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哈德】I Just Saved Harry Potter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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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哈德】I Just Saved Harry Potter
Summary
马尔福庄园的一次眨眼改变了战争的进程。
Note
A Chinese translation of I Just Saved Harry Potter by StarsAndCrows!! Plz send her endless love :D这篇没有R18内容,无差偏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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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求必应屋

赫敏和罗恩齐心协力把帐篷卷起来,马尔福则走向妮莉——他腿上的夹板两天前就拆掉了。妮莉慵懒地坐在那里,眯起的黄色眼睛注视着马尔福的一举一动。马尔福开始用哈利听不清的音量温柔地朝她说起什么。哈利转向那些龙息冻成的冰块,它们正在黯淡的晨曦中散发着微光。对追踪他们的人来说,这些冰块是相当明显的线索,但他们对这此也无可奈何。

那些黑色的火焰还被妮莉的冰块牢牢地禁锢着。显然,在妮莉对其喷出自己的火焰使其消失之前,它们能做的就只有以燃烧着的形态冻结着罢了。

当哈利听到一阵巨大的振翅声时,他回过身来,转过身,刚好看到妮莉腾空而起,如同一架雪白的火箭似的扶摇而上。

“准备好了吗?”当四个人都在原先搭着他们帐篷的空地上站定时,哈利问道。

罗恩和赫敏纷纷点头,神色坚定。

“哥们儿,毕竟‘挥杖没有回头魔术’嘛*。”

*译者注:原文是in for a nut, in for a war,是对俚语in for a penny, in for a pound的化用。译者此处化用“开弓没有回头箭”进行意译,特此注明。

哈利笑了一声。马尔福则一言不发。事实上,他在明媚的阳光下看起来活像是一位苍白的幽灵——浅金色的头发因为许久未经保养,只能凌乱的梳在脑后;他的肤色苍白的像是石膏,又穿上了最初自己那身黑色长裤和白色礼服衬衫,只是把袖子挽了起来。

他们挤在隐形衣之下,然而,人数和身高使得隐形衣只能盖过他们的膝盖。

“算了,现在这不重要了,”当赫敏张开嘴想说什么时,哈利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一阵齐心而强烈的祈祷之下,他们幻影移形到了猪头酒吧的大堂里。

哈利脑中警铃大作起来,希冀的情绪也逐渐凝结成冰。他浑身绷得僵直,心脏怦怦地撞击着胸腔,右手攥紧魔杖。但什么也没发生。赫敏还是牢牢地抓着他的胳膊,神色紧张——几人有好一会儿没敢动哪怕一分毫毛。

酒吧之内空无一人。但在他们能作出反应之前,一阵脚步声就从角落里木制的台阶传来。老酒保下了楼梯,一眼就看见了四双膝盖在屋子中间孤零零的占着,这才放低魔杖。

“波特,是你吗?”

哈利拽下了隐形衣。酒保无论是对哈利,还是对他的朋友们,看上去都丝毫不奇怪。他只是带着几分谨慎和怀疑多看了马尔福几眼,不过最终对此还是不发一言。

“隆巴顿说你们今晚可能会来。”

“呃——对。您好,这几位分别是赫敏、罗恩、还有——”

“德拉科·马尔福。全巫师界最不称职的食死徒。”

马尔福在哈利身后紧张地颤了一下。哈利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以示警告,然后对酒保说:“纳威呢?他为什么会让我们来这儿?”

“我会给他捎个口信的,”酒保转过身去,准备上楼,“他自己能够解释这一切。”

他一上楼,赫敏和马尔福就迅速地挥舞起魔杖,降下了四周的窗帘,施了好几打保护咒。屋中闪烁着昏黄的光线,罗恩摸进后厨去找些补给,哈利则锁上了门。

他们在确保自身安全后,就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罗恩从后厨钻出来,手上是几扎黄油啤酒。哈利扬了扬眉毛。

“罗恩,现在庆祝还有点儿早吧?”

罗恩已经开始喝自己的那一杯了:“这可是我们应得的。”

马尔福看上去准备反唇相讥,但最终还是自己拽过来一杯,嘟囔着天哪,这都什么事儿啊之类的抱怨。

“纳威会怎么从霍格沃茨出来呢,”赫敏紧张地说,不断摩挲着黄油啤酒的标签,一直没动自己的那一份。

“从某一条秘密通道过来吗?”

“看看地图吧,”罗恩猛灌了一大口啤酒,一边有点儿难为情地擦擦自己的脸颊,提议道,“咱们看看他现在在哪儿。”

哈利无视了马尔福显而易见的疑惑,把地图从自己的皮包中拽了出来。他趁着赫敏拿起杯子喝自己的酒时,把这张老旧的羊皮纸平铺在桌子上。

“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线条和图案在羊皮纸上延展开来,姓名和脚印瞬间遍布了整张地图——久违的霍格沃茨跃然纸上。马尔福轻声骂了一句,然后——他人生中第一次——住了嘴。

纳威不知去向。四人看遍了地图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次,甚至用手指追寻着他人的足迹。很快,大家就都意识到:纳威现在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真蹊跷,”赫敏说,“哈利,事实上,咱们学院的大部分同学我都没看见。”

“我也没看到布莱斯,”马尔福皱起眉头,声音小到让哈利确信他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他回学校了,他人在哪儿?”

恐惧几乎要成为实体了。哈利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感到恐慌,但恐怖的猜想和情景就跟电影似的在他脑中不停播放:学校里的食死徒不知怎么——怎么——做了些比从特快列车上绑架学生更加残忍的事儿。

一阵躁动不安随之席卷而来,他不停的挠着头,嗖地一下站直身子,差点儿把桌子也带倒——好在罗恩在最后一秒扶住了这无辜的物什。

哈利来回踱步。这不应该发生。这不发生。他们确实和巫师界断联了许久,但发生这种事——就是不可能。他安慰自己,或许很多同学起初就没有选择返校。可能他们和马尔福一样,也逃跑了,然后加入了凤凰社,被安置到了某处安全区。一定是这样的。必须是这样的。

他不断深呼吸,逐渐冷静下来。老酒保还在楼上鼓捣着他那些梅林知道的名堂。哈利真想和他对峙,质问他纳威身在何处,大伙儿都去了哪儿,还有这酒吧为什么像是个天杀的飞路网。

突然,他们楼上的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哈利被惊得几乎跑了起来。他和其余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举起魔杖。楼上传来一阵哈利听不太清的对话,紧接着,另一扇门也开了,脚步声炸雷似的从楼梯上传来。

纳威·隆巴顿,一边脸颊上流着血,冲着他们开怀大笑。他给了哈利一个结实的拥抱,看上去喜出望外。

“是真的吗?”纳威一把抓住哈利,急匆匆地问道,“你们几个和马尔福骑着一条天杀的龙闯出了古灵阁?”

在哈利能回答他之前,纳威就松开了双手,转向其余几个人,显得更激动了。他迅速地抱了抱罗恩和赫敏,然后看向马尔福——后者像是被石化了似的——伸出一只手,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我起初一点儿都不信,”纳威气喘吁吁的说,一边耐心地等马尔福和他握手,“但有一天,卢娜和迪安都回来了,说这都是实话。那个德拉科·马尔福加入了我们这伙儿人——我都吓死了。”

马尔福终于让步了。他犹犹豫豫地握住纳威的手,这让哈利确信,马尔福在这一瞬间一定感觉到了灵魂出窍似的体验。他敷衍地摇了一下,就立刻被烫了似的松开了手。纳威看上去没被冒犯到哪怕半点儿。他只是将目光移向了黄油啤酒,抓起其中一杯开始牛饮。

“纳威,你都待在哪儿啊?”罗恩最终问道,一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住在这件酒吧里吗?”

纳威笑了一声,双手扶着膝盖,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我住在学校。阿不给我传了你们到了的口信,我这才立刻赶来了。当我们收到你们的信时,大家都激动极了。感觉终于是时候儿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等一下,等一下,”哈利举起双手,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你看上去天杀的像是被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碾过了似的?”

纳威立刻开始讲起了学校里学生们组织大型抗议活动的事儿,还有他们是怎么反抗食死徒的、年长的学生是怎么尽力保护年幼的学生的、他们是怎么给有求必应屋下命令,好让食死徒绝对进不来的、有求必应屋是怎么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秘密通道,让他有机会认识阿不福思——

“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赫敏倒吸一口凉气,和哈利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

“没错,”纳威挠挠脖颈,难为情地说,“这真是太疯狂了。在斯基特的书出版之前,我都不知道邓布利多还有个弟弟。不管怎么说,阿不一直在帮我们。”

“你们是怎么抵御啸叫咒的?”

这次,是马尔福发的问。他的语调难以解读,听上去十分平静。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专注地看着纳威。这一切,丝毫不像马尔福已经霸凌纳威多年,还对他处处使绊子,而纳威理应双手把他掐死的样子。

但他们正处于战争的漩涡之中,哈利想,那么或许纳威更想注重这一点,而非个人情感。或者纳威认定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马尔福已经脱胎换骨,不是折磨他的哪一个了。哈利不知道哪一个猜想是真的——如果真相藏在其中的话——但让他很欣慰的是,至少他不用挡在二人之间,像是先前在贝壳小屋那样了。

“如果你幻影移形到外面,就一定会触发它,”纳威皱着眉头,尝试解释到,“我自己并不是特别明白啸叫咒的原理。我只知道如果你直接幻影移形到室内,那就不会触响警报。当然,我们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才行。虽然食死徒目前为止还没意识到这件事儿,但毕竟要以防万一嘛。”

“你是说,有求必应屋为你们创建了一条密道吗?”赫敏沉思着,立刻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纳威点点头:“我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了,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了饥饿的时候,向有求必应屋许愿,希望能有点儿吃的。但是,呃,屋子就是变不出来——”

“没错,”罗恩接着说,“食物是‘甘普基本变形法则’的五大例外之一。”

“这样啊,”纳威说,“不管怎么样,它最后确实成功造出这条通道了。”

“或许,魔法以另一种形式回应了你的需求。”赫敏咬着上唇,一边对罗恩做了个赞许的表情,“有求必应屋延伸到了这间特定的酒吧,既向你提供了食物,也保证了你的安全。”

纳威耸耸肩:“不管怎么说,这还挺不错的。时不时也会有凤凰社的成员加入我们,可能是制定计划,也可能就是来查看我们的安危——噢,我们也是该启程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在学校等着你们呢。”

“等等,”马尔福生硬地打断他,“他在哪——你见过布莱斯·沙比尼吗?”

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纳威竟然快活地点了点头,笑道:“当然啦,马尔福,他一直等着你呢。当你们一同闯出古灵阁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沙比尼就不知道用了什么奇淫巧计说服了迪安和金妮,声称他还是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哈利的心脏跳漏了一拍:“金妮也在?”

纳威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神色了然:“她有时在,但不能和我们呆太久,因为学校里太危险了,而且韦斯莱夫人也不准她这么做。今天她倒是还在这儿。当我说你们要来的时候,她就坚决不走了。”

哈利、罗恩、赫敏和马尔福四个人心有余悸地跟着他上了楼。实话实说,这儿真没什么可叫他们打怵的,毕竟楼上仅仅是个有生活痕迹的卧室。阿不福斯·邓布利多站在一个有点儿旧了的石质吧台前,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当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时,他转过了身子。

“是要去霍格沃茨吧,波特?”

这种语气叫哈利吃了一惊。他对冒犯到这个男人一事感到摸不着头脑——或许是哈利自己没能救他哥哥的命吧。

“是的,先生。”

阿不福斯窃笑了一声,听上去毫无喜悦,还有点儿讥讽。这叫哈利心中立刻窜出了一股无名怒火。

“孩子,你现在应该逃跑。战争可不是小娃娃该插手的事情。除此之外,凤凰社快完了,大势已去,在你还能离开的时候离开吧。”

纳威开始打圆场:“阿不——”

“你看上去很确定哪一方会输嘛,”哈利的语气尖刻地说。他对着这个男人怒目而视——他自己乐意接受死亡,并不代表这个世界就得和他一道。“阿不思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而我也没打算束手就擒。”

阿不福斯正把热水倒进一个七扭八歪的杯子之中,他头也没回地说:“我了解我哥哥,波特。他用话术让每个人都遵从他那些所谓的更伟大的利益之类的信条。好好想想吧:你在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哈利能感受到马尔福灼热的视线正锁定着自己的面部:“我有个任务。”

“令人愉快的任务,不是吗?”阿不福斯嗤笑了一声,显得冷漠而无情,“简单易行,对吧?”

“邓布利多教授他——”赫敏说,听上去不知所措。

“当然不是,”哈利赞同道,语调坚定,“那又怎么样?这场战斗我们非胜利不可。你可能已经对你哥哥失望了,但我还没有。他先前确实犯过一些错——那些几乎把我击垮了。”

阿不福斯缓慢而平稳地把水壶重新放回吧台上。他端起自己那份茶,转向哈利,那双不属于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锐利地刺向他。

哈利坚定地回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说过的话从未如此真切过:“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一个会犯错的普通人。一个试着弥补他年少时干过的蠢事的普通人。你知道他对阿莉安娜的死有多么悔恨吗?那是他的梦魇。你哥哥死去的那天夜里喝了一种毒药,变得精神错乱。我看着他一次次在痛苦中醒来,甚至觉得他会在那里死去。但他最终救了我,并且相信着我,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即使你选择把目光聚焦于他的缺点上,他仍旧是我所认识的巫师之中最睿智、最勇敢的那个——世界上最睿智、最勇敢的那个人。”

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哈利想,血液之中激荡着一股热烈的忠诚和自豪,直到自己死前的最后一刻

*译者注:原文是Dumbledore’s man through and through,出自《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第十六章《冰霜圣诞节》,斯克林杰想从哈利口中翘出邓布利多的动向却未曾想哈利一言不发时,对哈利的评价(最近重映的哈6没有这段喔,这段被替换成了电影自创情节之多人野外大战贝拉与芬里尔)。

沉默从未如此具象化过。事实上,哈利这才意识到,整个霍格莫德村都寂静得像是墓园一般——他的心紧张地收缩着。

阿不福斯眯起眼睛,审视着哈利。最终,他转向纳威,对他点了点头。

“和他一样固执。看来即使他真的死后,我也摆脱不了他。那么,你们快走吧。最好把校名也改成我哥哥的名字,毕竟每个到这儿来小坐的疯子都觉得他是某种非常值得学习的模板标杆。”

他们没再耽搁。但哈利本能地意识到,挂着自豪的微笑,替他们打开通往学校的密道的那位画像中的姑娘,就是阿莉安娜·邓布利多本人。

*

迎接哈利一行人的喧闹声足以让哈利被惊得后退一步。

有求必应屋看上去像是个战营。数不尽的学生们大笑着、喊叫着,使劲儿地鼓掌,欢迎这任性的一伙人的归来。哈利立刻就被大家团团围住了,不断地握着手,被众人紧紧地拥抱着,血管中奔腾起前所未有的信心。

余光中,他看到马尔福被布莱斯·沙比尼拉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仿佛双手就是他们的生命线一般。这让哈利感受到一阵奇异的疼痛——马尔福也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联系和生活。他再也不是恶霸的代名词了,很久、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当金妮找到他,眼神炽热、红发飘飘,哈利抱着她,仿佛一切都如此水到渠成。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能因为金妮的存在而治愈,而这种熟悉感,让他对自己缺席了几个月这种事实感到难以置信。

罗恩和赫敏也被围在了人群中央。哈利时不时能看到二人的动作:罗恩给了拉文德一个友善的拥抱,赫敏与汉娜·艾博、迈克尔·科纳和厄尼·麦克米兰聚在一起,激动地讨论着什么。西蒙也在这儿,用夸张的身体语言描述着什么。卢娜和迪安推开人群,走向正在和布莱斯·沙比尼高兴地耳语着的马尔福。

纳威花了好一阵工夫才让大家都安静下来。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纳威统率着大家,就仿佛他不曾是那个总是害臊、还害怕自己的宠物蟾蜍的圆脸男孩儿似的。当哈利看着同学们遵照着纳威的指示安顿下来时,他感到一阵无与伦比的自豪。

金妮又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随即走向拉文德和佩蒂尔姐妹俩。秋·张朝着他微微一笑,两人不愉快的过往立刻就被抛在脑后了,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罗恩和赫敏走过来,和哈利一起走到人群面前。哈利四处寻找着马尔福,随后扬起一边眉毛,马尔福又和布莱斯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向三人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自己也知道这点——而他掩盖恐慌的手段妙极了,这让哈利禁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马尔福就好像正在穿过霍格沃茨礼堂去上下一堂课一样随意。

哈利这才有机会看看四周:屋里有二十多张吊床、几把扶手椅,成堆的小枕头扔在摆得乱七八糟的家具上。书柜里的书和羊皮纸多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落一地,旁边还放着一面碎了个口子的大镜子,以及堆在一起的金属盔甲。

“所以,”纳威振奋地说,“计划是什么?”

大伙儿全都把视线从纳威身上转向他,目光中的期许不言而喻。这才是最困难的部分:当他们策划闯进学校时,其实连像样儿的线索都没有。哈利和其余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有点儿底气不足地大声讲起来。

“我们需要找到一件东西。它很古老,是一件魔法物品,应当是属于拉文克劳学院的。”

拉文克劳的学生们呆呆地看着他。

“哈利,如果你能描述得再详细一点儿,或许我们就会有思路了,”卢娜恳切地说。听到卢娜一如既往的语调,哈利顿时觉得自己又犯蠢了。

“是啊,”哈利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不太清楚这件东西集体是什么,只知道它是拉文克劳的所有物。相对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就有一柄宝剑。”

“噢,我们有丢失的冠冕,”卢娜耸耸肩,“据说,是罗伊娜·拉文克劳自己制作的。”

“没错,卢娜,”秋·张说,“但那已经丢了好几个世纪了。”

当罗恩问起一个天杀的冠冕是什么的时候,卢娜决定展示给他们看。她说,在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里有一个冠冕的复制品。

“今天晚上吧,”哈利决定到,“晚饭后,卢娜可以带我到那儿去。”

人群散开了。罗恩把四个人聚在一个角落里就地坐下,小声对他们建议道,最好也要去一趟密室。

“在找到冠冕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蛇怪。”哈利提议道。

“人太多了,”马尔福指出,“你的隐形衣装不下所有人,波特。”

“我和赫敏去密室,”罗恩提议,“她对没见过蛇怪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罗纳德!”

格兰芬多。”

“你们得掌握蛇佬腔才行。”哈利提醒自己的两个朋友。

罗恩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对自己缺少的学识显得胸有成竹。他开始模仿起几段奇怪的嘶嘶声,直到哈利在第四次时突然打断他,并且说他念对了为止。罗恩又重复了几次,努力把它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哥们儿,事实上,我都听了你好几年的梦话了,”罗恩告诉他,“我还是学到了点儿什么的。”

“太好了。”哈利嘟囔道,感到耳朵一阵发烫。从罗恩意有所指的笑意中,他不禁好奇起自己的朋友究竟还学到了些什么。他立刻转变了话题,开始向对进入密室感到迫不及待的赫敏解释起死蛇怪的事儿。

赫敏看上去有点儿紧张,但对此信心满满,并开始陈述自己对蛇怪是如何灵光一现的。马尔福对此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儿,以至于哈利甚至开始担心起来他灰色的双眸是否会卡在脑后。罗恩狂笑着,一边欣喜地揽住自己的女朋友。

他们被布莱斯打断了,后者正小心翼翼地走近四人组。哈利无意间注意到,他变得比自己印象中更加英俊了。他最终在马尔福身旁站定了。

“你们好。”

哈利、罗恩和赫敏交换了好几个眼神。但是,哈利随后就向前踏了一步,伸出双手表示欢迎。

“嘿。谢谢你愿意加入这——纳威的组织。事实上,在这儿见到一个斯莱特林真是叫人意外。”

“布莱斯从没掺和进来过,”马尔福生气地皱起眉头,立刻替他辩白起来。

布莱斯礼貌地和哈利握手,给了马尔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又退回他身旁。

“看起来,我们迟早得作出选择的。”布莱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

被如此随意地拿出来开涮,马尔福看上去极其懊恼。就好像他的人生不是沿着他父亲的老路一条道走到黑一样简单明了——最后加入了食死徒似的。

“你没必要选择,”他小声嘟囔着,“布莱斯,你本可以等到一切都结束的。你妈妈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这件事儿持有正确看法的人了。”

布莱斯开怀大笑:“如果你的意思是,欺诈富有的纯血巫师们和她结婚,然后设法获取他们的财富的话,那么对。没错,我确实可以说她很成功。”

“总比给蛇脸光头舔鞋强,”马尔福立刻反驳道,“说实话,我最近倒是把这些事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次,毕竟,我近来闲得很呐。”

哈利和罗恩都开始狂笑起来,但马尔福无视了他们,把话题重新拉回中心。

“对每个斯莱特林来说,沙比尼夫人都要数他们见过的最为斯莱特林的斯莱特林了。”马尔福夸张地介绍到,“这位女士早就意识到,这场战争的两方最终都会死伤无数。因此,她做出结论:老头子们——无论是长胡子的,还是光头的,都是些混蛋。追随那些清楚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儿的人才是当今最明智的选择。”

“真正有意义的事——是金钱吗?”哈利犹疑地问。

马尔福看上去嫌恶极了:“,当然不是什么金钱——”

罗恩眨了眨眼,看上去对自己亲耳所闻的话语感到难以置信。

但马尔福立刻说道:“是财富。金钱在眼下——不值一文。财富才是一切。”

“如果你进行完了你现在在干的事儿,或许咱们能聊聊天,”布莱斯说,还是很意味深长——即使马尔福看上去有点儿愠怒,“德拉科,咱们有几个月没见了,可以聊的很多。”

马尔福看了一眼哈利,哈利朝他点点头。布莱斯看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换,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然后和马尔福走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

早晨过得很快。哈利、罗恩和赫敏一遍又一遍地被追问古灵阁的故事,而这正是罗恩的拿手好戏,他对整个故事不断添油加醋,以至于到第六次讲的时候,罗恩和特拉弗斯来了一场激烈的巫师决斗、迷惑了妖精、差点儿被愤怒而疯狂的巨龙烤焦,并且最终指挥巨龙烧尽了所有保镖和整座地下金库,最终带领其他人飞向胜利。

哈利对罗恩至少能机敏而巧妙地跳过魂器那部分感到高兴。赫敏一直对他略带喜爱地叹着气,而哈利发现金妮一直用一种被逗乐了的表情看着他。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纳威打算找几个人陪他一起回猪头酒吧,但哈利告诉他,他们大概可以把多比从厨房叫出来帮帮忙*。

*译者注:本篇之中因为马尔福准备自己救走哈利,因此多比在救了罗恩、赫敏、迪安、卢娜、拉环和奥利凡德先生之后直接回到了霍格沃茨当厨,没有被贝拉特里克斯害死,详见第一章《海》。

随着一道响亮的爆裂声,多比出现在哈利面前,网球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哈利:“哈利·波特先生!多比很高兴能见到哈利·波特还活着!多比不想把哈利·波特留在庄园里,但德拉科小主人向多比眨了眨眼;而德拉科小主人每次在恶作剧之前都会眨眨眼,因此多比直到小主人会救哈利·波特的,即使多比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德拉科小主人在过去,对哈利·波特先生可不怎么友好。”

“是啊,”哈利尴尬地说,随即咧嘴一笑:“马尔福——德拉科也在这儿呢,多比。你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德拉科确实帮助了我。”

多比没有移开目光。他殷切地点了点头,大大的耳朵呼扇着:“哈利·波特先生,多比非常高兴!”

“多比,我们现在还需要你帮我们一个忙。”

多比用一如既往的热情继续点着头:“哈利·波特先生,多比会从厨房拿来食物的。多比对帮助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感到很荣幸。”

“太好了!谢谢你,多比。”

多比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哈利·波特先生,克利切也在这里。他和多比一样,在厨房工作。”

哈利胸中立刻涌起一股巨大的放松。他甚至没有机会警告当时身在格里莫广场的克利切离开——亚克斯利正紧抓着他们不放。他当时对克利切的境遇一无所知——甚至对现在他能在霍格沃茨工作这点也感到大吃一惊。

无论他是怎么来这儿的,哈利都感到一阵由衷的高兴。

“克利切!”

随着另一阵爆裂声,克利切出现在大伙面前。越来越多的同学们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响动,都朝着哈利聚拢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当他们看清面前的两位家养小精灵时,大家对未来能重新吃到霍格沃茨伙食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哈利·波特主人,”克利切嗓音沙哑的说,一边深深地鞠躬,“克利切很高兴哈利主人还活着。”

“呃——这样吗?”

克利切鞠的躬更深了:“克利切当时正在等着主人和他的朋友们,但他们没有回来。主人的敌人们尝试闯进最尊贵、最古老的布莱克宅邸,但是女主人很不高兴。”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现在安全吗?”

“女主人很不高兴。”

“我知道——”

“这意味着,房子自己把闯入者给赶走了,”马尔福的声音从他右侧的某处传来。哈利转过头。马尔福正站在卢娜和迪安之间,双手环胸,眉毛高高的扬起来。“古宅自我防卫了。随着时光的流逝,魔法住宅都会逐渐获得自我意识。比如说,庄园专长于隐蔽自身,霍格沃茨城堡则认为自己十分幽默风趣。”

哈利立刻想起了那些旋转的楼梯、会咔咔作响的盔甲,以及一排排的石像守卫。

“多比。”

哈利不得不拼命藏起自己对马尔福声线中那种纯粹的命令语气的哑然。他想要立刻挡在多比身前,最终却没有行动——不知为何。或许马尔福再也不像原先那么危险了吧。

但多比还是僵住了,好像被抓了个现行似的。他犹犹豫豫地对上了马尔福的视线,表情带着点儿抗拒。

“主——德拉科·马尔福?”他顿了一下,“先生?”

马尔福的表情难以捉摸。虽然他寻常引以为傲的服帖金发胡乱地飞舞着,虽然他衣着破旧,就连他的靴子也满是划痕,但看起来仍旧像是一位纯血统贵族。

哈利现在才意识到,所有的布莱克都有那种漫不经心的帅气,都漠视着财富,与生俱来的傲慢从他们的语调中如此自然地滴落。他曾在小天狼星身上见过这些特质,也曾在贝拉特里克斯身上见过,在纳西莎身上、在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身上、在雷古勒斯身上,在每一副挂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肖像画上都见到过。

现在,他在马尔福身上也看到了它们。它们刻印在他肩膀上,浸润在他眉弓中,在他开口说出的每一个不容置疑单词里。这与卢修斯妄图奴役多比的语调不同;这只是一种提示,提示着站在他面前的小精灵,马尔福曾是他的主人。

哈利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完整的德拉科·马尔福——有着一半布莱克家的血统,同时是马尔福家族的正统继承人。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是站在纯血叛徒这一边的:“干得好。”

哈利并不是唯一目瞪口呆注视这番景象的人。多比欢呼雀跃地跳到半空中,小手胡乱地挥舞着,不断地重复“谢谢你,德拉科·马尔福”,然后突然消失在空气之中,好像羞于被在广庭大众前被赞扬似的。

克利切也跟上了他。疑惑的沉默持续了不到十秒钟,然后一张大桌子凭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因其上过于丰盛的料理而不堪重负地吱嘎作响。除了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菜色以外,冒着泡的南瓜汁、热茶、咖啡、蛋糕和布丁也应有尽有。足以让每个人都抓起碟子盛满自己的最爱,并把恐惧抛诸脑后。

哈利在人群中艰难地挣扎着,西蒙则立刻微笑着递给他了一个装得满满的碟子。哈利匆忙地谢了他,这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没过一会儿,金妮走了过来,一边随意的拍拍他,从他盘子里偷了根香肠,而哈利顺势偷走了她的培根。

“要和我一起待一会儿吗?”金妮顿了顿,说。

哈利突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没问题。”

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去处。哈利报过来几个枕头,他们挨着坐了下来,碟子放在膝盖上。

金妮不断用叉子摆弄着自己那份食物,哈利则耐心地等着她开口,一边对付自己的鸡肉。她问了问他的近况,以及是否还因为罗恩丢下他们而感到生气。她也分享了这学期自己还在学校时的生活、卢娜在被绑架之后她是怎么逃走的、纳威是怎么在确认猪头酒吧的安全后联系她的,还有斯内普有多么的烂。在听哈利讲话时,她并不怎么打断他,但还是对马尔福的同行表示担忧,也想知道哈利是否真的忘记了马尔福在过去做的那些沉重的事儿。

“那算不上沉重——我是说,呃,好吧,确实很沉重,”哈利结结巴巴地说,“但我就是——金妮,我必须得看到更广阔的图景,你懂吧?”

金妮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友善的微笑:“我懂。至少,我觉得我懂。对于我来说,我没那么容易就让这些事儿过去。我见过许多斯莱特林的学生在学校做坏事。但我还是觉得,我能理解你。你总是要牺牲一点你自身利益的。”

“我知道这有点儿奇怪,”哈利承认道,尴尬地笑笑,“但我就是觉得他人还不错。我并不说,他突然就变成我的朋友了。但他——还可以。当然了,前提是他没有表现得像个混蛋。但我也不在意那个了,真的,再也不在意了。除非他表现得像是个有偏见的混蛋。”

金妮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哈利咽了口口水。

“纳威说——呃,他说布莱斯说服了你?”哈利立刻说道,突然觉得十分紧张不适,还对此摸不着头脑。

这可是金妮啊,他内心对自己大喊。这是在五年级时,他在亚瑟·韦斯莱被袭击之后拒绝和任何人说话时,把他从绝望的泥潭里拽出来的金妮;这也是把他从邓布利多的遗体上拽起来的金妮;也是如同新鲜空气一般——现在也是,自然而然地走进哈利的生活中的金妮;也是明白哈利战斗的缘由,明白哈利必须抛下自己的金妮。

金妮吃了一大口吃的,一边小心地咀嚼着,一边回答:“他跟踪了几个学生,然后被差不多十五根魔杖一起威胁了。他把自己的魔杖交给我们,然后开始为自己辩白。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说了些什么?”

“给我们看了他的胳膊。没有黑魔标记。又问了我们,马尔福是不是真的站到了我们这边。”

哈利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对啊,所以他加入你们是因为马尔福。”

金妮迟疑了一下:“不如说,是为了马尔福。我觉得他们有可能——在一起,或者曾经在一起。可能吧。他从来没说过这个。但是叫人感觉——我不知道。可能我过度解读了。”

哈利脑中一片白噪音在齐声嗡鸣:他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不对劲过。即使他自己是个活的魂器这件事儿也没有这么不对劲。“马尔福是——他是同性恋吗?”

金妮耸耸肩,看起来毫不在意:“不清楚,谁知道呢?”

“但是——但是潘西·帕金森。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好像——走得很近。真的走得很近。”

金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哈利,你还好吗?很多人都是同性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必要这么惊讶——即使这人是你学校里的死对头。”

“不,我——就是,那是马尔福啊。”哈利试图厘清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

金妮扬起一边眉毛:“所以呢?”

哈利知道,自己的面颊变得通红。他知道自己难以掩盖这点:“我是说。这——你知道——很酷(Cool)。”

很酷?”金妮看上去完全迷茫了。

“不是马尔福很酷,”哈利磕磕绊绊地解释到,觉得脸上烧着了厉火,“是同性恋这点——没关系。我不在意这点(I’m cool with it)。”

金妮看了他一眼:“好吧。”

“无论如何吧,”哈利近乎绝望地转移话题道,“还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

在哈利和金妮、卢娜、纳威、罗恩和赫敏谈话时,他注意到马尔福坐在角落里的地板上,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头深深地埋进膝盖。

“可恶,可恶,可恶。”

哈利一跃而起:“赫敏!药水!”

他没有花时间看她跟没跟上来。他已经急着跑向屋子的那一边去了,一边想着布莱斯可能像马尔福提到的所有话题——而这对他的帮助聊胜于无。说到布莱斯,他正跪在马尔福旁边,双手做投降状,显得手足无措,好像想要通过抚摸他的头发来让他安下心来似的。那根本没用,哈利想冲他大喊,马尔福上次——字面意义上的——缩成一团的样子历历在目,直到罗恩和赫敏把镇静剂添到他的茶里,强迫他喝下去,这才作罢。

“发生什么了?”哈利气喘吁吁地问,一边跪在正在颤抖的男孩儿身边。

“噩耗,”布莱斯说。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双手还是尴尬地举在空气中。

赫敏立刻赶过来了,谢天谢地,还有罗恩。哈利从她手中接过药剂瓶,倾身向前,感受到自己的牛仔裤狠狠地擦过石质地板。布莱斯的胳膊放下了,哈利则靠在马尔福耳边。

“好了,”他尽可能轻快而温柔地说,“你没事儿。呼吸,呼吸。”

哈利小心翼翼地把马尔福纂成拳的手拉过来,把小瓶塞进他手心。马尔福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了魔药的存在,然后狠狠地抓了过来,一口喝干了。

马尔福的呼吸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变得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粗重。他的皮肤变成了浅红色,汗水从额头上逐渐滴落。他的颤抖逐渐平息了,而哈利开始讲起海鸥的事儿。他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描述干草的气息、夏天湛蓝的天空、品茶与读报之上——但马尔福立刻靠了过来,把头埋进哈利的肩膀中,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衬衫。

哈利坐在那儿,头晕脑胀,直到潮湿的感觉透过布料传来。马尔福——哭了。真的哭了。布莱斯他妈的做了什么啊?

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怒视着布莱斯。这是他的错,完全是他的错,让马尔福这么紧张,以至于不得不去依靠自己慌张的脑海之中的首选——恰好是哈利。

“他们——死了。”

马尔福的语调闷闷的,显得粗糙而沙哑,饱含着痛苦。“他们”是谁不言自明。哈利的胸中好似被点着了熊熊大火,他抬起胳膊,环在马尔福的后背上,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全都是因为我——我救了你。”

哈利浑身都烧着了。他的愧疚前所未有:那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感觉自己快发疯了。他从未,从未想要这样过。他从未希望别人为他作出牺牲,为了救他而献出生命。诚然,卢修斯和纳西莎并没有为做过什么,但马尔福的心烦意乱是情有可原的——他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就因为哈利愚蠢到不小心忘掉了那个禁语天杀的一秒。

如果他把这段话说出来,罗恩和赫敏一定会立刻开始反驳他的。是马尔福决定救他的——而这,才是导致马尔福夫妇去世的直接原因。他们是对的,当然了。但,他想,这还是没有让谁好过一点儿,毕竟马尔福现在看起来——完全无法得到慰藉。

哈利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的双亲,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对他们还有印象,自己曾经和他们一起生活,被他们养大的话,失去他们会有多么痛苦。他再也想不明白哪一方更加糟糕了——早失去,还是晚失去,还是失去了所有人,孑然一身地活着。

“这都是天杀的你的错。”

哈利咽了口口水:“我很抱歉。”

“你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庄园。”

“我知道。”

“我就不应该他妈的救你。这样爸爸和妈妈——”

他哭得更凶了,哈利也抱得更紧了。马尔福还在颤抖,但与其说是因为惊惧,不如说是因为哭得太厉害。他的身子正向哈利传来阵阵暖流,他修长而轻盈的躯体具备了找球手所需的一切特质。他的头发轻轻蹭过哈利的脸颊,哈利从中能闻到淡淡的、自己的洗发水的味道。

哈利最终决定,只有自己成为马尔福的树洞是公平的,毕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们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布莱斯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耐心地等着马尔福逐渐恢复。罗恩和赫敏看上去越来越不确定了,而哈利和罗恩沉默地交换了几个眼神。

罗恩点点头,把赫敏拉走了。当他们离开时,哈利碰巧看到了金妮,而后者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哈利也回望着她,直到自己再也不能这么做了——内疚感在他内心膨胀了数十倍,而他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金妮——美丽得一如往日。她依旧强大而决绝——依旧是一名战士。但哈利知道现在哪儿最需要自己,而金妮早就不需要他了。她很坚强,比她所有的哥哥们都要坚强——哈利仍旧欣赏她这一点。

但她真的不需要他的陪伴——事实上,从未需要过他的陪伴。她曾想追求哈利,而哈利也曾想追求过她,事情曾经如此美妙过。然而,在战争之中,追求是一种奢侈。是一个哈利早就知道,自己在丢下她独自上路时,必须抛却的特权。

*

“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哈利坚持到,一边套上隐形衣,导致他的头还漂浮在空中,“我是认真的。”

赫敏摇摇头:“哈利,你得小心。你必须记住——去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别惹出乱子,然后立刻回来。”

“好了,我知道了,”哈利发誓道,“马尔福?”

马尔福几个小时前就冷静下来了。对哈利来说,他看上去还是有点儿摇摇欲坠,而哈利也说不出什么责怪他的话。现在,他反而开始躲开哈利的视线了——而哈利对此也无法责怪他。

“我就待在这儿,”马尔福看着地板,“我没有家了。”

哈利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向罗恩和赫敏发出了无声地请求,对自己是否显得过于友善或过于绝望感到毫不在意。毕竟,梅林啊,那家伙刚刚收到了自己双亲去世的噩耗。哈利只想把他裹在厚厚的毛衣和毯子里,让妮莉载着他飞向原理战争的地方。马尔福或许都不会怎么反抗。事实上,哈利五味杂陈地想到,马尔福一定会对离开这件事儿感到很乐意的。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已经许下了牢不可破誓言。

“很快回来。”哈利对着大伙大声说,最后看了一眼马尔福,然后把隐形衣盖在自己和卢娜身上。

哈利从未来过城堡的这一部分,但走向拉文克劳塔楼的路还是让他涌起一阵怀念。他们走过空旷的走廊、被火光映照着的画像和移动的楼梯、安静的教室以及隐蔽的挂画,卢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哈利也碰了碰他,因为他明白她的暗示:待在校内,待在霍格沃茨内是一种特权;即使这里满是食死徒,但这仍是一种特权。

他们爬上拉文克劳塔楼。一到楼顶,卢娜就敲响了木头大门,一阵唱歌儿似的嗓音轻快地向他们打招呼。

“丢掉的东西去了哪儿?*”

*译者注:这个问题是作者原创的问题。在原著中,大门问卢娜的问题是“凤凰和火,先有哪一个”;另外,大门在原著中询问麦格教授和阿米库斯·卡罗的问题是“消失的东西去了哪儿”。

哈利眨了眨眼,心中骂了一句。这——他们是认真的吗?学生们进门之前得先解密?哈利几乎要一拳砸在门上了,霍格沃茨城堡真的认为自己十分幽默风趣。但卢娜已经开始全心全意地回答谜题了,就好像她曾经干过这个——

是啊,她已经这样干了六年了。

“去了它们注定被寻到的归处。”

大门慢悠悠地打开了。哈利想称赞卢娜的机敏,但立刻被屋内的布置分散了注意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与格兰芬多的不无相似,但也有几处不同。屋子是圆形的,看起来舒适又温暖,但显得更加空灵。书籍整齐地排列着,被堆上了穹顶,桌子上摆着神秘的仪器,到处都是羊皮纸和课本。赫敏会喜欢这儿的。

门对面的壁龛里立着一尊高高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哈利立刻就认出,这是罗伊娜·拉文克劳。他从隐形衣下钻出来,大步走到大理石塑像跟前,爬上底座,仔细观察她头上的冠冕。

过人的聪明才智是人类最大的财富。

“只会使你变成一个穷光蛋,傻瓜!”一个声音尖笑着说。

哈利惊得猛一转身,从底座上滑下来,僵坐在蓝色的地毯上。

阿莱克托·卡罗从阴影中走出身来。她立刻挽起袖子,用魔杖点了点胳膊上的黑魔标记——哈利能做的只有恐慌地看着她。

他妈的天杀的他妈的这他妈的他妈的一切。

突然一阵强光闪过,随着一声爆响,阿莱克托倒在了地上。卢娜连忙跑过来,把哈利也盖在隐形衣下,小声地为自己过于响亮的昏迷咒道着歉。

伤害已经造成了。伏地魔已经被警告了,而哈利无计可施。更别提响声已经吸引了一群拉文克劳的学生:楼梯上有人正跑来跑去,一些胆大的学生犹豫不决地走向公共休息室地板上的身影。

“阿莱克托?”

哈利抓住卢娜,把她拉到了墙边。阿米库斯正站在门外,大声喊着什么。一声巨响过后,大门仍旧纹丝不动地锁着。学生们全都顺着楼梯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楼上。当哈利开始觉得阿米库斯准备离开的时候,麦格教授加入了他。

而在阿米库斯和麦格教授走进门之后,他立刻就跪在了自己的妹妹跟前,看上去气急败坏。他不断地重复着,除非阿莱克托看到了波特,要么她是不会按黑魔标记的——所以波特一定在这儿。

“波特是我学院的学生。”麦格教授强硬地回答道——但哈利还是发现了她声音中暗藏的骄傲。

阿米库斯坚称他在这儿,他情绪如此激动,最后甚至朝麦格教授啐了一口。哈利面前一片血红。他拽掉隐形衣,举起魔杖脱口而出:“钻心剜骨。”

阿米库斯开始尖叫。哈利感到一阵力量从手指涌入,沿着他的胳膊蔓延到全身。贝拉特里克斯曾经说过,你得下狠心才行,而哈利从未如此愤恨过。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提醒自己到,这是他这一年里用到的第二个不可饶恕咒了,而马尔福几周前的话语正在他耳中重复着——三个层级的黑魔法,钻心咒是怎么折磨着你的躯体的,但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折磨,夺魂咒是怎么控制意识的,还有索命咒是怎么分裂一人的灵魂的。

他体内有两个灵魂——现在他明确了。就好像他知道月亮绕着地球转,太阳理应从东方升起一般;就好像他知道德拉科·马尔福从来都不是天生的食死徒一般,而是天生的雷古勒斯,即使发现自己的行为令人恐惧,却依然选择纯血叛徒的道路;就好像他知道黑魔法只有一人想变为黑巫师才会变得黑暗一般。

当阿米库斯继续在痛苦之中尖叫时,哈利想起了赫敏在马尔福庄园冰冷的地板上,她的伤口逐渐裂开,然后德拉科在他的耳边央求道,让他烧光,烧光,烧光——

霎时,哈利感受到自己的伤口裂开了。他倒在地上,钻心咒失效了——然后他变成了伏地魔,渴求着他的血,他自己的血,然后他又是哈利自己了,渴求着他的灵魂,他自己的灵魂——而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正扭动着、蜷曲着,以他的愤怒为食。

汤姆·里德尔会付出代价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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