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热闹非凡，大家围坐一圈，新奇地啜饮小杯里似酒非酒的液体。詹姆偷渡来几瓶黄油啤酒、火焰威士忌、麻瓜爱喝的百利甜和伏特加，以及几瓶乱七八糟的果汁饮料。气氛正好，他自告奋勇担任起调酒工作，挽起长袍袖子，卖力地摇晃雪克杯。
莱姆斯看不下去：“你有点用力过猛。”况且莉莉坐得很远，根本没看这边。
詹姆充耳不闻，继续不经意露出超绝小臂线条。他不得已换了话术：“叉子，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适度打扮吸引异性，过度打扮吸引同性。那边有几个二年级男生一直看你。”
这下詹姆总算老实了。
西里斯倚着他，长腿搭在沙发上，匆匆书写周一要交的魔法史论文。詹姆刚调出第一杯鸡尾酒，正小心翼翼把柠檬切片插在杯沿。他习惯性伸出手，本想等待最好的朋友递上杯子，却只摸到詹姆冰冷的袍角。抬头一看，他果然端着酒杯朝莉莉那边去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莱姆斯伸手搭在他手心，安抚地拍了拍：“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有多着魔。”
“我看他着魔好几年了，”西里斯把羊皮纸卷一卷放在一边，“话说回来，你就没有和谁约会的打算吗？”
“我？”莱姆斯像是很奇怪。
“是啊，”他打了个哈欠，“你女生缘最好。”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适合和女生约会，”莱姆斯说，“你知道，‘毛茸茸的小问题’是我最大的隐患……为了不让我或者对方在分手后心碎，我还是远离这些为妙。”
西里斯偏过脸看着他：“你总是想得太远。”
想得太远，这其实是他们的通病。前不久，詹姆和莉莉在霍格莫德进行了第一次约会——其实在他看来远远称不上约会，但詹姆幸福非常，直接宣布要让西里斯当孩子的教父。
说这话的时候他才结束魁地奇训练，斯莱特林队正要入场，两支队伍擦肩而过，因此，西里斯清晰地听见了来自某个斯莱特林的嘲笑：“这傻逼疯了。”
詹姆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听到，而他也难得没去追究。苦恋多年的友人终于取得重大进展，他本应觉得高兴，心里却莫名发酸。他将这份酸涩归类为合理的感伤。无论如何，假如詹姆和莉莉结婚，他一定会以伴郎的身份盛装出席，见证他们交换戒指，成为孩子的教父，在孩子周岁时送上大礼……思绪顿住，有酒杯递到跟前，詹姆笑出八颗白牙：“尝尝怎么样，大脚板？”
西里斯口味挑剔，平心而论，詹姆调的酒水准一般。但他还是点头：“真不错，哥们儿。”
“那太好了，”詹姆兴冲冲地又举起雪克杯，“莱姆斯，等我也给你调一杯——对了，小虫呢？”
莱姆斯耸耸肩：“他酒量不好，喝了几杯伏特加，直接睡过去了。”
“那好吧。”詹姆也没太在意，他低下头，利落地把伏特加挨个斟进杯里。
詹姆的独家调酒获得了程度不一的好评，酒过三巡，大家多少都有些醉了，玩起真心话大冒险。前面几轮都不温不火，直到西里斯被抽中。身为校园风云人物，所有人都等着他的选择。
万众瞩目之下，他说：“大冒险。”
詹姆喝得醉醺醺的，棕色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亮：“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去和你喜欢的人说这句话。”
心脏漏跳一拍，他抬起酒杯掩饰不自然的表情，缓慢重复：“‘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
“就是这句，”詹姆咧嘴催促，“快点儿大脚板，大家都等着呢。”
他抬起头，看到一片亮闪闪的眼睛。脸熟或不脸熟的十几个女生殷切地望着他，但他从来没有费心辨认她们的脸，也不记得这些女孩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为避免可能到来的麻烦，他举手投降：“做不到，我没有喜欢的人。”
酒精让人变得大胆，一片失望的叹息声。詹姆笑着推了把他的肩膀，但总算是放过了他，吆喝着组织下一轮去了。西里斯淡漠地垂下眼睛。尽管他没对任何人表白，后面的真心话大冒险内容却越来越向感情方面倾斜——他敢肯定，今晚结束之后，格兰芬多说不定要多出两三对情侣。没来由觉得厌烦，他再度靠在莱姆斯身上。莱姆斯喝得很少，身上只有旧线衫温暖洁净的气息，他将鼻尖埋进毛茸茸的衣料，低声抱怨道：“太无聊了。”
“无聊吗？”莱姆斯说，“我还以为你会随便选个人表白呢。”
“我都不认识她们，况且，我也不想伤女孩子的心，”西里斯叹了口气，“其实我更想去斯莱特林休息室扔几个改良版的催泪弹什么的。”
“这可就不算大冒险了。”莱姆斯笑了，“我们几乎每周都会干差不多的事。”
他同样笑起来，闭上了眼睛。昨晚赶工天文学作业，睡得太晚，所以很快有了困意，但半梦半醒之间，人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吓得他直起身来——
詹姆和莉莉正站在休息室中央，嘴对嘴吃一根甘草魔杖，莉莉看上去很平静，詹姆则有些手忙脚乱，连脖子根都是红的。有好事者挥动魔杖，试图在他们头顶变出一簇槲寄生，但学艺不精，最后只变出两片蔫巴巴的叶子。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他们双唇的距离越来越近，只差一英寸就能真正吻上对方，但詹姆匆匆咬断甘草魔杖，紧张地后退一步：“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莉莉神色如常，只有脸颊残留淡淡的红晕，眼睛也要比平常明亮不少：“我也觉得。”
詹姆无心继续主持游戏，一屁股坐到西里斯旁边，激动得脸红通通的：“你看到没有——我和莉莉竟然——”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他懒懒地说，刻意忽略心里翻涌的苦涩和侥幸，“你怎么不真的亲上去？明明都在想让我当教父的事了。”
“这个场合太随意了，不合适。”詹姆梦幻地说，“不过很快我就会真的吻她的，我保证。梅林啊，发明真心话大冒险的真是个天才。”
他可一点都不觉得。尽管在詹姆对他说“可以试着跟我交往吗”的时候，心中确实腾起了微不可闻的期待。那种心情仿佛看着金色飞贼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但观众从来没有伸手抓住它的机会和资格。他吐了口气，小声重复：“我没有喜欢的人。”
声音太小了，或许只有莱姆斯的外套听得到。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犯规，避免心碎，在最好朋友的婚礼上大笑着捉住捧花。想得太远，这是他们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