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莱双子] 埋葬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M/M
G
[韦斯莱双子] 埋葬

从他们回到陋居那天起,时缓时急的雨就没停过,屋里屋外,从扫帚枝子到写信用的羊皮纸,所有东西都泛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

壁炉里的火焰日夜不熄,但驱散不了身上可怕的湿冷。他估计自己冷得已经跟冰块一样了,其他人的感觉大概也差不离。

欢笑似乎彻底从这里消失了,进进出出的人里没有谁的情绪不低落。要不是战争已经胜利,神秘人也没可能再驱策他的爪牙,他真有理由怀疑附近是不是还潜伏着一大群不为人知的摄魂怪,偷走了属于他们的欢声笑语。

真是透骨的寒冷啊,一丝丝渗进身体深处,他一动不动地呆着,僵硬的脊椎骨似乎结了霜,他连自己的脚趾都感觉不到了,不过这也不奇怪。

除了寒冷,让他不适的还有安静。除了一些筹备中必须的交流,家里几乎没人开口说话,就连罗恩吃饭时用勺子刮汤盘的声音也微不可闻起来,食尸鬼都神奇地不敲水管了。一夜之间,他们的父母家人集体学会了小心翼翼地呼吸、走动——而且都是因为他,这让无能为力的巫师不知还能去跟谁发脾气。

不仅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变得陌生了,最陌生的变化还要属他的双胞胎兄弟——那个能说会道、眼神明亮、永远跟他黏在一起热衷恶作剧的兄弟,已经陷入沉寂整整三天了。

从战争开始那一刻他就知道,胜利不会毫无代价,但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在他设想过最坏的情况里不是这样。他们彼此承诺要一起跨越那些危险,面对死神的挑战大声说笑,如今却有人违背了誓言。

没人会故意分开两只喜鹊,但命运可以。用她纤巧的手指掐灭一个人后半生的全部希望,再把人丢回人世,强迫那个痛不欲生的幸运儿接受神明的恩典。

可是,一个葬礼终归比两个好,就算一生不羁如韦斯莱家的双胞胎,要他赌气说出那么违心的话也行不通。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准备工作居然就在全家人惜字如金的对话和眼神交流中完成了。等到距仪式开始还剩十二个小时左右,阴云密布的天空总算勉强裂开道缝,把一绺月光投到窗台的积水上,反出一点银亮的光。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他们的妈妈用肯定的语气说,似乎她失去的力量也随着好天气一起回来了,“所有人都去睡觉,起来还有的忙呢。”

不过母亲这话不是对他们说的。他和他的双胞胎兄弟被单独留在起居室里,没人对此发出异议,仿佛其中一个死去以后,另一个就自动获得了双倍的豁免权。

他们在天亮前最浓稠的黑暗里吻别对方。说交换离别吻可能不太合适,只是单方面的给予和被动的接受,但也不可能要求更多了。一样灰暗的双颊,一样干燥的嘴唇贴在一处,他几乎分辨不出谁才是待会儿应该被抬出去并埋进泥土里的那个人。

只要忽略耳朵的数量,他们此时比过去任何一刻都更接近彼此。他想。

然而这念头并不像过去那样能让人高兴,连同硌着无名指的指环也一样。曾几何时,他日夜盼望在众人面前展示这枚不起眼的小东西,而今也全然没了意义。

天亮了,没再下雨,但通往墓园的道路泥泞不堪,从陋居走过去得多花不少冤枉工夫。要不是没有发言权,他真想建议每一个来参加仪式的人直接幻影移行过去,还能省下大把给袍子下摆念“清理一新”的时间。

可惜,能理解他这种叛逆想法的人不多了。

他悲哀地看着双胞胎兄弟,看他乖顺地任人摆布,换上为仪式特地购置的簇新黑袍——摩金夫人长袍店出品,自从笑话商店赚钱以后,他俩在那做了好几套价格不菲的新衣,自然也留了各自的尺码。

家里的老爷钟敲了十下,赶来参加仪式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到了,没人高声说话。有几个人走过来想送上安慰,看到他的兄弟后,无一例外露出了哀戚至极的神情。

这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次次揪成一团。

仪式到底还是按照最传统的流程宣布开始,一步步进行下去了。

等围着棺木的家人散开,他才看见那个挖好的墓穴——标标准准的六英尺,简直像被珀西量过似的,规矩得同他这二十年来的人生格格不入,他的兄弟只是没出声,心里肯定也不会满意。

他恨不得叫停这场葬礼,又想说上几句讽刺的言语。然而一看见双胞胎兄弟那张缺乏生气的脸,他就什么念头都熄了。

不知何处飘来管风琴的呜咽声,站成一排的送葬队列里也隐隐有了啜泣伴奏。他的另外两个兄弟同时举起魔杖,棺木就平稳地移动起来,顺利落到墓穴底部去了。视角跟着变化,不过还不至于彻底被遮挡,他仍能看见对方。

真的是最后一次对视了,他努力从睫毛的间隙中捕捉双胞胎兄弟的脸,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有点庆幸那个提前支付的离别吻。

“……我们要把它盖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讲吗?”

是比尔的声音,他听得清楚,但不想移开视线,浪费最后这点分秒必争、尚算是他们两个共度的时光。表盘上金色的星星一圈圈奔跑,不知疲倦的细碎声音无限放大,提醒他离别将至。

他当然有话想说。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可是有什么用呢?又没人听得见他的话。

阳光照进他半开半合的双眼,下一秒,一个银色的小东西划出弧线,轻轻落在礼服长袍胸口缀满的花边中,玫瑰钻反射出低调的光芒。

似乎有人发出惊讶的吸气声,不过他不确定,也不在乎了。

又是五分钟过去,站在墓穴边的人始终沉默如海边的盐柱,最终被人拉到了一旁。跟着沉重的一声闷响,棺盖压上来,切断最后一丝光明和温暖。黑暗和窒息构成的巨网紧紧包裹住红发青年,并向四周弥漫开去。

唇上还残留着几个钟头前的吻。

但他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