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争]网恋需谨慎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暗黑之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魔女了。尽管她们就在同一座小城里。网络……非常奇妙，让她们有了理所当然避开见面的机会。恐怕，躲藏游戏到今天为止就结束了。
阿尔提米西亚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桌前一杯意式浓缩悠悠地冒着热气，时间魔女撑着下巴，从两棵琴叶榕间望着窗外，这一望就是十几分钟。她的能力是停止时间，此刻却希望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魔女在多寒冷的时节都只穿着那件大衣。但她那双手终于从奇形怪状的手套下释放出来。她把过长的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也没有涂甲油。
一只嘶嘶的小蛇顶开了咖啡馆的门。暗黑之云飘了进来，没有任何脚步声。希望这没有惊吓到服务员。哦，她确实没有注意。
暗黑之云打量了魔女有两三分钟。阿尔提米西亚始终维持着犹如被定格的姿势，那双手却正对着来人，时不时优雅地伸展一二。知道她来了，却假装视而不见。
暗黑之云终于忍不住，提醒似的扣了扣桌子。
“那么，那个人是你了。”

阿尔提米西亚把头侧过来。
“……哦，是你。”
她脸上的神色好像感到意外，又好像正中期盼。她的声音像醉了酒一样，带着诱惑的磁性。时间魔女如此迷人，她从前怎会没有发觉呢？暗黑之云坐在阿尔提米西亚的对面，盯着对方的脸。
“你的城堡呢？”
“我可没有说谎，只不过它不在这个世界。”
“冲着钱来搭讪你的凡人可能会失望，你现在一无所有。”
“谁说我没有？”阿尔提米西亚狡黠地微笑，“时间是最大的宝藏。”
“你打算用时停获取什么？”暗黑之云轻声说，“某个不幸的凡人发现只一个眨眼的时间他的钱包便不翼而飞，或者更远大一些，聚集起一个崇拜你力量的时间教团，打算操控这个世界的总统？在永恒的尺度上，这些都毫无意义。”
“是啊……毫无意义，”阿尔提米西亚喃喃说，“金钱于我无用，这里的时间却又无法压缩。在这个世界上，能了解我的除了你们还有谁呢？”

突然，玻璃一阵震动。二人往门口看去，皇帝气势非凡地推开了门。如非店中冷清，现在恐怕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复古风的服饰上。
皇帝仅随意瞥了二人一眼，就毫无兴趣地走到离她们最远的位置。
“一杯摩卡。”

“来得真不是时候。”阿尔提米西亚略带恼怒。有些话总该在没有旁观者的时候说。
“别担心，他想必知道什么时候该转过头。”暗黑之云向前倾。还好这桌子足够窄。
但二人没有温存太久，门又开了。是萨菲罗斯。他扫了一眼便走到皇帝的桌旁。
“竟然是你。”
“我倒不意外，”萨菲罗斯道，“你说你有一座城堡。提示如此明显。”
皇帝慢慢晃着咖啡，点了点头，“我该说什么呢？那种故弄玄虚的作风，隐晦抽象的比喻和冷眼旁观的态度的确像你。”
萨菲罗斯半笑半讽地哼了一声。
“得你此言，我还真是荣幸。”
等皇帝停下摇晃时，咖啡杯中的奶泡变成了一只白猫。

“我和她们都分手了，因为观念不合。但是我想，也许我和你会维持得更长一点。
“我很久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过了，”阿尔提米西亚说，“我想念她们柔软的身体……真糟糕，有段时间我身边除了你找不到一个女人。我必须压抑那种渴望。为什么只有你？……为什么我必须一直看着你却不能选择你？但现在，缘分降临到我们身上了。我已不需要疑问和克制。”
“噢，阿尔提米西亚，上一次我把女人作为床伴是在一万三千年以前……”暗黑之云用她悠长低沉的语调回忆过往，但此时阿尔提米西亚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魔女脱下了手套，摩挲着她冰冷而有力的指尖，她眨了一下左眼，表情迷人且极富暗示性。暗黑之云舔了舔嘴唇，感到自己的触手在身后抽搐。她默默地想：也许今晚她可以试试魔女在网上自称最擅长的“诱惑”魔法究竟如何。
“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阿尔提米西亚轻声说，“你总是徘徊在我的梦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梦里总是有一朵阴云，我从城堡的窗口眺望时，被那样的身姿所吸引，而后我听见雨声，我的噩梦就被你终结了……”
“——你记错了，”暗黑之云忽然皱起眉，把自己马上要伸到魔女裙下的腿悄悄移开，“你没有提过那个梦。”
“我提过，”阿尔提米西亚也面露不悦，“你忘了吗？三天前，在我给你发的消息中。你当时说‘有趣’。你还说，‘原来你是这样看待那件事的’。”
“你竟敢把我当成别人！”暗黑之云向魔女逼近，身侧的蛇魔同时嘶嘶作响，“三天前我没有和你发信息。”

“这不可能——”
这声音却并不是魔女发出的。
两个气愤中的女人往声音处看去。那两个男人似乎刚从热吻中分开，此时脸上都有不知情动还是愤怒的红晕。这场面多少有些新鲜。阿尔提米西亚想：应不应该录个像？

“你没有跟我说过你的情史，”皇帝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你甚至说你的前任在一万三千年前就和你分手了。”
“荒谬。一万三千年前我甚至还没有出生。”
“是。所以我以为那是个表明没有前任的委婉说法。”
“我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萨菲罗斯低沉的声音略带威胁，“看来你的情史太丰富，让你把我和谁混淆了？”
“重点不是谁的过去更丰富，是你欺骗了我。”
“什么？一个来自著名欺诈师的控诉？”

“这个数字有些耳熟，仿佛我在前不久就听过，”阿尔提米西亚还在思考，“想不到还有人这么对皇帝开玩笑……”
“……”暗黑之云不禁沉思。她对自己说：再听一听。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竖起耳朵，忘记了她们的手还握着。

“你刚才还污蔑我把‘locust（蝗虫）’写成‘lokust’，”皇帝冷冷地说，“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确实犯了。你的自尊心竟然到了不愿意承认拼写错误的地步。”
“最关键的问题正在此处，我只会称呼他们‘insects’！是你记错了我的话，丝毫不把这些放心上。我早知道不该和一个健忘者交往。”
“早知不该？究竟是谁，说我在城堡的雨声中终结了你的噩梦？”萨菲罗斯说，“然后你便以此为借口向我抛出邀请。”
“我敢保证我从未跟你说过。我的城堡外从不下雨——”皇帝镇定地说，“那里气候特殊，因此形成了一片沙漠。”
萨菲罗斯沉默了，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不会吧……阿尔提米西亚看了看萨菲罗斯，又看了看暗黑之云。
然而她理直气壮地想：那不是拼写错误！是字典该修了。在未来，所有魔女治下的人都必须把“c”拼写成“k”。她当然会把这件事写进法律。

萨菲罗斯站了起来。
“看来我找错人了。”
“只是你记错了，”皇帝说，“我万分确定是你。你在一开始就说你讨厌一个叫‘云’的男孩。而且，你的注册日期就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我的确讨厌他，”萨菲罗斯说，“但这件事我可没有和你说过。”
“那就奇怪了，”皇帝眯起眼睛，“你因何不想承认？”眼看有发展成恶战的不妙趋势。

暗黑之云想：哦……讨厌“云”的其实是我。我不喜欢有人和我重名。

“我没有故意和你作对的兴趣。”
萨菲罗斯说，“一切都清楚了——你找错人了。”
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皇帝立刻打算看好戏。如他所愿，咖啡馆里响了几下极明显的震动声。萨菲罗斯和皇帝都第一时间往皇帝的手机看去，但一无所获的他们很快又同时转头——恰好抓到阿尔提米西亚还在录像模式的手机。
一眼万年。
魔女只见萨菲罗斯的眉毛倏地一下散开了。皇帝的眼神也凝固了。

“我……”阿尔提米西亚倒是手比嘴巴动得快，马上不惜暂停时间收回了手机，按下了结束键，并把视频上传到云端。这套连招快得出奇，当年她与斯考尔决战时若有此等手速，恐怕早已统治8代世界……待到时间重新流动时，木已成舟。
而暗黑之云，她不幸由于看得太过入迷，已经满含神秘微笑地钻进了阿尔提米西亚的怀里。魔女方才急着保存视频，却忘了放开。
好一幅浓情蜜意的画面。

“看来我被耍了一次。”萨菲罗斯弯起一个讽刺的笑，快步走出了门。
“等等……”皇帝捂着头看了过来，“所以……暗黑之云？”
暗黑之云点头。
皇帝露出了被欺骗的神色，“如果不是你之前说你现在只爱女人，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暗黑之云如实道：“我没骗你。我以为你是阿尔提米西亚。”
“哈哈，这怎么可能，我和她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暗黑之云岿然不动地回望过去，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抖动了几下。
魔女慢声道，“两人都把你认错了。”
皇帝沉默了两秒，忽然也跟着萨菲罗斯跑了出去。

“他不会哭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也被认错的心情？”
“你能把萨菲罗斯当成是我，还好意思说吗？”
“说起来，我们四个好像的确都是银色长发……”
两个女人看着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仍然决定选择我吗？”暗黑之云轻声问。
“我对已经有了男人的男人不感兴趣，”阿尔提米西亚凝视着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我打赌他们回去会上床。”
“我也这么认为。但除此之外……”
“既然我还不准备放开你的手。”阿尔提米西亚在她握住的手上亲吻。
然后，她说，“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