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见到那只小乌鸦的时候,阿曼尼西斯发现祂今晚没有用男身,而是用了比男身要更小更轻盈的女身,穿着一袭有着漂亮短拖尾的抹胸礼裙,白色的丝绸质地,用金丝绣了橄榄枝在上面,素雅大方。男身时期短短的头发这会子长到腰间,又在脑后盘起了一个小团子,整体看上去落落大方。
祂不是今晚的主角,但是也有热场的任务在身,一点都不像列奥德罗那边扭扭捏捏,女装穿就穿了,女身用就用了,男女性别在这小乌鸦身上没有多大的差别——至少在祂自己看来是这样。
然后随着音乐响起,祂就会同那位教导祂至今的红天使跳开场舞——造物主从不下舞池,只会在需要祂出现的时候出现。
阿曼尼西斯默默地看着,听着音乐的节拍到了需要开场的一拍,换下了铠甲的红天使伸手接过了时天使的手,感谢那双高跟鞋的加持,没有让祂们的身高差距拉大——一个旋步的时候那蓬松的裙摆飞扬起来像祂平时展翅起飞的翅膀,裙下那双腿优越的比例很是吸睛,好在裙摆下还有做得如同康乃馨花瓣般层叠的蕾丝,断然不会让其他人窥探到造物主女儿的裙下风光。
开场舞很短,不过两分多钟,但看得出来跳舞双方关系确实不错,平时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今天硬是忍住了没搞事。
阿曼尼西斯在一边安静地看,魔狼的血脉给了祂高大的身材,黑发垂下来如同沉默的树根。一曲舞毕,红天使自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也许是担心那只小鸟给在场的其他天使颜色看看,半威胁半诱惑地哄着祂今晚不要搞事——红天使或许付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皱着眉似乎有些肉痛,但总比搞砸了要好得多。
造物主没来之前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从桌上取了一杯酒,看着阿蒙和梅迪奇吵了一路,送走了祂的监护人之后就回到了舞池。
阿曼尼西斯站在一边,祂还是没有下场,黑色头纱下的眼睛追逐着乌鸦的身影,看着阿蒙把列奥德罗奥赛库斯之流都惹了一遍,然后轻飘飘地寻找下一个舞伴——与此同时阿曼尼西斯饮尽手中的酒液,前往舞池。
白裙扬起的裙摆也像鸽子的翅膀,肆意地戏耍同僚天使。
第三曲毕,阿蒙放开了奥赛库斯,笑着看着祂略显狼狈地走到一边去,或许接下来的时间里祂都要和列奥德罗蛐蛐阿蒙了——但是除此之外祂们什么都做不了。
心满意足迈开长腿准备离开舞池的时候,一只戴着黑色长手套的手托住了阿蒙的手。暖色的灯光给阿蒙的手增加一层暖融融的色调,又被黑色手套衬得细白,阿蒙微微挑眉,沿着这只手看过去,难掩眼中的好奇。
“您也想跳一支舞吗?”
阿曼尼西斯的回答是牵着祂回到舞池,手自然而然地搭在阿蒙腰上,祂们的身高差距这个时候不算特别大,搭配起来并不很吃力。阿曼尼西斯的狼耳朵微微抖了抖,新的舞曲响起了,祂往前踏出一步,带动了阿蒙的身体。
一开始的时候是挺愉悦的。
阿曼尼西斯的技术不差,和奥赛库斯不是一个量级的,祂来引导阿蒙跳舞,几乎不需要阿蒙多动一点脑子——跟上阿曼尼西斯的舞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祂的引导技术相当不错。
但阿蒙很快就发现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舞步翩跹自然带着舞者自己的心思,一曲终了的时候理应换个舞伴,但阿曼尼没有放手。一曲接着一曲,祂不回答阿蒙的话,只是带着微笑,哪怕这只小鸟在祂耳边喋喋不休。魔狼的舞步嵌合了音乐,在不知不觉之间加快,变得急促、迅速而又咄咄逼人,带着怀中的白鸟一次又一次地扬起蓬松裙摆——到后面的时候阿蒙不再试图和阿曼尼西斯说话了,运动的时候说更多的话只会让祂的体力不断流失,祂并没有魔狼那般好的体力,何况在和阿曼尼西斯跳舞之前,阿蒙已经跳过三支舞蹈。然后,因为阿曼尼西斯更快速的舞步,阿蒙踩错拍子是必然。
于是乌鸦选择了示弱,相比男身更小巧一些的女身毫无心理压力地贴上阿曼尼西斯,祂们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缱绻得如同情人耳语。
“姐姐兴致真好,可是我的体力跟不上了。”
这句话比起方才祂的语言输出来说要轻软得多了,像一根绒羽掠过阿曼尼西斯的耳畔,阿曼尼终于等来了祂愿意听到的话。
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轻笑来。祂轻轻答应了一声,还是没有立刻放开阿蒙,只是舞曲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祂拥抱着穿白裙的小鸟轻灵地转至舞池的边缘,在舞曲结束之后终于停下——突如其来的停止让阿蒙一下没收住力道,踉跄了一下才堪堪停下。
也许是方才的舞蹈已经耗尽了阿蒙今晚的社交能量,祂抬起头敷衍地对阿曼尼西斯笑了笑,敷衍地感谢祂同自己跳舞,然后就同平时恶作剧结束之后那般轻快地逃走了——这里安排了休息室,祂现在要去独自待着,把剩下的夜晚给摸鱼摸过去。
休息室里很安静。
今晚跳了这么多曲是阿蒙的意料之外,但是现在能在休息室的贵妃榻上躺下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祂突然感觉小腿抽痛了一下,便伸手去按捏那块肌肉,这种感觉真是难得,阿蒙几乎从来没尝试过这个情况,想来今晚确实运动过量了。
那只母狼。
阿蒙在心底默默地这样称呼阿曼尼西斯。
“体力真好啊。”还是有一点点羡慕的,毕竟有时候体力好能做的事情就很多。这么想着的阿蒙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得更舒服些,然后把右眼上的单片镜拿下来把玩。
今晚的单片镜祂加了装饰,最初的极简款式水晶磨片加上的细细的金色边框,缀以很小的白贝母,和整套衣着相得益彰。
咔哒。
阿蒙抬头看向休息室的门,进来的不是梅迪奇或者乌洛琉斯,也不是亚当或者萨斯利尔,是阿曼尼西斯——祂稍感意外,待客性质的礼貌笑容再一次浮上嘴角,没有了舞曲和人声,轻轻的一个问句在阿曼尼西斯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您也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不。我有另外的事。”
阿曼尼西斯微微笑了一下,可能不太明显。而后每走一步祂的身形就变得更加高大,腰部以下的部分变成了魔狼的身体,还多长出了两双长着黑色细密短毛的爪子。
祂上前来,体型带给阿蒙极大的威胁。阿蒙本应该逃走,又或者变作更小的鸟身去减小目标,但处于一种……祂对阿曼尼的一种认知,阿曼尼似乎并没有伤害祂的想法——当然,在造物主主场的聚会里,没有谁能够伤害到阿蒙。
魔狼的身体趴坐在阿蒙身边,贵妃榻自然装不下如此巨大的魔狼,而阿曼尼西斯进一步去侵占阿蒙的空间,使得阿蒙不由自主地,在祂的靠近下不断后仰身体,直到完完全全躺在阿曼尼西斯身下。
“阿曼尼西斯。”阿蒙语气稍显冷淡地叫了魔狼的名字,方才舞池里的一声“姐姐”如同幻影。
阿曼尼西斯笑了笑。
“我在这儿。”祂简单地回答,俯下身来抚摸天使的脸,而那双跳累了的线条流畅漂亮的双腿被一只长爪抱紧,裙子的拖尾没能做好隔断,膝窝直接接触长着细密硬直的黑毛的手臂,然后被很好地锁紧一双膝盖。
阿蒙伸手搭在阿曼尼西斯的肩膀上,拒绝了祂的再进一步。
“可以了,姐姐。”祂的声音仍然不慌不忙,仿佛身处被限制位置的不是自己。
阿曼尼西斯颇感遗憾。祂的另一只爪子,从层层叠叠的白裙边的一支橄榄枝开始,爪尖顺着腿划下来。
“这双高跟鞋,是不是很合适,很舒服?”魔狼的爪子有些尖利,但是摸下来的时候没有刮破一点点皮肤。“是我送的。此前总能听到你抱怨其他人送的磨脚,我都知道。”
阿蒙有些想笑。祂侧过头躲开了阿曼尼西斯的抚摸,然而母狼的头发垂下来像黑铁做的囚笼,插翅难飞。
是为了一双高跟鞋吗?八面玲珑的神子可不这么认为。
“真没想到。不过但凡有一点点关于姐姐的标签,我都不会收下。”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周旋的余地,那双鞋带设计成橄榄枝的高跟鞋高度正好不过,让阿蒙躺下之后双腿仍然舒缓可以踩到地面,而不至于穿了高跟鞋还需要踮脚,脚踏实地的感觉其实会令这只经常展翅飞于空中的小鸟感到踏实。而且它是白金配色的,和今晚的衣服极其相称。
而现在双腿被魔狼锁在臂间悬空着,脚上这双高跟鞋开始莫名地发烫,让阿蒙有一种强烈的想甩开的想法,又或者,能够踩在坚实的地面也可以缓解这种受制于人的不安。
阿曼尼西斯点点头,微微笑着回答:“是的。我猜也是,你从不会轻易地动他人送给造物主的东西,那是需要回礼的——祂真的把你教的很好。所以我把所有可能指向我的标签都去掉了,包装也重新换过,我知道祂送给你的礼物是怎么包装的,所以我也那样做。”
“它只是一双高跟鞋,是我想送给你的,和造物主无关。”
“我很高兴,今晚看到你穿上了它。”
黑色卷发不知不觉间被缠上了魔狼的爪子,阿蒙默默听完了,心想那只是一双高跟鞋,而且祂用女身的时候并不多。“没想过万一我用不上?”
“那有什么要紧。”
阿曼尼西斯不再压制阿蒙,祂慢慢直起身来,还有闲心拉阿蒙一把。
“我一眼就知道它属于谁。”
直到造物主现身的时候,祂们才从休息室里出来,列奥德罗埋怨阿曼尼西斯忙里偷闲,阿曼尼西斯也不回话,只是平和地笑笑,说如果你今晚打算自己做会议记录的话你可以多说几句。而阿蒙并不立刻参与到其中来,祂一离开会议室就匆匆离去,没有踏入大厅一步,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男身,穿着照常的黑色古典长袍,和亚当一黑一白地站在造物主身边。
“你去哪里了?今天居然会晚一步。”亚当多看了阿蒙两眼,觉得也没什么不对,只是阿蒙神情看起来恹恹的,精神头不好的样子。
“没什么。”祂甚至懒得和亚当多说,只这样不活跃的样子实在新奇,亚当顿了顿,询问道:“是今天那套裙子不喜欢吗?我看你搭配得挺好。”
“它的场合已经结束了。”阿蒙的回复比较冷淡,这让亚当精准地得到了答案:问题就出在这套衣着上。
可是阿蒙不说,祂不能怎么样。亚当的注意力回到造物主身上,眼神掠过那群天使之王的时候,发现阿曼尼西斯嘴边带着的不同于以往的微笑。
祂只停留了一秒就移开了视线,不打算介入两位天使之王之间调情般的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