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荒唐之日
“您覺得他會沒事嗎,塞爾溫教授?”佩雷格林越過休斯的肩膀,有點兒緊張地看著德思禮家客廳地毯上,那一大坨正在快速變成紺紫色的東西。
“當然,不過請你們做好記錄,我可懶得和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打交道。”塞普汀莫斯蹲下,無視佩圖妮婭大喊著讓他們打999的要求,平靜地將魔杖尖對準她丈夫,“心躍回生(Cor Revivisco)。”
一道白光在佩圖妮婭的驚聲尖叫中穩定地砸中弗農的胸口,讓這個大塊頭像碼頭市場裡的胖鱒魚一般猛地彈起上半身。
塞普汀莫斯看著左腕上的手錶,右腕開始指揮魔杖有節奏地上下擺動,“脈律調衡(Ritmus Moderare)。”
魔杖擺動的頻率由快而慢,反復了若干次之後,地上的男人終於重新獲得了順暢呼吸的能力,臉色也逐漸恢復正常。佩圖妮婭剛想查看丈夫的情況,卻再次被魔杖的動作嚇得僵在原地。
“哦,還有這個。”塞普汀莫斯又將一個咒語甩在弗農腫脹的右腕上,“好了——我假設比起我們的做法,你更喜歡冰袋,是吧,圖妮?”
女人撲到丈夫身邊,緊張地摸索著被魔杖碰過的地方。她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才發出聲音:“你、你做了什麼?你對我的弗農做了什麼?”
“基本的醫療救助罷了……”塞普汀莫斯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撫平長褲上的褶皺,“就是你們不想為哈利提供的那種。”
幾分鐘前,當他的妻子再也無法承受更多詰問而崩潰時,弗農·德思禮的面色就已經字面意義上地色彩斑斕了。而等兩名調查員要求查看屋子的其餘部分時,這位一家之主憤怒地跳了起來,試圖向離他最近的那個“怪胎”揮拳。
然後弗農的手腕就脫臼了。
再然後是痛苦的怒吼與喘息。喘息很快變成了喘鳴,這個憤怒的麻瓜臉色發紫,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塞普汀莫斯可以對任何人、神、奇妙存在發誓,除了自衛他什麼都沒做。但說真的,一個營養過剩的大號豬油桶不應該試圖徒手攻擊一名能將遊走球打飛九十碼的擊球手——他做的事不過是接住弗農·德思禮襲來的拳頭,再朝邊上擰了一點點。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圖妮一個人是沒膽量攔著他們調查的。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因為他還記得1973年的夏天,他第一次從莊園裡溜出來去科克沃斯見朋友們時,莉莉就反复叮囑他,佩圖妮婭很恨這個暱稱。
西弗勒斯用最漠然的表情看著整場鬧劇終於告一段落,連聲冷哼都欠奉。
因為他的大腦封閉術正在以最大強度運作,任何最小的情緒波動都被牢牢封鎖在屏障後面。再說,他何必給佩圖妮婭·德思禮任何情緒呢。純屬浪費。
他拒絕了調查員一起查看房子的邀請,目送其他人離開客廳。反正結束後休斯會給他報告的複製品,拿去給阿不思交差。
而且西弗勒斯已經聽得夠多了。
多到足以再次認清阿不思派他來的目的。在近三年漫長的默許與姑息後,阿不思終於找到了完美的契機強迫他面對這件事,把他釘死在事實前。
這和1991年開學前他們說好的不一樣。根本他媽的不一樣。
西弗勒斯本來可以像過去的這麼多年來那樣,繼續沉浸在仇恨裡,在阿不思和他自己允許的範圍內痛快地報復詹姆斯·波特遺留的舊怨,合理地對著波特的兒子宣洩所有那些沒能得到結果的憤怒。
相應的,按照阿不思當時的說法,那個男孩在巫師世界“會有一隻牛虻不斷提醒他別把崇拜看作理所當然”。
這本該是西弗勒斯的特權。
這本該是他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特權。
但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
小波特的診斷報告是被魔法本身保密的,塞普汀莫斯即使想告訴他也做不到。所以直到十五分鐘前,他才聽到了詳細內容。
佩雷格林剛剛還小聲感嘆那份報告裡記錄的累計傷情難以想像……西弗勒斯不需要想像。
他完全清楚那些骨折和挫傷會是什麼模樣,是什麼感覺。他和這棟屋子裡的另一個人同樣清楚。
他媽的。
西弗勒斯回到窗邊,他最開始站著的位置,既不想碰德思禮家除了地毯之外的任何東西,也不想理會客廳外調查員們的動靜。窗外的街道乾淨整潔,幾個小孩騎著色彩鮮豔的自行車嘻嘻哈哈地頂著寒風全速駛過。街對面的房門打開,一個看起來和德思禮差不多身形的男人叼著煙走出來,把空牛奶瓶放在門口。
這些人看到過小波特被虐待嗎。
還是說他們就和西弗勒斯一樣不在乎。
他可以繼續不在乎。因為阿不思從前不也是嗎?如果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光明勢力的領袖都可以當作女貞路4路無事發生,那為什麼……
“為什麼?”佩圖妮婭的聲音突然響起,西弗勒斯將目光投向她——不久前還神色堅毅、外表得體的女人此時眼圈紅腫,失魂落魄。
“因為有人多管閒事。”他認為這個答案很誠實。如果塞普汀莫斯像他們其他人一樣行事,就根本不會有如此多的麻煩。
但指望那傢伙別多管閒事是不可能的。事實上西弗勒斯內心深處很訝異:過了這麼久才有人來管這件“閒事”。
佩圖妮婭神經質一般用手一遍遍犁過原本整齊的頭髮,低聲喃喃著“這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最終她放棄了理智的偽裝,掩面啜泣起來。“這和鄧布利多保證的不一樣,他說了不會干涉這個家!不會干涉我們的生活!我們難道沒有照顧那個男孩嗎?沒有保護他嗎?!”這個女人不知怎麼的,竟然短暫地克服了對巫師的厭惡與恐懼,衝過來抓住了西弗勒斯的衣領,“我和鄧布利多有過約定!讓我和他見一面——寫信,電話!什麼都行!讓我和他說清楚!”
西弗勒斯把那隻手從領子上移開,平淡地答道:“派我來的人就是鄧布利多。”
佩圖妮婭盯著他,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然後開始緩緩搖著頭退後。女人眼睛周圍的肌肉抽搐著,扭曲著,像是要發怒,又像是要哭泣。她的哭訴、哀求和否認都成了難以分辨的囁嚅。
醜陋。西弗勒斯想,這就是最合適的詞。
“這不應該……不……我的達力怎麼辦……魔法,該死的、褻瀆的東西……”
西弗勒斯看著她跪在地上,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隨著身體一起顫抖痛哭,覺得莉莉的姐姐似乎在那裡,但又似乎早就不在了。
他邁步走出客廳。
他需要一點尼古丁。
然後他看到了塞普汀莫斯的後背。
休斯站在旁邊,佩雷格林則半跪在地上,兩個人都詫異地看向治愈師。
這是在做什……
西弗勒斯突然意識到,沒人在樓梯上,但樓梯正在發出不祥的嘎吱聲。不,不止是樓梯,他們頭頂上的小吊燈也在古怪地震顫著。
這一天還能更荒唐嗎?
西弗勒斯抽出魔杖,但沒有施法。“塞普汀莫斯。”
被喊到名字的人似乎沒聽見他的聲音。然而各種各樣的異狀快速出現,魔力的波動已經變得難以忽視。他非常確定再過三十秒,那盞難看的燈就會炸成幾百片。
西弗勒斯感到自己的耐心即將告罄。西弗勒斯伸出手,一把扯住男人的後領,“提姆!”
這次終於有了反應。塞普汀莫斯被扯得向後踉蹌了兩步,才略顯遲鈍地望著他,似乎剛剛從大腦深處返回現實。
“別忘了波比還在等這個月的魔藥。”西弗勒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克制住了朝那張蠢臉上甩一個清水咒的想法。
塞普汀莫斯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般接上話頭:“啊,對,的確……今天真夠忙的,是吧?”
波動平息了。沒有任何東西爆炸,感謝梅林,西弗勒斯可以向阿不思交差了。所以到底是什麼戳到了他們親愛的治愈師粗壯的神經……
他轉頭看向塞普汀莫斯剛才面對的位置,那是樓梯下的一個櫥櫃。
兩隻掛鎖都已經被打開,櫃門正大敞著。佩雷格林剛才就是跪在門邊,用魔杖照亮裡面的空間。
在照明咒充分的光線中,一張被各種雜物簇擁著的小床墊靜靜躺在櫥櫃裡。而櫃門邊的地上,一片發黃的紙因為片刻前的騷動落在那裡。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哈利的房間”。
沉默短暫地統治了房間。沒人知道應該說什麼,直到休斯主動上前把那張紙撿起來,宣布這屬於物證。
西弗勒斯再也沒有更多的耐心留給這棟房子了。他徑直走到門外,甚至不想站在德思禮家的前院草坪上。
幸好今早出發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煙揣進口袋了……
西弗勒斯飛快地摸出那半包伍德拜恩香煙,趁著沒有麻瓜注意,直接打了個響指點燃了一根。焦油和煙草的味道迅速伴隨著烟霧漫延開來,舒緩了勤勤懇懇維持這封閉術的大腦。哈,梅林憐憫(如果存在的話)——在櫥櫃前的那句話他可不是隨口説説,這場“事務性訪問”之後他是真的還得回去熬製包括狼毒藥劑在内的六種魔藥。
這根煙燒掉大約三分之一後,他身旁多了個同伴。
“你什麽時候又開始抽的?”塞普汀莫斯聲音中的疲憊似乎有些遮掩不住了。
“81年寒假。”西弗勒斯看都沒看這個剛剛差點引起意外魔法事故的白癡,“斯拉格霍恩拍拍屁股辭職後。”
“哦,可以理解——能分我一根嗎?”
西弗勒斯瞥了一眼身邊的人,遞過香煙,從鼻子裏發出低沉的冷笑:“我不知道治愈師也有這種不良嗜好。”
塞普汀莫斯朝他聳聳肩,厚顔無恥地多拿了一根:“你該看看科斯莫-達米盎的職工聯誼會上的那些蘑菇,嘖嘖,相比之下麻瓜香煙不過是點無傷大雅的消遣品。”
他們站在女貞路4號的院門外,像兩個可疑分子一樣頂著北風吞雲吐霧。期間有個蠢頭蠢腦的青少年腆著臉凑過來想討一根嘗嘗,才説了三個詞就被西弗勒斯的瞪視嚇跑了。
“我們第一次抽烟是什麽時候來著?”
該死的,這人就不能讓他安靜地享受一會兒嗎?
西弗勒斯不耐煩地給出答案:“四年級,聖誕節,天文塔。”
“當時我們抽的是這個牌子嗎?”
“普萊爾6號。”
“我以爲是登喜路?”
“我們買不起。”
“説得對……”就當西弗勒斯以爲這段無意義的對話要結束時,塞普汀莫斯繼續説了下去,“我記得莉莉發現的時候氣壞了,因爲我們居然沒帶上她——梅林的鬍子,她打人太疼了。”
他沒有作聲。
身後不遠處傳來房門開啓的動靜,隨後是虛弱的哀泣與爭辯:調查員們押著弗農·德思禮出來了。
佩圖妮婭再也沒有餘力顧及這個家庭在街區的體面形象,靠在門框上泣不成聲。而她的丈夫也由於之前的突發身體狀況脚步虛浮,無力掙脫巫師們的手臂。這兩人大概都沒意識到,在場的所有人都處在忽視咒的作用之下——女貞路的體面鄰居們誰都不會注意到任何異常。
就像過去的十二年一樣。
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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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作劇完畢。”哈利再次敲了敲羊皮紙,綠色的花體字跡立刻消失無踪。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能够独立思考的东西,除非你看清了它把头脑藏在什么地方。
整個三年級唯一不能去霍格莫德過週末的男孩,揣著這張歷史悠久的惡作劇地圖,坐在空教室的桌子上發呆。
哈利一大早胡亂吃了飯就跑去魁地奇球場了,卻只發現治愈術提高班的六年級們像已經被馴好的獵犬一樣做著自主聯繫——塞爾溫教授今天不在。
他其實挺希望能再當一回“助理牧羊犬”來著。
雖然霍琪夫人說教授把掃帚留給哈利了,但他突然就覺得沒什麼飛的心情。
除了備考O.W.Ls和N.E.W.Ts的高年級,學校裡幾乎沒幾個學生——哦,馬爾福也沒去。但事實上馬爾福不來招惹他的日子真的很不錯,所以雖然哈利仍然沒搞清楚這個油頭最近到底在忙什麼陰謀詭計,但他暫時也不想關心。
真正令人沮喪的是那張天殺的同意書。
哈利前幾天滿懷希望地——非常大的希望——去找麥格教授,問她能不能再考慮一次這件事。因為,你看,既然德思禮一家已經被調查了,那也就意味著他們作為哈利監護人所做的決定目前來說都無效了,對吧?至少赫敏和他這麼分析的時候,哈利覺得這非常有說服力。
可惜麥格不是能被輕易說服的人。年邁的女巫用半是嚴厲半是憐惜的目光看著哈利,然後告訴他:“作為你的院長和副校長,基於安全考慮,我不能同意。”
於是這個週末哈利仍然得看著三年級的其他人帶著笑臉成群結隊地穿過城堡大門。
無所謂,反正下個學年會有人在那張同意書上給哈利簽字的。他托著下巴想,悶悶不樂地晃動著雙腿。
下個學年……也就是再等九個月。九個月。
他又摸出了口袋裡的羊皮紙。
蜂蜜公爵真的是太棒了。
即便哈利平時對糖果不算非常熱衷,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這家商店就是任何一個十三歲孩子能想像出的天堂。
每一排架子、每一隻掛鉤、每一個平面上都擺滿了糖果:從最常見的奶油杏仁糖和椰子冰糕,到能讓人飛起來的滋滋蜜蜂糖、糖絲織成的羽毛筆和吱吱叫的冰耗子,應有盡有。哈利甚至認不出其中三分之一的名字!
老天,梅林,哇。
現在他明白那本叫《查理的巧克力工廠》的書裡那些小孩的體會了——誰會不想住在這樣的天堂裡呢?
“呃,不行,羅恩。我不覺得哈利會想要吃這個——標籤上寫了這是賣給吸血鬼的。”赫敏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哈利披好隱形衣,從櫃檯後面鑽出來,穿過幾群高年級學生之間的縫隙,溜到朋友們身後。
“那這個怎麼樣?”羅恩把一個罐子塞到赫敏鼻子底下。
哈利伸長脖子看了看:上面印著“蟑螂串”和兩隻栩栩如生到令人噁心的蟲子。
“嘔,絕對不行。”
“天啊,哈——”赫敏的尖叫聲被羅恩捂了回去,但紅髮男生顯然也嚇得不輕,“別用拿過蟑螂串的手碰我的嘴!羅納德!”
哈利掀起隱形衣的一角,笑嘻嘻地對著朋友們眨眨眼。他跟兩人講了活點地圖的事。對此,羅恩一半是絕對的興奮,一半是對雙胞胎們氣得不行;赫敏,赫敏的反應很赫敏:她憂心忡忡地説了一大堆關於安全隱患的可怕想象,最終還是不忍心把他趕回去,更不可能告發他。
很快(以赫敏的標準或許不是太快),他們抱著一大堆糖果,滿意地走出了蜂蜜公爵的大門,來到霍格莫德寒冷又熱鬧的街道上。經過在蘇格蘭凜冽冬風中的簡短討論,三人決定先去著名的三把掃帚酒吧來杯黃油啤酒。
三把掃帚是個老派而溫馨的地方,讓他們每個人都感到愉快(尤其是老闆娘跟羅恩打招呼的時候)。赫敏在酒吧靠後的位置,窗戶與聖誕樹之間找到了一張小桌子。幾分鐘後,他們一齊端起熱氣騰騰的黃油啤酒乾杯。
“聖誕快樂!”
哈利把嘴凑到綿密的奶油泡沫裏,痛飲了一大口,仿佛這是真正的酒精飲料。香甜而不膩人的味道充盈在口中,熱量暖洋洋地擴散到全身,這真的是他喝過最美妙的東西了。
“我們可以每個霍格莫德周末都這麽過!”羅恩舔掉嘴邊的泡沫,下一刻嘴邊的笑意也仿佛被舔走了,紅髮男生驚呼起來,“該死!我忘了去買斑斑的老鼠強身劑!”
赫敏聳聳肩,“我們可以喝完這杯再去。”
“不行!霍格莫德的神奇生物商店周末下午三點就關門,現在不去就來不及了!”羅恩跳起來,手忙脚亂地重新把帽子和圍巾戴上,“你也得來,赫敏!”
哈利看見赫敏悄悄翻了個白眼。他的兩個朋友已經因爲各自寵物之間的衝突大吵過好幾次了,赫敏前天爲了和平,同意替斑斑的補藥付錢。
“可是我們就這麽把哈利一個人留在這兒?”赫敏顯然不想放棄才喝了一口的熱飲。
和平,爲了和平。哈利在桌子下面輕輕戳了下女孩的膝蓋,說:“我沒問題,有隱形衣呢。”
“好吧……”赫敏在羅恩的嚴肅凝視中徒勞地掙扎了幾秒,屈服了,然後施咒把翠綠的聖誕樹挪到了能擋住整張桌子的位置,“我們馬上就回來。”
酒吧的門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客人們進進出出,不時帶進來一小股冷風。哈利悠閑地獨自享受他的黃油啤酒,覺得溜出來真是個好決定。
直到又一撥客人走進了酒吧。這撥客人是……霍格沃茨的四位院長,以及塞爾溫教授。
哈利想都沒想地滑到了桌子下面,飛快地把自己裹進隱形衣。
老天!他幹嘛要説“沒問題,有隱形衣呢”!烏鴉嘴!要是被看見他就完蛋了,先不説其他人,斯内普肯定又會想方設法讓他被開除。哈利蹲在桌下,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老師們挑了張離哈利不遠的桌子邊圍坐——正好在他和出口之間的必經之路上——似乎還未有人察覺不遠處有個私自離校的學生。
他强迫自己冷靜下來,認爲不引起注意就離開的幾率不大樂觀。那就,一直等到老師們走人,或者羅恩跟赫敏回來,再掩護他離開?哈利絕望地捂住臉,聽天由命地觀察著那一桌的情況。
“所以,這趟如何?”麥格先喝了一口威士忌,才率先提問。
塞爾溫教授長長地嘆了口氣,勉强露出個微笑:“我想可以説是圓滿完成?調查員們找到了所有證據——并且讓弗農·德思禮因爲襲擊和妨礙公務被捕了。”
弗農姨父被捕了???哈利在隱形衣下張大了嘴。
“襲擊?!”斯普勞特震驚地按著胸口,差點把杯中的酒灑出來,“誰被襲擊了?有人受傷嗎?”
“我。不過他沒成功。”塞爾溫教授有些尷尬地摸著下巴上的胡茬,“但是我,嗯,一不小心讓德思禮的手腕脫臼了——不過我給他治好了。”
“罪有應得!塞普汀莫斯,西弗勒斯,這就叫罪有應得!要我説還不夠!”弗立維聲音激動,連連拍著桌面,看上去隨時會從那把高高的凳子上掉下來。
哈利用最小的動作慢慢朝那邊湊得近了點兒。難以置信……而且他說不好這件事從哪一面想更令人吃驚:是壯得像座小山的弗農會被人打,還是溫和友善的塞爾溫教授會打人?
哦不管怎樣,打得好。
其他老師顯然也和哈利有同樣的想法,啊,除了斯内普。一如既往的掃興。斯萊特林的院長看起來,嗯,不應該說心情惡劣,更像是在生悶氣。難道是因爲哈利從此不用再受德思禮家折磨了嗎?
“真高興這件事總算結束了。”麥格搖著頭嘆息,“你為那孩子做的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詹姆斯和莉莉會感謝你的。”
塞爾溫教授卻嘆了口氣:“還有一大堆官僚和法律程序在前面等著呢,而且這個問題也還沒解決。”教授説著,朝墻上的通緝令揚起了眉毛。
“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難以想象——所有人當中,居然是布萊克出賣了他們。”弗立維的手指憤憤不平地點著桌面,“我是説,想想他們上學的時候!詹姆斯和布萊克形影不離,比親兄弟還好!”
“就像你和西弗勒斯。”斯普勞特抹了抹眼角的水光補充道,喝了一大口酒,“喀爾刻在上,他們對布萊克那麽好,讓他做了孩子的教父還不夠,又讓他做保密人。赤膽忠心咒的保密人啊!”
哈利僵住了。這是什麽意思?布萊克不只是一個食死徒,而是……而是把他爸爸媽媽出賣給伏地魔的人?
他的心臟胡亂跳動著,大腦一團亂麻,無法理解這些話。
塞爾溫教授和斯内普突然同時朝哈利所在的方向轉過頭。他立刻捂住嘴。該死。他忘了一年級時在圖書館差點被斯内普發現的事了。但他爸爸傳下來的隱形衣是最好的,是吧?只要哈利保持安靜,就不會暴露,不會的。
“怎麽了?”斯普勞特奇怪地看著兩個斯萊特林的舉動。
塞爾溫教授摸了摸耳朵,重新轉回去,笑著説:“沒事,大概是風。”
斯内普眯起眼睛,沒説話,視綫落回手中的杯子。
哈利慢慢、慢慢地松了一口氣。
老師們還在繼續之前的話題,但他已經徹底失去偷聽的心情。交談聲只是傳進他的耳朵,沒有形成任何信息。過了一會兒,恍恍惚惚地,他聽到弗立維尖尖的抱怨。
“你們這就要走?第一輪還沒喝完呢,這可是你第一次參加酒精俱樂部!”
“要是這批魔藥沒及時做好,波比會把西弗勒斯和我溺死在酒精裏。”
麥格忍不住笑了,“冬天和感冒的學生總是讓她有點暴躁——好吧,你倆喝完這杯再走。”
“敬詹姆斯和莉莉·波特。”副校長宣佈道。
“敬詹姆斯和莉莉·波特。”其他人齊聲回應,兩個斯萊特林卻沒有附和。
塞爾溫教授頓了頓,說:“敬她。”
然後哈利看到,斯内普終於舉起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