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准备 Preparation before death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M/M
G
死前准备 Preparation before death
Summary
傲罗Harry和(并不属于Harry的)金丝雀“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他教会我仇恨,快意和怜悯,而他永远在为我哭,我怎么都在恩将仇报。这就是马尔福.德拉科时刻让我痛不安寝的能力。”一句话:Harry想阻止Draco去做一个普通人

马尔福,皮肤白皙,眼型如柳叶,优美颀长如孔雀,其实毫无礼貌,凌晨二十三点在我家门外,举拳用力砸门,像一只长身玉立的索命男鬼。

 

单人公寓,电子密码,是伦敦青年们喜欢的时髦。但我的门框上挂着不记密码时可以自由进出的黄铜锁,麻瓜的谷歌浏览器嘱咐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地。

 

我开门一刹那,那金色钥匙正好被震落,斯莱特林以优秀找球手的速度把它半空截住,比我快的速度。

 

“我比你快,波特。”

 

我用抬起的那只手指了指他嘴角的伤口,那块破口红得像水果烂熟的一部分,衬得他苍白的皮肤鲜明夺目:“又一次。”

 

他满不在乎地擦了一下,用舌尖:“我记得我们约定过,如果你对我的生活有意见,我们俩也就玩完了。”

 

我被他轻柔地拉开,他像一只猫,扑簌簌软毛贴着我的大腿进了屋子。

 

他屈膝坐在我家的高脚凳上,一条腿细长地晃动,充满兴趣地翻弄那把钥匙:“有密码锁为什么还要钥匙呢?”

 

“因为很明显,有人记不住我的公寓密码。”

 

“它上面有一些有趣古老的魔法,但远远不够它永不丢失。”马尔福轻声说,柳条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感受到他古老血液的铁片发出铮铮的响声。

 

“你拿去吧,如果这能让你在我家镜子照照你的脸,停止自杀式关系的话。”我恶声恶气地说,拉开柜子时我吓了一跳。伤药用光了,这个月他居然来了这么多次。

 

我用身体挡住柜子,他却把钥匙推开了,悠悠开口。

 

“不用麻烦,今天没人会打我,接下来一周也不会。”他抹了把脸,脸上立刻出现一道游鱼状的红痕。像株植物,冻得狠了,整个人就更苍白。

 

“他出去了,陪孩子去滑雪,苏格兰北,我猜。我小时候也去过。”他眯起眼露出一个柔软的表情。时间将他稀释,变得透明而不可捉摸,过去的气息在他身上聚集又消散。

 

“也许我应该跟过去,扮演一个麻瓜电影中的痴情种,就像放在你架子上的《上海小姐》一样。如果我去了,穷波特,需要我帮你买机票吗?。”

 

“别提那部傻电影了,”我想到那个男人已走,不知为何心情轻松起来,直起身走到他身后。

 

“你不应该跟过去,你应该回到魔法界,而不是在这个——麻瓜政客身边逗留。”

 

我比他高些,在我手细不可闻地一抖时,铜镜的反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他却仰头看我,躲也不躲。好像不会痛一样,他灰色的虹膜有水一般的波纹。

 

纯血巫师的眼睛与众不同,材质和他人一样像天外来客,银灰色的,流动的无机质,吸收一切,包括我落在他眼皮上的吻。

 

但无机质拒绝回应,什么也不析出。

 

1.

战后一年,距今两周前,我们接到马尔福家报案,说他们的儿子“失踪了”,并以马尔福家族一贯的作风开出来了高价悬赏,到底是潜逃还是被害。预言家日报对此很感兴趣。

 

我领了资料,准备着手追踪的当天晚上,他就在麻瓜超市出现在了我面前,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挎着篮筐与我打招呼。

 

“听说你主动接了我的失踪案。”

 

他又长高了,但是骨架依旧纤细,几乎看不出喉结,穿着纯白色针织衫,深蓝围巾垂在他胸口,长发的弧度似水鸟的脖颈。他在月光下像一只神秘、高贵而稀有的野兽,眯着灰眼睛倚在门口。

 

没人对他妨碍进出提出意见,他根植在所有麻瓜的审美上,街上因为经济崩溃进来讨钱的流浪汉都停住了脚步。尤其当他扭过头开始咳嗽——麻瓜不会拒绝一朵花在面前摇曳,于是我把他一把推出门,同时摸上了背后的魔杖。

 

“你准备放弃你的家族吗?”

 

“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大概明天他们就会撤掉你的案子。老天爷,我才离开两周,他们就表现得我死在了世界某处一样。”

 

也许是感冒造成的。他的嗓音似乎停在了十七岁,依旧单薄又柔软,我注意到他居然有了麻瓜的口癖。

 

“嗯,现在你回答我,波特。”

 

他把手背在身后,以外人看来可爱,我看来可怕的姿态步步逼近我。

 

“到底为什么接我的案子,嗯?莫非是真的,魔法部骗了你,所以你缺钱?”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反唇相讥。

 

“你不希望我真的去问吧?马尔福总有办法。”

 

我当然知道,鼬科,十分贪婪,孜孜不倦,它们追踪,杀死并肢解大于自己十倍的猎物——他逼得太近了,近到能看见他又细又软的金色睫毛。我不合时宜想起在楼上的资料夹,是他四年级随意拍摄的照片。

 

那时他头发比现在短,鬓角露出干净的发茬,因为太短而浅到近乎透明,看起来很男孩子气。他有非常漂亮的脸,但我比谁都清楚,他非常渴望是胜利和发泄。

 

他摸扫帚比我还早,他喜爱一切男生喜爱的名誉,钱财和目光。抢球时撞在我胸口的肩骨突出而尖利,我现在还记得。

 

他憎恶软弱,就如他憎恶自己的一部分。

 

“可能吧。”我嘟囔,以至不被看不起:“可能是因为你,老同学。”

 

他得势太轻易,像被打了一枪的动物,睁大灰眼睛,一手扶住围巾,仿佛那儿有个伤口,一手俯身去拿出篮子里的东西。

 

套,烟和蔬菜小饼干。我在心里默记一遍。准备不管老马尔福看不看都要写进告状里去。

 

“抽吗?”他自己点燃了一根,递给我烟盒。我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他尖尖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现在你欠我个人情,波特,帮我把篮子放回去。”

 

这下轮到我掩饰我的挫败,他给了我短暂的喜悦后果然只为了更狠地叨我一口:“你残废了吗?马尔福。”

 

“是你在我放篮子前就把我推了出来,也许你放回它本该在的地方,我就会告诉你我现在在干什么——好让你去拿下那份悬赏。”

 

为了控制脾气,我深吸一口气,却只闻到浓郁的烟草和淡淡奶油味——那是他手指间细烟的味道。

 

我拿起篮子往超市里面走,在我拿起一盒感冒药想结账时,我听见外面传来爆发的尖叫。

 

一辆麻瓜车停在路边,不是韦斯莱家的那辆报废车,而是看起来华美昂贵的,停在街边一排排蚂蝗般露宿的流浪汉边上,把他们都吵醒了。有酒瓶朝车窗丢来。

 

一个女性麻瓜在车边拉扯着他,马尔福太高了,站姿放松,慵懒,她的愤怒有一部分是知道自己在金发男生面前显得滑稽。于是女人开始把他朝远处的街道推搡。

 

“劳驾,让让!”麻瓜们开始聚集在玻璃门口,我不得不拼命在人群中扭动身体想冲出门去。

 

车门打开,一个棕色西装中年男人下车并试图制止女人,当女人开始朝他抓挠,他马上上车逃走了。

 

接着她张开双臂扑向马尔福,场面起先像拥抱,后面转为对这个瘦高男生单方面殴打。他却一动不动,张开的修长双臂是在殉道,我不愿意承认,他表情好看得悲天悯人。

 

“这到底——怎么?”

 

等我挤出门并飞奔向他,马尔福才稍微放低了手肘,此前他一直把烟高高举起,绅士得仿佛怕烫到对方。

 

我气喘吁吁的到来让女人后退了一步,而马尔福烦躁地皱起了眉毛:“我还以为你这种脑子会在货架里花更多时间。”

 

他从我手中夺过感冒药瓶,把它拧开,优美得好像他在魔药课上当着全班面掂起鹅颈瓶,那些液体闪闪发光,诠释完美的定义,并在月亮下尽数泼在女人身上。

 

“滚。”他言简意赅,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含混的声音,听起来类似“我会杀了你的。”,接着她沿着街道快步走远了。

 

“真可怜,她得走回家了。”马尔福居然低头吸了一口那根烟,这居然就是他绅士地高抬手的原因——保证烟不熄灭。“感冒药,波特,纯血不会感冒,纯血的身体只会因为感情而崩溃。”

 

我上前抓住他,因为我闻到了他身上血的味道。他受伤了。

 

“我受够了,你在哪哪就有闹剧。”我咬牙说。

 

下一秒,我带着他移形换影了。

 

2.

 

“波特,你这个表情真恶心。”

 

马尔福的家,符合他匆匆离家出走的计划,几乎是一个苦行僧的雪白洞窟,如果忽略精美的床和衣柜还有他本人。

 

他坐在一个柔软的抱枕上,然后丢给我一个扎手的印度蒲团,灯光在他浅色的金发上打出光轮,像盏华丽繁复的落地灯。

 

“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我试着喊了几句药品飞来,那些华美的柜子砰砰的打开闭上,马尔福换了个姿势,托着下巴望着我。

 

“波特,我需要提醒你。如果你还在麻瓜世界这样肆无忌惮的使用魔法,就算我不举报你毁坏我昂贵的财物,也会有魔法部猫头鹰你——看。”

 

一只巨大的怪鸱降落在马尔福身边,只有魔法部会用这样大而危险的鸟类,只因为它显得威武。

 

它被血的味道吸引,苍白男生脖颈上美甲留下的伤痕排列整齐,像鱼的腮。

 

“Incendio!”

 

在我拔出魔杖之前,一簇拳头大的烈火把它羽毛烧着,大猫头鹰痛苦地飞走了,扇起的风把魔法部的信刮在我的脸上。我放下魔杖。

 

在马尔福骨节凸起的苍白手指间,那团火焰被他粗暴又喜爱地揉搓着。

 

“难怪魔杖定位不到你。”

 

“得益于我有精准的自控力,而你,蠢到会忘记我的魔杖在大审判那天当场折断了,所以与精准此毫无关联。”

 

他说的前半句是真话,我见过他对待他人的样子,仿佛调衡魔药的配比,一盎司的礼节,半勺的残忍,加入美丽的调色粉末,切割下短短一截的若有所图。

 

只有他面对学生时代的我时,他才会像团能顶起坩埚的蒸汽一样失控。

 

“我敢打赌你不会的咒语还是比我多。”我撕开那封信,不出意外我被再次警告并处以罚款,最后还告知我马尔福家已经收回了悬赏。

 

“如你所见,你知道一切,小马尔福,我被他们困住了,缺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当然也是一个麻烦。”

 

我以为他会疯狂的讥笑我被魔法部当作了血包,像每次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激动,但他的兴致低落下去,柳叶眼充满了疏离和倦怠,还有我不明白的东西。

 

“金融危机(他现在知道的麻瓜词一定比我多),房子,名声,捐款,无偿借债,救世主不可能在追捕犯人的同时阻止公投修改继承法,波特,魔法部拥有非常好的你,但你对我来说不好玩了。”

 

他让那团火变成一个人形,又倏忽用苍白的手指掐断了火人的咽喉。

 

“你不分辩,于是你要压制的东西太多了,婴儿对于世界只有单纯的贪欲,这是他们能使用无杖魔法的原因。”

 

“我能分辨善恶,婴儿。”我讥笑他。

 

他连吵架的兴趣都丧失了:“战争结束后我就很难说它有什么效力,波特,你有刀吗?”

 

“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捅死你的,在大难不死的金库出席下一次慈善晚会,并给沙克尔的温泉私宅添枝加叶前。”

 

他用悬浮咒让绷带和医用胶布飞来,然后侧过脸,熟练地给自己开始包扎:“你知道吗?麻瓜的语境里硫磺温泉会让人变年轻,我的母亲重回青春也许就能再造一个小小马尔福。”

 

我在我被施过伸缩咒的手包里翻了半天,最终丢给他一把小刀。“沙尔克邀请——马尔福?”

 

那把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危险的弧线,但他的落点看起来比刀更危险,马尔福露出一点点尖锐的牙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是我的错,容我用麻瓜的表达方式再对麻瓜出身的救世主说一次,能不能劳驾您下楼去买个剃刀?”

 

3.

等我带着一把剃刀和一盒感冒药回到马尔福的雪白洞窟,他明显已经把自己打理好了。

马尔福换上一件丝绸深绿睡衣。正俯身用左手在窗台上飞速写着什么,那是一种古老,繁杂到无意义的花体,看起来像游蛇在水里爬行。

 

“我以为你是右撇子。上学的时候。”

 

“我的家人想让我用右手。”

 

然后他挥动左手食指,一只探头探脑的白鸽子出现叼走了那份信纸。

 

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梅林啊,你居然奴役鸽子——你还记得你是个巫师吗?”

 

“上帝,老天爷,佛祖,”马尔福针锋相对地回复我三个麻瓜惊叹词。“鸽子比魔法部愚蠢的食肉动物要有方向感得多,它们精准,洁白,同时会因为一点面包屑把同伴啄得鲜血淋漓。最后,看在梅林的份上,把剃刀给我。”

 

我丢给他,开始琢磨让那个水壶动起来,但我失败了,马尔福家没有接水,也没有能用的排插。我注意到马尔福有金色的钥匙托盘,一只忠心耿耿的梗犬叼着,而上面的钥匙非常可爱贴着一个小狗贴纸,但马尔福很明显已经拥抱麻瓜生活,小白狗看起来灰尘仆仆。

 

我把那盒颗粒感冒药放在颗粒套子边上,恶毒地希望他的伴侣能记得看看他身体情况。

 

“你怎么活下来的,住在这?你像个小丑,模仿麻瓜的生活方式,但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麻瓜。”

 

“波特,你终于是穷疯了,你他妈不知道用钱币对吗。”

 

马尔福站在床头柜,以让我眼花缭乱的速度往剃刀上挤上泡沫和一堆不知名麻瓜冲剂,开始刮脸,虽然他已经像个瓷人,被埋在雪底下那种。

 

我走过去,一边掩饰着好奇一边漫不经心观察那些用具,梅林,他比我想象中更融入。

 

“这种麻瓜药剂对皮肤好。”他兴致勃勃地介绍。“而且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感冒药女人的,所以我不对房子本身施法——波特!”

 

他抓住我流血的手,接着像过电一般抖了一下。

 

我意识到我们最后一次肢体接触是那场仿佛走不出来的厉火里。他从我身边擦肩而过那么多个瞬间,裸露在外的皮肤在酷暑的夏日也像结了霜。

 

只有那场火里,他手心带着气血上涌的高温,有什么要冲破他那层纸一样薄的皮肤涌出来,和现在一样。

 

我刚刚无意识用力握上了剃刀,他的手指还放在我的手背,我移开那把刀,同时也远离他。

 

他僵住了,有那么几秒,比沾着的泡沫还苍白的手朝我移来,接着放了下去。他的魁地奇不比我差,总是输给我,很大原因是他动作总带着千分之一的优柔寡断。

 

“你被包养。”我低声怒道,我以前不会觉得手指能联通上心脏的愤怒和疼痛。

 

“马尔福,我知道大审判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不想让你过得不好。”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羞于启齿的愧疚。我没有蠢到以为是你的......个人感情。”

 

他背对着我,以一种狠绝的力气往自己脸上拍上水,我看见他手背的如藤的青筋微微颤抖,我想这是因为他在阻止自己咒我。他在深呼吸,一如他多年前那次哭泣。

 

“没有强迫,没有欺骗,我是自愿的,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你还记得你的上一个计划是什么吗?你害死了很多人,包括你自己。”

 

他转过身,我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已靠他那么近——几乎要抱上他。他在亲密的距离里带着清洁的香氛味转身,用剃刀对准我的喉咙。

 

“纳吉尼教会我,割开喉咙是魔力流失最快的方法。”他高窄的鼻梁贴近我脖颈,低沉如密语:“我用麻瓜的方法一样可以杀死你。”

 

“我很抱歉,这是你的私人事务。”我想安抚他,同时安抚我的所剩不多的耐心。“但怎么样都好,我想让你——我们都开心,可以吗?”

 

“我现在就很开心。”他低头看着我的手,它们摊开。

 

我发现动作压迫对他更有用,所以保持着姿势。他仰起脸,不错眼珠地看我,水光潋滟,除了眼角和锁骨上的激动红印,没有任何不同。

 

我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他像个被修好的破玩具,不受控制吐出几个单词:

 

“你们——太自利虚伪,我早就发现你们爱的只是正确。”

 

他停下,惊恐地看着我,像小狼看着一道自己造成的,流血的伤口,却不知道怎么让他愈合。

 

下一秒,他挥动起苍白的手指,指向我身上。

 

我听见声音,转身同时用魔杖对准他的胸口。

 

每个房间里堆叠的礼物跌跌撞撞地滚来,数量之多让我想起了罗恩花园里的地精。有些价值甚至不一定能用昂贵衡量。

 

但从小见过更多、更好的纯血巫师把它们视若积木,滑稽地堆成了一个不符合力学的蛇形。那条蛇开始冲我哈气。

 

“和你一样,他是个政客,我猜这就是他没办法抛下一切的原因,当然他确实太迷恋我。”

 

“你不喜欢他。”我收起魔杖,陈述:“所以你会走,对吧。”

 

“是,他绝对痛不欲生。”

 

马尔福的声音像鸟叫一样拔高,表示他觉得这个结局非常美好。

 

“那你会回去吗?你家里人居然就这么放你走?Draco。”他可能被我恶心到了,脸色更白。

 

“我不知道你的理解能力有什么障碍,波特,我会定期给我妈妈报平安,魔法部会对此缄默,因为我根本他妈就没有魔杖,而他们正因为麻瓜口中的金融危机焦头烂额。我清清白白,快快乐乐。”

 

“你策反我?”我被逗笑了:“我几乎要心动了,因为情况真的有这么糟。”

 

他微微扬起下巴,那一小块下颌的柔软皮肤就暴露在我眼前:“麻瓜世界金子依旧值钱,魔法部一艘泥舟,泥——好吧,你的母狮子朋友比你聪明得多。”

 

“你知道什么?赫敏没有离开!”我危险地低吼:“她每周都会跟我们来信。”

 

“马尔福什么都知道,你大可以放心,显然我不会寄信来恶心你。”他大笑着把自己丢在皮沙发上。

 

一种膨胀的不安让我的手指想抓住什么东西,因为我意识到他说的绝不指马尔福庄园,或者去读个大学那么简单,而是某种我无法想象他要离开的地方。

 

比如,魔法世界。

 

“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一切都结束了。”

 

我抓不住他。

 

“嘿,我可以不提这件事,只要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那个麻瓜男人。

 

我想至少换个词,却已来不及。剃刀划破了我耳后柔软的皮肤,那里很薄,却迅速流出几滴稀少的血,溅在他眼睫下方,使得他银色瞳仁变得刺眼。

 

“没必要把你和平年代无处发泄的拯救欲压在我身上。”

 

我扭住他完好的那只手,让他面对着我倒在沙发上,他弓膝,这一下差点把我的肋骨击断。我咳嗽起来,他却把膝盖收拢。每当真正被戳到痛处时,他总羞于斗争,他的伤害如此恶毒却又仿佛迫不得已。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似乎很少接受和析出正常的人类感情。

 

“我只是问你能不能结束你那段离谱的关系!”我在他扭过头的耳边喊:“现在,能和解吗?”

 

我听见声音,转头,一个小包裹朝我飞来,里面是硬物,我鼻梁一阵剧痛。

 

马尔福咬着发带,把长发挽起,接着吐出,扎好,金色的发丝上有我的血迹。

 

“拿上你的报酬——然后回你该回的地方。今晚的叙旧到此为止。”

 

我在自己公寓,流着鼻血,听见对面的敲门声,以及开门后马尔福声音平和的假笑,在学校,如果他如此心平气和,代表又有什么鬼事要发生。

 

他赢了,我的心情如同那四面雪白的洞窟墙壁。

 

那根代表马尔福人情的细烟还在我口袋里,我走到阳台,却发现没有火机,往下看去,华丽的车就在停车场,熠熠生辉。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模糊地确信我掏出了魔杖,对准了楼下的车和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黑暗。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我转而把魔杖对准那根女士细烟,它伶仃,洁白,混杂烟草和奶油味,笔挺得像它主人一样。

 

第二天,我绝望地发现我穿着昨天衣服在床上醒来,血在脸上冷结,而那根烟已经完全熄灭了。

 

我摸索着纸巾,却只摸到那个小包裹的纸,我把它打开,如马尔福每一次给我震惊一样,气恼地笑起来,那是一把贴着小狗贴纸的钥匙。

 

4.

 

一切如马尔福所说。

 

如马尔福所说,我经受了沙尔克的批评(“在十四个麻瓜流浪汉面前消失并用火焰咒语,波特,麻瓜首相已经焦头烂额了”),然后,我被邀请参加又一次战后慈善晚会。

 

“古灵阁的权限被修改了——紧急状态,你就是魔法部,魔法部也是你。”沙尔克的声音在暴雨声中还是坚定得要命:“这是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不是战争。”战争有清晰的善恶分界,昨晚马尔福那个并不打算说服我的表情反而让我虚弱。

 

我们惊扰到了昏昏欲睡的罗恩,于是谈话停止了,车辙在不平坦的泥地上行驶,如马尔福所说,慈善晚会在一座温泉山庄进行。

 

但他没说会是在马尔福庄园。

 

“这个改造你觉得如何?”半个月没见的罗恩兴致勃勃地问我,就在去年,他被沙尔克调往了麻瓜保护部,他擅长和他认定的好人打交道。“格兰芬多热爱的是正确。”

 

既然我也是他认定的好人,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昔日华美,阴郁的老宅变得像霍格沃茨的级长浴室,或者更糟。年轻的我厌恶一切和古老相关的事物,但我此刻意识到,因为德拉科.马尔福的存在,我就算不喜欢,也根本也不可想象它会成为现在这样。

 

我本以为他会在我的劝说下回到庄园,也许我用那个麻瓜男人和他的感情为借口,来找他喝喝茶。他会像一只被印度人膜拜的眼镜蛇,一边露出小小的尖牙喷射毒液一边敲诈我更多。

 

而我可以问他些关于金钱管理的事宜:谁都知道马尔福家的龙是睡在黄金上的。

 

在我记忆中,马尔福庄园确实有一面半人高的窗户,那大概是我幻想中他会坐的地方,窗外的阳光照在他浅色的金发上,便会像遇见玻璃般改变方向。

 

此刻那处地方悬挂满塑料感的毛毯,梅红色和荧光黄,格兰芬多,梅林啊。

 

罗恩不知何时离开了,身边陪同变成了一名年轻的雀斑记者,我在一种茫然的悔意中接过沙尔克递给我的酒和笔,听见雀斑兴奋地描述:救世主的又一次慷慨解囊!如马尔福所说,那些如肉块般悬挂的格兰芬多毛巾里也有我的一块。

 

我突然想到,这个慈善晚会邀请是连同家属的。我抓起眼镜,走来走去,在一个无人的浴池边找到了赫敏。

 

她同样强硬地抓住我:“我目睹了刚刚沙尔克让你做的,这就是哪怕我已经辞职,已经灰心透了也要回来的原因。”她宣言:“我要警告你,他们在压榨你。”

 

“你准备怎么样,在小精灵权益协会失败后建立一个救世主权益协会吗。”我轻声说:“你从财政部辞职,你逃走了。”

 

她的表情让我后悔,我不想连续两天伤害两个人。

 

“你知道,我拿那些钱也没有用,所以没关系。赫敏,你得告诉我,马尔福怎么会忍受——”

 

她倏忽停了下来,用一种我熟悉的同情眼神望着我,马尔福庄园——现在是格兰芬多温泉庄园,过于光明,热气蒸腾中人们毛孔舒张。

 

“不能怪你,你那次去了罗马尼亚。不过你本来就不知道,战争中没有来由的赤字……东西越来越贵,人们没有现在那么习惯。于是他们几乎要造反了。正是战后最激进的那一批支持者,他们对魔法部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仿佛他们对纯血的态度。他们需要宣泄。”

 

赫敏水棕色的眼睛悲伤地看着我。我不想去财政部却被强行分配的朋友,我一向乌托邦的朋友,我已经逃走的朋友。依然是我的朋友。

 

“为了......宣泄,他们在那时候处死了老马尔福。”

 

我沿着庄园慢慢绕圈,空气很冷,星星很干,它们冷冽像凝固的金属,像那双晦涩的灰眼睛,曾经它注视我时,有一种柔软的邪恶,现在只剩燃尽的残渣。

 

一个白影真在我眼前闪过。

 

他真的回来了!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加快了脚步,接着在星空下奔跑起来。

 

“告诉我,大慈善家明星波特。我给你钥匙只是希望你来帮我打扫卫生。”马尔福湿着头发,盘腿在巨大的床上托脸看我,他只有在折磨人时才充满恶毒的耐心。

 

“而不是在凌晨来我和我sugar daddy的家,衣服散乱,一身酒味,手上还抱着一只白孔雀?”

 

我看着轻薄的灯光照在他蟹壳大的脸上,微眯的银色眼睛。大鸟在我手里挣扎起来,我没有松手,只是俯身半跪着,像送花一样,把那团挺立的白色羽毛献给他。

 

他瘦削的肩膀近乎被孔雀展开的双翅包裹住,他以一种残忍而灵巧的姿势掐住那只鸟的脖子,翻弄着它很久没打理的羽毛。当看见那个马尔福庄园的铭牌时,他的眼神真正柔软下来。

 

“想必你见到了我妈妈。”他起身,随那只孔雀在屋内惊慌失措地飞来飞去。“她有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我没说话,雪白的洞窟里又多了一些袋装的礼物,马尔福这次把它们叠成圣诞树的形状。我把顶端做星星的盒子拿下来把玩。

 

马尔福的声音退缩起来,听起来变年轻了不少。“她看起来怎么样?”

 

“她很放心你。”我倍感烦躁地说,我不知道马尔福给他母亲的信里写了什么而我,好不容易挤进去后进行了用隐晦的描述(“他和一个中年人合租,那个人是个麻瓜”)得到的却是漠然的回复,我原以为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在乎他。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刻薄的五官,和那总是向下的眉毛和眼尾。

 

我相信赫敏的话,我总是相信赫敏的话。不质疑的,盲目的。

 

他是个马尔福,以至于他完全知晓魔法世界经济的崩溃,并可以躲在庄园里窃笑。很多人以为他会借此用瑞士巫师银行里的金钱东山再起。结果他选择自断魔杖,离家出走。

纳西沙.马尔福坐在面目全非的昔日的家中,看起来像一尊破损的神像,而正因为此才有了尊严,官员们都用很尊敬的语调与她说话。

“我献出庄园,是因为儿子是一个被折断魔杖的,无害的哑炮,金斯莱允许他去过麻瓜的生活。这件事就此了断了。”

 

记忆中,我无望而莫名地呆站着。像个傻x。

 

我说:“那我呢。”

 

现在我也说:“那我呢。”

 

他畅快地笑起来,鼻翼出现小小的皱纹。孔雀在我们头顶飞过,我和他的四周飘着雪白羽毛,落在白金色的细发上,他妈的,我不得不承认他像个麻瓜书中的天使。

 

“你真拿自己当回事,波特。”他无奈地说:“你在二十一岁终于意识到没爸没妈给你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被新时代抛弃之后要认一个食死徒做心灵寄托。”

 

我没说话,这也是赫敏教我的,哈利,你知道吗,你说话的时候总像想证明什么。顺着感觉行动,比话语更有可信度。于是我行动起来。

 

他望着我,我轻轻跪在他对面,我尚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但我想让他靠近我。他迟疑几秒,果然好奇地想下床,我看见他墨绿绸面上凸出的膝盖骨。那一瞬间,我把手掌覆盖上去,心无旁骛。

 

扭过头,我在镜子中看见他的脸,我知道我做对了。

 

他安静了几秒:“波特。”他的膝盖在抖。

 

“住到我家来吧。”我掌心翻开,那儿有一片我的光秃秃钥匙。

 

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推开,险些把我拽倒,眼镜掉了。在疼痛的模糊中,他蹲下来,轻抚了一下我的脸,烟灰色的眼珠和他的指腹一样冷。

 

“你傻得让我害怕。”他几乎在温柔,几乎在叹息。

 

5.

 

下班时我在傲罗事务司洗手间的镜子前看了看我自己,把血迹掩盖,把魔杖的溯洄咒语清空,我第一次把魔杖丢进伸缩袋里。

 

如果不对着暴动者举起魔杖,我就要失去它。但在发生咒语之前我并不知道那群人的身份,他们看起来愤怒而疯狂不堪,我以为——是一群黑魔法的余党。我不擅长怀疑,不是吗。

 

罗恩还没有回我的猫头鹰,金融危机在麻瓜世界更甚,最近首相副手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所以罗恩几乎代替了那个政客——他比以前更忙。我想这跟他的分手也有关系。

 

赫敏回复了我的电邮,但她的大学如此之远,并且火车司机们在联合大学生发动罢工游行,她骄傲地告知她是骨干之一,同时抱歉地告诉我,她只能在这周末来伦敦。

 

“别担心,你看起来很英俊。”镜子说。“窗外的人呢?”我说,在窗子外有一个新来的流浪女巫蜷缩在雨天的街角,如果她和那些超市外的麻瓜流浪汉在一起,或许不会那么冷。

 

“她看起来也不错,你们应该给她分座房子。”

 

“希望下次在司长来时也这么说。”我打开窗子,把阳台上的鸽子食盗窃进我的伸缩袋。

 

“我不想被打碎。”镜子彬彬有礼,他真像马尔福。

 

我一出电梯就奔向对面的门,马尔福并没有响应他的门铃,我试着给他的麻瓜座机拨了电话,同样无人接听。我忍不住摘了他门前几颗植物的叶片泄愤。

 

当我走到自己的门前,意识到我踩到了什么东西。有几秒我以为是只野猫,惊叹于它柔软和安静。然后我发现那是一条深蓝色的羊绒围巾,马尔福.德拉科。

 

我猛地蹲下,过于惊慌而膝盖顶到了他柔软的腹部,男人侧靠在惨白的墙壁上,膝盖贴紧胸脯,是婴儿在母亲羊水中尚未出世的姿势。

 

腹部的疼痛弄醒了他,他半睁着灰色眼睛看着我,像一张被打湿的纸。就算如此他依旧面带不悦,不明显的喉结在我掌心颤动,脖颈脉动激烈,烫得不正常,他可能正在发烧。

 

“疯女人,她以为孔雀也是她丈夫送我的,所以拿着剃刀要杀了它。我给她施了个颠倒咒,想让她杀了她丈夫,结果她向我冲来。”他看起来精疲力尽。这间屋子是租的,上一个租客因为某些原因提前退了,于是我毫不爱惜在地板上堆满出差行李,男人抿起嘴唇,小腿抬得很高,像一只白鹭走路的方式。

 

“告诉我一个可以躺下的地方,然后去把你的剪刀拿来。”

 

我把上次去罗马尼亚的衣物抱走,男人轻轻飘倒在布沙发长端,发出嘎吱一声。他把手伸向脑后。认真地读起来。

 

那是一个塑料文件夹。里面夹着那个罗马尼亚流窜犯的资料。他用魔笛吹奏,让十二个倾心于他的女性麻瓜跳进了涨水期的河里。

 

我只有上次剩下几片剃刀,药膏,纱布,做了点非做不可的事,终于把这些东西端出来面对他。却看见他半跪坐在沙发前,举着一张光碟。

 

“《上海小姐》?我没想到你这种麻瓜脑袋还能理解十秒以上的黑白图像。”

 

“不,马尔福,你会后悔的。”因为连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应该避免制止,因为马尔福会误以为我正在在意他,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纯度最高的兴奋剂。

 

马尔福灰色的眼尾下垂,不需要刻意就露出无辜的表情,转身把光碟塞入。

 

先是男人粗重的说话声,然后是另一个男声高昂的回应。我动弹不得。

 

他看着电视机上两个男人交迭的躯ti,转头茫然地看向我。

 

他的眼尾微垂,双眼皮窄而精细。和他整个人一样,包含一种繁复,纤巧的无序。

 

“现在才明白了,难怪不讨厌我。”

 

我找回了我的声音:“这不是我的,是上一任租客的。”

 

他静静地看着我,手里的剃刀和他的眼睛一样,都在夕阳里闪闪发光。我继续说:“但你后一句话是对的。”

 

他的身体舒展了,窗外正是蓝调时刻,被蓝色浸透的高楼大厦,伴着从窗口透出的橘色灯光与闪烁的街灯,将他侧脸染成一种极其柔和的米色。让人想到傍晚,玻璃楼宇间的夕阳,敞篷车皮具的温度和河边热风中的亲吻。

 

他面孔每一处细节被电视上男人们的躯体照亮,我才发现他下睫毛那么长,显得非常难以讨好。他的手臂从前向后推动,随着金发一簇簇掉落。那个主动的高大男人在马尔福高窄的鼻梁上挺动,又抚摸他同样长且下垂的睫毛。

 

电视里的男人被我摁灭,然后我也做了相同的事。

 

“你简直活该。”我说,他不愿面对我,于是被我按在沙发上,然后我从背后把他脸扭过来,恶劣地掐住下颚。他的下巴那么纤细,和我的虎口适配。

 

他后颈有一片被细刀划出的伤口,它流得血是那么少,浅金色的笼罩下一团模糊的红雾。我盯着它。

 

“波特,你看起来像只被棒子打了的狗。”

 

他笑的时候皮肤太薄,五官又尖锐,像雪化后包不住瓷器的碎片,零零落落散出来。我想起他在学校里最后那一年,和光线一般入夜就消失的男生,圣诞节那天他只穿着衬衫,在塔楼低头看我们打了一场雪仗,从此赫敏抱怨她听见了女生塔楼里许多隐秘而疯狂的构思。

 

“你没有那种癖好,对吧。”我接吻很烂,只会碰和咬这两个极端,他看起来疼坏了,发出蛇一样嘶嘶的声音。“你不缺钱,不缺时间,如果你回来,捐几个金加隆,你会获得一切。”

 

“够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原因?”

 

马尔福回头看着我,他的灰眼睛变成一阵乌云沉沉的深色,那把剃刀在他手指间飞舞,像他爱在课上玩的魔杖把戏一样,那时的他还有魔杖,而我也没有现在的瞻前顾后。

 

“你没有发现我跟你们有多不一样?格兰杰扬言要打破偏见,波特,结果她现在去读大学,而他的朋友受老魔法思维影响颇深。如果我凡事都有一个目的,我早就不是德拉科.马尔福,我会放弃灵魂,随波逐流。”

 

“此话怎讲。”

 

“在上学的时候就吻你的手,或杀了你。”

 

我低头用手握住他的剃刀:“你现在就可以。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刚刚对着楼下那辆该死的大轿车下咒了,他别想带走你。”

 

马尔福愣住了,任由剃刀被我拿走。

 

“我不想干一个死人。”

 

而他在容纳我时轻声讥讽:“我已经几乎死过几次了,都是因为你。”

 

我无法对他道歉,因为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可心脏的酸涩是如此真实,我在他身上施加更多气力,那张光碟的海报在他脸颊边鼓动,和他虚弱灼热的呼吸,半眯半闭的眼睛一起被挤压得不成样子。

 

海报封面很旧了,表皮像糖纸一样发皱,一个黑裙露背的女人站在帷幕前,褪成橘红的背景只让她的金发更加耀眼。

 

然后我看见那点金色被浸润,褪色,变成深色。他哭了。

 

我看着那一点水渍,头脑充满震惊和未消退的快感,似爽非爽的酥麻,如果是爱人,我爽到了,自然应该帮他擦泪。如果是仇人,我因为征服而舒爽,相信他此时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我。

 

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他教会我仇恨,快意和怜悯,而他永远在为我哭,我怎么都在恩将仇报。这就是马尔福.德拉科时刻让我痛不安寝的能力。

 

身下的金发男生弓起背来,他的两边胯骨瘦到突出,和浑圆的尾椎组成一个小巧美丽的三角。三角形,三件圣物,他也是我丰功伟绩的一部分。

 

我看见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上半张脸,一只手抓起我的手。他的脸太小,将将在我的掌根厮磨了一阵,将他面孔上的泪悉数收尽,没有一滴落到他正在喃喃念咒的嘴里。

 

“扭过头去。”

 

我照做了。他没有要我停下,于是我下方的动作继续,他说话是低声自语的,为了从拍打中抢一点气口而变得凄厉,这就使我完全听清了。我想起童年暑假时抢救出的魔药书页,它们和马尔福一样苍白,难解,那么脆弱地被水打湿了,现在却在风里猎猎错动,字迹逐渐清晰。

 

“跟随河流走,不管是哪一条都让我痛不欲生,我存在于一个必将画上句号的故事里*,若我继续生活,几乎就要预料我惺惺作呕的结局。也许是数十年后,我们各带妻女相见,因为我作为跟你背道而驰的人物,万万不可逃离你的世界!”

 

“我是作者的活标语:要么按照这样活,要么就去死吧!你们需要我,好让时代明白伟大进程已到何处,如同伟人需要穷人,书页需要注脚。可惜的是,在战争结束那天我对自己发誓,我不再归属任何。”

 

“我不在乎,我以后可以不插手你的任何,马尔福。”

 

我顶得他向前一抖,海报碾到他的胸kou,他闷哼一声,更努力在油纸上蹭蹭。

 

“我不怀疑你的心是好的,”他的声音被我碾得很长:“那魔法界努力得到的一切,都是你所创造的,但你给不了我任何东西,所以你发脾气了。”

 

“我也很好奇那些成就对你意味着什么。”我老实说:“再说我现在不正在给你东西么?”

 

我看见他不正常的潮红。“那些成就只不过是一个小土坡......”他第一次主动回过头看我:“虽然很愚蠢,但我这种人就是这样想的,哈利。”

 

他叫我哈利,我无比激动,他因为快乐仰起下巴,后颈伤口破了,血也比旁人的更浅,让我的头脑发白。

 

我用力地掐了一把他血痕累累的脖颈,男生很低地呜呃一声,腰一阵抖动后完全塌了下去。

 

“......可真疼啊。如果我不能去到一个我做自己也好好活着的世界,早知道不如让你把我杀死在战争中。”

 

他云遮雾掩的眼睛眨了眨,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了窗外的弯月。

 

6.

 

马尔福提出要学延展咒语。

 

在他洗完澡,带着一头暗金色的湿发对着自己家房门施施然阿霍拉洞开后,我发现那只孔雀没有死。

 

“如果他死了,我会感觉到,你想相信它和我父亲交换血吗?作为伏地魔的老仆人,他显然也有一段时间痴迷魂器。”

 

我看着那只大鸟恶寒了一阵,终于在马尔福畅快的嘲笑中认定这是个玩笑。

 

当我把整整一盆的鸽子粮从手袋掏出来时马尔福的笑声停止了。他轻轻凑近我,一如一只好奇的猫。

 

“它能放下多大东西?”

 

“取决于施咒的容器大小,比如,手袋最大能塞下一个柜子。而一个行李袋则能装下一辆车。以此类推,如果你弄来一辆车,恐怕房子也能塞进去。”

 

“被格兰杰改进过的,”他充满诱惑地轻声说:“恐怕它的发音不会复杂。”

 

他是对的,无声延展咒并不难学。

 

“重要的是施咒者的决心。”我说。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指甲圆润的手指在我的骨节间见缝插针,想要逃脱。我合拢,为了锁住我的菩萨而摆出一个合十的掌形。

 

“教我无杖魔法吧吧。”我咧开嘴笑了,在他逐渐惊恐地目光中。“因为我真的咒坏了那辆车,还有,里面的麻瓜。”

 

他难以置信地拉起我,跑到孔雀居住的阳台上往下看,璀璨的伦敦夜幕下那辆车如死一般寂静。高层的热风吹来,我在热风中笑着喊:“我说了不会让他带走你。”

 

他转身骂了我一句,雪白如芦根的手指插入我乱羽的硬发:“你好歹把车灯关了。”

 

我抽出魔杖对准车身,一阵噼里啪啦后车灯如愿熄灭,却也冒出了黑烟。

 

“可能有些地方搞错了。”我耸耸肩,马尔福皱起如阴影般的细眉:“我不想扫兴,但根据我线人的消息,魔法部自有准则,你明天就会失去你的魔杖了。”

 

“这就是你需要教我无杖魔法的原因。”我说。他转过头,像一个姐姐对着我温柔地咬牙切齿,弹在我额头中间的手指冰冰凉像雨滴。

 

但我并不顺利。

 

“我不想继续了,梅林。”我轻声说,我能注意到我在马尔福身边变得脾气更直接,不再像一个成熟的傲罗,我回去了。

 

“我放弃,反正他们也会把魔杖还给我的。”我把脸埋在他手里。

 

两年来没有魔杖的马尔福不赞同地摇摇头,手腕内侧有淡淡的白茶麝香,麻瓜的昂贵香水。“明天再试试看吧,我相信你会用到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为了刚刚伤害到他而讨好地。虎口摩擦得生疼,最终发现它还是呆在马尔福身上更好些。柔韧有弹性的小腿弯,那里嫩得跟羊羔皮似的。

 

“你这方面真笨,不过在我的意料之中。”马尔福被我的触碰一激灵,放下了蒙住我眼睛的手。

 

“你受的束缚太多,也因为本身食量就不大。所以你容易满足。作者本位制度下,一个太贪婪精明的小孩可不是个好主角。”

 

“那听起来像你。”我吐舌头:“马尔福,我真的很讨厌你那套书本理论,我的意思假设我的在一本小说里什么的。忘了它,好吗,你是活生生的,在我心脏里乱踢乱跳。”

 

马尔福笑起来,我觉得他表情奇怪,为何嘴角上扬的,眼尾和眉毛却垂落,我后来才知道,这表情近乎哀婉。

 

“这是你能说出最接近爱的句子了吗?”

 

“我才不知道,那你呢?”我像幼年的他一样蛮横地反问。

 

金发男生纵容地笑了笑,伸手来摘我的眼镜。那一晚,我和他全身舒展地躺在大床上。魔法部的猫头鹰不断撞击窗子,拿我们无可奈何。

 

7.

从那天到周末,我和马尔福就处于暴乱的不安中。

 

首先是马尔福,男人对于他遭到的伤害一直十分愧疚,尽管他去度假了,但礼物仍然源源不断地送来。我从不断进出的搬运工人猜测。越昂贵越庞大,他再来我这时身上的伤痕就越多,仿佛是礼物的重量逐渐挤压在他的皮肤上,盖上青紫色的硬戳。

 

而我,没有魔杖,这周暂休,像一头被绑住的狗,我许诺了不插手,但不知道事情将会去向何方。马尔福对我的处境满意,“我很高兴你感受哪怕半周我人生之痛苦。”以至于他变得更纵容我,

 

对伤口,他的统称是它们不痛,“否则我为什么大大咧咧地展示给你看,而不是跟麻瓜小姐一样欲盖还迎地遮掩嘴上的吻痕。这个你造成的!所以很痛。”他对着正在戳弄他腿根的我怒视着。

 

他没有吻痕,同时也不想跟我接吻。

 

“我想我需要保留一点自己的地方。”

 

我答应了,他现在喜欢在各处建立属于“德拉科.马尔福”的地方,犹如某种身份确认。为了加固他的感觉,我搬进了他的家,嗖一声把我的光秃钥匙丢在狗盘上,跟马尔福家的小白狗钥匙一起。既然我们住在一起,甚至不太出门,钥匙就没有用处了。

 

他什么都要给自己留后路,那是他的后遗症。他保有最后那一寸未被征服的口腔,好让他持续地吸引我。或者在失去我的未来安慰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我捏着他后颈把他弄醒了。马尔福带着即便是乱睡也只会显得更加蓬松好揉的金发,和被压缩的娇气,半睁着灰眼睛看着我。像一只提起后颈在空中踩自行车的金毛幼崽。

 

“现在是星期五下午一点。”我宣布道:“反正我也没工作,我们去约会吧。”

 

“今天?那你愿意把我介绍给格兰杰吗?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马尔福的眼睛好浅,在光下温柔摇着线条,不要拒绝我,他脸上那么平静,眼睛却在呐喊。

 

怎么会拒绝你,我梦想中的一切几乎实现了,尽管不是在马尔福庄园里,可他却仍是透明介质,阳光穿透他便改变了方向。

 

“你承认了我们在约会,我敢打赌你没跟那个男人试过。”他摇摇头。

 

我说过,他怜悯现在我所以纵容现在我,于是他像个女孩一样跳下床,像只小狗一样刨抓我的衣柜,像位妈妈一样向我丢来所有他觉得尚能救的衣服。

 

最后,他像个男友一样套上一件跟我相同颜色的米白色卫衣,灰色棉质短裤让他两条小腿像打磨好的玉。

 

他微掂起脚,一只细长的鬃狼咬了我一口。

 

“行了。”

 

我从未想过我在没了魔杖的情况下能如此快乐,从我十一岁开始,就如同抓获救命稻草般抓住魔法。我汲取魔法世界的一切信息,从而形成了自己的理论。而受尽魔法苦难马尔福像一道被挡了路的光线,不容置喙地穿透了我。如果我十一岁意味着世界颠覆,为什么现在不可以?马尔福的人生颠覆了更多次。

 

我是英国人,但男人们穿着可爱的苏格兰裙的服务还是让人印象深刻,在这样的无国界料理厅(他选的,当然)吃完午饭后,马尔福去了趟卫生间,我帮他擦掉下巴上那粒水珠。

 

他毫无疑问脱下了魔法世界忧郁的外衣,举手投足俨然麻瓜杂志上的衣冠公子,哪怕脸上的小块淤青也像是拳击爱好留下的无伤大雅,他就这么尊贵地降临在租车行,施施然租了辆跑车。

 

“好吧,闹剧家,开上路之前你要记住,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魔杖!”

 

在他把车开上租车行外的道路时,我视死如归。而他大笑着,一只手抓住方向盘,可爱的,金发飞扬的,鼻翼两侧有微微皱纹,只有小狗会这样笑。

 

“你太忙了,一定......没注意过我看了多少部麻瓜电影,波特,那几个没装礼物的空房间摆得比神秘司还整齐。把我送去美国,我能拿个哥伦比亚大学电影学位。”

 

他望着前方,银灰眼睛像一块被点燃的金属。他就这样目不斜视地揪过我头发给了一个吻。不长不短,但他舌尖样样俱到,极其贪婪,像是动物想囫囵吞下什么,证明什么。

 

四周传来车行和行人善意的笑声,还有鼓掌和叫好。

 

“我模仿麻瓜?不,波特,是他们该模仿我。”

 

我想他是对的,从此没有人会忘记他,亮红色的宝马敞篷在逐渐升高的桥面疾跑,金发灰眼睛的男生泰然一笑,仿佛他生来就要享受这一切,而周围的口哨声被拉长得像首歌。车头速度爬升,像要冲进晚霞的高头大浪,冲进下落的熊熊的太阳里。

 

无论在这个世界,抑或者别的世界太阳都是不会变的,马尔福也是不会变的。这让我感到安心。他只会......跑向那干燥的风的尽头,跑向比那永远不会落山的太阳更远的地方。

 

我的手在口袋里翻弄,终于摸到那一柄金属片。我用拿钥匙那只手拍他:嘿。

 

我可以叫你德拉科了嘛?

 

马尔福侧过脸看着我,那块无机质金属终于被滚烫的快乐烧化,我看见从他眼中滴落的情感,滴答滴答,在他左脸上蜿蜒成河。

 

我伸手抹去才发现是下起了太阳雨,那些雨滴金丝闪闪,柔软而恒存,和他那样类似。他的伤痛反而让他的皮囊更加轻盈,喉咙里传来彩色的笑声。

 

左手,不被允许的左手握住我家的钥匙,然后手指一根一根,用力地握紧了。

 

8.

 

我在赫敏对面放下包:“我很高兴你看起来没淋雨。”棕发大学生抬起头看着我:“那辆红色跑车是谁的?”

 

“德拉科说他去对面买点……麻瓜用品。”我说:“我们算是住在一起,在我停职的时期。他帮了我很多。”他必须帮我。

 

她望着我,极度震惊地睁大眼睛。

 

我焦躁不安,我双手张开又合拢,我观察面前女人的表情变化,像一只后腿紧绷随时准备弹射出去的猎犬,从眉形到嘴角,任何一丝表达反对的肌肉。

 

“你不能这么做,哈利,他隐瞒了你。”

 

我厌烦地呼出一口气,大概半分钟前,德拉科小而整齐的方块牙齿在上面摁出坚定的硬戳。

 

“好了,除非战争再次发起,否则你们能帮不多,你们能阻止魔法部停我职吗?下一次违反准则,我就会被开除并面临审判。德拉科自然也不行,但他无论在何时都是一样的,而这就是我需要的。”

 

赫敏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但它太微弱了,我不管不顾地接着说下去。

 

“他刚刚甚至不敢见你,赫敏。所以他放任自己去了他更怕的麻瓜商超。”我几乎没发现我笑出来了,像谈论爱人那样摇摇头:“他闹着要走,要离开魔法世界去做一个麻瓜,幸好我把他劝住了,这怎么可能呢,像个孩子。”

 

赫敏看着我,呆呆的,半晌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

 

二十分钟前,在广场上他站起来,手抖得厉害,我不明所以地想握住,他却在我伸手之前就放进卫衣口袋。

 

“老天爷,在见格兰杰之前,我想先去征服一下底层人的商场。”他望着我,眼睛变回那块坚硬的金属,这个时候他是不容置喙的。

 

“德拉科,我的麻瓜经验比你还缺乏,所以我要陪你去。”

 

“而你——没礼貌的巨怪,”他皱起鼻翼,这是他发小脾气的前兆:“你甚至没有提起你要带我来,所以趁这个机会去解释一下,然后我就会带着她的礼物和我们的新剃刀推门进来。”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跑?”我半开玩笑的,我的卫衣在他身上大出一个清晰的弧度,显得他像个孩子,面容却肃穆如羔羊。他低头看着我,突然伸手揽过我的头,我靠在他的小腹上。

 

在黑暗中,我感到他俯身包住了我,他站在那,似乎只是拔高了骨头,剩下的肉体和十七岁无异的均匀铺排,变回那个青苹果一样的男生,骨肉脆嫩,外皮美丽,内里却有爆炸似的酸涩。

 

“我告诉你,我不会走,我不走。”*

 

他的手指梳理着我耳后的头发,它们握过魔杖和血,仍然是植物茎杆,柔软,坚韧,带着清洁剂青苹果的氛香,一下一下。

 

我站起身,钥匙刺鼻的金属漆味。

 

“我想去找他了——”

 

“坐下!哈利!你根本不知道马尔福隐瞒的是什么!上一次你那么着急地离开以至于没听完我所说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赫敏的怒喊打断我,把我喊得楞在那里,我那总是怒气冲冲的朋友,对世界心灰意冷又不曾放弃的朋友,她不止是我的朋友,“格兰芬多喜欢的是正确”,赫敏.格兰杰,她是正义的朋友。

 

你根本不知道老马尔福的处死是如何进行的,七个人,每个人都可以对魔法部的财政生杀予夺,其中一个就是小马尔福。

 

所有人都放弃争取他,因为他会投什么显而易见,民众叫嚣着不处死这批食死徒就另立新政,魔法部日日夜夜威逼利诱,最后还是差那一票。哈利,那时候我和罗恩都快急疯了,如果魔法部倒台,你多半要成为新政否定的流亡者,在罗马尼亚的水潭泡到地老天荒。

 

谁能想到,机密报道:马尔福周一到了伦敦。周二,出席大楼剪彩,好一个玉树临风。周三,他在对角巷游荡到深夜卖醉。周四,他找到我,私人名义委托了一些他母亲的投资事宜,我当时几乎以为他要东山再起!周五,审判开庭,他迟迟未露面。在最后关头他穿着黑西装走入法庭,满脸是伤,有几道几乎要杀了他的命,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面对他父亲投出了死亡一票。那一天报纸脱销,法庭哑口无言,我不确定民众是被他的魄力,震惊,敬佩还是......恐吓,总之动荡暂休,魔法世界继续欣欣向荣。

 

而马尔福,他在魔法界的结局是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消失了。走出魔法部的那一刻他对着天出神了一会,接着转入死胡同,像雨消失在太阳中。接着人们不可避免地转向马尔福夫人......德拉科把一切财产都留给了她。

 

她会抛弃他吗...不,比这更糟,他妈妈发了疯似的寻找他,可怕的是她不和任何人说明找到后要对她的儿子做什么,因为很明显,马尔福来法庭时那些伤是她造成的,而他不会做任何反抗母亲的事。没有傲罗愿意接手,我想被救一命的官员都对他有着迟来的敬意。

 

于是她把她儿子视为狼人妖精,开出高额悬赏,你恰好回来,迫不及待接下了这个案子。

 

赫敏的手在桌底下握住我手,像我攥那片黄钥匙,片刻未曾松开。

 

“人人都当他已经是心如枯木了,恨他的爱他的都希望他离开,这儿要他命的多,让他快乐的少。这一把轻骨头但凡落了地,便是被嚼干抹尽,他想要活,便只能剔肉还骨,把自己重新生一遍。可你找到了他,他也找上了你,就像你们一直做的那样。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是了,德拉科.马尔福受的苦不比任何人少,每一次风霜就杀死一个更为年轻愚蠢的他,活下来的只有不合常理的激情和韧性。他实践对自己的誓言,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精母血,一点灵魂,本该径到大千世界去。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德拉科.马尔福,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9.

咖啡厅对面,那家来自美国的快时尚店巨大的白色灯箱闪烁,一只巨大玩偶随音响在店门口摇晃着。

 

金发男生在货架间穿行,宽松的卫衣下露出白皙的小腿,膝盖在充足的冷气中发红。女学生们偶尔会偷偷打量他几眼,他矫健如鹿,从不在一个货架停留太久。

 

“他看起来像个芭比,哦,除了性别。你想去和他说话吗?”

 

“街对面可能就有他的女友,看他抬头望的动作。”

 

德拉科.马尔福,在快闪店打量完两瓶爽肤水包装后,他放下袋子,感到身上每一处伤疤都在隐隐作响,这是血统所留给他最后的,最高级的危险感应。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那些无声咒,几乎要笑出来了。“就此停止吧。”我曾对自己发誓,再不归属任何。

 

街对面,我终于看见了他,他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眉毛下垂的笑容。又是那个哀婉的笑容。

 

一声沉闷的巨响。

 

当我和赫敏跑向对面,麻瓜已经惊慌地涌出店铺,等我推开那群女孩,德拉科半跪在地上,手指对准地面上膛目结舌已经木僵的人。

 

“你应该认得他,波特。”德拉科起身气喘着,走路有点瘸拐。

 

“小莫奇?”

 

我去摸我的魔杖,但空空如也,赫敏的表情表明她没想到今天还能和魔法沾上关系,我呻吟一声,想把德拉科拉到我身边。他却甩开我的手。

 

“他们派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傲罗。甚至是你的同事,波特。”

 

他语调不温不火,像在烹饪一道炖菜,手却像害了病,他索性丢出来,让它在空气中发抖得厉害。

 

“你们已经拿走了庄园和金子,还想要什么?”

 

他挺直身体,竭力要扶住货架离开,我跌跌撞撞,一把抓住他的卫衣衣袖。

 

“你不是答应我不走的吗?我能解决这一切,我会服从工作的,然后我就可以把魔杖拿回来——”

 

“等你的同事来我会被逮捕的,傲罗。”

 

德拉科的手臂极烫极热,我想德拉科不仅是身上着了火,眼睛,声带,灵魂都像被烧红的铁水淬过一次,在沸腾中逐渐百毒不侵,烙得人疼痛难忍。

 

“该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该还的债我已经还清了,魔法部要欠马尔福更多。”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赫敏又看向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喊:“我的母亲在哪,波特。”

 

“我不知道——”

 

德拉科突然停住了,一个女人扑倒他身上,那个女人是金发,我想这是他一开始没有躲避的原因——如果没有赫敏刚告知我的,我也要以为这是纳西莎.马尔福。

 

但我很快认出那是麻瓜政客的妻子。她看起来更疯狂了,手上高高举着一块带血的东西。

 

当我看清那是什么时,梅林啊。

 

德拉科.马尔福,世界仅是一本书本理论的创造者,作为世界仅剩的几脉纯血出生,却又在十七岁被剥夺魔法的哑炮,成功的魔药专家,麻瓜模仿者和被模仿者,在依次教会我仇恨,恐惧和愧疚后,终于试图教会我爱的人。他倒在一个形似他母亲的女人怀中,喉咙被剃刀切开了一个眼睛似的缺口。血不断涌出,染粉了他勉为其难,精心挑选的灰白色卫衣。

 

四周都是麻瓜的警笛轰鸣,我半跪过去,接住从女人手里滚落的男生。时光在他身上依次坍塌,他半睁着灰眼睛,身体因为疼痛滚落的眼泪缩小了,和他第一次在我眼前受伤时一样小,又小又可怜。我好想回去,在我们都没学会爱却也没学会恨的时候。

 

可二十一岁的德拉科已经被割开了嗓子,他再说不出爱和恨,再发不出鸟儿般的讥讽,再也唱不了挂在枝头的歌,他终于在世界沸腾的恶意中烧毁了自己,铺平灰烬后只剩破纸般的喘咳。

 

“......我的骨头里好像有碎玻璃......哈利。”

 

我绝望地摸向小莫奇的身体,没有魔杖。我将手指对准他,已经记不住最开始握住魔杖时那种对力量的贪求。而德拉科记得,他一直记得。

 

“愈合如初!愈合如初!”我不会无杖魔法。警察开始试图把我们拉开。

 

那些赤红的溪水汩汩地流着,濒死的德拉科也一同流走,他用一如既往,从高到低的眼神打量我,嘲讽又温柔,里面灰色的光芒在渐渐消失。

 

“都说了.....以后劝我母亲生个弟弟妹妹,想我了就去看看......”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闭上你的嘴,马尔福。”我迷茫地用学校的语气训斥他,麻瓜医生们围上来开始摇头,一个男医生喃喃自语,“没救了”——疯女人的嘶吼在我脚边翻滚:“我说过会杀了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爱!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要把德拉科抬上车,像一个游魂。

 

为什么要留在这呢?德拉科,你真是蠢得要命。

 

如果一个人尝过世间要人淹死的溺爱,又被踩着脊梁一笔一笔抢走。他最想要的还能有什么呢。

 

有那么一次,我们被低度数酒喂到一个微醺的状态,不知为何他观看起一部“值得学习”的麻瓜爱情剧。我在广告的间隙昏昏欲睡,却能意识到他正在扭头偷看着我,双手抱着双腿和啤酒罐,下巴放在膝盖上,灰眼睛里闪动着水波纹一样湿润喜悦的光。

 

无非就是爱吗。

 

我犹如卸下千钧之力,撞开人群,把濒死的金发男人半抱起来,在伦敦中心移形魔力和限制都太杂,有足够风险,但也不会更坏。我挺高兴死无全尸陪他下地狱,警察和医生来抓我的手。我心中默念目的地。

 

赫敏抓住我的手尖叫:“他们还抓着你,哈利——。”

 

下一秒,我们全都被抛在圣芒戈的空中。

 

10.

 

这一天适合拍成德拉科爱看的麻瓜电影,圣芒戈历史中最具惊悚感的一天!移形换影从咒语来说很成功,有魔力的三人都被全须全尾地带到医院,一切完美,除了救世主哈利.波特肩膀上多了没有魔力几条手臂。

 

有几个前台开始呕吐,但大部分治疗师都忙疯了——除了常规医师,剩下的有一部分涌进了德拉科的病房,来研究他千疮百孔的颈部,另一部分被源源不断在空中飞驰而来的傲罗守护神叫去事发地点,手上还拿着那七八个喷着血浆的倒霉麻瓜手臂。

 

而我,我坐在德拉科的病房外,眼睛死死等着那位护士转身把她的魔杖露出来。

 

那天晚上的十一点四十五,赫敏和罗恩去楼下买咖啡,很明显,当他俩共同处理我的痛苦时,问题就会滑入轻车熟路的学生时代,然后一切解决,他俩仿佛没有该死的掰过。这不禁让我怀疑是否是我在和平时期过得太安逸。罗恩已然完全是麻瓜打扮,但他从眼镜盒抽出魔杖朝病房门丢出一堆牢不可破咒时还是非常叛逆“我为你留了入口,哥们,但我不敢让你拿着我的魔杖,我怕你会杀了小莫奇”,赫敏则观察了那些断臂,和学生时一样捂住嘴,并在手放下后冷静发言:“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律师的,哈利,我走时不少人欠我人情。”

 

而我,刚刚解开禁止我使用双手的咒语——在被德拉科咒得跟木板一样的小莫奇飘来时,我差点跃到半空把他掐死。就在我揉搓双手的当下,治疗师从病房里鱼贯而出,他们身上没什么血,但看起来像打了一场大仗。

 

我失去语言了,就这么站在那,瞪着他们,像无望的三头狗路威,比路威强的是我抬起手指着病房里。

 

“他的嗓子还不能说话,我想,大概一周之内吧,其他时候他都是个棒小伙子。”领头的治疗师说道,我勉强认出她同样在多年前负责韦斯莱先生的治疗。

 

“小马尔福,他变得很有勇气,是不是?反而有点勇敢过头了。”他身后的一众人点头。

 

“那个中了木僵咒的傲罗呢?”我在心里祝愿他根本醒不来。

 

老治疗师身后的年轻巫师们七嘴八舌抢过了话语权。他们明显因为能在见到传奇弑父者后见到我而超级兴奋。

 

“那个莫奇,一醒来就交代了一切,我不知道他在哪受的怂恿,大概以为自己能成英雄怎么的。”

 

“要我说,小马尔福让我们免于下一场愚蠢的政府战争,他还算得上是个英雄。”

 

他们看见了我的眼神:“怎么啦,我们指的当然是他。他站在那,一身黑衣,投了食死徒父亲死刑!我觉得从那一刻故事就该改写了,就算这是一本书,它也得给我们把结局改过来。”

 

“哦,”我记住了那个女巫的姓名牌,普林,“马尔福——他会喜欢你这个世界是书本推论的。他有一个差不多的,我想这导致了他的一些,呃,认知偏差。”

 

“这是民众的意见。”她严肃地说。“不过马尔福先生很明显有严重神经衰弱和焦虑症。这会导致认知偏差,我给他灌了一些药,希望不会让他忘记他的书本理论。”

 

“他在投票前低沉地说“魔法世界不需要更多战争了”。”一个男巫热切模仿道:“预言家日报就是这么说的,哈利先生,你可以帮我问问他醒来后第一句是什么吗?”

 

“没问题。”我答应他,德拉科确实有严重的认知偏差,比如巫师政要很明显想把他当成下一个英雄,而他哀嚎着夺门而逃。而天晓得他站在投票席位上的那一刻在想什么?也许是天下大义,也许是下一站逃亡之地,没有人能预测到马尔福下一步会做什么,而这恰好是他的迷人之处。

 

就在这时,一只银色猞猁从走廊窗外漫步而来,走向尽头的我们。

 

“不是吧,”普林在我身后发出哀叹:“我以为那个断臂维纳斯现场已经清理完毕了。”

 

“不,”我紧紧盯着那只猞猁,不动声色挡在了病房门之前,如果猞猁从窗外飞来,那意味着他们在外知道罗恩和赫敏已经离开了。

 

“他是来找我的。”

 

一场灾难,但由于我做了完全悲观的心理准备,所以不太坏。

 

“真难想象你对停职一个月如此冷静。”沙克尔公事公办地说:“尤其是还要收缴你魔杖,对你处以高额罚款的情况下。”在听见后一句时我感到一阵无言以对的愤怒,从少年时期开始我就不擅长因为物质撕破脸,尤其是对方还有解释权的情况下。

 

但我还是说了,心里想着德拉科的语气。想着他听完后冷冷地从下往上用下巴和鼻尖打量你,浅色的嘴唇吐出分条缕析的话语。我试了试,沙克尔询问我是否需要转身去开点颈椎药物。

 

“我不需要——老实说,我希望你们悠着点,”我抛下文雅,凑近了说:“世界上不是每一家巫师银行都认可你们的法律。”

 

出乎意料的,沙克尔并没有生气,只是早有预感的大笑:“马尔福是一种会传染的咒语。”黑人混血伸出手与我相握:“我保证魔法部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那笔罚款,而小马尔福,如果他愿意留下来上几次发布会,那必然是更好的。”

 

我的手和我的人心不在焉,但它们一时不能收回,疲惫间我突然感觉到了门上的咒语,它们正在被一一破解。沙克尔松开我的手,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如果不知道这么短距离移形换影是什么结果,也许我可以告知,我像被一个滚筒甩在地上。当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德拉科的病房时,一切都迟了。

 

病房门大开着,纳西莎.马尔福坐在离单人病房床最近的椅子上,毫无疑问被定住了。

 

病床帷幔鼓动,车尾带起的强风让雪白窗帘如云层一般翻滚。

 

窗户大开着。他走了。

 

11.

 

纳西莎.马尔福,该死的搬入了和她儿子同一个床位。

 

从她提供的记忆来看,从她进来开始,德拉科就已经穿着空荡荡病号服半跪在塑料窗台上,沉默地面对他母亲的道歉,当然,他颈部环绕雪白的纱布,还不能讲话。

 

随着汽车的引擎由远及近,那辆被我施过法的豪华轿车出现在窗口,马尔福夫人试图把它击落,但她的儿子已经翻身坐了进去,同时朝她扔来了一个什么东西。灰眼睛闪闪发光。

 

“那是什么?”我看着德拉科和十二岁的我一样随着魔法汽车畅快远去。转身问。

 

“我不知道,除非你想去问马尔福夫人,你俩的定情信物一定在她那,哦,可怕。”

 

罗恩耸耸肩,现在他负责这个案子。全名是马尔福盗窃案,他把那个麻瓜政客送给他的礼物塞进了车里,然后远走高飞,当然,延展咒,那就是他被我叫醒时睡眠不足的原因。

 

但老实说,那个麻瓜政客就是罗恩心心念念的二把手位置原有者,而他的妻子涉嫌杀人,家里又被盗。我对走马上任的新官罗恩负责这个案子感到不奇怪。如果抓到马尔福,也许沙克尔和罗恩会个各自往他左右脸亲一口,他让他们原本缓慢的政治计划有了飞速进展。

 

“真好笑,我的意思是,”我摸着额头,环顾我的两个朋友。那里的伤疤已经完全被上过一点德拉科定型,再又松散的卷发遮住了。

“我们的人生到现在还是因为各种巧合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本书一样。”

 

“如果这是一篇小说,希望我不会变成珀西。”罗恩长吁短叹。

 

“你会吗?”赫敏尖刻地说,我确信我看见罗恩缩了一下脖子,如果赫敏的出走和罗恩被派去进入麻瓜内阁不是同一时间就好了。

 

但罗恩很快找到了自己,在前女友伸手拍了他肩一下后,他肉眼可见活泛起来。

 

“哈利,如果需要我提醒的话,那间病房的许可并没有改。”他傻笑,头发和脸一样红:“只有你能进去。”

 

当我在马尔福夫人身边坐下,她依旧衣着昂贵端庄,面无表情,但她的目光,以往让我紧绷,而现在她的注视让我一下子感到了疲惫。

 

我瘫坐在那,脑子里开始浮现一些类似清晨陋居嘟嘟作响的茶壶,并排的牙刷,交叠丢在地上的衣服,诸如之类的景象。

 

“你很累,”纳西莎.马尔福低低地说:“因为德拉科一直是一个——”

 

“闹剧家。”我和她异口同声。她几乎笑了笑。“说说你的想法,我不想像报纸前一样卖弄悲惨。”但我知道她一定心碎了,任何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就算是让她心碎的人罪有应得。

 

于是我坐直了身体,双手交握:“事实上并不是我找到了他,而是他找上了我。他——很轻松,因为没人知道的逃亡而快乐,他展现出了一个好像一样,又变化无穷的他。我在这几周和他成为了朋友。我想这大概是他心中的,新生之前的悠长假期之类的。”

 

我发现自己在笑:“但我不这么觉得,如果他想结束这一切,那就回到最开始,我依旧会去找他,直到找到为止。”

 

马尔福夫人沉默了一会,“即使这意味着你要推翻你过去的成就?那些.......你知道的,有段时间,你们在报纸上说的话几乎在反复朝我们进行一些没有界定的攻击。”

 

那是作者的对比性标语。我咽下去,“我已经很难提起力气来恨什么东西,你可以相信那全是报纸的杜撰。”接着感觉脑子被一道银灰色的闪光点亮了:“如果只是作为标语,那些成就......”

 

我顺着那道银灰色光芒说下去,发现那是德拉科回头看我的眼睛:“不过是人类历史上的小土坡。”

 

纳西莎打量了我一次,从高到低的,极其马尔福。接着她把手包打开:“你有时候会有点像他。”

 

“德拉科特质是会传染的。”我急切地:“他留下的是什么?”

 

“一片钥匙。”纳西莎仍旧在翻着。而我却几乎冻在原地。几乎能想象出德拉科几乎被重伤的胸口掏出那片铁片的决心。好吧,他不要住进来,也不要和那两间对门公寓有任何瓜葛。哈利.波特,你的成就不是人类历史上的小土坡,你应该忘掉这场悠长假期,用尽一生去维护,而马尔福作为作者的反派标语悄悄从书脊中逃走,溜之大吉。

 

“怎么了?”女人注意到我的表情,该死的敏锐:“如果这代表你们交恶,也许我不会把它给你。我是认真的,这是我儿子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再说如果你们住在一起,你也应该有钥匙。”

 

钥匙,这提醒了我一件事,钥匙通往门,而门通往家。但我和他如果有家,也一定不是在堆满行李和罪犯资料的地方。

 

我嘴巴发干:“请给我看看。”

 

“你庄严发誓接受一切后果。”

 

“我庄严发誓接受一切后果。”我说。

 

钥匙被放在我手心,我起先以为我想错了,手抖得抓不住,那是一片黄铜的钥匙,没有任何污渍,看起来锯齿锋利而嘲笑,像他那张嘴巴。然后我意识到这是钥匙是有两面的。

 

我翻过来,那只灰扑扑的贴纸小狗在望着我。

 

12.

 

我站在德拉科.马尔福四面雪白的洞窟里,再次怀疑他到底有哪几句话该信。

 

几个房间里没有电影收藏,很明显德拉科只是租碟片,这里的东西几乎只剩下墙壁,德拉科留下了那张大床,还有一些他明显看不上眼的玩意。

 

我丢掉一个青蛙塑料杯,精疲力尽,躺在床上,把脸埋在德拉科所睡的那边,嗅着被褥松软和青苹果浴液气味,想象着德拉科就在身后的浴室里,马上会出来带着水珠倒在床上,像我们有过的不真实假期。就在我真实感到心痛时,我看见了阳台的一个白影。

 

“够了,我没喝酒,所以我不会再被你骗了,马尔福没回来,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打开门:“好啦,罗恩居然还没把你带走?”

 

看见我的手指,白孔雀愤怒地飞起来,朝我丢下一个硬物,那东西砸得我眼冒金星。

 

是那张《上海小姐》的光碟,我把塑料壳拆开,它们被我掰成了两半,直到看见那张斜体的花字,我感到一阵腿软,靠墙坐了下来。

 

“我希望他们还有动物托运空位,我的意思是,曼谷的电影院说不定允许动物进入,你主人,我想他挺爱你的。”

 

我跳上车,后座的白孔雀歪头和人一样怀疑地望着我,继续吃着鸽子粮,如果这是一本儿童文学,很明显孔雀只负责头脑空空走来走去,但德拉科给它好打扮了一番,珠光宝气的脖子上绑着他的绸缎发带。是什么让不特殊变得特殊?让眼睛闪闪发光?什么让人留下,离开或者追随,什么让结局无限延伸至未来?如果我的生活真是一本书,这也不是作者能左右的答案。

 

“我们走吧。”

 

我将小狗钥匙挂在后视镜上,幸福地启动了汽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