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隐瞒要用更多隐瞒填补
这位挑剔的首席难得在一个孩子的声音前驻足。
他的音色并不完美，他的唱功并不出众，可当他一开口，那虔诚的声音便如天使低语，真挚的情感便如光芒抛散，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舞台的灯光独独照着他，显得其他人都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哈利忐忑地看向首席拉图尔，却发现这位女士面色柔和，她问哈利还会不会唱别的歌。
哈利低头向台下望去，汤姆就一直站在那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样的事实便足以令他鼓舞。于是，他鼓足勇气，唱了一首《小星星》。
曲毕，全场寂静得仿佛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看向这边，哈利慌张地看向汤姆——他在鼓掌——当他的掌声响起后，其他人也跟着他鼓掌。
没有嘘声，没有倒彩声，出人意料的是，拉图尔女士笑了，她鼓着掌，夸赞他说：“你真可爱。”
如冰雪般消融的气氛让哈利放松下来，他蹦下舞台问汤姆刚刚他的表现怎么样，汤姆说他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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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这几天的心情都因合唱排练的顺利进行而雀跃——在足球场上，他像一只敏捷的小猎豹，游走在绿茵地上。他的身体微微下沉，足球在左右脚间灵活跳动，几个防守队员围堵着他，却被他的假动作所迷惑，紧接着，利用极快的变向与速度，他如闪电般从两人的缝隙中穿过。
他起脚射门，足球便像炮弹般呼啸而出，直冲对手球网。
“太棒了，哈利！”
队友们纷纷围上来抱住哈利，和哈利击掌，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场学院杯比赛，哈利带领着他们在低年级组获得胜利。
哈利从淋浴室里出来，脖子上还挂着白色的运动毛巾，因为头发刚被洗过的关系，几撮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他向队友一一告别后，坐在球馆门口的椅子上等着汤姆来接他。
汤姆今天没有来看他比赛，因为辩论社同样也有比赛。
一个人影远远地向他走来，哈利下意识起身，却发现那不是汤姆。
而是马洛•阿什顿，那个认为他抢了他合唱团的位置，还曾试图偷袭过他的同学。
“你来做什么？”哈利没有给他好脸色，而是重新坐下去。
阿什顿尴尬地站定在哈利身前，双眼紧闭，满脸通红，两只手绞在一起，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伴随着哈利怀疑的眼神，他深一吸口气快快地说：“拉图尔阿姨跟我说了你是一个出色的歌唱家你值得站在那个舞台上我承认我之前不应该这么对你但是我不会服输的明年我一定会站在我应该站的位置上——”
“噢。”哈利挑眉，水珠顺着头发滴在脸上，他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擦着沾水的下巴，“这么说，阿什顿，你在和我道歉？”
“是的，佩弗利尔，我在和你道歉，对不起。”
“你之前掐了我的脖子——”
“你也可以掐回我的——”
“不，我没有这么无聊。”
“那——”
只见哈利手掌绷直地向阿什顿伸出，阿什顿呆了一下，也握上了那只手。
潮湿的触感让阿什顿不自觉地皱紧脸，他没体会多久这种感觉，哈利便将手放开了。
“我原谅你了，阿什顿。”哈利继续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发梢，他被不断滴下来的水珠弄得有点烦躁。
“谢谢，我是说，非常感谢你的原谅。”这个平时看起来有洁癖的主教之子此时忍住了拿出手帕擦拭的欲望，反而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糖。
“明天就是万圣节，我提前给你糖，你不许对我捣蛋。”
哈利没有接过他的糖，他顾着捻干头发上的水滴，“我想我还没有答应要收你的糖。”
没想到阿什顿狠狠一跺脚，把糖往哈利怀里塞完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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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被几个同学用恭维缠住，在拒绝他们的聚餐邀请后，他匆匆地赶往球馆，来到后看见哈利正坐在长椅上剥糖纸。
“哈利。”
哈利模糊地应了一声，他刚把剥好的糖果放进嘴里，那是一颗太妃糖，浓稠的甜味扩散在舌尖上，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像正在晒太阳的猫。
“谁给你的糖？”汤姆坐在哈利身边，拿过他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拭头顶上的头发，“擦头发不要只擦发尾，水是从头顶流下来的。”
谁给的糖？当然是阿什顿，但是告诉汤姆真的很麻烦，他会问——“哈利，他怎么会给你糖？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然后就会暴露出之前对汤姆的隐瞒，汤姆就会生气，就会指责他——这太糟糕了。
“噢。”哈利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像是要把糖都舔完了才开始解释：“球队经理发的，说明天万圣节，嗯——”
汤姆还想说什么，可哈利已经剥开了另一颗糖并把它塞进汤姆的嘴巴里，汤姆“唔”一声，在感受到那股味道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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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
第二天，汤姆仍在抱怨这点，他不太喜欢吃这种“齁甜”的东西，他提醒哈利不要吃太多，容易蛀牙。
他们此时正穿着学校制服，提着一个草编的糖果篮子，跟着学校高年级做慈善的队伍走在伦敦的大街上，这是汤姆第二次逛街，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是小哈利。
哈利正不住地东张西望，他想找一家花店，显然他还惦记着和汤姆关于植物养育方式的争辩。
就在这时，一道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拦在他们正要前进的道路上，许多学生聚集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什么。
“有人死了。”他们说。
哈利踮起脚远远望过去，一滩红色的——也许是血，在黑色的柏油路上蔓延开来。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在扮演尸体，毕竟他总是这么调皮，直到有人故意踢了他一下，发现他一动不动。”
随着大家的讨论，汤姆意识到这也许死的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最近周围总是出现死亡，以往都是公馆里别人的宠物，今天他们的一个同学死在了大街上，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孤儿院也总是死人。
“他是怎么死的？”哈利扯过一个围观同学问。
“也许是被撞死的，他的头扁了。”那个同学指了指前方一个黝黑的巷口，也许尸体被搬走了，那里现在空荡荡的，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灰黑色的垃圾桶杵在巷边，上面还留有一些血迹，“就倒在那个巷子里，这外边那么热闹，根本没人会注意他。”
“马上离开这里，你们这些调皮鬼。这不是你们该看的东西，好好过你们的万圣节去吧。”一个警察正挥着警棒驱赶周围看热闹的群众。
“该走了，哈利。”汤姆扯了扯哈利的衣袖，挡住他要往下探究的欲望，“你还要买一盆新的吊兰。”
“啊。”哈利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作为一个孩子，他对死亡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只认识到’死亡等于永远离开世界及再也见不到了‘，在没有附带其他情感的情况下，死亡对他们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一个陌生人的死亡并没有激起他们多大的内心波澜，他们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稍微问清楚这里的情况，见到和自己无关就跟着游行的大部队离开了。
救护车摇摇摆摆地穿过热闹的街市，一个男孩在盖着白布的担架前呜呜哭着，如果有人能不嫌弃鼻涕的恶心蹲在旁边侧耳倾听他在说什么，就会发现这个男孩是刚才那个死者的堂兄。
在没有被布盖住的部分，他的手白得发青，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块又一块细小的尸斑透着皮肤长了出来，就像阴暗水潭边生存的紫色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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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给糖，就捣蛋！”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随着叮铃叮铃的开门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里边探出来，她拿起一把糖，放在哈利高高举起的篮子里。
“谢谢你！女士！”哈利呼啦呼啦地迫不及待地带着汤姆从开着的门缝里钻进去，得益于游行线路的改变，他们在新线路上找到了一家花店，这让哈利很高兴。
“慢点，我说。”汤姆狼狈地整理着因在人群中奔跑而凌乱的头发。
郁郁葱葱的植物间，一道人影在其后绰绰，咋咋呼呼的哈利没有注意看路，便迎面撞了上去。
“啊。”两人都被撞到在地，在看清来人后，哈利惊喜地喊道：“萨沙！”
“哈利！”萨沙看上去也在为这次的不期而遇高兴，他摔倒的时候仍记得把手中的植物护在身下，此刻他毫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衣服站起来，哈利发现他手里正端着一盆吊兰。
汤姆不悦地审视着萨沙，他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好到可以互道名字，但见鬼的他们应该才刚认识。
刚认识。
汤姆微微眯起眼睛，这是他认真思考的标志。
哈利是刚认识萨沙，只知道这是一个擅长种植的学长。可他不是刚认识萨沙，萨沙身上那些肮脏的遭遇他都知道。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他挺直的背脊吗？是他明亮的眼睛吗？是他——
他腿上的鞭伤呢？
在辩论社的茶话会中，汤姆知道萨沙一直是他们针对的对象，那天晚上绝对不是萨沙第一次被这样欺负，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可是，在及膝袜和短裤覆盖的地方之外，只剩下他光洁的腿。
哈利用力握紧了和汤姆相连的手，示意他不要说一些难听的话破坏气氛，汤姆也用力握紧了哈利的手，他想扯着哈利赶紧离开，他觉得萨沙很矛盾。
“萨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假期的时候会来这里打工。”
汤姆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哈利，因为他也就萨沙这件事对哈利隐瞒了，如果哈利知道，哈利会指责他为什么不见义勇为——这太糟糕了。
所幸哈利并没有像汤姆那样想得那么多，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萨沙手里的吊兰上，“那你应该对这里很了解——啊，我想说，如果我想买一盆吊兰，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听到哈利想了解吊兰，萨沙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这让汤姆感到烦躁，他松开哈利的手，在货架上随便拿了一盆吊兰去收银台买单。
“该离开了，哈利。”汤姆提着吊兰推开花店的门，叮玲叮玲的声音再度响起，惊醒了和萨沙聊得入迷的哈利。
“再见！萨沙！”
门合上之前，汤姆和萨沙的视线交错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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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洗簌完躺倒在床上，汤姆关了灯，然后划了根火柴。
“哈利，睁眼。”
火光透过一个有着南瓜造型的奇特灯罩传出，灯罩上雕刻了一些镂空的孔洞，汤姆将吊着南瓜灯的灯杆一晃，光线便顺着那摇晃的孔洞在墙上投射出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圆形、菱形、星型，以及闪电型的。
“这个闪电型的是我特地加上去的。”汤姆有些骄傲。
“太酷了，汤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灯。”哈利非常感兴趣，他接过灯拿在手上把玩了好一会，沉醉着投影出的各种图案，“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不是买的。”汤姆戳了戳南瓜灯陶瓷质地的外壳，墙上的光斑便左右摇晃起来，“辩论赛胜利的奖励，我可以让陶艺社给我做东西。”
“好吧——我想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如果你想要我的mvp奖杯的话——我不介意。”哈利叹了口气，那个奖杯并不好看。
“我理解——”汤姆也学着哈利拖着长音，“我可没指望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能有什么浪漫细胞——”
“得啦！”哈利滚进被褥里，他将被子支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幽灵，然后将汤姆扑在床板上，再隔着被子挠他的痒痒。
“灯！”汤姆一只手高高将灯举起，一只手要将扑在他身上的哈利推开，还要忍住因笑意产生的颤抖。
“说我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哈利直起身，把汤姆手里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现在打不过我了吧？”
“我只是不想和你打架。”汤姆嘴硬着跳过这个话题，他挤出一个空位让哈利躺下。
在真正睡觉前，哈利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汤姆，吐露出潜藏许久的心事：“谢谢你，汤姆，这是我过过最好的一个万圣节，其实我不喜欢这个节日，因为这是我父母死去的日子，而且我总感觉一到万圣节铁定没什么好事，谢谢你让它有了新的意义。”
“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意义。”汤姆最后轻轻说：“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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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哈利：他像我素未谋面的老父亲。
汤姆：他像我不听劝的叛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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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哈不会与任何原创角色产生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