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分手交响曲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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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分手交响曲
Summary
德拉科想和波特分手,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你有病吧?”
Note
*Elements:治疗师德x傲罗哈,战后pa,全员存活,微群像涉及,极轻微sbss提及。未理解隐喻欢迎提问*Warning:ooc预警,写作跨度大,不喜慎入*免责声明本作品仅限非商业用途,作者与任何第三方平台、APP(包括但不限于所谓的“3AM”、“凹3”或“红白站”阅读器)不存在任何合作、授权或关联关系,也未授权任何平台或APP以本人的作品进行商业化使用或收费。若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使用本作品进行商业牟利,责任由侵权方自行承担,作者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请各位读者谨慎辨别合法平台,避免上当受骗。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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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就如同逆行过下山流水,不进则退。进则蹬鼻子上脸。

 

*

下班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圣芒戈和魔法部只会轮流恢复良心。德拉科习以为常,脱了外套去冰箱拿昨晚腌上的牛肉和鸡肉解冻,挥挥魔杖先在锅里烧上热水,洗好的土豆整颗丢进锅里,关了盖放一个定时魔法,再去挑芝士和奶酪,一会要做芝士鸡肉土豆塔。

厨房的窗户开着,傍晚带着点凉意的风将落日温暖的余晖卷进窗台,柔软地在厨房里铺开,缓慢地从开放的玻璃门边溢向客厅,流转出一个小小的池,荡漾着秋意。

搬来麻瓜界住是哈利的主意,德拉科不反对逃离魔法世界无数荒谬的粉丝来过清闲二人世界,但他反对不能养家养小精灵。结局是反对无效,伟大格兰杰的胜利统治了魔法界。马尔福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地活了二十一年,终于在吃了爱情的苦以后开始洗手作羹汤,书架上的书从散文集和魔药大全变成食谱和法式甜品的一百种技巧,还有一排香料小样。

好在做饭的本质和做魔药差别也不大。

壁炉噌得一响,灰屑脏了地板的声音,哈利疲惫的强调从客厅抖出来:“我回来了——”,德拉科应了一声,把牛排塞进烤箱,听见冰箱门打开又关上,一个重物砸进沙发里,擦干了手,走到客厅门口,看见一个凌乱不堪的哈利•波特像个刚经历了街头斗殴的流浪汉一样卡在沙发缝里,胳膊、腿和一点点血都沿着沙发边流下来,在地毯上化成一坨。

“圣人破特今天又忙着牺牲自我拯救世界了?真可惜没在上班的时候接待您,不然一定还请您躺贵宾床。”德拉科插着口袋靠在墙上,一如既往的嘲讽式问候。这个场景太熟悉,每个月的每个星期都在上映,像养老院门口永远播放的的同一部老电影,或者抽屉里藏着的俄罗斯套娃,掰开看一模一样的每一个,哭丧的脸越来越模糊,木块里的蠕虫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没,今天那个食死徒余党特别鱼死网破……”波特呻吟道,凝固了的那条胳膊抬起来把一听饮料送到嘴边,“他的无声咒快得好像麻瓜说唱歌手,跟不要喘气一样。你知道吗,伏地魔当时如果能有这水平,我肯定看不到新年的太阳。”

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是说唱歌手,搬来大半年他依然没有跟上麻瓜的时髦。但他还是配合地噗嗤笑了一声,可惜他脸上那种戳破包装袋的假温良,听起来更像阴阳怪气。他盯着波特手上的饮料罐,突然走神,那是什么来着,罐装黄油啤酒?哪个神经病发明的这个,大概又是那两个韦斯莱,让这些疯子能在温暖可爱的家里预谋做醉鬼。他眨眨眼,低头下去,就看见哈利带着泥的鞋踩在新洗的米兰手工雕塑地毯里,往上看,袖口的血迹蹭在真皮的沙发垫上,割出一块丑陋的疤,领带也破了,侧脖子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像一条尖锐的高音休止符,一直钻进领子里去。

其实不算什么。上个星期哈利躺进了圣芒戈两次,打破了他最新的两周三次的记录。可能德拉科真的司空见惯,但病床上推进来,血淋淋地躺的是他的男朋友。他甚至不是第一时间被通知的人,小护士匆匆忙忙从走廊跑过去,他问,怎么了?小护士的背影大喊,波特先生又来了,横着进来的!他从隔壁医疗室急急忙忙地冲下来,格兰杰提着包背拔得笔直站在手术室门口,听见动静像石膏一样硬地回头,给他平平的一句:“他会没事的。”

是吗?每次都可以吗,真的吗?

他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我们分手吧。”德拉科说。

话很突然,轻飘飘的,又很重,像砸在软垫上却还是四分五裂的老瓷器瓶。但哈利四平八稳地歪在沙发里,眼镜滑倒鼻尖,不慌不忙地又嘬了一口酒精饮料,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你有病吧。”

”我是认真的。”德拉科皱起眉头,胳膊也抱起来了,看起来有点局促。哈利把自己从沙发里拔出来,大概是举了一下中指,易拉罐远远地投进垃圾桶,然后脱了外套往厨房走:“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今天圣芒戈哪个护士又招惹你了?德拉科你是个成年人了,别老和他们小姑娘计较。”多么无谓的态度,“也不要和那些病人计较,你当过食死徒又不是假的,就算过去快六年了也要允许他们有惊慌的空间。”就是这样。

“波特我是认真说的……”德拉科无力地嗡嗡,身体黏着墙跟着声音的方向转,语气也是湿黏的。哈利知道他是认真的,当然知道,因为他只在严肃和生气的时候恢复叫他姓氏的习俗,波特,P开头的一个可爱的爆破音。那又怎么样。哈利经过他的时候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左脸,那里有他们前几夜留下的一个小小的划痕,然后回到厨房开始往身上系围裙:“再废话你今晚就自己睡客房去吧。”

是啊,刚才没穿围裙,波特身上的血蹭到新买的高定衬衣上了,在领口上,像一个花了一半口红印。德拉科短暂地沉默了,盯着那个印子,然后抬腿冲进厨房:“波特!该死的,你先出来给我把药上了!”

“梅林的削皮器啊,马尔福你的优雅呢,马尔福先生知道你在外面这样吗?”

“滚出来!!”

 

*

“我想和波特分手。”德拉科说。

病床的弹簧吱呀作响,韦斯莱顾不得伤口地弹起来,又痛得把头往后仰过去,嗓子里像塞了个小号,五花八门的噪音往外挤。他龇牙咧嘴地对着德拉科大吼:“马尔福你有病吧?你也敢提分手?你脑子坏了怎么敢给我治疗的啊?”

现在是谁在病床上?不是我。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向后退半步,胳膊检查在一起,扬起下巴冷冷地指点道:“你现在最好别乱动,韦斯莱,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肠子的话。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最好听我的。”

陪同家属赫敏安抚地把大呼小叫的罗恩摁回病床上,转头看着德拉科的时候,脸上那种像掺水龙舌兰一样的担忧:“德拉科,你怎么得出这个想法的?”德拉科过于熟练地破译她的语言: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但被这样问,德拉科反倒陷入了沉默,他面色有点诡异,有点不安,甚至有点凝重,试图斟酌自己接下来的用词。有那么一瞬间赫敏怀疑了阳痿这个可能性,这有点太沉重,但倒也不是无药可救,不过她短时间内分析不出谁阳痿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马尔福的话他会这样提出来吗?可难道是哈利?

“德拉科,你和哈利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果只是因为他的生活习惯,那你迟早会习惯的。”出于好心,赫敏还是安慰道,并不是为了德拉科好,而是如果她遵从内心劝分不劝和,哈利知道了以后必然是要发疯的,和六七年级那会一样,像没有指南针的冒险家,走来走去,像精神失常,“你看,罗恩也是个邋遢鬼,但是我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不会因为他乱扔的袜子或者撒得到处的饼干屑就想蹬了他。他是个好孩子,他只是需要一点系统地训练。”

躺枪的倒霉伤员罗恩在病床上哀嚎起来:“敏你能不能不要永远把我说得像一条野狗!”

德拉科无视了他,回想了一下家里永远被哈利弄得乱糟糟的客厅,又看了看韦斯莱身上的纱布,他很难想象这些格兰芬多到底为什么都能像大兵一样具有破坏力。总有人愿意收拾那些烂摊子,谁心甘,谁情愿。他皱着眉头嘶嘶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些……该死的。”

“什么?”赫敏没听清,棕发女巫朝着她丈夫的主治医师迈近了一步,她在金发医师眼里变成了一头浑身是刺的豪猪,他突然回魂了,瞪着眼睛猛地向后连退了两步,脸上平铺直叙的一篇狠恶,嘴巴一张一合像溺水的金鱼:“韦斯莱夫人还是不要把自己失败的婚姻结论套用在别人身上了,无效的揣测只会暴露你那微薄的情感知识和交际技巧应用,现在我有更重要的病人要去查看,您最好看着点您的丈夫,别让他被他的愚蠢给勒死了。”

说完,德拉科就带着一身戾气一道风似地离开了,实木的房门让这位愤怒的先生摔得震天动地,窗框都在簌簌地哀嚎。过了几秒他又拧了门探头进来,凌乱的金色刘海,板着脸交代:“不要挤压伤口,不要乱动,不要用力说话,不要下床,三点钟喝药,先蓝色的那瓶再绿色的那瓶,半个小时以内不许喝水。两个蠢货。”

声音还没掉在地上,德拉科就又风尘仆仆地消失了,赫敏抬手接了一下墙上震落的画框,放在床头柜上,和床上迷茫的小罗尼对上了不解的眼神。她思量半晌,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位年轻有为的魔法部副部长得出了她睿智的结论。

“他有病吧?”

 

*

“德拉科你有病吧 ?你要和波特分手?”

这是潘西在听完德拉科的想法后的第一反应,她从她那华而不实的真皮沙发上跳起来又摔了回去,蓬松的裙摆鹅羽般得飞扬,像舞台剧。她夸张地举起刚涂好指甲油的手抵在额头上,捏着女高音拉长了咏唱调:“你真的有病吧?”

沙发另一端的布雷斯也赞同地点点头,吞了嘴里的费南雪,带着一点怜惜的口吻耸了耸肩:“德拉科你自己就是个医师,但是我理解医者不能自医。如果你觉得圣芒戈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你可以去挂个麻瓜脑科。实在不行还可以挂精神科,或者神经科。”

做人不能交友不慎。德拉科的白眼翻到尾椎骨,拽起一个抱枕横空砸过去:“你才有病,布雷斯你做麻瓜生意做久了失心疯了是吧?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那种。”

“说真的,亲爱的,波特最近又做了什么蠢出生天的事招惹到你了。”潘西问道,爬起来捏了块蝴蝶酥,还没吃,脆皮掉在丝绒的桌布上“当初都和你说了,和波特谈恋爱是有风险的,大风险。追求一个愚蠢还疯狂像个土拨鼠一样的格兰芬多,就是得放下咱们高贵的架子,去容忍他们的庸俗和无礼。懂吗甜心?”

“他这人糟透了。”德拉科顺坡下驴,摆出一个愤恨的脸,是太阳落山的愤恨,不是黑天满月的愤恨,“他非要吃麻瓜外卖,然后把包装盒扔得到处都是;袜子堆在筐里从来不洗,有时候连筐子都不会放进去。他喜欢看那种弱智的麻瓜外星人电视剧,半夜三更还要看——”

“德拉科,亲爱的。”潘西打断了喋喋不休的金发男人,她坐直起来,撩了撩黑色的短发,一脸严肃,“你有多喜欢波特我们都知道,你当年暗恋波特那么久,追到他甚至不惜为他倒戈当间谍。我们都是有记忆的德拉科,那么多荒唐的事你都做了,那么多可怕的陋习你都忍了,你是不会因为这些鸡零狗碎的问题去和波特提分手的。他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出轨了?不能吧。”

“没有。”德拉科即达,然后又失语。他抱着枕头把自己沉进柔软的沙发里,变成一棵缺水的不会说话的多肉,扎根在沙发缝里,头顶有一球缄默的花苞。

潘西是对了一半的。

 

*

还没上学的那会,德拉科就极为狂热地迷恋着这位传奇里的救世主,再往早点说,他的迷恋起源于纳西莎给他买的一本《击败黑暗带来黎明——新时代的救世主》。一年级的德拉科为没有在摩金夫人那认出他的梦中偶像而懊恼,然后还有自责,私人订制的饼干罐下面已经软烂的碎屑批评他,没有抢占先机是波特拒绝了和他握手的唯一理由。麻瓜圣经说,智慧之光照亮前行之路,愚昧则使人迷失方向。痴迷就是愚昧,德拉科坚持不懈痴缠的六年让他在迷雾里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尖。

六年级的时候“那位大人”派发了杀死邓布利多的任务,高度紧张和焦虑让德拉科终于觉得舍得从感性上放弃波特,他相信他的人生要先于感情完蛋了,闭眼和睁眼沉浸在惶恐不安里。说到什么的欲擒故纵效应,这个时候波特倒来跟踪他,福尔摩斯那样地观察他。那个德拉科永生难忘的午后,他们俩在洗漱室狠狠打那么一架,水花和咒骂一起炸开,德拉科溃烂的思绪和鲜红的血混在一起淅淅沥沥。波特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他漂浮在地砖上,他的眼泪在上面,血水在下面。后来的几个月,他的荷尔蒙,激素,和梦,好的梦坏的梦,全部都是波特。

斯内普教授来的很及时,德拉科湿漉漉的狼狈躲在他的袍子里,躺在医疗翼的床上,庞弗雷夫人的愤怒是活火山的怒吼。他把头侧过去,眼泪和抽动的鼻尖都藏在被子里。多么难堪,快闭上眼睛,世界黑漆漆的,小心神锋无影追杀到虹膜面前了。

德拉科没有想过故事会有反转。神经衰弱让他长期浅眠,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掀他的床帘,一下就惊醒了,身体僵硬得像干尸。他紧闭双眼,按兵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沙漏流走多少,听见波特带着哭腔的声音钝顿地在床边响起:“对不起马尔福,我不是故意想伤你的,我只是好奇,我想关心你——原谅我。”

如果天上会掉馅饼,那砸在德拉科头上的不仅超大份还带着额外的奶霜和巧克力碎片。他像刚决心自我反省的浮士德,在夜半看见格雷琴自己爬上了他的窗台。这可能吗?这是另一种罪恶,接受引诱又回馈引诱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德拉科当场就躺不住了,无视胸前的伤口华丽地就坐起来:“原谅你什么?跟踪我还是差点杀了我?我已经不找你麻烦那么久了我给你送的药送的那些礼物你怎么不肯原谅我呢——”他好像说得太多了。

年轻的救世主完全没想到这位病号是醒着,后退两步跌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盯着对方苍白的脸,两眼瞪大见了鬼的样子:“马尔福你都听见了?装睡是什么斯莱特林恶趣味?还有你说什么?”被冲昏头脑的斯莱特林愉快地无视了对方防御的刺,也决心放过自己的深情袒露,在黑暗里眯着眼睛笑起来:“你说你关心我?不会吧,伟大的圣人波特居然会把关爱的橄榄枝伸向一个无恶不作的斯莱特林?”

“你也不是无恶不作——”波特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然后猛地收住了嘴,极为愠怒地从床上爬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德拉科大概真的昏了头,药物或者是荷尔蒙,让他的耳朵和整张脸都像捂在热毛巾里一样发烫,他的眼前好像有蒸汽。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嘿,哈利。”他叫了对方的教名,停在原地,听起来像有趣的咬牙切齿:“干嘛?”“你伤到我了,你知道吗?我好痛啊。”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可耻的黏腻,委屈得拉丝,“我胸口疼得不行,我手臂也疼,真的。”哈利也僵硬了,一块毯子似的东西滑到地上,他迟疑又急迫地回头,就见到德拉科漂亮的宝石一般的蓝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嘿,补偿我,做我的男朋友怎么样?”

 

*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惊吓了所有人,哈利做了德拉科的男朋友。罗恩带西莫和迪安尖叫着发誓要杀了下恶咒的马尔福救回他们的好兄弟,赫敏一边安稳人心一边偷偷朝哈利丢检测咒。德拉科的朋友们在地窖里尖叫,然后庆祝,在他长达一周的洗脑攻势下,他们开始编故事,编给伏地魔看,像大型歌舞剧。斯内普气得半死,一个下午用尽了他毕生的刻薄,最后也只能给德拉科打掩护,有此比对,胜利后的曝光也没有那么让人们堂皇了。

德拉科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哈利的忽悠,对自己大脑封闭术的自信和超常发挥的口才下,开始了拖家带口的反水间谍生活。形式越来越失控,斯内普气得想一把大火烧了马尔福庄园,而向来伶牙俐齿的卢修斯开始在老友的怒火下安静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做一只缩头的鸵鸟。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战争胜利了,他们终于开始光明正大地恋爱了。

 

*

房间里一片寂静,潘西没骨头地靠在布雷斯身上,不急不忙地等德拉科结束他的冥想。他们尽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实际上就是——”德拉科终于舍得开金口,他温吞地半阖着眼,一字一顿讲得很慢,“我很不安心。哈利他,他以前是救世主,我无权干涉他拯救世界,现在他是傲罗队长,我还是阻止不了他拿自己的命去拯救世界。他受伤了我也不能对他的同事发火,因为我只不过是他的男朋友,他进了手术室我甚至没有签字权——”

“那就和他结婚。”潘西打断了他。

“呃,什么?”德拉科揉了揉耳朵,露出那种赝品的洗耳恭听。潘西翻了个白眼,大慈大悲地重复道:“和他结婚,蠢货。做他的法定伴侣,做他的紧急联系人,做他的第一监护人,随便什么。如果你还想努力一点,做他孩子的父亲。总之,和波特结婚。”她牢牢盯着好朋友的眼睛,再次强调:“去结婚。”

只有布雷斯在捧场地拍手叫好。德拉科脸上一瞬间流淌的五光十色的空洞,化茧成蝶的弗洛博毛虫抱着竖琴绕着他咿咿呀呀地唱圣歌,下一秒他就从沙发上消失了。壁炉前洋洋洒洒卷起一大团飞路粉,像大提琴演奏情歌后嗡嗡的余音。

“他这么着急干嘛去?”潘西明知故问。

“如果他随身携带了他那大得该死的祖传戒指的话,那就是找波特求婚去了。”布雷斯回答道,他眨眨眼睛,潘西咯咯地笑了起来。

 

*

加班对一个敬业的傲罗来说,就和在伦敦的街面上见到用过的茶包一样寻常且缺德,因此德拉科闯进傲罗办公室的时候哈利还在写得手软的案件分析报告里头昏脑胀。德拉科一推开门就冲进来了,门板拍在墙上响得震天动地,他迈着长腿往里进,身影从风衣里飞出来。哈利从文件夹里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略带重影的人,感觉自己可能累坏了,却听见罗恩中气十足的一句怒吼:“马尔福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幻觉啊。

德拉科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无礼鲁莽,这么格兰芬多过,冲动且不计后果,他的仪表堂堂马上要撑不住了。他无视了一办公室傲罗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向哈利的工位,在哈利有机会开口之前从兜里里掏出了一个有巴掌大的丝绒方盒。哈利踉跄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对方在他迷茫的眼神里单膝下跪,外套的下摆无所谓地堆在地上,然后他的男朋友打开了那个盒子,露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光芒四射的祖母绿宝石戒指,深情款款又急不可耐地开口:“哈利,我爱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办公室里现在什么动静都有,好像一支乱了套的交响乐队。有倒吸一口冷气的——一部分为了这场突兀的求婚,一部分为了那颗大得该死的宝石,有窃窃私语且越来越大声的,有推翻了椅子也要冲到前面来看戏的,书本文件扫了一地,桌椅的吱嘎声到处都是。最明显的当属号手罗纳德先生怒压群雄的咆哮:“马尔福你他妈想干嘛?!!”

当事人二号的哈利迟钝地眨了眨眼,又响亮地吸了吸鼻子,对方那么期待,他却说:“德拉科你今天怎么了?你还好吗?”

德拉科的深情一下就萎靡了,嘴角也瘪下去,眉毛重重地挤成一座小山,红酒瓶里沉底的矜持也没有了,灰蓝眼睛里全是愤怒,可手还举在那:“怎么了,你不爱我吗?”愚昧让人迷失方向。

“哦操,不是,我爱你,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哈利慌乱地解释,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像初春晚开的花,盛开的时候眼前热烈的春色满园。大庭广众下他在同事们的围观里红了脸,热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两颊烧起来一样的滚烫,耳朵里嗡嗡地响。虽然他总觉得德拉科有太多没必要的精致,但他现在知道了,浪漫主义的确是好的。一魔杖能打飞三个食死徒的傲罗小队长同手同脚地往前了两步,笑得脸上嘴和眼都要挤到一处,然后他颤威地向前伸出了左手,“我愿意和你结婚,德拉科,我会和你结婚的。我本来就要跟你结婚的。”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转化为了观众席上的尖叫声,罗恩叫得最大声,可怜的小罗尼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德拉科又快活起来了,他把那枚可以压断手指的戒指套在了哈利的中指上,起身的时候又恢复了他那该死的矜持,只是在拥抱了哈利之后在他唇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但哈利快乐得疯了,无所畏惧地用力伸手扣着对方的后颈,又在德拉科嘴上响亮地来了一口,紧接着意识到了场合,脸更红,无措地弯腰去拍德拉科膝盖上的灰印子。瞧瞧,真该死,这灰印子都是爱心形的。

最后德拉科得意洋洋地大步回家了,关门之前他高调地告诉各位如果好好协助哈利工作,会考虑屈尊降贵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并声称要回家准备烛光晚餐,一办公室的烂摊子全部留给新晋的波特–马尔福先生。西莫冲上来给了哈利后背一巴掌,迪安也大笑着让哈利要在婚礼上给他们留一桌最近的。罗恩鬼哭狼嚎地冲了出去,他要去找赫敏分享这个坏消息。哈利嘿嘿地笑,招呼大家都回去干活,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倒也没了工作的心思。他捏着羽毛笔出神,惦记起了之前在麻瓜电视剧里看到的海滩婚礼。梅林啊,那多么自由。

十分钟以后,他把炫彩夺目的戒指摘了下来,在同事们的注视里不好意思地解释,戴着这么沉的东西他没法好好翻页写字。西莫再次冲了上来,一挥手给了他致命一击。

 

*

八个月后的婚礼在过了长辈关之后能算得上是顺利。

德拉科本来是等不及,但哈利说他想到海边去。不能在冬天踩上沙滩,海水都是冰冷的,所以冬去春来,又熬了快要一年。

卢修斯只在预言家日报上得知了自家儿子惊天动地的求婚行为,怒得恨不得一手杖把德拉科头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长了多少芨芨草。西里斯也恨得跳脚,更多是气哈利轻易地就答应了求婚还讲了那么肉麻的话,几次三番冲到公寓里来对着德拉科劈头盖脸地骂。西弗勒斯一起去,永远死不瞑目一样地板着一张脸,他的讽刺罐子掏不出新花样了,所以骂人的工作都交给西里斯,他只负责用一种“你没救了”的表情凝视着德拉科,再拿那种复杂幽怨的眼神瞪着哈利,把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他可能到死都不会想通波特们的魅力到底大在哪里,一个骗走了他的初恋,一个拐跑了他的教子。罪魁祸首德拉科自觉心虚,回回都老实地戳在那原地承受各位长辈愤怒,手指却在袍子底下偷偷勾着哈利的指尖,以示一种死不悔改的态度意图对抗全世界。邓布利多透过愤怒的同事们微笑看着他们,怀念地看他们交握的手。年轻真好啊。莫莉和凤凰社剩下的各位倒是略显支持,毕竟大战后他们对德拉科的印象也有所改观,更何况他们俩也不是谈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其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还是居多。不论卢平如何劝慰,西里斯都坚持认为这段关系“上不了台面”,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肩膀还挨着西弗勒斯的。乔治说可能这是“经验之谈”,而弗雷德则说“五十步笑百步”。他当然没有承认,他俩都没有。

婚礼称不上盛大,但当然是美丽的,没有麻瓜的晴空和海滩,亲朋好友全都到场,海风里全是热闹的泡泡。乔治和弗雷德带着格兰芬多维修工们到处检查场地和设施,赫敏和潘西一边指挥着伴郎整理穿着,一边摁着两位新郎往他们脸上施加容光焕发,卢娜坐在登梯的顶端,伍德举着绸带从她头顶飞过去,她魔杖轻轻地向下挥。“我觉得好像那里换成天竺兰会更美丽呢?”她低头问,纳威捧着花抬头正看着她。

气球,彩带,蛋糕,香槟,当然还有祝福和宝石,一切能被想象的都盛开在沙滩上。两位新郎在邓布利多司仪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说让台下至少一半的人作呕的誓言,再接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的吻。然后狂欢,有的人在问为什么,有的人在问凭什么,有的人高举酒杯说终于等到这一天,有的人接案而起说你俩要是不好好过死定了。空气里都是糖浆和酒精的味道,哈利抓着魔杖站在桌面上,喝红了脸指着德拉科,你如果死性不改,就情等着埋这儿底下吧。德拉科一把推开左右的布雷斯和高尔,作势也要往椅子上爬,是谁死性不改?是谁把黄油啤酒洒在我传了三代的地毯上?把魔杖掉进垃圾桶害得我凌晨三点还得出门看垃圾箱?

卢修斯和西里斯指着对方的鼻子,互相质疑对方的家庭教育出现了毁灭性的错误,莫莉笑眯眯地上去,一只手扯开一个,威胁他们要是敢打起来今天就留下来打扫沙滩。纳西莎捂着嘴笑,歪着头问西弗勒斯,他们是不是很可爱?西弗勒斯沉着脸,视线从整个会场扫过去,觉得可爱的只有蠢狗面前的那碟焦糖南瓜塔。卢平低着头偷笑,把唐克斯跑去看热闹之前塞给他的半个乳酪泡芙喂进嘴里,抬头的时候麦格指了指他的胡子,邓布利多做了一个舔嘴唇的动作,他们都笑了起来。

晚上他们回到市区去,哈利瘫在床尾擦头发,德拉科隔空把衬衣挂起来,一边回忆着礼物清单上的东西。收拾完他们躺在床上,金斯莱给哈利批了半个月的假去度蜜月,德拉科记不起来他有没有向圣芒戈请假了,哈利说有吧,我记得你写了信。去哪里度蜜月?先离开苏格兰再说,到爱尔兰去?或者干脆离开英国,到法国去,去奥地利听音乐剧也不错。不要去美洲,历史太短的土地没有参观价值。

哈利熄了灯,仰着头看天花板,顶灯暗下去,可以看清花和叶的轮廓。德拉科还在分析一些出游的想法,听起来很催眠,他头陷在柔软的枕垫里,总觉得自己的新婚丈夫有些絮叨。你应该像敏一样,直接把计划交给我,不然你那么多挑剔,讲给我听也没用。他困顿了,思絮开始涣散,把被子压到下巴,声音变得含糊。德拉科暂停了,歪头在黑暗里看着他丈夫的侧脸,卧房变得好安静,他想起来新婚夜他们应该要大做一场,但是太累了,浑身都酸疼,他们都忘了。愚昧使人迷失方向。原来结婚是这样。一辆车从很远的地方开了过去,奔向遥远的明天,在深夜绵长的虫鸣里,他幽幽地说:“波特,我们离婚吧。”

哈利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