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03
哈利已经离开了英国一年又四个月。
一开始，他先是去了南欧，在地中海的阳光与热情的沙滩中，他把自己晒成了一团碳球，于是开始往北，从意大利出发，经过波德平原、最后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北欧的气氛和南欧是两个极端，这里终年不受阳光待见，走在路上，孤寂的气氛自脚底穿透到大脑，仿佛一只摄魂怪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当他行至北部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极夜所笼罩了，如果天气不好，他甚至一天都见不到阳光。
哈利说不上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他明明想赶紧逃离这片土地，但是却任由着自己陷入其中。
他睡在自己租来的屋子里，只要他一招手，壁炉里的火焰必然烧得更旺盛，头顶上的吊灯则会赋予这片黑暗最耀眼的光芒，这时，他会被金红的一切所包围，属于格兰芬多的美好记忆会驱散他的噩梦，让他有所勇气度过新的一天。
在圣诞节的前十几天，他挑了一天中最明亮的中午出了门，他本意只是想散散心，结果在一条路边，他碰上了满是圣诞树的货车，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色长发男人正在把写着价格的木牌架在一边，看样子准备在这里售卖。
而哈利自己一不留神，就已经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哈喽?”
那个男人扭过头和他打了声招呼，哈利急匆匆地看了对方一眼，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确认面前这个男人的声音、甚至是脸孔都和他所想之人毫无关联的时候，剧烈跳动的心脏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他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假意自己是有意购买圣诞树的顾客。
事实上，他在被男人领到货车里面时，他确实心动了。哈利感觉自己置身在树林里，云杉的浓郁香味充斥着他的鼻腔，而任何变形咒变出来的圣诞树都不可能有这种味道。
这个时候，他听见那个男人说，他可以帮忙把树搬到他的车上，于是，他交出了揣在口袋里的钱币，将人生中第一棵独属于他的，也不是任何事物变形出来的圣诞树搬回了家。
现在想起来，那个男人怕不是看他长得有点瘦小，才提出帮他把沉重的木材搬到自己的车上的。毕竟在不明朗的光线下，他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同样有着宽阔的肩膀与他无法比及的身高，每次想到这一点，他都感到一丝羡慕。
而巧合的是，时隔一年，他又碰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背影。
同样及肩的黑色头发，同样身材高大，唯一有所区别的，他没有穿黑色的外衣。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委托人的信息。
哈利笑着与珍妮打了一声招呼，便拐了个弯往明信片的货架走去。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放在口袋里的魔杖。
就在此时，那个男人的头偏到了他的这个方向，在借由眼镜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哈利的心跳突然失去了以往的频率。
“……先生。”
哈利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很快，他又抿紧自己的嘴，把接下来所有失态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时，他们对视了。
哈利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鼓励自己再往前一步。很好，他又往斯内普的身前又近了一些。他差点以为自己又会闻到那股熟悉的魔药味，然而他没有，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只有这块极北之地给予的冷彻，就连看向他的眸子都显得如此空乏淡漠。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需要这名魔药大师这么警惕，就连哪怕一点情绪都啬于在他面前流露。
哈利垂下眼，笑了笑问道：
“嗯……所以，你是我的雇主吗？”
“波特先生，在谈论其他事情之前，或许你更应该和我解释点什么。”
“哦，我还以为这才是正经事？”
哈利闻言抬起了头，眼神里还夹杂着些许迷惑，格兰芬多在三年的傲罗生涯里学到最有用的东西，就是演技。他站在他思念的人的面前，试图横跨挡在两个人之间一年又四个月之久的时间长流，找回从前他所熟知的与斯内普相处的步调。
事实上，他今年累月的经验在此时此刻都失效了。在战争结束后，他没有真正直面过斯内普的怒火，而现在，就在斯内普看到他的瞬间，就注定了他此时正在面对一个火山口的结局。
哈利在享受到来自前任教授的瞪视后，他自觉的转口回答斯内普提出的问题。
“我会解释的，但这里不是个很好的谈话地点。”
斯内普紧皱着眉，注视着面前这个失踪已久的青年拿出魔杖对着货架上的几张明信片用漂浮咒打乱了它们的排序。
“这个明信片货架还是一个酒馆入口，我本来想好的面谈地点也是那里。”
当哈利看到其中一张明信片已经变换成酒馆的模样后，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结果斯内普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的身上，而是先行自己触碰了那张明信片，被入口拉扯了进去。
望着自己落空的那只手，哈利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传唤到了另一个地界。
事实上，这个酒馆的环境要比斯内普想象得好上许多，甚至，他竟然对这家挪威的小店有些许印象。这样想，他可能在某巫师旅行指南上看到过，毕竟这里的地理位置确实令人满意。如果他们愿意坐到外头吹寒风，他就能看到另一座岛上的灯火与停靠在岸边的船只，不会有鱼腥味，也不会有喧杂的噪音，仅仅是坐在那倾听海浪的呼吸，就足够惬意。
因为这个出色的安排，他或许可以考虑给予波特更多的耐心倾听接下来的救世主个人故事会。
他们来的时间还算早，大多数位置都还空荡荡的，斯内普挑了一个十分隐蔽而又能被壁炉照顾到的角落坐了下来，与此同时，哈利也跟着在桌对面落座。落座前，斯内普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四周徘徊，即使是落座后，这名青年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
噢，真是够了。斯内普心想。
他开始怀念起波特对他直来直往的那段时光了。这几年，不，应该是在成为傲罗以后，他对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小心翼翼、礼貌克制，他本应该享受这样的距离感……是的，恰当好处的距离感总会让一个斯莱特林感到舒适，可一旦眼前的格兰芬多学会了这一套方式，他又会感到不悦。
熟悉的矛盾心理又开始侵扰着斯内普大脑，他下意识的紧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地说道∶
“波特，如果你现在就想交代缘由，我洗耳恭听。”
“哦，当然，但我想先点餐。”哈利差点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连忙拿起一旁的菜单假意翻了几下，随后才抬起头，询问道∶
“先生，你不打算坐到外面去吗？那边可是热门的位置。”
哈利不敢相信斯内普竟然放弃了那几个平时总会被观光客挤满的桌位，他以为那个地方的吸引力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斯内普只是向他提议的地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他的所有注意力，这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三秒。
“如果我是你，鉴于对这家店厨师的保温咒水平尚不了解的情况，我不会想吃到一份冷掉的晚餐，。”斯内普在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拉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去外面吹冷风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你。”
“好吧，先生。”
哈利似乎完全没有介意斯内普尖锐的回答，他一转先前心不在焉的态度，轻快地拿起羽毛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下，随后，他又抬起头向斯内普询问道∶
“那，菜单和往常一样由我决定?”
“可以。”
“好，只不过今天正好换菜单了，上面有些东西我也没有吃过。”
哈利回忆着斯内普不爱吃的菜式将一些不合适的菜品从清单里移出，与此同时，他又确认着问道∶
“先生，你这次要来点酒吗？这里的自酿啤酒非常不错，当然，如果你想喝的话。”
“我不喝啤酒。”斯内普皱起眉头，他接过哈利递过来的菜单，先是看了一眼哈利勾好的菜式，确认他没有点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在一众酒名中选了一款红葡萄酒。
在他们点餐的过程中，周围的位置逐渐有人落座，对话、餐具与餐盘的碰撞、柴火燃烧的破裂碎响取代了酒馆内本就轻微的音乐，哈利一边手撑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正在研究菜单的前教授。
他的样子似乎和一年多前没有什么变化，当然，对于巫师来说，没见的这段时间并不漫长，比起处在两个人之间的二十年来说更是微不足道。他知道斯内普一定不会去尝试他刚刚点的bistro burger，就像是他也喝不明白Burgundy。
“先生，你想从哪里听起?”
哈利看着服务员拿着他们的清单消失在视野里，随后随手给四周用了闭耳塞听咒。
“一开始。”斯内普冷淡地回答道。
好吧，他早该知道斯内普一定会想知根知底的。
哈利心里发苦，梳理起自己的记忆。
“我听赫敏说你找过我，嗯……在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在挪威住下了，我尝试用过猫头鹰寄信给你，但这边的猫头鹰飞不过去”
“我是通过电话和赫敏他们联系的。”哈利想了想，补充说了一句。
而在那之后，斯内普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再向格兰杰询问哈利的下落。
“继续。”
“我一开始只是想四处走走，结果在瑞典碰到了罗恩的哥哥查理，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海格以前得过一颗龙蛋，之后让查理饲养了。因为罗马尼亚的环境始终没有北欧适合诺贝塔的生存，于是他就打算到挪威寻个地让她住下。而我，就顺势跟了过来。”
哈利感受到斯内普正在狐疑地看着他，他当然知道他的说辞经不起推敲，但那又如何，管他呢，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借口去搪塞住他的前魔药教授，只要他不深入地问什么，他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这个时候，他们点的酒被端上了餐桌，哈利也因此得以短暂地闭上嘴，缓慢地喝着他刚刚点的精酿，并且打点起接下来要交代的话术。
海格救回来的挪威脊背龙在哈利心中飞着，他想着他曾经见过的黑色翅膀，巨大的身躯飞过地平线，飞在每个人的头上盘旋着，就如同面前他这个位置上那个摇摇晃晃转圈的吊灯，那盏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灯具正见证着他在一个优秀的大脑封闭术大师面前扯谎。
要是他多问几句，知道他的委托人是他的前魔药教授，那现在的他就不会那么狼狈的推一条无辜的火龙到跟前当挡箭牌了吧。
虽然他说的有一半是事实，喔，斯内普委托的那种药材也是在诺贝塔生活的那一块森林生长的，散发着幽白色光芒，生长在冰上的……他实在搞不懂那个名字要怎么念，斯内普并没有把名字用的如尼文翻译成通俗的英文。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而这件事本身……直接关系到了和斯内普的委托。
「他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哈利不敢再看斯内普一眼，只能转而望向面前那杯有着金黄色液体，厚重气泡的饮料。
他将自己手收到了餐桌之下，不自在地摆弄起相互的手指。
“对了，先生，我可能，我才想起来，你要的那种材料在诺贝塔冬眠的区域，而我们为了不让麻瓜惊扰到她的睡眠，用了某种咒语……”
而斯内普，此时正在端详着葡萄酒瓶上面的标识，闻言也觉察到了哈利语气中的不妙。
“听起来，波特先生要和我说的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至少在极夜结束前，我都没办法……嗯，带你到那一块地方。”哈利尴尬地回应着∶“作为补偿，先生你要去我那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