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亚克斯利的行事作风比卢修斯要高调许多，进入十月份之后，哈利持续地在公共休息室里、走廊上、庭院中、魁地奇球场里、甚至是在教授入座前的礼堂里听见他们向其他人宣扬食死徒的理念。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连哈利都觉得那些话颇为动人，比如为巫师带来更广阔的生存空间和更多的光荣——如果后面跟着的不是“从麻瓜手里夺回我们应有的东西”和“让高贵的血统引导我们”这种言论的话。
“但是许多在魔法界长大的人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们对麻瓜一无所知，却又都相信自己比麻瓜更强。”莉莉对哈利说，“梅多斯、隆巴顿还有麦金农已经和斯莱特林起了好几次冲突，波特他们四个有时也跟在后面，可聚集在卡罗周围的听众却一天比一天多了。”
“看看预言家日报，学校外面的争论要比城堡里的要激烈得多。”西弗勒斯说，一边把报纸从书包里面掏出来，“昨天的头条是一篇谴责食死徒进行黑魔法活动的文章，今天刊登的这篇则是在赞美巫师的美好品格以及黑魔王的斯莱特林血统，内页的两篇魔法部雇员采访，一篇是傲罗穆迪说魔法部会保护英国魔法界的和平和安全，另一篇是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高尔说巫师的优越性会随着血脉遗传而长久存在——你瞧，即使是魔法部里面也同样有不同的声音。”
莉莉接过报纸看了看，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隆巴顿提醒过我们要远离斯莱特林的纯血高年级，和西弗勒斯之前说的一样，他怀疑那帮人会干出比现在更出格的事情来——真是讨厌！”
“那些纯血有欺负过你吗，莉莉？”哈利紧张地问。
“没有，我总是和艾丽丝她们在一起，或者跑来找你们两个——那些恶棍只敢在些见不得光的角落欺负落单的人。”莉莉轻蔑地说，“就算碰到了，我也不怕，我的魔杖可以保护自己！”
“高年级上学期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你又不会主动去挑衅他们，只要没有在落单的时候碰到像穆尔塞博那种没脑子的猪，就不需要担心。”西弗勒斯说。
莉莉扑哧一声乐了：“要是碰到穆尔塞博，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打个赌，是他对我念出一个黑魔法更快，还是我把他石化在原地更快？”
“我可不会打没有悬念的赌。”西弗勒斯也冲她弯了弯嘴角，“穆尔塞博上学期的魔咒课和黑魔法防御课都是D——凡是蠢到会在学校里对人用黑魔法的纯血，基本上都是穆尔塞博这种水平。”
哈利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来不认为纯血至上是对的，但也不想被卷到弗兰克·隆巴顿和多卡斯·梅多斯那些高年级格兰芬多的阵营里去，斯莱特林们只是会嘲讽哈利两句，格兰芬多的高年级们也不会去打扰低年级——詹姆那种主动凑上去的除外——事实上，不管纯血理论是被追捧还是被唾弃，哈利的课后作业依然有那么多，两个学院之间的冲突虽然愈演愈烈，但其实距离三年级的小巫师还是相当遥远的。
“太好了！”他放松地说，“那么这些争论就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我倒是有些担心你，哈利。”莉莉对他说，“斯莱特林球队里同样也有那种玩弄黑魔法的家伙，他们会欺负你吗？”
提起这个，哈利更开心了一些：“上个月有一些，但是最近很少了——因为今年新入队的小布莱克是个正常人，他不让克拉布和奥布里捣乱影响训练——你们真该看看那两个傻蛋在布莱克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哈哈！”
西弗勒斯的笑容立马就变淡了：“……又是一个布莱克。”
“你不认识布莱克，他不像他哥哥，从来都不发疯，也不欺负人。”哈利解释道，“他是个还不错的家伙。”
“还不错？等到布莱克靠自己煊赫的家世抢走你的资源和荣誉，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布莱克虽然对谁都有点冷淡，但他看起来是个正直的人，我不觉得他会做这种事。”哈利不赞同地说，“你不能因为姓氏就对人有偏见，西弗勒斯！”
“布莱克当然不需要自己去抢，哈利，其他人会直接拿走你的东西送到他面前的。”西弗勒斯刻薄地回了一句，迈步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小布莱克的人品尚有待验证，三年级的第一次霍格莫德周已经渐渐临近了。哈利向斯拉格霍恩教授上交了伊万斯夫妇签过名的表格，在詹姆锲而不舍地邀请莉莉一起去霍格莫德村玩的噪音里，发现自己遇到了新的麻烦——他的朋友们试图逼他学会拉丁文。
“你可以不会古代如尼文，哈利，但是拉丁文比这简单多了，不需要花费你多少力气！”莉莉硬是把一本词典塞到哈利手上，“拉丁文是咒语的组成原理，你无法想象它有多好玩！”
哈利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回到魔药学课本的怀抱里去。
“我相信不管是魁地奇、巫师棋还是高布石都比拉丁文好玩，莉莉……”他虚弱地推开这本足有两英寸厚的书，“就算是N.E.W.T.s考试，也不会要求学生掌握咒语的原理的！”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不学无术和游手好闲下去？”西弗勒斯拿魔杖点了点坩埚，抬起头用挖苦的语调问。
“我哪有！”哈利大声抗议，“我的成绩明明在整个年级里都不算差！”
但是西弗勒斯完全无视了这一点，继续挖苦他：“那你尽管去玩吧，下次我和莉莉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记得别再抱怨把你丢下了——要知道，是你自己不想学的。”
哈利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他犹豫地皱着脸，非常不情愿，但还是慢慢地把词典拉回了自己面前。
莉莉饶有趣味地坐在旁边，眼看着哈利把书推开又拿回来，努力地往下压嘴角，最后还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就知道西弗勒斯有办法对付你！”
哈利灰溜溜地接受莉莉的取笑，西弗勒斯没有加入其中——他的注意力又已经完全集中到坩埚上去了——不同于以往只拿着小银刀和搅拌棒，哈利发现西弗勒斯今天正反常地用魔杖对准坩埚，什么魔药需要用到魔杖呢？
哈利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下一秒钟，西弗勒斯左手搅拌着魔药，右手用魔杖指着坩埚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魔药忽然剧烈地开始沸腾，失控地喷了出来——
“小心！”哈利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来，不过西弗勒斯似乎早有防备，清理一新像是早就等在他舌尖上了一样，不等哈利和莉莉跑到他身边，就已经落进坩埚里，阻止了一场事故。
西弗勒斯冷静地收拾了一下台面——然后身体被极速冲来的哈利和莉莉猛地掰到了一边。
“你是不是又在熬马尔福给的毒药！”哈利尖叫。
“你是不是又在研究你从禁书区找来的毒药！”莉莉尖叫。
“——我——我没有！”西弗勒斯被朋友们摇晃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无奈地大喊，“我发誓我研究的是完全正派的东西！”
哈利和莉莉怀疑地盯着他。
“什么样正派的东西，竟然也这么危险？”哈利怀疑地问。
“是啊，是啊，对不熟悉熬制流程的人来说，连疥疮药水都是很危险的东西呢。”西弗勒斯低头整理自己被扯乱的校袍，没好气地讽刺道。
莉莉转头去台面上翻看西弗勒斯正在使用的参考书。
“你说谎，西弗勒斯。”她把书本拿起来，露出它的封皮，不高兴地说，“你上星期也是对着这本书熬魔药，往坩埚里加了个黑魔法，然后那锅魔药就像现在一样炸了！”
“天啊，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哈利震惊地说。
“你当时参加魁地奇训练去了，所以不知道，哈利。”莉莉不高兴地回答。
“那不一样，莉莉，或许你可以自己看看这一章节的内容？”西弗勒斯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这是绝对的杰作，魔药与魔咒完美的结合——用同一种魔药做基底，加入用于治愈的咒语，会变成顶级的治疗药水，而加入黑魔法，则会变成毒药——太奇妙了，不是吗？”
“……还有这样的魔药？”莉莉的声音动摇了一下，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手里的书本飘了飘，“所以你上星期在研究黑魔法的那部分……”
“那部分已经成功了——别去管它。”西弗勒斯兴奋地说，帮着莉莉把书翻开，重新摊开在台面上，“现在还差治愈的这边，你也来看看！”
莉莉的脑袋也不自觉地扎进书本里面去了。
“……的确是杰作……”她着迷地阅读着纸页上的文字，轻声说。
“魔药是一种完全中立的东西，它最终变成什么，只看你往里加入了什么，但它又是一切的基础——真正高端的魔药和魔咒是互通的，它们可以独立使用，也可以互相影响，甚至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我们得重新把基底魔药熬出来——我还得先学会这个咒语，西弗勒斯，如果真的像书里所说，这会是我们见过最有效的治愈药水！给我半个小时——”
“我的笔记在这儿，它的词根分割和普通咒语存在区别……”
坩埚下重新生起了火，现在，全神贯注投入研究的变成了两个人。被丢下的哈利默默坐回原位，托着腮帮子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两个朋友沉浸在学术的世界里——他一点儿都不想把休息时间用来学习课外的知识，但如果不学，大概就真的听不懂莉莉和西弗勒斯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东西了……挣扎了好一会儿，哈利终于下定决心，动作沉重地抓起了那本厚厚的词典。
霍格莫德周即将到来的那个星期，学生们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赫奇帕奇在被弗利维教授提问时回答了“胡椒小顽童”，下课的走廊里充满了对佐科笑话商店、三把扫帚、蜂蜜公爵、还有这两年新出现的鬼屋尖叫棚屋的讨论，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出现在那个迷人的村落中。
“……其实只是一个小村庄而已，我们从一年级开始溜出去玩，早就玩腻啦！”格兰芬多的长桌上，詹姆得意地说，“那几条街道，我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整个村子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你一定是在吹牛。”有人在旁边说，“难道你连尖叫棚屋也熟悉？”
“哈，我们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尖叫棚屋了。”西里斯笑嘻嘻地回答，“费尔奇知道了一定会气死，我们每个月都会从他的鼻子底下经过，去尖叫棚屋看月亮！”
莱姆斯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往嘴里塞了一片烤西红柿。
“所以，尖叫棚屋其实不闹鬼？”
“闹鬼啊，怎么不闹鬼。”詹姆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每次去都会与鬼共舞，除了鬼，还有幽灵、吸血鬼、食尸鬼、食人妖、狼人……”
周围的格兰芬多们发出一片惊叹，莱姆斯又咳嗽了一声。
“……莱姆斯的胆子最小了，每次去都会被吓趴下，然后在月亮落下之后被我们背回来用热巧克力哄。”西里斯也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能比彼得的胆子还小，简直太丢脸啦——对不对，彼得？”
彼得嘿嘿傻笑，莱姆斯苦着脸说：“快别嘲笑我了，西里斯，多亏了你，现在整个学院都知道我是个害怕狼人的胆小鬼了。”
梅多斯从后面走过来，用力拍了一下詹姆和西里斯的脑袋：“你们两个少胡扯吧，就知道欺负卢平这个不会反驳的老实人！”
詹姆的脑袋梆的一声磕在了南瓜汁杯子上，周围一片快活的笑声。
“……别吃太饱，我们的第一站可是蜂蜜公爵——那就一会儿见！”莉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她匆匆地和两个斯莱特林朋友告了别，从门口跑进来，坐到了艾丽丝和玛丽中间。
詹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伊万斯——”他用最温柔磁性的声音对莉莉说，“你打算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了吗？我对那里非常熟悉哦！”
“谁会稀罕和你一起？”莉莉忙着往嘴里填点食物垫肚子，不客气地回应道，“而且我已经有约了，谢谢关心。”
詹姆朝斯莱特林长桌看了一眼，哈利和西弗勒斯正在那边警惕地瞪着他，他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坏了。
“你不许在今天和我的朋友打架，波特。”还没等詹姆说什么，莉莉已经充满戒心地警告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霍格莫德周，帮帮忙，别在今天发疯。”
詹姆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斯莱特林那一头，哈利几乎是在飞一样地吃东西，为即将能去霍格莫德村玩而激动不已，好像才过去一分钟，他就已经放下刀叉，兴奋地宣布道：“我吃完了！”
西弗勒斯叉着一片煎蘑菇，无语地看着他。
“……好吧，反正霍格莫德不会缺吃的。”他草草地把蘑菇塞进嘴里，也放下了餐具，“你在这里等莉莉，我回寝室拿点东西，很快回来。”
“你要拿什么？”
“荨麻疹试剂，用来防备自大狂。”西弗勒斯说，阴森森地瞪向远处长桌上的詹姆。
“……你说得对。”哈利立刻把西弗勒斯往门口推，“快去吧，我们在校门前等你！”
西弗勒斯回到斯莱特林宿舍，公共休息室里的人出奇的少，不仅是因为霍格莫德周，也因为亚克斯利正和几个高年级正坐在壁炉旁边窃窃私语些什么。在西弗勒斯穿过休息室时，几个单词飘进了他的耳朵：
“……很失望……上次的咒语……马尔福……竟然还没有掌握……”
西弗勒斯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背对着高年级们，一个嘲弄的冷笑从他脸上浮现出来。
等西弗勒斯带着药水重新从寝室里出来，高年级们已经结束了交谈，卡罗、罗齐尔和克拉布脸色都十分难堪，亚克斯利和多洛霍夫看上去也不怎么满意。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西弗勒斯轻声问：“距离马尔福把那个咒语传进学校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不会有废物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吧？”
卡罗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顿时把满腔的怒火都朝西弗勒斯倾泻出来：“我还以为是谁在说话呢，斯内普，一个连看到咒语的资格都没有的混血，竟然也敢评价上我们了？”
“是啊，的确如此……我连看到咒语的资格都没有呢。”西弗勒斯小声说，抬起魔杖嘟哝了一句什么，一道黑棕色的光芒从杖尖射出来，准确地落在了亚克斯利手边的靶子上。
卡罗暴怒的斥责声突然就消失了。
“可惜有些人……拿着羊皮纸都学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魔法。”在突然降临的死寂里，他把魔杖收回口袋，轻声补充道。
高年级们齐齐扭头看向那个被黑魔法打碎的靶子，像被施了石化咒一样站在原地，西弗勒斯于是迈步继续往外走，在他打开休息室大门之前，身后终于传来了亚克斯利的声音：“你留下，斯内普，其他人离开。”
西弗勒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其他人已经十分迅速地消失在了休息室里，只剩下亚克斯利独自坐在壁炉旁。
“有话对我说，亚克斯利？”
亚克斯利没有理会西弗勒斯带着些挑衅的语气，依然坐在原位，平静地问道：“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在品尝过受到赏识和优待是怎样美妙的感觉后，又重新失去一切？”
西弗勒斯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拜你所赐。”
亚克斯利虚伪地假笑了一下。
“马尔福很欣赏你，欣赏到越过所有门槛，破格把一个低年级混血带在身边，欣赏到无视你和格兰芬多的泥巴种交好，还一次又一次容忍你愚蠢的朋友波特。我能理解这种欣赏，因为你确实是个天才——但是很可惜，我不是马尔福。”
炉火在沙发后面燃烧着，没有一点声音，也好像没有一点温度，亚克斯利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破碎的靶子，西弗勒斯站在门前沉默地注视着他，休息室里只剩下了靶子碎片一下又一下磕在桌子上的响声。
又过了一会儿，亚克斯利才慢慢地继续说：“我不是马尔福那种底线灵活的家伙，不会接受一个立场暧昧的人跟随我们，不管他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是时候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如果你未来会加入我们的行列——你会的，不是吗？”
“……这是你的邀请？”西弗勒斯静静地问。
“这是你的机会。”亚克斯利意味深长地回答，“你是个聪明人，斯内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