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

原神 | Genshin Impact (Video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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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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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题作文:现代au,回南天,出租屋(?),人鬼,骨科

  

 

  雨下了两天。间或阴天,开春的好天气总是难寻,细细绵绵的冷雨,冷空气自北方陆地而来,逐渐爬满整个房间。记忆里的春天,家里永远不会开窗,湿漉漉的地板,悬着水珠的白墙,姐姐说,这是春天的味道。

  傍晚七点十三分,玛薇卡准时下班到家,她未抖落身上尼龙外套上的雨,匆忙锁上门。今晚谁都不需要出门,她总以为关紧门窗就能把春天锁在外面。

  “伊妮——伊妮?”

  她感觉家中有些异样,沉默片刻,玛薇卡按响了客厅的开关,整个房间骤然亮起。伊妮躲在角落不出声,无聊的春天,妹妹想与姐姐玩捉迷藏,但姐姐似乎并没有游戏的兴趣,她不说话,衣服上的碎金碎片在轻轻颤抖,叹声好像来自喉间卡壳轮齿生涩转动,她的声音沙哑又无力,窗外的雨声轻易盖过她的疲惫,每个工作日的傍晚,姐姐都像苍老了十岁。

  玛薇卡放下了手中的塑料袋,准备去厨房切两个苹果,这便是她今日的晚餐了。案板渗出丝丝甘液,一颗苹果饱腹,另一颗泡酒,女人最擅长用节食控制身材,当然,她也为自己备好了胃药。伊妮最喜欢姐姐做的土豆丝,玛薇卡会在盘子旁边挤一点蕃茄酱作笑脸,她的画工一般,却哄着她称这是东方的薯条。

  1998年的春天漫长又枯燥,伊妮还躲在角落里,内心焦急又烦闷,玛薇卡吃完苹果便躺在沙发上,她似乎没想起这场游戏。隔壁家的抽湿机轰隆作响,家里却寂静无声,唯有白织灯作伴。伊妮看着墙壁逐渐滑落的水滴,她知道姐姐并没有睡着。

  玛薇卡喜欢在墙壁上写看不见的诗句,任由湿意模糊字迹,她称这是上帝的即兴创作。

  记得十岁那年春天,玛薇卡带妹妹南下。火车开了二十三个小时,她们在长沙转车,昨夜的雨雾打湿车窗,她几乎匍匐半个身子,弯曲在狭窄的座位里抄写报纸上的新闻,报纸是借来的,她的笔画细细长长,颠簸的车厢打乱她笔直的勾峰,她并不恼,只是一遍遍誊写。

  1987年《广州日报》从四版扩成八版,引入商业广告,媒体行业在八十年代末开始市场化探索。她说南方机遇多,于是辞别亲戚,带着妹妹南下追逐梦想。

  伊妮几乎趴在窗边,车外面上下皆白,春天是落叶的季节,玛薇卡说南方的枝桠会很快生出新叶。漫长的火车太无聊,妹妹想模仿姐姐写字,想写她的名字,想写像她一样好看的文字。于是,玛薇卡终于注意到伊妮,舍得放下她的圆珠笔,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在窗户重新描摹她的名字,伊妮学不来姐姐的笔锋,她写字永远软趴趴像地上的小狗。

  但玛薇卡总是笑,她说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可以写漂亮的书法了吗?她不清楚。

  她躺在沙发底下看着丝丝流下的水滴渗进她的衣角,她不敢动,冰凉又潮湿的触感冻入骨髓,她浑身僵硬,昏昏欲睡,她想知道玛薇卡现在在写什么,但游戏仍未分出胜负,伊妮想做最后的赢家。

  雨势渐小,玛薇卡一直磨到十点才舍得去冲凉房,伊妮悄悄从沙发底下爬出来,趴在桌子上揉了揉酸麻的双腿。桌子上盛放昨日的报纸,头版作者的名字赫然是姐姐的名字。

  花洒的声音响起,伊妮的指尖泅皱了报纸的边缘,油墨似乎要在潮湿的空气晕开,模糊的名字像一具被泡开的浮尸,她知道油墨槽里漂浮着姐姐的梦想,于是举起笔想重新描摹她的名字,落笔是并不漂亮的仿宋,她不擅长写繁体,无法复原十年前火车那晚的温情。

  她偷偷喝了一口苹果酒,酸涩的感觉混着高度数酒精的冲击几乎令她做呕。伊妮不清楚玛薇卡是何时开始酗酒,记忆中她总把瓶瓶罐罐藏得很好,但这几晚她却懒得遮掩了。人是这样,无法当一辈子的演员。她在夜晚打了个寒颤,想偷偷把酒倒了,却又害怕姐姐疑心。

  还未降温的天气,寒潮二度来袭,玛薇卡还没换长袖睡衣,散着头发走出浴室。她的发梢滴落水珠,轻易染湿单薄的睡衣,她并不着急擦头发,偏头痛与失眠从未放过她,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烈酒,才感觉身体稍稍温暖。

  “你是谁?”她陡然发问,伊妮被吓得不敢动,她喝醉了,漂亮的红发还滴着水,脸上泛着过敏的红色。她不敢喊她,玛薇卡也只是仰头继续斟酒。她今晚泡得少,囫囵喝完,便去吹头发。吹风机吹到一半便暂停,玛薇卡不得不剪短被卷进风筒的长发。她的长发被烧得干裂,像一簇毫无生意的枯草,她小心把这茬短发藏起来,好像看不见便是无事发生。

  手机不断弹窗,她都没有回复。伊妮凑上前看,在零散的信息流里艰难拼凑出今天的日期,她终于注意到报纸上的那一行小字,才惊觉现在早已不是一九九八。伊妮忘记了,姐姐早已不是当年抱着她坐火车南下的小姑娘了。

  她叹气,才感觉作为幽灵的无力,她希望玛薇卡忘掉她,就像她不记得她一样。她祈祷姐姐能够听见来自另一世界的声音,在无数个自欺欺人游戏的深夜。

  次日,骨骼在换季爆发的疼痛超乎玛薇卡的想象,她紧锁牙关打颤,用尽浑身力气只能拨通请假的号码。她需要健康的作息,而不是一瓶又一瓶的氨基比林。

  玛薇卡痛出一身冷汗,她又发恶梦了,她无数次梦见妹妹去世那一晚,伊妮要她用方言唱童谣,就像小时候一样,她安详入睡,最终成为那年新闻中最普通的数字之一。

  二十年前火车上誊抄的报纸被折成了纸船放在伊妮的遗照旁,新闻是易碎品,早年的新闻早被禽流感播报覆盖,纸船载着当年伊妮退烧用剩的抗生素药瓶,在湿润的回南天孤独地漂泊了十一年,而她的时间却还停在从前。

      伊妮躺在床上玩她的头发,玩累了便从身后抱住玛薇卡。

 

      又是新的一天,她不明白姐姐为何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