
「什麼叫做『不是我本來應有的命運』？」
劉知珉聽着女人所說的一切，內心湧現一股莫名的怒意。她覺得自己努力度過的一生在女人的口中變得不是一回事。在女人眼中，她對世上的生命都沒有責任可言，也沒有認真看待過在人世中努力生存着的每一個人。
所謂的隨機不過是個借口。如果真的是隨機，根本不會出現女人口中所說的「本來應有的命運」。正因為有女人從中插手，她的命運才會有所改變。
起承轉結，所謂的命運其實都是看眼前這個女人當刻的心情而被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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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沒有回答，反而平靜地看着劉知珉。正如劉知珉所猜測的一樣，她的確能聽到劉知珉腦中所想的每一件事、心中所想的每一句話。
這就是人類口中全能的神所擁有的能力。
正因為女人知悉一切，所以她並不驚訝劉知珉內心那股憤怒。
應該說，劉知珉並不是第一個因為這個原因而生氣的人類。
從她接任這個神位以來，她迎接過無數名被上天神所選擇的人類。除了心理極之扭曲的人類外，像劉知珉這種普通又平凡的人類總是會在此時此刻顯露出自己的怒意。
只是，她不懂眼中這個普通又平凡的女生為何深受上天神所喜愛，甚至願意幻化成狼來保護對方。她看了看上天神為劉知珉所安排的命運，再加上她對人類的認知，她並不覺得劉知珉會對這樣的安排感到開心。
在女人的眼中，這只不過是喜愛惡作劇的上天神找到了心愛的玩具。
不過，她並沒有能力完全預視到上天神所安排的一切，甚至可能自己也是被擺佈的其中一顆棋子。
她第一次體驗到人類口中所說的「可憐」是種什麼感覺。
她可憐面前的劉知珉不知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事。
她注視着眼前面露慍色的劉知珉，接着瞄了一眼看似還在呼呼大睡中的小灰狼，說出了之後或會讓她遭受懲罰的一句話。
「劉知珉啊，當你本來應有的命運被改變時才是你真正命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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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珉瞪着女人沉默不語。
女人視若無睹，徑自走向放滿文件夾的書櫃抽出一個藍色文件夾遞給劉知珉。
「這是你被安排的職位。」
「正如我剛才所說，你可以拒絕，但我無法保證你拒絕後會有什麼後果。」
劉知珉接過文件夾，卻沒有立刻打開。
她反問女人：「如果我接受這個安排，那又會怎樣？」
「你接受了之後便知道。我已經冒着被懲罰的風險說了某些話，我可沒有打算為了你這個普通的人類再承受額外的懲罰。」
女人一屁股坐在書桌邊的皮椅，手指有規律地敲着木製書桌。清脆又沉實的敲打聲充斥着整個房間。
女人見劉知珉毫無動靜，又再開口：「你先看看內容再決定也沒差吧。明明是個已死之人，從剛才開始到現在都總是畏首畏尾。剛才瞪我罵我的勇氣去哪了？」
劉知珉怒目相向，卻又無法反駁。明明女人已經說過幾次自己已經死去，但現在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卻又帶給她一種尚未完全死去的感覺。
這時，一直伏在自己大腿上睡覺的小灰狼醒過來。牠睜開眼後便坐起來凝望着自己，接着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神情瞬間嚴肅起來，而小灰狼則坐在位於劉知珉正對面的小沙化上觀察着劉知珉。不過專注在文件夾上的劉知珉並沒有留意到女人的神情變化。因為文件夾的封面只有三個字，而那三個字正是她的名字。
「劉知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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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位：領魂人
職責：根據系統上所列出的死亡時間順序及死因作出安排，帶領亡者接受輪迴前檢查。檢查後帶領亡者到指定區域等候輪迴安排。
注意事項：領魂人有三不得。不得更改系統上所安排的死亡時間及原因；不得從中作梗；不得私下人間。如有違背者，將由上天神親自審判定罪。
「所以你現在是要我去殺人？」
劉知珉緊緊掐着手中的文件夾，用力得本來平滑的紙張變得滿是皺痕。
女人嘆了一口氣，「你們人類還真難懂。領魂人的工作就只是在那個人陽壽將至的時候根據系統的隨機設定去安排死亡。我又沒有叫你把時間提前，何來殺人之言？」
「如果人類都不會死，這個世界早就爆炸了。」
「而且就算你不做，也不代表那些人不用死。」
從剛才到現在，女人每說一句話，劉知珉就怒瞪她一次。最初選擇無視劉知珉的女人在硬生生的承受了數次被怒目相向後撇撇嘴解釋：「只不過是剛好上一任領魂人退休投胎，你又剛好來到這裡所以才這樣安排。」
「你要知道一個普通人要在這裡獲得職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給我這個職位而感到榮幸嗎？我有說過想要在這裡工作嗎？」
劉知珉憤而反駁。只是女人早已預料到劉知珉的回答，她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說出直到現在最讓劉知珉動搖的一句話。
「如果你能不犯錯下完成這個職位三個月，我會給你一次去人間的機會。」
劉知珉一臉猶豫。她直視着女人雙眸，觀察着對方的眼神變化，看對方是不是意圖設圈套讓自己答應。只是女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如同剛剛她們在森林裡初次見面一樣清澈，連那股意味深長的感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她無法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但她也無法拒絕對方開出的條件。
特別是當她想到自己什麼都沒有跟金旼炡說便離開了人世。
劉知珉閉起雙眼，腦海中浮現中金旼炡的身影。那個總是笑着迎接自己、在自己疲憊時在身邊支持着她的戀人。
片刻後，她再次睜開雙眼。本來游離在雙眸中的那絲猶豫不再存在，眼神變得堅定的她合上那個寫着自己名字的藍色文件夾。
「你不會反悔？」
「神明不會食言。」
「好，我接受這個安排。」
女人沒有說什麼，只朝劉知珉伸出手。劉知珉疑惑了片刻才意會到對方是在跟自己要回手中的文件夾。她把文件夾還給女人後，只見對方督了一直坐在小沙化上的小灰狼一眼，然後不知在文件上寫了些什麼才再次合上文件夾。
這時房間另一邊的大門被打開，有一個灰瞳男人出現。女人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對方，「她是新任的領魂人，你帶她去魂室吧。」
男人點頭回應，繼而望向劉知珉，「劉知珉，請跟我來。」
劉知珉在跟隨男人離開房間前回頭看了女人跟小灰狼一眼。只見女人露出埋怨的神情望向小灰狼，而小灰狼仍舊像剛才那樣輕晃着尾巴。
隨後大門便隨着劉知珉的離開而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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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了啦，你就變回原型吧。我懶得再用腦電波跟你講話，好累。」
女人瞪了小灰狼一眼。下一秒小灰狼散發一道亮光，光芒散去後出現了一個長相跟劉知珉有八成相像的女人。
「那人類女孩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好像很在意呢。」
「那是因為媽媽很少會插手我們這邊的事。」
「作為上天神的你，要處理的事本來就很多。而你居然會親自來安排新任領魂人，重點是那個女生跟你太相像了。」
女人皺眉雙手交叉抱胸，一屁股坐在沙化上仰視着上天神。
「那女生是我很久以前隱藏身份去人間體驗時相識的人類誕下的後代，細節我就不想多說了。反正那個不是什麼有趣的故事，只是我答應了那個人類會一直照顧她的後代，直到我的存在消失在這宇宙之中。」
「消失？媽媽你這個條件根本跟沒有是一樣的吧？整個天界只有你能決定所有人、事、物的存在，連在下面管理陰間的幽神也沒有決定權呢。」
上天神勾起一道淡淡的微笑，神情像是在回想那時的回憶，「可是那個人不知道啊。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我還在遵守着跟她的約定。加上她已經轉世了幾次，現在我就算站在她面前也不會被認出。」
女人翻了個白眼，「如果真的像媽媽你所說的那樣，那你為什麼要安排這個職位給劉知珉？還故意要我開出那個條件逼她答應，又把文件部分內容給隱藏掉。」
上天神挑了挑眉看着女人，「就算你是我女兒也不代表我要告訴你所有事。我是你母親但同時也是上天神，你可不要忘了這一點。更何況剛才在靈林裡的事我都還未跟你追究呢。」
女人撇撇嘴，「可是媽媽你應該也知道派劉知珉去當領魂人的話總有一天會讓她發現自己其實還未死去這件事吧？」
「嗯，我知道，但她要作決擇的時間會在她發現之前。」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上天神笑而不語，女人知道這代表對方不會告訴自己。
「嘖。我走啦，你離開前記得幫我關門。」
女人拋下這句便離開了房間，只剩下上天神一個。她隨手一揮變出一本相冊，雖說是相冊可內裡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兩個女子，一個跟劉知珉長得一模一樣，另一個卻跟金旼炡長得一模一樣。
上天神喃喃自語：「劉知珉啊，你跟金旼炡之間的牽絆可是我看過所有人類以來最強的啊...」
「明明每次轉世都會忘記前世的事；明明你們的人生都由系統隨機設定，卻一直相遇相愛並作出相同的決擇。」
她像是回想起什麼，嘴角慢慢上揚。
「你們兩個絕對是我見過的人類之中最有趣的啊。有趣得讓我多次為你們打破先例。」
「本神真的很期待你這一世又會作出怎樣的選擇呢，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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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灰瞳男人帶劉知珉到女人所說的魂室，到她開始作為領魂人工作已經兩個星期。劉知珉不能說自己已經適應這份工作，但至少心理上沒有像一開始所想的那樣是一份「殺人」的工作。
劉知珉能從系統上看到所有需要安排領魂的人類，然後她只需要在那個人壽命完結的時候去那個人逝世的地方帶領他到這個魂室接受輪迴前檢查。檢查完結後她的職責便結束。這時灰瞳男人便會出現帶走亡者去進行下一個檢查以及轉世安排。
只是短短兩個星期，劉知珉已經帶領過不少人類。由未出世的嬰孩到年邁至能被稱為「人瑞」的人；由一生奉獻給慈善到一生壞事做盡十惡不赦的人她都有接觸。
她記得女人曾說過在他們神明眼中，人類沒有好壞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可是她在這裡卻留意到有少部分的人類被帶領到這裡接受輪迴前檢查後並沒有被灰瞳男人帶去接受下一個檢查。相反對方會拿着一個黑色文件夾去到那個人面前說一堆話，通常聽完後那個人都會露出無法接受的表情。因為距離太遠，劉知珉難以聽到究竟男人跟那些人說了什麼。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會露出一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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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女人突然出現在魂室，聲稱是來查看系統，可劉知珉感覺對方其實是來看自己。
果然，下一秒女人便開口：「還習慣嗎？這份工作。」
「還好吧。可是...」
「可是？」
「我有件好奇的事。」
女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挑眉低頭看着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劉知珉。劉知珉不再是一開始那個害怕自己的女孩，她用堅定的眼神回望。女人滿意地點點頭，「問吧。先說我可不回答敏感問題喔，例如年齡。」
「我對你沒興趣。」
「我只對旼炡有興趣。」
後半句劉知珉當然沒說出口，可不代表女人不知道。女人聽到劉知珉的心裡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嘖」了一聲。
如果說在辦公室時劉知珉只是半信半疑，那現在她百分之百確定女人能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呢。」
女人瞇起雙眼盯着劉知珉，「現在膽子倒變大了。再這樣我可不回答你的問題了喔。」
「不回答也沒所謂，反正我也只是好奇一下。」
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讓女人又再習慣性地撇撇嘴，「所以你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劉知珉沉默了一陣子，「為什麼有些人來到魂室後沒有被帶去輪迴而是一直待在這裡？」
劉知珉出乎意料的問題讓女人感到有些意外。她看了看在魂室裡無神無氣地游走的人類，「沒想到你會留意到呢。不過這裡並不是聊這件事的好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再說吧。」
隨後女人便轉身離開。
劉知珉連忙急步跟上。離開前她再次回頭望了望那些人類，有些因為是她親自帶來魂室所以對他們的背景略有印象。在她的記憶中，那些人好像都是在世時犯了殺人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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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劉知珉再次來到那間滿是文件夾的房間。她坐在跟那時同樣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小灰狼並不在自己身邊。
女人站在不遠處的茶櫃前邊沏茶邊問劉知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隨機設定這件事嗎？」
「嗯，記得。」
「所謂的隨機設定其實也只是基本設定。你們之後的發展或變化我們是無法插手干涉的。」
女人端着兩杯剛沏好的茶走往劉知珉，輕放在劉知珉面前的茶几後便一屁股坐在她對面。
「如果你留意到那堆滯留在魂室的人的話，那應該也留意到他們生前做了些什麼事吧？」
劉知珉點點頭，「有些是在我上任後帶來的人。如果我沒記錯，他們都是殺人犯。」
「殺人犯...」女人頓了一頓。
「我有說錯嗎？還是你們這裡不會叫他們作殺人犯？」
女人抿了一口熱茶，嘴角微微上勾，「我們的確是不會對人類有什麼特別的稱謂，但你稱呼他們為殺人犯也沒錯。」
「雖然我曾說過每個人的壽命都是隨機，不會因為你為人善良或邪惡而有所不同。但這也只是我剛才說過的『基 本 設 定』。」
女人看了劉知珉一眼，「看你的神情，大概知道我之後想說的是什麼吧？」
「你是想說那些人在你所定的基本設定上，把其他人的壽命提早結束？」
「你蠻聰明呢。」
劉知珉無視女人那不知是稱讚還是嘲弄的語氣，而女人也絲毫不在意劉知珉的無視。女人盯着手中的熱茶，看着杯裡冒出的陣陣熱氣。
眼神驟變的她表情變得陰沉，「既然奪走了別人的東西，那就要付出相對的代價。」
「而且我們可是很清楚對人類來說什麼是最痛苦。」女人勾起一笑，「你也看到他們的神情吧。」
「所 以 呢！」女人站了起來，「你們人類想怎樣做我們也不會干預。只是你們所做的每一件事背後都有不同的代價，你能承擔那後果就可以了。」
她俯身跟劉知珉對視，「你要記住喔。任何事都有它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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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距離三個月只剩下一個星期。只要這一個星期劉知珉不犯任何過失，那她便能得到去人間看金旼炡的機會。
成功在望的劉知珉這天如常到魂室上班，當她看到今天要處理的名單時卻遲遲無法出發。
因為她在名單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金旼炡– 2024年4月11日因交通事故重傷，於手術中大量失血致死。死亡時間為晚上九時三十分。」
劉知珉馬上抬頭望向掛在正中央的大時鐘，上面顯示着「2024年4月11日，下午四點。」
離金旼炡死亡時間還有五個半小時。劉知珉神情可見的慌張，通紅的雙眼像是任何時候都會流下眼淚。那隻拿着名單的手雖微微顫抖着，卻把那脆弱的白紙掐得全是皺痕。她咬了咬下唇，如果金旼炡在自己任期前死去的話，那她就算得到那機會也沒用。
如果是為了救金旼炡而犯錯；如果是為了救金旼炡而從此失去再次跟對方見面的機會，劉知珉願意承擔這個後果。
只要能救金旼炡。
這時，劉知珉想起此前女人跟自己說的話。
劉知珉低頭盯着手中的名單，下垂的長髮遮蓋着臉，讓人看不清她這時的表情。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剛才臉上的慌張被堅決所取代。
在劉知珉踏出魂室前往人間前朝空無一人的魂室輕聲細語：
「如果要拯救旼炡的代價是我永遠無法見到她，那我願意接受這個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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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珉一到人間便立刻趕到生前跟金旼炡同居的地方。
本就是靈體的她毫無障礙地穿過大門進去，只見金旼炡正站在玄關整理儀容準備出門。當金旼炡準備轉身離開之際，想阻止對方出門的劉知珉自然反射地想抓住金旼炡的手臂。她看着自己的手穿過金旼炡的身體時才醒覺自己根本無法觸碰到人間的一切，更不用說阻止金旼炡出門甚至改變對方於今天死亡的命運。
劉知珉內心頓時湧現一股無力感，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地一滴一滴掉落到地上。諷刺的是，從雙眼滴出的淚水就這樣憑空消失，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在地板上。
她無力地蹲下，本來放在褲袋中的死亡名單從袋中跌出。劉知珉盯着掉落在地上的名單，然後用力拍打了自己臉頰幾下，「不可以這麼容易就氣餒！我一定要救旼炡！」
話雖如此，實際上劉知珉還未想到如何能讓金旼炡發現自己，然後阻止對方乘上那班公車。
「邊走邊想吧...不然會找不到旼炡...」
距離金旼炡離開家已經有一段時間，深怕找不到對方的劉知珉連忙離開住處。幸好的是金旼炡剛巧在不遠處的公車站等待中，她連忙跟上然後寸步不離的待在對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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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知珉離開後，兩點藍光從忘了被關上的窗戶飄進了房子裡，繼而發出幾道閃爍的光芒後便消失於空氣之中。取以代之的是女人以及上天神。
「哈...媽媽你這到底是什麼惡趣味？」女人一屁股坐在沙化上，拿起放在旁邊的相框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哪來的惡趣味？」上天神環顧四周，然後坐到女人旁邊舉起右手憑空變出一個圓洞。洞中慢慢顯示出影像，最後映出兩個女子的身影。那便是正在坐公車的金旼炡以及跟在她身後的劉知珉。
「金旼炡的壽命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吧？」女人盯着上天神，「她的名字不應該出現在今天的死亡名單上。」
上天神挑挑眉，「哦？你去系統找記錄了？」
「我在辦公室聽到劉知珉在魂室說的話便去找來看。最初那份文件上你所遮蓋的內容就是這件事吧？」
女人凝望着洞裡反映着的劉知珉，然後瞄了一眼旁邊相框中抱住金旼炡燦笑着的劉知珉，「媽媽，你到底想計劃着什麼？」
上天神調整坐姿，慵懶地靠在沙化上，「沒計劃什麼，這就是那孩子本來應有的命運。我反而想看看這次她又會作出怎樣的決擇。呵呵呵—」
上天神一臉看戲的表情托着腮看着影像。女人聽後便閉口不語，一直持中立態度的她第一次選擇支持劉知珉。她凝望着畫面中的劉知珉，在心中祈求着對方能成功阻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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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三個月，可劉知珉卻感覺已經三年沒有見過金旼炡一樣。
她默默看着走在前方的金旼炡。
對方的頭髮長了甚多，也染了新的髮色，是自己離世前提議的棕紅色。當金旼炡整理被微風吹亂的髮絲時，她留意到對方的指甲顏色換成了她最愛的藍色。當金旼炡聽電話時，她亦留意到對方右手無名指依舊戴着自己送的情侶對戒。
劉知珉的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下。
跟金旼炡承諾要長久地在一起的她卻突然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對方。她本來想趁着今年升職後帶金旼炡一起去極光。為了給對方一個驚喜，她之前都瞞着金旼炡私底下準備着。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這個驚喜跟着自己成為了一個永遠的秘密。
當劉知珉正努力用衣袖拭去臉上接連不絕的淚水時，她發現走在前方的金旼炡在一家花店前停下了腳步。
「柱現姐姐。」
「哦？旼炡，你來了啊。」
本來背對大門的女生轉身。看到女生的臉後劉知珉想起對方是金旼炡大學時的學姐，裴柱現。她記得金旼炡跟自己說過對方是傳播系。她還以為對方會去做記者，沒想到會去了開花店。
「要坐一下嗎？還是你拿了花之後就直接去？」
「會打擾姐姐你做生意嗎？」
裴柱現笑了笑，「我本來就只接預約的訂單，所以花束早已提前準備好。如果你不趕着離開的話就陪我聊聊天吧，反正我也在等承完來。」
「我也很久沒見過承完姐姐了。」
金旼炡坐在裴柱現為她準備的位子。坐下的同時裴柱現為她端上一杯暖柚子茶，「你聲音有點沙啞，所以我泡了柚子茶給你。」
「謝謝姐姐。」
-
金旼炡凝望着浮在水面的柚子皮陷入沉思。裴柱現看到之後也只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知珉姐姐的暱稱也叫柚子。」
「是嗎？」
金旼炡點點頭，「嗯。雖然是因為姐姐的名字而取的暱稱，但其實跟姐姐的性格也很相似。當我生活很累、覺得很辛苦的時候，知珉姐姐總會在我身邊支持、安慰着我，還會逗我笑。像是在苦澀的生活中為我帶來一點甜。」
裴柱現凝視着金旼炡，對方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哀傷讓她不期然地感到揪心。
靜默的空氣在二人之間流淌着，裴柱現抿了口熱茶才緩緩開口。
「...知珉的狀況還是一樣嗎？」
「嗯。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差。」
金旼炡勉強牽起一道笑容。雖然沒有變好，但樂觀來說至少狀況沒有變差。不然她也不知道怎樣堅持下去。
-
那時剛下班的她收到了劉知珉親姐姐的電話。因為對方平日甚少打給自己，所以她直覺應該發生了什麼事。結果一接聽便聽到對方的哽咽的聲音，說劉知珉遇到交通事故現在被送到首爾醫院急救。聽到這個消息，金旼炡感覺那一刻她整個世界都停頓了，周遭嘈雜的聲音突然全都消失。腦中一直迴響着劉知珉親姐姐那句「知珉出車禍了，現在在首爾醫院急救中，你快來。」
如果對方沒有自己的號碼，那她是不是直到最後都不會知道劉知珉出車禍了呢？
明明自己是劉知珉的另一半，為何在這種重要的事刻卻是最後一個知道？
當自己有事的時候，劉知珉總是第一個趕來。為什麼當劉知珉有事的時候，自己卻遲到呢？
當金旼炡趕到首爾醫院看到亮着的「急救中」，心裡湧現無數個問題。她質問着自己，也責怪着自己。同時她也害怕着，害怕劉知珉會就此離開了她。
多樣的情感最終壓垮了金旼炡。
她雙手掩臉蹲下無聲地痛哭着，強烈地起伏着的肩膀反映着她激動的情緒。站在金旼炡身後的劉姐姐走上前蹲在金旼炡身旁抱住對方，手輕拍着金旼炡的肩膀，像是安慰着對方又像是安慰着自己：「知珉不會有事的...」
在急救室門外等候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每一秒都像過了一個世紀。漫長又短暫的等待折磨着金旼炡的心。無法停止的淚水從眼角默默流下。她雙手合十向神靈禱告，不論是西方還是東方的神，她只希望祂們能保佑劉知珉平安無事。
像過了十個世紀，「急救中」的燈終於熄滅，一位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金旼炡跟劉姐姐緊張地走上前，卻誰也無法開口說出此刻最想問的那道問題。
醫生脫下口罩，臉色雖然疲累但卻平靜，「你們是劉知珉的家屬？」
「是的。」
「劉知珉目前仍未完全脫離危險期。大部分的血塊跟玻璃碎片都已經取出。但不肯定會否還有少量玻璃碎片隨血液流動至其他位置，所以需要留在深切治療部觀察。另外就是因為車禍發生時病人頭部曾受到撞擊，暫時未知會否出現腦震盪的情況。等病人狀況穩定後我們會再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醫生...」這時金旼炡鼓起勇氣說出第一句話，「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這個很難說。我們暫時不清楚病人腦內有沒有血塊，也不肯定會否還有在體內流動着的玻璃碎片影響到病人。仔細情況要等詳細檢查後才能再告知。」
「好...好的。」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那我就先離開了，待會請到櫃台辦理入院手續。關於深切治療部的探訪時間跟人數可以跟櫃台的護理師確認，因為跟普通病房不一樣。」
「謝謝醫生。」
金旼炡跟劉知珉姐姐欠身向醫生道謝，醫生點頭回禮後便徑直離開。隨後劉知珉從手術室被推出來，金旼炡看着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劉知珉，心痛得像是被誰用手緊緊揪住一樣。
金旼炡看着被推走的病床喃喃自語：「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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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有說什麼嗎？」
裴柱現的聲音將金旼炡的意識從車禍那天帶回現在。她盯着馬克杯中浮浮沉沉的柚子皮，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差點讓裴柱現誤以為金旼炡聽不到自己的問題。
良久後，金旼炡才緩緩開口。
「這次的定期檢查也沒有特別。最初醫生猜測令知珉姐姐一直昏迷不醒的有可能是腦中有血塊擠壓着神經或是有未清理的玻璃碎片所導致。可是做了很多不同的詳細檢查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現，但知珉姐姐就這樣一直昏迷不醒...」
金旼炡愈說愈小聲，雙眸中的光芒逐漸消失。
裴柱現雖然只跟劉知珉見過幾次面，但一直從金旼炡口中聽到對方的事。單從所聽到的，她便感受到劉知珉跟金旼炡有多愛對方。因此當她知道劉知珉出了意外後也甚為擔心金旼炡的狀況，亦一直跟對方互傳短訊聯絡着。
「不用太擔心。」她揉揉金旼炡的頭，「知珉會醒來的。她肯定知道你在等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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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站在金旼炡身後聽着整個對話的劉知珉此刻才得知自己還未死去這件事。她想起跟女人之間那三個月的約定。所謂的機會其實可能是讓她重回自己的身體，令一直昏迷不醒的自己甦醒過來。
只不過現在比起讓自己甦醒過來，阻止金旼炡在今天因為交通意外而離世這件事更為重要。因為即使自己醒過來，以剛才金旼炡所說的，現在的自己連獨自行動都成問題。
劉知珉獨自緊皺雙眉用力搖頭，「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先阻止旼炡上那班公車。」
她看了一眼掛在後方的時鐘，距離金旼炡死亡時間還有三小時。
這時，花店門口出現了另一位女生。劉知珉覺得對方有點眼熟，卻回想不起任何東西，直到裴柱現呼喚那個女生。
「完啊，你來了。」
「現啊，不好意思。臨離開公司前被上司急召去幫忙做一點事，結果晚了離開。」
裴柱現露出一道淺笑，「沒關係，公事要緊。你先坐下，我幫你倒杯茶。」
「謝謝現兒。旼炡啊，最近還好嗎？」
孫承完坐在裴柱現剛才的位置的旁邊，一臉關切地看着金旼炡。
孫承完跟金旼炡認識是因為裴柱現的關係。雖然孫承完跟裴柱現入讀不同的大學，但金旼炡基本上每天都會見到孫承完在她們大學不同的地方等待裴柱現。最初只是點頭問好，後來有次孫承完邀請金旼炡到她們家作客後才開始稍微熟絡一點。
而裴柱現畢業後沒有成為記者的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孫承完。
本來想成為戰地記者的裴柱現因為放不下孫承完獨自留在韓國，加上戰地記者某程度上也屬於高危職業。思前想後覺得自己實際上也沒有渴望成為戰地記者，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自己平日的愛好作為職業。
開了花店後，金旼炡亦成為了熟客之一。基本上在一些重要的日子，例如拍拖紀念日、生日，金旼炡都會向裴柱現預訂花束。每次她來拿花的時候都總會見到孫承完，而在等裴柱現的時候她便會跟對方閒聊幾句。久而久之金旼炡跟孫承完也變得甚為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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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好，謝謝承完姐姐。」
孫承完看着面前強顏歡笑的金旼炡內心便難受起來。
之前看到突然消瘦下來的金旼炡，誤以為對方生病而出於擔心問了一大堆問題。後來金旼炡離開後才從裴柱現口中得知劉知珉出意外的消息。之後再遇到金旼炡時本想問一下劉知珉的狀況，可又怕勾起對方傷心的記憶而不好意思開口。現在她看到金旼炡的神情，心想看來劉知珉情況還是不太好。
「今天是來找現兒的嗎？」
「嗯。我之前跟柱現姐姐訂了花，今天來拿。」
聽到後方的腳步聲，孫承完轉過頭便看到裴柱現一手端着茶一手捧着一束藍色的花走過來。她連忙起身上前幫忙。裴柱現笑着把馬克杯遞給對方，「這是洋甘菊茶，可以紓壓。」
然後裴柱現把手中的藍花遞給金旼炡，「這是旼炡你訂的花。不過你為什麼會知道花荵這種花？」
「很難找嗎？」
「也不是。只是因為很少人會訂這種花，所以我相熟的花商也找了一陣子。」
「還好找柱現姐姐你幫忙。」金旼炡看着手中的藍色花荵，腦海中又浮現出劉知珉的笑臉。
「我知道花荵是因為這是知珉姐姐的誕生花，特別是藍色的花荵看起來更配姐姐。」金旼炡凝望着花荵輕聲細語。裴柱現坐到孫承完的旁邊，二人靜靜地聽着金旼炡說話。金旼炡雙眸流露着濃烈的思念，像是把手中的花荵當成了劉知珉的化身。
「柱現姐姐知道花荵的花語是什麼嗎？」金旼炡牽起一道淡笑抬頭望向裴柱現。裴柱現跟金旼炡對視，知道答案的她選擇了搖頭。因為她從對方雙眼感覺到她的答案並不重要。
「我正等待你的到來。」
「這是花荵的花語，很適合現在等待知珉姐姐回來的我。」
金旼炡雖然笑着，但看起來卻像哭着。她雙眸所流露的哀傷跟思念淹沒了整家花店，也吞沒了裴柱現跟孫承完心中想安慰她的話，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的寧靜。
片刻後，金旼炡站了起來。
「我也差不多要離開了。今天是知珉姐姐的生日，我不能遲到。」
「要我們載你去醫院嗎？」
金旼炡搖搖頭，「沒關係。這裡距離醫院也只是十五分鐘路程，所以我打算走過去。」
「那旼炡你小心。」裴柱現上前輕輕抱了抱金旼炡。
「謝謝柱現姐姐。」
「有什麼事隨時找我跟承完。」
「嗯，我知道了。」
金旼炡在離開前轉身朝裴柱現跟孫承完揮手道別。二人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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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珉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然後目光移向坐在床邊握住自己的手的金旼炡。剛才從花店帶來的藍色花荵被插在病床旁的花瓶裡。假若是白天的話，窗外的陽光大概剛好能照射到花瓶上。
從到達病房到現在，金旼炡只說了「我來了。」以及「知珉姐姐，生日快樂。」兩句話，之後便沉默不語。病房裡只有醫療機器發出的聲響，顯示着劉知珉仍然活着。
劉知珉嘗試把手放在金旼炡的肩上，但跟之前一樣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甚為苦惱的劉知珉咬了咬下唇。接近陪伴了金旼炡一整天的她到現在依然找不到能觸碰到對方的方法，那就更不用說阻止對方乘上那班公車。
她督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金旼炡的死亡時間逐漸迫近。心急如焚的劉知珉趁金旼炡仍待在病房裡陪伴着自己的時候決定去尋覓一下能讓她附身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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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金旼炡在自己尋找的過程中離開，劉知珉不敢離開醫院太遠。她走到醫院附近的公園，忽然聽到微弱的貓叫聲。她朝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有一隻奄奄一息的黑貓躲藏在草叢裡。
黑貓像是感應到劉知珉的存在一樣抬起頭來望向她，一人一貓就這樣對視着。劉知珉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黑貓的頭上。在觸碰到的瞬間黑貓閉起了雙眼，下一秒劉知珉的身影便消失於空氣中。
公園的街燈隨着入夜而亮起，隱藏在草叢裡的黑貓的身影被燈光所揭露。如命運般，被剛巧探望完劉知珉準備離開的金旼炡所發現。
「嗯？貓咪啊，你沒事嗎？」
本來閉着眼的黑貓晃了晃耳朵，接着緩緩睜開眼，像藍寶石般的雙眸就這樣躍入金旼炡眼簾。黑貓注視着金旼炡，然後站起來走到金旼炡腳邊蹭了蹭她的褲管。
「你不怕人嗎？」
金旼炡蹲下溫柔地摸着黑貓的頭。黑貓舒服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當金旼炡停下來的時候還用頭頂了頂她的手示意她繼續。
「你這個撒嬌鬼。」金旼炡笑着輕皺鼻子，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黑貓的鼻子。黑貓眨眨眼，然後像是回應金旼炡一樣朝對方「喵～」了一聲。
「你也承認自己是撒嬌鬼嗎？」
「喵～」
「哦～你真的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呢。」
「喵～」
「你有主人嗎？」
「...」
充滿靈性的黑貓真的有如能聽懂金旼炡的話一樣沒有回應。金旼炡凝望着黑貓那雙藍眼，平日不太喜歡貓的她此刻內心卻有種想領養對方的衝動。
她撫摸着黑貓的頭，放輕了聲線溫柔地問黑貓：
「那...」
「你要跟我回家嗎？」
-
在金旼炡懷裡的黑貓尾巴輕晃着，安穩得像是從一開始對方便是牠的主人一樣，一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金旼炡看着懷中的黑貓，對方的出現非本意地溫暖了金旼炡的內心。
本來探望完依舊昏迷不醒的劉知珉後，即使今天是對方的生日，金旼炡的心情仍舊難免有些低落。離開前打算在醫院附近的公園繞個圈散散心，卻無意中瞄到有隻貓一動不動的躺在草叢裡。最初擔心貓咪是不是受傷或是生病才走過去看看，哪知道原來人家只是在睡覺。
當黑貓睜開眼時，金旼炡便被那雙藍色的眼睛所吸引。她想起之前曾跟劉知珉討論應該養貓還是養狗。因為劉知珉對貓毛敏感，所以那時最後決定養狗。可每次在街上見到貓咪時劉知珉都一臉羨慕地看着，也總是說想養一隻藍眼的貓咪，因為她喜歡藍色。金旼炡每次聽到都會說喜歡藍色跟藍眼有什麼關聯，之後就會被劉知珉打。
想到這裡，她便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這時黑貓卻走向自己蹭了蹭她的褲管。比想像中更親人的黑貓讓金旼炡情不自禁的蹲下來撫摸對方，對方的行為總是勾起回憶中跟劉知珉的一點一滴。有一刻金旼炡在想這隻是不是昏迷中的劉知珉怕自己會感到寂寞而派來陪伴她的。
金旼炡不自覺地收緊懷抱，輕輕親了黑貓的頭一下，「你是知珉姐姐派來陪我的嗎？」
黑貓抬頭望向金旼炡晃了晃耳朵，那隻藍眼緩慢地眨了眨，尾巴輕輕擺動着。
「如果知珉姐姐知道我收養了你肯定會很開心，她最喜歡貓咪了。」
「特別是你有她最喜歡的藍眼。」
「她說因為她喜歡藍色，所以想養一隻藍眼的貓咪。那時我還笑她呢。」
「沒想到現在卻遇到你。」
-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不再孤單，不知不覺金旼炡便走到公車站。
她抬頭看了一眼顯示牌，「看來剛走了一班車呢，十五分鐘後才有另一班。」
本來瞇着眼的黑貓聽到金旼炡說的話馬上抬起頭盯着顯示牌，被街燈照射到的瞳孔瞬間收細。牠從金旼炡的懷中跳下，然後咬住對方的褲管拉扯着。
被黑貓一連串的行為弄迷糊的金旼炡看着對方輕聲問道：「怎樣了？你不想搭公車嗎？」
「嗚———」黑貓繼續用力咬住金旼炡的褲管，像是希望金旼炡離開公車站一樣。
「孩子呀，可是走路回家要很久呢。」金旼炡拿出手機看了一下從醫院走回家需要的時間。至少要走四十五分鐘的路程讓她不禁輕皺雙眉。可是剛才還很乖巧的黑貓現在一直咬住自己的褲管不放。
金旼炡強行抱起黑貓，「這裡走回家可是要四十五分鐘呢！搭公車只需要十分鐘，你就乖乖忍耐十分鐘好嗎？」
「喵———！」
黑貓氣得大噴氣，然後咬了金旼炡的手一下。吃痛的金旼炡自然反射地放開懷抱，黑貓一個翻身平安着地。
「很痛耶！就算不喜歡也不可以這樣隨便咬人的！」
被惹毛的金旼炡也氣得指着黑貓的鼻子責罵對方。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事，黑貓上前舔了舔剛才金旼炡被咬的地方，然後用頭蹭了蹭她的手心。
「喵～」
「呀！你真是的。」
氣瞬間消了大半的金旼炡發洩般用力揉了揉黑貓的頭，但同時她也感覺到黑貓真的很不想搭公車。
最後選擇屈服的她再次抱起了黑貓，「好啦好啦。那我們就走路回家吧，可是我抱累了你要自己走路喔。」
「喵～」
「真是的...我對貓科動物真的沒辦法。你也是，知珉姐姐也是。」
「喵～」
「煩死了。」
金旼炡朝黑貓皺皺鼻子，黑貓蹭了蹭金旼炡的胸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撒嬌。
隨後，他們本來要乘上的公車便在旁邊快速駛過。黑貓盯着那班公車，直到它消失於牠的視線之中。
-
「現在時間為晚上九點三十分，感謝你收看晚間新聞。」
金旼炡抱着黑貓經過一家電器店，店內展示着的電視剛巧在播放晚間新聞。黑貓聽到電視發出的聲音瞬間抬起頭來。因為過於突然，金旼炡馬上停下腳步低頭看着黑貓。
「怎麼了？」
黑貓晃晃耳朵，沒有回應，雙眼盯着電器店內的電視。這時金旼炡褲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本來雙手抱着黑貓的她只好暫時放下對方，「孩子我接個電話，你等我一下。」
隨後金旼炡拿出手機。當她看到來電者時一股不安湧現，腦海頓時浮現出劉知珉發生車禍那天的情景。被恐懼佔據了身體的金旼炡拿着手機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着。她的心拒絕接聽這通電話，但不斷響起的鈴聲卻催促着她。
這時，黑貓用前爪碰了碰金旼炡的腳。她低頭望向對方，那雙藍眼跟自己一樣充滿着哀傷。
「喵。」黑貓坐到金旼炡的腳邊，頭輕輕靠在她的小腿。
鈴聲依然播放着。金旼炡深呼吸了一下才接下，「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旼炡啊，你快來醫院！剛剛主診醫生通知我們，知珉的病情突然惡化，情況不太良好。」
「好，我馬上趕來。」
掛斷電話後，金旼炡一下抱起黑貓，然後急步走到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
「司機，麻煩載我去首爾醫院。」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金旼炡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抱住黑貓的手從剛才開始便一直顫抖着。懷中的黑貓安靜地凝望着金旼炡，藍色的雙眸跟金旼炡雙眸一樣變得暗淡無光。
計程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督了一眼後座的金旼炡，然後默默加快了車速。
-
「孩子抱歉。因為不能帶你進去醫院，你乖乖在這裡等我好嗎？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因為不能帶寵物進醫院，所以金旼炡只好把黑貓藏在醫院大門旁的花叢裡。她相信黑貓能聽懂自己的話，也直覺相信黑貓絕對會留在這裡等她。
她摸了摸黑貓的頭，拋下一句「等我回來。」便急步走進醫院，
可是走不到幾步她又走回去。她把手腕上的銀色手錬脫下來戴在黑貓的脖子上，「孩子啊，我一定會回來的。」
接着她便朝着大門跑去。
不過黑貓並沒有如金旼炡所想一樣留在花叢裡。她前腳一踏進醫院，黑貓便從花叢裡走了出來。牠坐在醫院大門的正中央凝望着金旼炡奔跑的背影，直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
「劉知珉。」黑貓背後傳來一把女聲，但牠卻無視了它。那雙藍眼依舊盯着醫院大門。
「嘖。」
被無視的女人一掌拍在黑貓的頭上，劉知珉的身影再次出現，而黑貓則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你！」
「你什麼你。我都還未跟你算帳。」
女人沒有理會怒目相向的劉知珉。她蹲下來仔細觀察了黑貓一遍，然後兩指點在黑貓額上口中念念有詞。不消片刻，黑貓便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牠看了一眼女人，又看了一眼劉知珉，然後擺擺尾巴轉身離開。
「你要算什麼帳？」
這時劉知珉才留意到女人身邊還有一個藍眼銀髮女人，但那個人卻跟自己長得很像。
「你是...？」
「我是小灰狼。」
「啊？」
劉知珉一臉無法理解。銀髮女人只笑了笑沒有說話，接着全身發出光芒，亮得劉知珉不禁用手遮蓋着雙眼。幾秒後，劉知珉眼前出現了一開始在森林裡遇到的那隻小灰狼。
「原來小灰狼是你。怪不得能聽懂我的話。」
「你好像不太驚訝呢。」女人一口調侃的語氣。
實際上，如果是以前的劉知珉，她大概會驚訝得雙手掩嘴雙眼睜圓。可是經過她在森林裡和在魂室工作時所經歷過的一切，現在這種事對她來說也不再是什麼奇怪的事。
比起小灰狼其實是一個銀髮女人，她更在意金旼炡的事。
「我有事想問。」
「你想問金旼炡的事吧。」
女人一下子便說出劉知珉的心中事。她督了一眼劉知珉，接着指了指小灰狼，「金旼炡的事與我無關。你要問的話就問她，我只是聽她的指令做事。」
她低頭看着小灰狼，「你跟她說完再叫我吧。我沒興趣參與你們之間的對話。」
說完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空氣中，而現場就只剩下小灰狼跟劉知珉一人一狼。
小灰狼全身再次被光芒所包圍，幾秒後銀髮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現。
她朝劉知珉笑了笑，然後伸出手。
「你好，劉知珉。」
「初次又不是初次的見面。」
「我叫上天神，是決定這世上所有生物生與死的神靈。」
-
「你看起來很擔心呢。要一起去看看金旼炡嗎？」
上天神指了指醫院大門，劉知珉盯着她沉默不語。上天神聳聳肩，「你不用這麼防備我，我跟我女兒不一樣。」
「...你女兒？」
「剛剛離開那個女人是我女兒。」
上天神徑直走過劉知珉，比對方高半個頭的她輕輕拍了劉知珉的頭一下，「金旼炡不會死，所以跟我來吧。」
「趁你本體還在被急救中，我們還有大概十分鐘的時間聊聊天。」
上天神眼角瞄了一眼劉知珉的表情，「幹嘛這麼驚訝？你不會以為阻止了金旼炡坐上那班公車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吧？」
「我知道有代價。」
「沒想過代價是你自己的性命？」
「...也不是。」
「所以是？」
「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就像你女兒一樣。」
上天神哈哈大笑了幾聲，「我的確可以這樣做，但我討厭這樣做。」
「可以做跟會做是兩件事喔，劉知珉。」
「所以你驚訝的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刻，劉知珉終於直視上天神那雙藍色的眼睛，「我只是驚訝你居然不是直接帶我走，而是讓我再看旼炡一面。」
上天神輕笑了幾聲，並沒有回應劉知珉的話，「呵呵呵，我們走吧。」
隨後，二人的身影消失於空氣之中。
-
「為什麼這麼突然...剛剛還好好的...」
金旼炡看着病房裡為劉知珉急救中的醫生喃喃自語，表情像是整個世界崩塌了。劉知珉的親姐姐站在旁邊卻什麼安慰的話語都無法說出。她知道這幾個月來金旼炡每天都會來看劉知珉。一開始時換成單人病房時，金旼炡甚至通宵達旦留守在醫院，就只是怕劉知珉的情況突然惡化。
金旼炡凝望着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劉知珉，接着雙手緊握着掛着劉知珉平日戴着那隻念珠戒指緊閉雙眼低頭祈禱。金旼炡不知道耶穌基督會不會聽身為佛教徒的她的禱告，但現在她只希望有人能幫幫她、幫幫劉知珉。
即使代價是要拿她的生命來交換，她也願意。
「你們兩個真的很有趣呢。」
一直交叉雙臂默默觀察着劉知珉跟金旼炡的上天神忽然開口。
劉知珉轉頭看着她，上天神笑着說：「你知道剛才金旼炡在祈求什麼嗎？」
「旼炡祈求的，大概跟我想為她做的一樣吧。」
語氣毫無起伏的劉知珉一臉落寞的看着傷心無比的金旼炡。她寧願銀髮女人直接帶她走，總比她看着金旼炡為自己傷心流淚，而她卻什麼都無法做的好。
「為了拯救另一個人而犧牲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我本來可是打算在你做滿三個月任期時就讓你回歸人間的呢。」
上天神偏頭望向劉知珉，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救金旼炡而放棄回到人間的機會、放棄自己剩下的壽命，真的值得嗎？劉知珉。」
-
「我不會想活在沒有旼炡的世界。」
除了剛才轉頭看了上天神一眼外，劉知珉的目光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金旼炡。她蹲在金旼炡旁邊，注視着仍然低頭禱告着的戀人。
劉知珉有很多話想跟金旼炡說。
「旼炡啊，晚下班回家時要小心，不要貪快而走小區附近的小路。」
「旼炡啊，天氣冷時記得要多喝點暖水。你喉嚨弱，不要喝冰美式。」
「旼炡啊，如果覺得孤單就抱住我送給你的那隻小狗玩偶。」
「旼炡啊...」
「以後我不在你身邊...」
「要好好照顧自己。」
劉知珉知道金旼炡感覺不到，也知道自己摸不到對方，但她還是把手放到金旼炡的頭上揉了揉。
劉知珉嘴唇開開合合，似是有話想說，但最後還是緊閉起來。上天神瞄了一眼病房的情況，又看了一眼蹲下的二人，表情像是思考着什麼。
片刻後她才開口：「時間到了，要走了喔。」
劉知珉抿了抿嘴，然後把額頭抵在金旼炡的頭，輕聲細語：
「旼炡啊。」
「我愛你。」
語畢，劉知珉閉起雙眼準備接受自己的命運。因此，她並沒有看到上天神望向自己時的表情。
-
當上天神送走劉知珉後，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現。
「有結果了嗎？媽媽。」
「嗯哼。」
女人看着笑得極為燦爛的上天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在這種情況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就只有媽媽你一個了。」
「就，不論是哪一世，劉知珉跟金旼炡都永遠不會讓我失望。」
「她們真的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類之中最有趣的。」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默不作聲並翻了個白眼，然後望向病房輕輕搖頭。
隨後走廊盡頭的窗突然打開並刮起一陣風。當風停止後，走廊再也看不見女人跟上天神的身影。剛才突然打開的窗亦不知何時被關上。
-
「報告顯示所有指數已經回復正常。明天我再安排做一次身體檢查，沒什麼問題的話後天便可以出院。」
醫生翻看着手中的檢查報告，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內永醫生，出院後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的嗎？」
坐在病床旁的金旼炡用手打了一下在搗蛋的劉知珉，然後望向這段時間負責劉知珉的主診醫生內永枝利。
據說內永枝利手術成功率甚高，是首爾醫院中首屈一指的醫生，很多有錢人家都指名要她當自己的主診醫生。在金旼炡聽說到這件事後，內心萬分慶幸劉知珉住院期間能被安排在對方的病人名單之中。
「始終病人臥床接近三個多月，我還是建議有空外出走走訓練一下肌肉。去曬一下太陽吸收維他命D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飲食方面暫時最好都以清淡為主，油膩、煎炸等食物就盡量少吃一點。假若之後有什麼問題的話就回來找我吧。」
內永枝利在報告上刪刪劃劃，然後放回病床前的文件架裡。她看了金旼炡一眼，然後望向劉知珉，「先恭喜你出院。」
「這還是要謝謝內永醫生我才能平安無事。」
「救人是我份內事。更何況這次比起是我的技術，你自己的求生意志才是重點。」
這是在劉知珉入院三個多月來，金旼炡第一次見到內永枝利的笑臉。掩飾不了驚訝的她開口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內永醫生笑呢。」
「之前的情況我笑也很奇怪吧？」
內永枝利輕笑了幾聲。金旼炡偏頭想了一下，「也是。」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啊。」
「今天天氣不錯，你們可以去附近的公園逛一下。」
語畢，內永枝里便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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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永枝利提議她們可以去公園的時候金旼炡便感受到旁邊那道炙熱的目光。果然在對方離開後，病床上那隻大型犬便急不及待地抓住自己的手。
「旼炡啊！既然內永醫生都說了，那我們就去公園逛逛吧！」
金旼炡凝望着劉知珉那炯炯有神的雙眼，明明是白晝可她卻看到了星星。對方臉上那道笑容燦爛得能比得上今天耀眼的陽光。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平凡的可貴。
之前總是因為劉知珉搗蛋戲弄自己而感到煩躁的金旼炡此刻只覺得感恩。比起劉知珉躺在床上病殃殃、了無生氣的樣子，她寧願看到總纏着自己撒着嬌的劉知珉。
金旼炡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劉知珉在醫院附近的公園散步。經過草叢時，金旼炡又想起那天遇見的那隻黑貓。
那天，當內永枝利確定劉知珉的狀況穩定下來後，金旼炡便馬上走回醫院大門旁那個花叢找黑貓，可是找遍整個花叢也找不到牠。之後她來醫院看劉知珉都會去公園跟大門附近找找看，但一直都沒有見到牠的身影。
「知珉姐姐啊。」
「嗯？」
「我在姐姐生日那天遇到一隻藍眼的黑貓。本來打算帶牠回家的，但回家路上收到通知說姐姐的情況惡化所以又趕來醫院。那隻黑貓很有靈性、能聽懂人話，所以我跟牠說要在大門旁的花叢等我，我一定會回去找牠的。」
「但你回去的時候找不到牠了？」劉知珉抬頭望向金旼炡，迎上一道失落的目光。
金旼炡點點頭，「嗯，找不到。我這幾個星期都在附近找過，但就是找不到牠。」
「會不會是被其他人帶走了？」
「我原本就是怕有人帶走牠，所以在離開前特意把一條銀手鍊戴在牠的脖子上。想說這樣其他人就可能會覺得牠是有主人的貓咪。」
「那，不然我們坐一陣子看看會不會看到牠出現？」
「但...」
「反正內永醫生也說我可以曬一下太陽吸收維他命D，就坐一陣子吧。」
金旼炡抿抿嘴，劉知珉見狀笑着輕拍了對方握住輪椅的手，「旼炡啊，就坐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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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珉抬頭瞇起雙眼感受着陽光的溫暖。金旼炡看着她的側臉，「知珉姐姐看起來很像那隻黑貓。」
「我可是貓相呢。」劉知珉皺起鼻子哼哼幾聲，繼續享受着陽光。
「那時我以為是知珉姐姐怕我太寂寞而派那隻黑貓來陪我。」
「可能真的是呢。」
劉知珉偏頭望向金旼炡，「這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好像發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她垂眸看着在石頭路的隙縫中努力生長出來的雜草，雙腳輕輕晃動着，語氣輕柔得像棉花一樣。
「雖然我不太記得內容，但我覺得自己聽到了旼炡哭着呼喚我的聲音。腦海中有種如果我不做些什麼旼炡你便會離我而去的感覺。所以當我一睜開眼見到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才會忍不住哭了出來，因為我心裡以為差點便會失去你。哪知道原來現實中是相反。」
金旼炡靜靜地凝望着劉知珉，手蓋在劉知珉放在長椅上的手，微微用力握着。
「那天我真的以為姐姐會就這樣離我而去。我還記得我握住姐姐的念珠戒指祈禱，祈求任何一個神靈能聽到我的願望讓姐姐能平安無事。即使要拿我的命去交換我也願意。」
劉知珉聽到立刻反駁：「如果要拿旼炡的命去交換我的，我一定會拒絕。」
「知珉姐姐...」
「我不想活在沒有旼炡的世界，絕對不要。」
劉知珉眼神堅定，金旼炡看到對方一臉嚴肅後笑了笑，「知道了，我也是說說，姐姐不用這麼認真。」
「喵～」
劉知珉本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聽到貓叫聲。她回頭一看，「啊！黑貓！」
一隻黑貓此時正乖乖的坐在她們身後，輕輕擺動着尾巴。那雙藍色的眼睛盯着她們二人，緩慢地眨動了幾下。
「孩子！是你吧？」金旼炡連忙走到長椅後面蹲下來。她看到面前的黑貓的脖子有閃爍着的銀光，將貓毛撥開後發現真的是那時候自己幫黑貓戴的那條銀手鍊。
「真的是你！」
「知珉姐姐！就是牠！牠就是我跟你的那隻黑貓！」
「哦哦哦？！」
劉知珉慌慌張張地走到金旼炡旁邊，金旼炡這才想起劉知珉剛康復沒多久，連忙站起來扶着她。黑貓來回掃視着她們兩個，然後上前蹭了蹭金旼炡的褲管，又蹭了蹭劉知珉的褲管。
「喵～」
「哦～你好親人呢～」劉知珉開心得嘴角不受控的上揚。
「是不是！牠真的很可愛。」
「怪不得連平日不太喜歡貓的旼炡都想帶你回家呢。」
劉知珉蹲下來摸了摸黑貓的頭，黑貓舒服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你就跟我們回家吧孩子。」
「知珉姐姐！我們快幫牠想個名字！」金旼炡拍拍劉知珉的手臂催促着。
「嗯...」
劉知珉偏頭皺眉苦惱着，「叫小灰怎樣？」
「為什麼叫小灰？」金旼炡一臉不解。
「就感覺而已。」
劉知珉跟黑貓對視，「感覺小灰很適合這孩子。」
「對吧，小灰。」
「喵～」
劉知珉偏頭望向金旼炡淺笑着，「你看！我叫牠小灰牠回我呢。」
「雖然我不懂為什麼叫黑貓做小灰啦，但這孩子喜歡就好。」
金旼炡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她抱起黑貓，「那你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喔，小灰。」
黑貓眨眨眼，片刻後才「喵～」一聲回應金旼炡。
兩人一貓在藍天白雲之下，享受着溫暖耀眼的陽光慢步走回醫院，絲毫沒有發覺遠處有兩雙眼正默默觀望着她們。
「那隻黑貓是？」
「我的化身。」
「媽媽你真的是...」
「難道你不覺得她們的故事很有趣嗎？呵呵呵—」
銀髮女人一臉看戲的神情隨手一揮，兩道身影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