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莱双子]Never let me alone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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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莱双子]Never let me alone

等乔治洗干净所有杯子,又把它们全部收进橱柜里,男孩和女孩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每隔不到半分钟,他们就请求他一次,围在门口渴求地探头探脑,到底让磨磨蹭蹭的笑话商店老板离开了厨房。巫师关上门,在一票孩子的簇拥下来到起居室,宣布了今天的游戏内容。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把自己藏好,然后比赛正式开始。”乔治说,从口袋掏出店里带来的小玩意摆在桌子上,引来一片期盼的吸气声。

“藏得最好的那个就能赢得奖励,是吗?”罗克珊睁着大大的眼睛问。

“对,唯一的前提是不能离开屋子,没有其他限制。懂了吗?”乔治逐一看着孩子们,“你们可以用自己能想出来的任何方法隐藏自己。”

“也包括魔法吗?”女孩严肃地问。

就在前两天,魔法的迹象在她身上刚刚展现端倪,但她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随时可以念出咒语的小女巫了,而且十分乐意随时提醒别人这件事。

“当然包括魔法。”乔治回答,摸摸女孩的红头发,给予对方肯定。

“不过亲爱的,你得答应我悠着点。如果变成金丝雀,唐尼就会发现它今天有加餐了。你不想躲进它的肚子赢得比赛,是吗?”

女孩咯咯笑起来,发丝柔顺地蹭过手指,和小时候铭记于心的手感如出一辙。

些微遗憾从脑海深处悄悄闪过,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咳了一声,继续说:“不过,等搜寻开始就要计时了,限定二十分钟。等时间一到,还没被找到的胜出者必须主动出现,不然就要视为弃权。”

这话他是特别叮嘱那个蠢蠢欲动的黑发男孩的。

“如果有谁只为想看其他人着急,就故意拖延着不出现的话——我保证今年的所有新产品都没他的份。”

“为什么你不看着罗克珊或者泰迪的眼睛说呢?”男孩不服气地问,转头去紧盯着桌上充当奖品的把戏道具了。

“因为我确定你比所有人都更容易冒出这种念头,弗雷德。”乔治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泰迪卢平礼貌地举了举手,“公平起见,你还得答应不用透视咒,还有……显形咒。”

是个思维缜密的孩子,乔治赞许地点点头,报之以微笑。

“什么咒都不行!”罗克珊赶紧补充,生怕乔治下一秒就反悔似的,“如果用追踪魔法,我们一下子就会被找到了!”

“除非二十分钟后有人藏着不出来,否则我肯定不用,行吗?现在,各就各位了,孩子们。”

随着他一声令下,男孩和女孩一窝蜂地冲出起居室。乔治让自己坐下来,听见那些轻快的脚步跑进冲上楼梯,在各个房间之间跑来跑去,不停有房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又关上。

“还有九分钟!”他扬声提醒,不过没有任何孩子答应,倒是从储物间传来一连串的乒乒乓乓,估计有什么东西被碰翻了。

八分钟。

乔治瞥一眼腕上的手表,靠回到椅背上。他想再去一趟厨房,又觉得应该先等到这场游戏结束。

每逢女主人们结伴出门购物,他就有选择地给孩子们开启一些挑战项目。就算家里可能因此变得一团乱也没关系,反正等大家拿到奖励去探索新玩法以后,他有的是时间让一切恢复原样。再告诉返家的莫丽和安吉丽娜,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孩子们都很听话。

魔法就该派上这样的用场嘛,不然梅林为什么要他们成为巫师呢?

想来今天的游戏时间一定能按照他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只除了一点,乔治一开始想好的并不是捉迷藏。

不过临时起意也不错,至少符合恶作剧精神,对他这个老父亲也颇具挑战。

天知道,他少说有三十多年没玩过找人或者被找的游戏了。

从他们记事时起,这个游戏就不被韦斯莱们青睐,家里也很少有谁提议玩这个。因为,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绝大多数时候,无论弗雷德、乔治还是其他参与做迷藏的人,都很难从游戏的规则和过程中体会到乐趣。

作为双胞胎,他和弗雷德玩捉迷藏只分两种情况——要么接受跟兄弟暂时分开,努力躲到对方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要么说服其他人修改规则,接受他俩作为一个整体,享有搜索时事半功倍的特权。

不过陋居里可供两个人完美躲藏的地方屈指可数,让他俩一起作为搜寻者寻找躲藏的兄弟姐妹又明显有失公允。罗恩一口咬定自带搭档的行为就是作弊,宁可答应去和金妮玩布娃娃也不接受被双胞胎合力从床底下揪出来的结果,一路告状到爸爸妈妈那里。

没办法,他和弗雷德就是厌恶那个规则,抗拒原本不用面对的未知和不安。他们始终不明白,有什么必要人为创造出分离和焦灼,更不曾在找到对方的瞬间获得所谓的成就感。

就算所有人都在欢笑、鼓掌,为双胞胎的重逢叫好,他们也只能对方眼里找到失而复得的恐慌。

“为什么不是规则错了呢?就是因为它,我们才在游戏里感受不到快乐。”

面对指责,弗雷德是这样说的,于是再也没人喊他们玩捉迷藏了。莫丽认定两个孩子在欺负弟弟,或者闹别扭,要不就是单纯为了搞怪,总之——“捉迷藏就是这么玩的,不然别人为什么都觉得没问题呢?”

再联想孩子们刚才迫不及待的反应……

哦,得了,他根本是在多此一举。

他早就知道,所有人都能接受那个规则,有问题的始终只有他们两个。

乔治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还有一点害怕暴露脆弱内心的不自在。他知道此时能从什么地方找到安慰,但报时声适时地响起,提醒他十分钟已到,是时候站起来扮演一个有趣的大人了。

“孩子们,我要来找你们了。”

他大声宣布道,与其说是预告,倒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扮演好角色。

他急匆匆起身,随后就被一阵意料之中的晕眩击中。巫师捂住额头在原地站了几秒,蹒跚着走了出去。经过厨房时,他稍微停了停,在门把手上获得一个短暂的支撑。

红发男孩的脸从一下从记忆中跳出来,抱住因为找不到人,急得直抹眼泪的兄弟。

“谁爱玩谁玩,反正我不愿意……如果必须忍住不理你才能赢到最后,那就让捉迷藏见鬼去吧!我才不会让你孤单地一个人呆着呢。”

想想当初主动从藏身之处跑出来的弗雷德,好像比现在的罗克珊还要小一点。而那个同样小小的自己又说过什么呢?

他至今仍记得弗雷德的每一句话,可无论如何努力,对自己的反应都是全无印象。

乔治怀疑他是不是曾发誓再也不玩捉迷藏,不过既然没人反对,大概也算不上言而无信吧。

胸膛里激荡的情感逐渐平息下去,双腿也恢复了稳健,这让他把预设的二十分钟浪费了三分之一。乔治直奔储藏室,掀开翻乱的床单,从最整齐的一叠织物后面找到了泰迪卢平。

“思路不错,下次记得把伪装做得再完善一点。不——我不是说把头发变成床单格子的颜色。”

他拍拍易容玛格斯的肩膀,男孩羞怯地挤出一个笑脸,“我以为反向心理学会有用。哈利说,在凌乱的现场要优先排查可能被嫌犯动过的东西。”

“那你的教父肯定没教全,现场最格格不入的东西也最可疑。”乔治说,把叠好的床单堆出一个歪歪斜斜的角度给男孩看,“一般来说,像这样更能欺骗别人的眼睛,留出空间,找你的人会误以为遮住的部分也一览无余。”

“为什么你知道还可以这样?”泰迪羡慕地问,接过乔治递来的泡泡糖,“你们的点子都好多哦。”

因为有个家伙当初就是这么干的,不但骗过所有人,还害他哭了鼻子。

乔治心里这么想,不过表面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笑话商店的老板——就是很有经验。”

 

打发走孩子去等待比赛结果,乔治快步上了二楼,走进游戏室,只花了一分钟就从堆积如山的娃娃里扯出甜甜微笑的罗克珊。

“亲爱的,你太可爱了。所以就算跟她们坐在一起,一眼看出来也不难。”

他把心花怒放、笃信自己刚才变成了洋娃娃的女儿夸了又夸,又让她去找泰迪卢平,顺便帮自己看着时间。

乔治用三分钟仔细搜索了自己和安吉的卧室,又翻遍了男孩的房间,但都没有发现,本来他对儿子藏在这里还挺有把握的。

楼下小女儿尖声报出距离结束还剩一分钟,他从盥洗室出来,再次返回弗雷德的卧室,仔细打量能藏人的地方。

不是床底,也不是衣橱,窗子没扣好,浅色的长窗帘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如果有人躲在后面一准遮不住。

乔治站到房间中央,侧耳聆听。

家具和地板都没有因为体重变化产生的轻微响动,也没有孩子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罗克珊紧张地喊着还有半分钟,乔治来到窗台附近,拉开玻璃窗,沉声喊出弗雷德的名字。

“爸爸……”

躺在屋檐上的男孩扁着嘴坐起来,同时整间屋子都响起比赛结束的报时声。

他把男孩拉进屋里,帮儿子弄干净头上身上的泥和灰,也倾听他功亏一篑的抱怨。等两人回到起居室,乔治宣布弗雷德的躲藏最成功,给了他志在必得的奖品,又拿出烟火棒分给二三名,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皆大欢喜,每一个孩子都笑逐颜开。老父亲挨个房间走了一圈,给孩子们弄乱的地方一一复原,再回来时一楼已经没了人。

地上扔着拆开的包装盒,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花园传来,乔治再一次看了看手表,没进起居室,反倒拐进了厨房。

解开门上的反开锁咒,巫师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又重新把它锁好。

他用魔杖给自己弄了杯热茶,好歹平复下心情,确保不会因为激动过头说不出话来。

“弗雷德,如果是你,躲进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会不会觉得害怕呢?”

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又像担心听不清回答。

幼年的乔治,既害怕永远没人找到自己,也恐惧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尽管后来的他和弗雷德学会了捉迷藏的另一种玩法,一起欣赏过费尔奇的徒劳无功,也曾缩进彼此怀中屏住呼吸,等待巡夜的级长放弃追查。但有些疑问到底还是深植在心底的。

只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需要答案,也就不曾用一个西可换弗雷德说出那时的心中所想。

厨房里持续地安静,连龙头滴落的水珠好像也暂停了,不再敲打洗手池发出轻响。巫师把魔杖收回口袋,鼓起勇气,拉开脚边低矮的柜门。

一些美好的东西骤然冲破岁月阻挠,从尘封的回忆深处冒出头来。虚无凝结成实体,他的心重被点亮,一道微光投落其上,尘埃开始轻盈地舞蹈。

“你可真会选地方。”乔治跪下来,对水槽下方的博格特说。

他的双胞胎兄弟笑容满面,蜷缩成一个安静的姿势,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酣畅的美梦。

如果能忽略对方身上一尘不染的礼服,效果或许还能更逼真些。身穿高档礼服却把自己窝在水槽下方漆黑漏水的空间,这绝对是弗雷德才能做的出来的事。只不过他的兄弟从来顾不上处理粘在身上的褶皱和蛛网,也没可能不在被他找到的第一时间大喊surprise。

乔治眨着眼睛,强迫自己露出不那么难看的笑容。

“藏得太久可是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我亲爱的哥哥。”

蜷缩在面前的弗雷德一动不动,面对他的威胁坦然接受,好像比他们从壁龛里抬他出来时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乔治又靠近了些,他控制不住自己,眼睛贪婪地停留在对方脸上,描摹熟悉的眉骨、合拢的双眼、高挺的鼻梁……

这一切诚然没有半点可怖之处,但非要说的话,确实又是他最害怕见到的内容……

无穷无尽的寻觅之后,他拉开梦里每一扇紧闭的门,进入眼帘却总是冰冷的尸体。

“你今天会在这里,是为了让我拿出勇气再试一次。是吗?”乔治问,“我做到了,可你为什么不再变成其他的东西呢?”

死人沉默着,巫师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汽。变形的轮廓似乎扭曲起来,但最终还是维持了原样

“起来,这局是我赢了。”乔治说,但躺着的人无动于衷,“我已经找到你了,也克制了所有的恐惧……让我看见你醒来的样子,请你……”

请求逐渐变成命令,最后成了悲凉的哀告,他的心沉重得仿佛塞满了铅和石头,“至少,变成食言后嘲笑我的弗雷德……你说过……”

 

“滑稽滑稽!”

门开了,一声大喝,魔咒瞬间解除了变形,博格特就像个瘪掉的气球那样,嗖一下从眼前消失了。

痛不欲生的人扑倒在兄弟刚才躺过的地上,苍白得也像死去了一样。

“还好孩子们不在,你会吓坏他们的。”莫丽靠在门上,责备地数落着儿子。

但忽略她说的话,所有人都能看见,她握着魔杖的手和嘴唇一样抖个不停。“一定是你们没好好打扫房间,连博格特都跑进来了……”

“最近我们出去吃的次数太多了,没怎么用到厨房。”安吉丽娜息事宁人地说,“明天会好好来次扫除的,妈妈。现在让我和他待一会吧。”

她也跪下来,让乔治靠在自己身上,安抚地轻轻拍打他,直到那些抽噎和啜泣重新归于沉默。

莫丽肯定是去哄着孩子们了,他们才能这样握着彼此的手,不受打扰地坐在厨房里很久很久。

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乔治才抬起头,双眼红肿,声音嘶哑。

“你也看见他了吗?还是去世时的模样,二十岁,那么年轻——”

可是他的妻子摇摇头,环住他的肩膀,满脸都是痛惜之色。

“没有,亲爱的。我只看见你……看见你心碎而死的样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