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永生者活了太久，他行走于世间，见证过无数王朝的兴衰。与其去定义他的好恶，不如说他做事全凭喜好，他会因一时的愤怒毁灭一个王朝，也会因短暂的好奇拯救一个村庄。
在刚成为永生者时，他还觉得新鲜，他捏造了各种各样的传说去玩弄人类，他让他们自相残杀，他让他们痛苦哀饶。但是随着时间一长，日复一日的生活便让他感到厌倦。
所以，你能想象当他在遇到他的另一个同类时，会感到怎样的惊异吗？就在这名永生者路过一个不知名村庄的时候，他突然在此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温暖的、惬意的，像飘在海上的一缕风，它让他产生了想要靠近的冲动。于是他好奇地跟随着本能来到这个村庄，他发现里面有着他的同类，一条未出生的小龙。
‘这个世界还有我的另一个同类吗？’这个认知像一片羽毛轻轻滑过龙的心，龙很久都没有这样奇异的感觉了。
这让他想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
早年的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一条龙，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先天有缺陷的畸形儿，因头部的两个肉瘤被遗弃在乱巷中，成为一名苟且偷生的乞丐。
他曾偷听夫子讲学，相信过人之初，性本善，有一日，他听夫子解读李太白时，听痴了，于是他竟然鼓起勇气问夫子：“‘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是真的吗？”
夫子拿起扫帚狠狠地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他辗转各地，终于找到了修仙者的踪迹，修仙者却蔑视他，随手召来一缕火焰将他积攒半生的行囊烧掉。
“我们这里不欢迎偷东西的人。”
他彻底一无所有了，当行囊的最后一角变成灰烬时，另一簇火焰在这片土地上升腾，修仙者惊愕地望着他。
“你是……”
那人再没有机会说下去。
毁灭一切的火焰就像之前人们对他的那样，冰冷地、无情地回馈给这片大地。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天空中翻腾，它的目光投向到哪里，火焰就燃烧到哪里，火焰掩盖了一片片哭声、惨叫声，烧毁了人类宝贵的历史结晶，而它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在他成为它的那一刻，它知道了自己的名字，Tom•Riddle ，这奇特的发音彰显着它来自不同的文明。
这排山倒海的火焰结束了一个王朝，幸存下来的人们称这场灾难为“神之怒”，他们为它修建神庙，供奉祭品，创立教派，以求平息它的怒火。
里德尔不乏讽刺地认为：
‘当我不去伤害别人时，所有人都来伤害我。当我伤害了所有人时，所有人都来讨好我。’
几千年如沧海一粟，在大部分时间中，里德尔通常用睡觉打发它，偶尔，他会用化身穿行于人世间旁观各种爱恨情仇。
在这平淡乏味的一天，他与一个即将出生的同类不期而遇，假如再有一条龙，它必然和他一样强大，强大滋生傲慢，也许再没多久，这个辛辛苦苦发展几千年的人类朝代又要消失了。
因此，里德尔饱含兴味地期待这一切的发生，“太无聊了，多死一些人又如何呢？”等这条小龙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时，他就会过来迎接它，并欣喜地告诉它，“啊，我们龙就是代表着毁灭，你不必感到愧疚。”
一想到这些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久违的兴奋便迫不及待地从他心里钻出来，当然，首先第一件事是不能让它先死了。
于是里德尔在这颗蛋上刻下记号，并轻勾手指，一场大雨便降临在这片干涸已久的大地上，做完这些简单的工作，里德尔便去到下一个地方继续他漫长无聊的旅行。
也许是里德尔的灵力催化了他的成长，使他天生知晓自己的名姓：Harry •Potter ，同时，他在这一天出生了。
然而村民不懂，善良的村妇以为他是这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中天降的祥瑞，向所有人隐瞒了他是从巨蛋里出生的事实，当哈利本能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时，村妇曲解了他的意思，只能辨别“哈利，”自然，后面的那声更加听不懂的“Potter”便被忽略了。
1
哈利是天生的孩子王，上山下水，爬树打洞，没一个他不在行，如果非要找出他的缺点，那就是不爱读书，总被夫子追着打。
他耸拉着脸趴在书案前默写《弟子规》，字迹歪歪扭扭。此时春日的第一场雨刚下，窗前的桃树落英缤纷，其中一片花瓣飘到哈利的脸上，惹哈利打了一个喷嚏。
就在这泪眼朦胧间，一声嗤笑在他头顶响起：“小孩，在画符呢？”
哈利连忙睁大眼睛，目光在泪光中从模糊到清晰，一个身影突然斜倚在他窗外的桃树上，夭夭桃花是他的背景，却不及那个人万分之一的好看，他看呆了。
“你要把谁咒死吗？”那人好奇地继续问，眼睛闪着点点红光。
“啊...呃...我。”哈利涨红了脸，说话结巴起来，“我在默写《弟子规》。”
那人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你写这个干嘛呢？”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哈利使劲想着，嘴上却呆呆地回答：“我爱学习......”
他笑了，妖异的红眼睛被他愉悦地眯着。这一刹那间，情丝萌动，荒芜心田仿若逢春，繁花刹那竞放。窗外白樱似点染朱砂，晕开层层心事。
“看看你的字，歪歪扭扭，简直如同狗爬，毫无美感和章法，真让我怀疑你是否有认真对待书写这件最基本的事情。”
很难相信这些尖刻话是从他优美的嘴唇中说出来的，这带着笑意的嘲讽轻飘飘地来到哈利心里，给他重重一击，将他的绮念打碎。他恼怒地想为自己争辩，却发现大脑空空，脑子里只剩下诸如“上树掏鸟蛋”、“下水抓小鱼”此类，根本搬不上台面，让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哈利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灵机一动，滑开了这个话题，他反问：“你一来就说我那么多，却不告诉我名字，这叫我怎么应你？”
那个人识破了哈利拙劣的套话，他作出一个假笑：“你不配知道。”
说完，那个人就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一阵风吹过，桃叶簌簌作响，哈利连忙探出窗口，脑子一抽便朝空气大喊：“Harry Potter，我的名字！请记住我！”
没有回应，仿佛这一切只是哈利午后的一个美丽梦境，只有头上正发烫的伤疤暗示着这是一场不寻常的邂逅。
2
里德尔在无聊间掐指一算，发现距离上次点化那条小龙已有十年，于是他重新来到这个村庄，看看这条小龙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会被抛弃吗，会被欺负吗，懂得反抗吗。
结果这条小龙过得很好，看上去被一户村民收养，衣着整齐，面色红润，眼睛是绿色的，像他飞在空中俯视到的湖泊。
他毫不掩饰地出现在小龙窗前的树枝头，好奇地观察小龙在干什么——小龙写在竹简上的字迹像邪教的符咒，每个字都扭曲地连在一起，难以辨别。
过了好一会，小龙才发现他的存在。小龙愚蠢地瞪大了他的眼睛，不寻常的绿色在泪光中摇曳着，非常好看，长大一定会更漂亮。所以里德尔原谅了他的傻里傻气，并问他是不是在画符想咒死谁，如果是，里德尔不介意帮他一把。
结果小龙的回答窝囊得令他忍不住发笑，哪有这么没用的龙，真给他们龙丢脸。
但这条龙还是有点聪明劲的，竟然想套他的话，但他不配知道他名字，他太弱了。
他走时，听到了小龙的名字，那奇特的发音必定和他同源，一种奇妙的感觉如丝绸般在他内心滑过。
“哈利·波特。”这个名字在里德尔的舌尖上转了一圈，他记住了。
3
里德尔第二次见到哈利的时候，他在练剑。
乱糟糟的长发被高高绑在脑后，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额前的两个犄角，那专注的绿眼睛还是这么讨人喜欢，就是这剑花舞得太次了。
并不是里德尔主动想见他，这天他来找剑圣下棋，于是就在剑圣的小院里看到这一幕。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里德尔被这一幕噎住了，一条龙跑去和人类学剑——于是他怒气冲冲地去兴师问罪。
4
自那日起，哈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调皮捣蛋了，他专心冶学，以及练字。
有一天，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带他去修仙。
“绣线？我不去绣线，我要当大文豪。”哈利当场否决，作势转头要走。
老爷爷眼角一抽，他说这是修仙而不是绣线，还说哈利骨骼清奇，根骨极佳，一看就知道是习武奇才。
哈利停住脚步，他问：“修仙有什么用，能飞吗？”
“能。”
于是哈利干脆地答应了，如果会飞，他也许就能找到那天桃花树下的那个人。
后来，他才知道老爷爷就是当代剑圣。
后来，剑圣才知道，哈利根本不是用剑的料。
5
一股冲天的魔气降临在剑圣面前，浮起他的苍苍白发，剑圣面不改色，即使里德尔已经拿出了武器直指他的面门。
那仅仅只是一节树枝，但没人能忽视其中蕴含的力量，它是一支由紫衫神树的树心和神鸟凤凰的本命翎羽制成的魔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里德尔眯起双眼，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犀利，犹如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他用一种低沉却充满压迫力的声音质问：“你最好主动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哈利犄角的来历，和里德尔相识的剑圣不可能不知道。
“他想修仙。”剑圣顶着滔天的压力，话音刚落，一股奇怪的波动便钻进他的脑海，剑圣露出苦笑，他的记忆和想法被迫敞开了。
里德尔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剑圣的灵魂，像一个冷酷的掠夺者在翻找着他人的记忆宝库，他在他们初遇的记忆前反复审视，冷笑道：“你竟敢欺骗我。”
世界上剑法最高超的人类毫无抵抗地在里德尔的能力下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实际上确实是的，他是少有的在惩罚过后还能保持仪态的人之一。
“你想培养他。”这是里德尔浏览完剑圣的记忆后下的结论。
“为什么不试试呢？大人。”剑圣的冷汗浸湿衣襟，惩罚停止了，但里德尔霸道的魔力还在他体内的血管中跳跃，他仍在剧痛中坚持，“假如他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他还会想毁灭世界吗？”
“对于我们来说，毁灭是一种本能。”里德尔嘲讽道，“把碍眼的东西毁掉，把美好的东西毁掉，没有任何事物是不会再出现的，短暂的生命让你们学会珍惜，而我们不会，漫长的时光岁月让我们更加喜欢享受当下。”
“假如在这种条件下，他依然选择毁灭，岂不是恰好论证了大人的想法？对于掌握了时间的大人而言，浪费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应当无伤大雅。”
“无聊的诡辩。”里德尔冷声评价，眼神透露出不屑与傲慢。魔杖看似随意地移开，实则暗示着他内心对这诡辩的复杂权衡。他暗自想着，这虽无多少价值，却也可当作闲暇时偶尔摆弄的小插曲，一个尚待观察的微小变量。
剑圣静静地端坐在原地，他是里德尔在世界上难得能容忍的对象之一，如果他死了，里德尔在这一段时间会更容易感到无聊。
6
等哈利来到任务领取处时，那里已被其他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哈利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抢到这个月下山在城里的驻守任务，因为这个月城里要举办元宵灯会，所有人都想趁任务之便去游玩。
嘘，你可别告诉他是师兄师姐们故意让给他的。
于是哈利丢下剑带上符纸高高兴兴地下山了，他在剑道虽然一窍不通，但在咒术上却小有天赋。
7
当哈利舔着第不知道多少个糖葫芦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魔气，于是他炸毛了——假如他真的有毛的话。
哈利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停下脚步，微微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那股魔气的方位和强度。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如果对付不了，就马上回去找师尊。’哈利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紧紧地将符纸握在手中，谨慎地朝着魔气的方向移动，并四处查看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魔物的踪迹。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默默祈祷着自己能够成功化解这场危机。
8
哈利紧紧地跟随着那道气息来到一个杂货店。
只见那气息的源头穿着黑色长袍，踩着简单木屐，身形高大修长，似乎在买着什么东西。
哈利的呼吸一窒，那可不正正是梦中时常令他辗转反侧的身影吗，怎么可能是他——假如他就是那个强大的妖魔呢？凡人是感知不到这些气息的，他当时尚未开化，被轻易地蒙骗蛊惑，可现在真相近在眼前，他攥紧怀里的符纸，不知怎的又犹豫起来。
就这呆愣一会的功夫，那道人影又不见了。
哈利心中一慌，急急冲上前寻找，可左看右看，到处都找不见，又消失了——他忽然鼻子一酸。
“找我？”是那熟悉的戏谑。
哈利仓促回首，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对象站在他身后忽现。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勾勒出那人带着狐狸面具的轮廓神秘而朦胧。他的目光静静锁住哈利，似在审视，似在玩味，狠狠地揪紧了哈利的心。
“你怎么哭了？整天哭哭哭，就知道哭。”
那人将面具随意地往头上一別，露出那对妖异的红眼睛，哈利的心突然冷却下来——他是妖魔。
哈利吸了吸鼻子，他才意识到眼泪掉出来了，这太丢人了！但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把那个人抓起来。
“你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哈利不答反问。
“这是我的自由。”他用假笑回答。
“呃…我是说，相识即是缘。”哈利绞尽脑汁地思考，“既然这么有缘，不如认识一下，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假如知道了他的名字，就可以尝试将他的名字写在符纸上咒杀。
“你可以喊我…”他用一种玩味的笑容盯着他，像猫在逗弄老鼠：“爹地。”
“爹地？”哈利下意识复述，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地指责道：“你在耍我？”
“我不知道哪个笨蛋要明知故问这种事实。”里德尔轻笑，欣赏着哈利呆滞的眼神，“你又看我看呆了。”
‘如果是别人，我会把他的眼睛挖下来喂狗，但是哈利的话，我竟然感觉有趣，也许因为他是另一条龙，我会对他比较宽容’
哈利却并非里德尔想的那样仅仅只是痴迷于外表，相反，哈利迅速地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如果他有闲心对我开玩笑，那么他对我还算友善，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即使打不过他，至少可以不让他伤害别人。’哈利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显然，哈利又忽略了求助他人的选项，如果遇到了危险，他会首先选择独自面对。
“爹地。”哈利再度抬起头来甜甜地对里德尔喊道，就像一对真的父子。
里德尔的舌尖在獠牙前滑动，这是他提起兴趣的标志，知道这点的人已经死完了。
“那么，哈利，你要怎么对待爹地呢？”
‘他听见了我的名字。’哈利在心中判断，他假装自己很傻，作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爹地可以陪我去逛灯会吗？”
‘这样一来，这只魔就不会有机会去伤害别人。’
妖魔是一种欲念非常强烈的生物，他们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渴望鲜血，它们制造的杀戮越多，魔气就越重。哈利从未见过如此深重的魔气，浓稠得几乎要在空气中形成液体。
9
这是里德尔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欣赏人类的灯会，他牵着哈利，在闹市中闲逛。哈利的头顶只到他的手肘，脸蛋尚且稚嫩，旁人一看，倒真像一对父子。
哈利想要买红色的狮子花灯，里德尔拒绝了，只给他买蛇型的，哈利说它很丑。
哈利想吃棉花糖，里德尔也拒绝了，他说吃多了会蛀牙。
于是哈利不满地说：“你不是我爹地吗，怎么那不肯这不肯的。”
里德尔欣赏着哈利皱着眉头的样子，只觉新奇，他乐衷于挑战哈利的底线，试探他到底怎么样才会生气，可哈利每次都没有让他得逞，他每次都好像要生气了，但下一秒又能自然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城里的元宵灯会十分热闹，各路商家在节日中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吸引过路的游客，哈利一个从村庄走出来的小小少年，哪见过这样繁华的花花世界？原本下山就是为了游玩，现在虽然身边跟着一个大魔头，且稀里糊涂认了个爹，但只要没有闹出事，又管它什么三七二十一？
三七-二十一先生正看着哈利投壶，只见哈利十投九空。
哈利见他幸灾乐祸，便故意说：“爹地也来投一下？可别叫这银子落空才好。”
里德尔难得没有反驳哈利，他走到哈利身后，宽阔的胸膛贴着哈利的后背，似乎能把哈利全都包裹住，哈利被笼罩在里德尔的影子里，他看见里德尔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手中接过竹签，他的手碰到他的手，细腻的感觉稍纵即逝，哈利茫然地感受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里德尔的声音惊醒了他：“你想要我投哪一个？”
哈利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他哑着声音说要最远的那个。
里德尔轻轻一抬手，那根竹签便像有灵性似的钻进最远的木桶中，那木桶的开口仅有两指宽，商家瞪大了双眼，他从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得到这个不可能的奖励。
“爹地，你是怎么练的？”哈利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口瓷瓶，据说它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哈利打算用带回去插花。
里德尔舔舔尖牙，他回忆道：“我以前和很多人玩过一个游戏，我将他们困在一个山谷里，并和他们说，我的手里有一百支箭，只要我射中了你们的眼睛，你们就得死，但如果我射中的是其他部位，你们就能活下来。”
“他们活下来了吗？”哈利轻轻问，像一个孩子在问大人童话故事的结局。
“哦，他们全死了。”里德尔愉悦地笑了，哈利觉得自己陷进了地狱，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男人的邪恶，也许他之前一直在自欺欺人，被这个男人的外表蒙骗，他木木地听这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讲述往事：“掌握力量的人不需要诚信，他们以为我有一百支箭，但其实我可以有无数支，他们以为不被射中眼睛就可以不用死，但其实射到其他地方本身就很难死。等他们终于意识到我不打算信守承诺时，已经没有斗志再逃出去了。”
“既然他们本来就要死，又为什么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呢？”哈利站定在原地，抬头望向这个美丽的恶魔，残忍、强大、且聪明，他比所有恶魔都更懂得怎么玩弄人心。
‘这条纯真的小龙终于要生气了吗？’
于是，里德尔满怀恶意地解释：“知道自己必定会死的人是不会反抗的，只有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的灵魂才能爆发鲜艳的色彩。”
他还举了一个例子让自己的观点更加令人信服：“一个男人用他的妻子当挡箭牌，他的妻子都被射成筛子了——还没死，当这个男人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他发现我可以同时操纵好几只箭，你知道他的表情在那时有多精彩吗？”
‘快指责我，快骂我残忍，快做出那种恶心的正义谴责——’里德尔兴奋地期待着，他迫不及待要杀死这只天真可爱的同族了，他会将那美丽的绿眼睛做成标本，这就是这只小龙存在的意义。
“这太无聊了！”哈利大声说，他源源不断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他将里德尔唯几个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归类为无聊，他甚至提出了许多改进的建议，比如增加更多的场景设置等等。即使不用摄魂取念，里德尔也能轻易地看出这个年轻的同族在撒谎，那美丽的绿眼睛灵动地在杏仁状的眼眶中灵动地闪动着，里德尔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轻轻扯动了一下，他忽然又觉得也许生动的它更好一些。
更好一些。这种比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里德尔的词典里了，他很久之前便不再觉得世界上会出现更好的东西，一切都令他索然无味，只有蝼蚁的挣扎能稍微挑动他的兴趣，而哈利，抛去同族身份后还剩下什么？
他刚才对同族起的杀心不是假的，他想象着自己如何通过折磨逼出这个同族的原型，让这位同族亲眼看着自己的龙骨龙筋是怎么被剥下来的，然后看着它拼命恳求他，等他感到无趣后再送它上路，只留下那流过许多眼泪的绿眼睛作为它存在过的证明。
可现在，他觉得它活着更好，或者不应该是它，它值得有一个名字，哈利·波特。
10
哈利的内心如洪水决堤，绝望像月亮一样坚定不移地在夜空中升起，他认识到自己这三年的爱慕就像一场笑话，他每晚缠绵的思念、他每天向上爬的动力，就这么随着那个男人一字字的讲述随风飘走了。
可他还是放不下，他忘不掉当年在桃花树下的惊鸿一瞥，他忘不掉蓦然回首间的那抹惊艳，他贪恋他的美色，留恋他的音容笑貌，他真真切切地爱上了一个恶魔——在得知他就是一个恶魔后，他仍爱着他，这多么可笑！
可是，那个恶魔对自己感兴趣，在他对自己失去兴趣前，哈利相信他不会再在别人身上找乐子，起码，不要在他面前伤害别人。
哈利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避免真实的情绪暴露在他面前，在听他露骨的讲述时，哈利恶心地想吐，但他还是大声说，这很无聊，还可以更有趣一些。
恶魔感兴趣地听着，他看上去认可了哈利说的话，他的手牵过他的手，冰冷的体温撞上温热的，像世界上最契合的一对。烟火绽放在夜空中，哈利的心情随着火光的下落而下落，他们在河边刚放完一组花灯，粉色的莲花灯摇曳着飘向远方，像是要把少年无尽的爱恋都带走。
到了最后，两人漫步于河边，各种各样的花灯让这条河变成一条粉色的光带延伸向远方，哈利的眼睛映照着这摇曳的灯火，闪着琉璃般的光芒，他知道快到分别的时候了，他没有愚蠢到问出“你能做我一辈子爹地吗”之类的问题，因为他知道一旦问出这个问题，这只恶魔马上就会感到无趣然后杀了他再杀了其他人。
“爹地，你能送我一个礼物吗？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哈利平静地看着远方的河流，蜿蜒的模样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恶魔低头看向哈利，对他来说过于年轻的同族正垂头抱着那个瓷瓶，细窄的双肩微微耸动着，不知道剑圣有没有好好让他吃饭。
于是，鬼使神差的，恶魔难得宽容了一次，他答应了哈利的请求，问哈利想要什么，哈利说他想知道他的名字。
“Tom•Riddle。”他发出了这两个奇特的音节。
哈利显然愣了一下，但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包。
“爹地，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元宵节都要给长辈送的祝福。”哈利软糯地撒着慌，看啊，他长长的睫毛打开着，那绿眼睛依旧那么动人，它装满了殷切的期待，里德尔愿以自己永生的名义发誓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它。
于是，里德尔迎着哈利的目光接下了那枚红包，并在哈利的期待中将里面的符纸抽了出来。
这个孩子假装了一天，如今终于露出獠牙，他多想杀了他，竟用上了咒杀。这是一枚非常强大的杀咒，在知晓恶魔的名字后几乎可以杀死所有恶魔。
‘可是啊，哈利。’里德尔更兴奋了，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原型，他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尚且稚嫩的同族，那邪恶红眼睛此时灌满了恶意，他几度忍下了告诉哈利真相的欲望——‘我们不是恶魔，我们是龙，我们比恶魔更强大，更残忍，我们比恶魔更聪明，更有耐心，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所向披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是连世界上最强大的恶魔都无比羡慕的存在。’
哈利惨白着脸看着里德尔抽出那张在以往战无不利的符咒，他用食指和中指随意地夹着这枚杀咒在哈利面前晃了晃，就像它是一张普通的纸，然后他将它放到哈利的掌心，告诉哈利这咒太弱了，对他造不成一点伤害，让哈利好好回去练练，再接再厉，争取下次能行。
11
里德尔消失了，就像初遇时那样突然。
哈利沉默地站在原地，路上的行人渐少，直到四下终于无人的时候，哈利才缓缓地挪动脚步。
这太难了。
哈利死死地握着这枚写着里德尔名字的杀咒，然后把它撕碎丢进河里。
这枚珍贵的杀咒就像哈利的暗恋顺着河水死掉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宗门，眼睛一睁一闭，便蜷在床上，也许是终于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止不住眼泪地哭起来。
不断的哭泣让他的双颊绯红，可声音始终小小的，他害怕被别人发现他的软弱，他在人前从来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从未有人知道他始终为了追上梦中那到身影而不断努力，现在，梦碎了，倾心对象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邪魔，他杀他失败了，他却放过了他。
12
里德尔并没有像哈利以为的那样消失离开，他仅仅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当他隐身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发现他。
他看见哈利在河边的踟蹰，看见哈利藏在床铺上的眼泪。
更看见绝望之下绽放出的坚定与不屈，那是多么美丽，多么令他心醉神迷。
只有这样珍贵的灵魂才配他驻足，哈利说对了一点，他之前玩弄的灵魂都太丑陋，太糟糕了，与哈利相比，其他的一切当然都变得乏善可陈。
‘那么，你会怎么做？’
里德尔期待哈利作出让他眼前一亮的决定。
13
哈利一旦下定决心，想到什么就会很快地去做，他简单收拾过行李后，向师门打个招呼便下山游历了。
这年，他13岁。
14
他一路风餐露宿，有时茹毛饮血，有时搭着商队充作镖师护航，逐渐的，他离开了剑宗的地界，行走在真正的山野之中。
人族依着地形零零碎碎划分了许多个小国，在这些小国的边界处环绕着人们无法攻克的高山、草原、大江，这些隐秘的边界被各种各样的妖族占领。
哈利护送商队来到一处小国的边界便和他们道别，唯独他停在这些商队、过路人都避之如蛇蝎的小镇中。
此镇本为此国的商贸重镇，自古以来便商贾云集，络绎不绝，但最近几年，这里被一场疫病笼罩，镇里大半人都逃走了。
一个小孩从他身边冲过，抓住另一个正在跑的小孩衣襟，他们正玩着抓鬼游戏，普通人需要寻找到扮演鬼的玩家，抓住鬼代表获得胜利。
哈利从村民口中得知，这些孩子都是被年轻人遗弃在家的孩子。逃难没有条件带走这么多，总有些几个可怜的被留下，于是他们聚在一起，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在镇里一角生存着。
其中为首的是叫阿问的男孩，他的年龄看上去和哈利差不多，也许比哈利大一些，这里的孩子没有条件吃得很好。
哈利年纪和他们相仿，便暂时留在他们的居住点。
15
花祟，一种疫病。
早期特征：皮肤上出现微小的花种模样的灰色斑点。患者意识清醒。
中期特征：根茎会顺着人体的经脉生长，并从斑点中钻出来。患者易感疲惫，行动力减弱。此时花祟具有轻微的传染性。
后期特征：长在体外的绿芽开出花朵，花祟彻底成熟。患者彻底失去意识。此时花祟的传染性极强。
治疗办法：无。
害怕：火焰。
哈利就着火光写下自己的手记。
这里不是没有修仙者来过，附近的门派曾派过几个修仙者支援，当修仙者发现自己也会被感染后，便惊恐地作猢狲散了，这个城镇也变成了三不管地带。
孩子们住的这块地方被他们用火处理过，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被传染。
火堆的另一边，阿问正教孩子们唱着民谣。
“阿问哥哥，这场疫病会结束吗？”一个孩子问，所有孩子都齐齐看向阿问，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一定会的，我保证，我们大家都能活下去。”
16
第一个孩子被感染了，他们给了他一些食物将他驱逐出境。
在之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哈利还是没有找到头绪，他甚至不知道感染源在哪里。
17
镇里流言四起，有人说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是一只花妖，它靠着花祟提升自己的功力。
阿问被怀疑了，因为他是寻找食物的主力，但他却坚持了几年都没有被感染。
哈利知道阿问是妖怪，因为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气息变得像一棵树。
18
阿问被村民逼出了原型，先前他照顾的孩子纷纷站出来指认他，阿问逃跑了。
阿问没有跑多远，他在晚上依然偷偷地给孩子们送食物。
哈利相信这一切不是阿问做的，因为阿问看起来是只傻妖，于是他向村民打听了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修仙门派，想去那里查找线索。
那个门派在知道哈利的来意后，把哈利赶了出去。
哈利不死心地偷偷折回去调查，发现这个门派才是罪魁祸首，他们修炼一种叫花祟的邪功，通过汲取被寄生者的生命力提高自己的寿命。
19
疫病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多人被魔功所害，哈利想向国主请求帮助，结果发现此国皇室竟依靠邪教上贡的“仙丹”苟活。
“永生真的这么诱人吗？”
哈利独身一人杀上魔教大殿，他浑身浴血，气势夺人，摄人心魂的绿色在火光中亮得刺眼。
邪教门主似是知道自己的死期，竟也没有慌张，他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红光，他招手诱惑着这尚且稚嫩的救世主：“假如能拥有无尽的寿命，你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实现人族的另一个巅峰？”在被火焰吞噬前，他抛出最后一根橄榄枝：“我的典籍在......”
哈利不给他说全的机会，便把这个门派全烧了，也许包括那本邪教典籍。
招致花祟的源头没了，所有正在被寄生的人都恢复了正常。
哈利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小镇，疫情结束后，这个小镇又恢复了原来的活力，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孩童还在那个地方玩抓鬼游戏。
“你们的阿问哥哥呢？”哈利问。
“镇长爷爷说，他是鬼，被我们抓住啦。”一个孩童带着天真的笑容回答。
“他是在哪里被抓住的？”
哈利在这两年见过无数生离死别，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痛彻，他的声音失态地颤抖着。他没有忘记那个少年如何勇敢地对付一只想抢夺食物的饿狼，没有忘记那个少年在午后还不忘教这些孩童学习知识，没有忘记那个少年在每一个不安的夜晚不厌其烦地为大家唱安睡的童谣。
他是一只树妖，绝不可能染上花祟，但让他死亡的不是这场席卷这片土地的可怕疫病，而是人心。
20
哈利来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它曾是阿问划下的保护圈，保护着孩子不被花祟侵袭，可现在，它变成了阿问的捕兽夹，在阿问某一次送食物的时候狠狠咬住他。
地上满是烧灼过后残留的木灰，哈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较为完整的树枝，那也许是阿问的树心。树心是树妖饱含灵力最坚固的部分，不会被凡火烧灭。
树心里还残留着阿问微弱的意识，阿问很高兴所有人都得救了。哈利问他想在哪里扎根，阿问说他想留在哈利身边，跟着哈利走南闯北，他说他想走出去看看，不想再在某个地方定居了。
于是，阿问被系在哈利腰上，成为了哈利的魔杖。
顺带一提，阿问是冬青树妖。
这年，他15岁。
21
在这两年间，里德尔跟随着哈利，附身在一个个与哈利为敌的人身上，不断地借他人之口诱惑着他：
“你不想获得永生吗？”
“你不想获得更多的力量吗？”
“你不想惩治这些恶人吗？”
哈利回答：
“永生是对永生者的惩罚。”
“来路不正的力量会使自己得意忘形。”
“有些恶人不应该由我来惩治，以后将会有更好的人选去惩治他们。”
里德尔看见了哈利要走的道。这条道必定充满曲折，满是艰辛，因为他抛弃了永生，否认了力量，违背了人心。哈利能足够忠贞吗？他能保护他那颗圣人般的心吗？
他倒是要看看哈利在这条道上能走多远。
于是他用心险恶地抬指，一束几不可见的光芒便没入哈利还没有发育的龙角，扰动了哈利的梦境。
22
哈利发现自己飘在空中，四周的云朵亲近地向他靠拢，终于，他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他不住地逗弄着身侧经过的飞鸟。
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样的存在，他感觉自己很大，稍微翻一下身，一团大云便会被他拍散，他略微一扭，便能蹦出好几里远，他从未感到如此快活过。
不知过去多久，山川变化，沧海桑田，视野一转，一瞬间，他降临在大地上，钻进了一块翡翠里——准确来说，是像翡翠般碧绿的大湖，他在里边翻腾，溅起阵阵浪花，和鱼群玩着追逐游戏。直到他玩厌了，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子，立在水面。
以水为镜，他看见自己额头上的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美丽的鹿角，它在阳光下反射着翠绿色宝石质感的光泽，就像他的眼睛一样。
他用手拍拍水，那手长着尖利的指甲，手背覆着薄薄的鳞片。
他变成了什么东西？这里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他。
他想象着可以帮助他的人，一个个人影在他面前出现，心念一动，这些人又被他挥散了。
哦，我在做梦。哈利后知后觉。
于是，他尝试想象了里德尔，这个被他小心翼翼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恶魔，他不想承认的暗恋对象。
里德尔长身玉立，鹤骨松姿，完全看不出他染满鲜血的厉鬼做派，在哈利梦境的想象中，他如月一般皎洁无暇，如白梅一样翩然出尘，像怜悯世人的天外飞仙。
这蛊惑着哈利向他走去，抱住了他。
里德尔会有什么反应呢？
哈利开始编织他的梦境。
里德尔抱住了他，倾身招致摇晃的黑色长发同样缠住了他的，里德尔在他耳旁亲昵地喊着：“哈利。”
哈利满脸通红地推开里德尔，这太超过了。
里德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利开始想象里德尔的反应。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不对不对，他不会这么说。
“你以为这就能摆脱我？天真。”这让哈利心中升起一阵恶寒。
里德尔还是不说话比较好，虽然什么话从他嘴里讲出来都是动听的。
哈利冷静一会后，看着里德尔那张英俊的脸，又不自禁地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左右不过是一个梦境，在梦境中如何还不是他来做主，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现实已经很苦了，在梦中也要压抑自己的话，未免太过残忍。
也许是因为潜意识这匹猛兽在梦中被释放的关系，让哈利变得异常大胆，他让里德尔牵着他带他回到岸边，岸边草长莺飞，他们紧挨着躺倒在草地上，一阵风吹过带起阵阵草浪，卷起了他们的发梢。
然后呢？哈利思考着，话本上一般会怎么写来着。
独行难免无聊，哈利会在路上买许多的话本解闷，自然会涉及到这些情情爱爱的内容，但他涉世未深，对其中关窍不甚明了。
但哈利还是想起了下一步大概是什么，此时，一个主角大概会忍不住亲亲另一个主角，然后渐入佳境，再然后作者没写。
于是哈利坐起身来，俯视着里德尔，里德尔一席黑发散在嫩绿色的草叶上，正柔和地注视着他。
假如里德尔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恶魔里德尔只会玩弄他的感情。
哈利这样想着，便附身埋在他的颈侧，亲了亲他的脸颊，用舌尖舔了舔他优美的嘴唇。
挡住视线的刘海让他错过了里德尔眼中突然生动的惊愕。
23
里德尔好奇地看着哈利生长热的反应，在梦境外，哈利的角已经长出来了，和他漆黑的角不一样，哈利的角是翠绿色的，就像他的眼睛。
可哈利到底做了什么梦呢？什么梦会让他满脸通红地流出一层薄汗，并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里德尔很少克制自己的欲望，尤其是好奇心，于是他化成一道光，降临在哈利的梦境中。
一个柔软的触感从唇上传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脸旁，那是哈利，他在亲他。
他一时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正当他惊愕地想说些什么，哈利却竖起食指堵住了他要张开的嘴，他听见哈利不满地嘟囔说：“嘘，你还是别说话了，你不说话的样子最好看。”
厚重的头发在平常盖住了他大部分相貌，此刻这些碍事的头发散在一边，便将他的五官尽数暴露出来。他还没有完全长大，少许婴儿肥填着脸颊，看起来十分讨喜，他的眼睛是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点，有如画龙点睛，有了这绿色的睛，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也是因为这双眼睛太特别了，让人更容易忽视他的眉毛。他的眉毛不似柳叶纤细，也不似远黛朦胧，它是极具攻击性的，像利剑倒竖着，又在眉弓处温驯地折下，这一放一收，构成了他极具矛盾的面容。
里德尔好笑地停止了动作，他倒要看看哈利到底想对他做些什么。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实，原来哈利对他不止有杀意、纯粹的爱意，还想要和他做人类的苟且之事。
哈利的手是热的，手指上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剑茧，看来他还没放弃练剑。这只不完美的手碰到里德尔冰冷的皮肤上，带起阵阵涟漪。
哈利从半俯改成完全地跪坐在里德尔身上，当哈利的下身猛地接触到他的下腹时，他的呼吸不禁微微一窒。
哈利正小声地喘气，像花瓣里落着露珠的娇蕊，即使在梦中，他也没有完全放开，也正因难以放开，才更具让人恨不得一探究竟的色彩。
柔软的触感擦到那里，里德尔竟然没有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他的本能反而在欢欣着雀跃着，渴望入侵那绵软的内里，将它弄得一塌糊涂。
24
恶魔的身体和人类会有不同吗？
于是哈利就这么去探究了，他解开里德尔的衣衫，露出了白皙漂亮的身躯，假如完美有界限，这界限应当是由里德尔划定的。他的身姿线条流畅匀停，肌肉肌理分明，精悍利落，既不强悍夸张，也不会让人忽视他其中包含的力量。
也许很多人类会被穿上华美衣衫亭亭玉立的他蛊惑，被他虐杀，他长了一副十分符合人类审美的相貌，连身体也被雕刻地十分完美，美丽且极具攻击性。
男孩们玩闹的时候，互相之间都不免曾恶趣味地比大小，哈利也不例外，现在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他知，于是哈利心虚地比划着里德尔腹部的肌肉线条，然后状似不经意地往下一动。
不愧是恶魔，连那处也天赋异禀。
考虑到他此刻正坐在那处仅仅上几寸的位置，哈利浑身僵直，浑身都感到不自在，他连忙就要翻身下去，结果里德尔却突如其然地动了，他的手按着哈利的腰迫使哈利再度倒回去，柔软的下身恰恰好碰到那已滚烫的硬物上。
‘这个梦还能更真实点吗？’
哈利放空大脑，等待里德尔的下一步动作。
里德尔反客为主，用自己的身体圈住他，像一条蛇圈住了他的猎物。
25
里德尔曾在现实中无数次看过这副身躯，少年像新枝抽芽般长大了，他在数年前对哈利容貌的断言一语成箴，他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少年，成为无数少女的思春对象——里德尔曾在哈利不知道时候烧掉无数封情信，杀死了不知道多少个心怀恶意的尾随者。哈利的身上有他留下的印记，在里德尔没有失去兴趣前，他不允许他看向别人。
曾经的爱哭鬼变成一个隐忍坚强的救世主，让他只敢偷偷在梦中宣泄不得见天光的爱意。
可惜他的爱恋对象是一条恶贯满盈的巨龙。
他们同族的身份、敌对的立场，为他们现在的行为覆上禁忌的、背德的印记，在混乱的欲望中，没有谁会顾及这点，如此热烈，又如此急迫。
激烈的回应，用力的拥抱，他们唇齿相依，肌肤相亲，仿佛世界上再契合不过的眷侣。
那彼此深爱的泡影，在一戳即破之前两人都在拼命地、发狠地汲取着，贪恋着，不分朝夕。
26
哈利醒了。
他摸了摸额头——那里长出了巨大的角。
哈利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他沉默着，仿佛周围的空气被凝固，时间被冻结，日落月升，当太阳第二次照耀大地时，他才找回了自己的知觉。
他不是人了。
27
“也许你的祖上是一只鹿妖，我能感受到你觉醒的时候发生了生长热。”树妖说。
‘鹿妖的手上会长鳞片吗？’
哈利不置可否，却提起另一个话题：“我生长热的那天晚上有谁来过吗？”
“没有。”树妖回答。
哈利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当然记得那场荒诞的梦境，颠龙倒凤，及其荒谬。那些发生在梦中的快乐在他苏醒后变成钝刀每分每秒都在凌迟着他，原来他的“本我”是这么想的吗，他竟想着和里德尔享受云雨之欢，当真是逆道乱常，离经叛道。
纠结过多并无意义，在和树妖简单讨论后，哈利决定前往妖族的地界寻求帮助，起码他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28
参天古木交错林立，树干上隐隐闪烁着奇异的符文，地面蔓延着散发微光的藤蔓，如果说人类擅长改造自然的话，妖族则擅长利用自然。
数到隐匿在暗处的目光如利箭刺在哈利身上，一群狼妖随着这些“利箭”从灌木丛中蹿出，将哈利围住。哈利抬起双臂，手掌张开，平静地注视前方。
为首的狼妖对他发出低沉的咆哮：“散发着人类气息的家伙，为何不请自来？”
哈利解开自己的幻身术，只见美丽的鹿角在空气中浮现，闪着晶莹的微光，“我觉醒了妖族的血脉，此次前来探寻身世。”
“一个混血？”狼族首领打量着哈利的角，又看向哈利的脸，他身后智商不高的族人们按耐不住地发出一阵嘲讽的嗥叫，显然对他的话充满怀疑。
在愈演愈烈的人妖冲突中，混血往往扮演墙头草的角色，导致他们不被任何一个群体接纳。
“人类的狡猾我们早已领悟，少用这种理由糊弄我们。”
哈利绷紧着脸，他无法做出任何辩驳，但他的身体微微下蹲，已做好战斗的准备，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且慢。”
一个美艳的女人从后方娉娉婷婷地缓步过来，她是一只狐妖，哈利知道她能让这些饿狼停下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外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以貌取人的人往往死得很快。
只听那狐妖凑近哈利，尖长的指甲贴着哈利的脸，似乎要马上扎下去。哈利平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有趣。”狐妖评价，“十几年前有一只鹿妖走失了，把他送到鹿群那里看看是不是她的孩子。”
29
哈利不属于这支鹿群，但他还是被允许待在这里。
30
一个小女孩将一朵小花递给他，也许才刚摘下，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水。
“谢谢。”哈利柔声接过。
女孩是一个混血的鹿妖，但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关系，族人非常爱护她，比起对外来混血的冷漠，妖族十分怜爱在本族长大的混血，没有办法变成原型在妖族眼中是一种可怜的残疾。
“喜欢哥哥。”女孩见哈利收下，立刻喜笑颜开，她开心地一蹦一跳离开了。
没有妖会怀疑他不是一只鹿。
但是。
鹿会在天空飞吗？鹿会在水里游吗？鹿的手上会长鳞片吗？
31
随着哈利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妖族逐渐对他放松警惕，给予了他更多的自由，哈利一路走南闯北，知之甚多，便支了一个小摊讲故事。
他讲到“人定胜天”，讲到人们通过挖堰改善一方水土的事例时，所有妖都义愤填膺起来，他们大骂人族的无耻，把这在人间享誉无数的事迹喷得一无是处。
“难道不是因为人类种田才导致水土流失么？凭什么要让妖族承担苦果呢？”
“什么意思？”哈利下意识问，这时，妖们才想起来他是刚回归不久的混血，他们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罪魁祸首。
“有一支鱼族。”一个好心妖替他解惑，“他们世世代代在那条河的上游产卵，人类改变河道后，那支鱼族找不到家了。”
32
小女孩正要和哈利打招呼，却被她的养父母捂住嘴巴带走了。只留下握着刚采集的树果，手往前伸到一半的哈利。
人妖边境的情况日趋激烈，战争一触即发，所有妖都非常不安，从人族中走出来的哈利更不受待见了。
没有一只妖是希望看到战争发生的，他们战斗的土地上，可能有不愿拔根的树妖，可能有无法走脱的生灵，这些都是他们的族人。
人妖殊别，人类想改造自然，就必然会与和自然相依相存的妖族产生冲突。为了不让自己的领土受到侵害，主战的口号在这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日，哈利被传唤进妖族的议事堂中，为首的是一只红眼睛的兔妖。兔妖穿着一袭黑衫，冷白的皮肤跟随他的动作在衣物中倾泻，哈利对上那双红眼，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但他却能想起他。
“我知道你曾是强大的修仙者，现在，我需要你向我们证明你对妖族的忠贞，五日后，你将作为队长带领一支妖族占领人类的城镇。”
哈利死死地盯着他，翠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兔妖却原谅了这种冒犯，他轻佻地勾起哈利的一缕长发，在鼻尖嗅了嗅，似乎在追忆些什么事情。
在弥漫的沉默中，兔妖将哈利的头发猛地一拽，哈利的脑子本就在飞速想着对策，此时头皮一痛，他便顺着力道方向倒在那兔妖身上，埋进那黑底金边的衣衫中。
还不等他发作，兔妖却比他更先说话：“你能做到么？混血。”
“混血”这两个字刺痛了他，他从兔妖身上爬起来。顾不得刚才的尴尬，哈利刚才灵光一闪，他急忙抓住那道灵感，问：“用什么方式的占领都可以吗？”
兔妖端详他好一阵，直到他的脸因不自在染上一层薄红，兔妖才放过他：“可以。”兔妖答应了。
33
一只虎妖正在哈利的住处门口等着他，见到哈利回来时，虎妖便急切地上前关切着，“大人没有如何为难吧？”
这虎妖是哈利在妖族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他教会了哈利如何在不破坏自然的情况下生存找食，也为哈利介绍了许多妖族的风土人情，只是一想到这虎妖也在出征的名单上，哈利便心里一酸，这让他更坚定了他自己的想法。
哈利安抚这只过于担心的虎妖，末了，虎妖临走前犹犹豫豫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哈利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便合上了大门。
这只虎妖喜欢他。
由于大角将部分流海顶起的缘故，他的容貌完全被暴露在日光下，让许多妖对他心生好感，只是碍于敏感的局势和疑似混血的身份让大部分妖止步，只剩一些率直明朗的妖愿意跟随本能靠近他。
34
第一天，哈利打晕一个人族间谍，伪装成他前往人族报信，告诉他们七天后妖族将集结十万大军进攻此城，而此地镇守的人族只有一万。
第二天，妇孺老少出城逃难，城中将士严阵以待，一只又一只黑鹰从城墙上飞起，赶往周围的城镇寻求援助。
第三天，哈利利用幻术在远处投影妖族士兵操练的喊声，无数强大的妖族身影在漫天黄沙中时隐时现，有士兵抵挡不住恐惧逃跑了。
第四天，有了第一个逃兵，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人想白白送死，更何况他们的家人都已经逃跑了，没有必要再为一座空城送命。
第五天，哈利率领妖族攻打此城，比原有的消息还早两天，人族根本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他们惊恐地作鸟兽散，只剩一些顽固的被俘虏。很快，这座城就像纸壳一样被推倒了。
35
哈利以一千破一万的神话在妖族中流传开来。
36
事情不总是这么顺利，在察觉到妖族的进攻意图后，更强大的援助来到这里，包括来驰援的修仙门派。
人类修仙者是妖族最痛恨的存在，他们会用妖族的筋骨皮肉做法器，会用妖族的内丹当进步的资粮，
37
哈利杀了一个人。
38
哈利在战场上过了他的17岁生日，他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了。
39
一个被他留下的混血刺杀了他，虎妖为他抵挡了致命一击。
虎妖死了。
40
到了最后，两族已经忘记了战争的初心，千百年来的仇恨顺着这个窟窿挤出来，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哈利最开始的一千士兵只剩下一百人。
41
“该停战了。”此时的哈利功勋在身，已经有了向兔妖提建议的资格，兔妖坐在台阶的最上一级，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在他脸上让他倍显邪异。
“停战以后，人类会放过我们吗？”
此时人族和妖族的大地已战火纷飞，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惨叫连天，所有人都想停战，但所有人都不甘心。
就在哈利要和兔妖争辩时，一道强大的法术打在这片土地上，防护罩像蛋壳一样出现裂痕，四周狠狠震颤着，紧接着，第二道轰了过来。
哈利急忙跑出去查看状况，原来是人族大能到了，他们誓要卵足力量消灭这里的妖族。
房屋倒塌，宫殿晃动，那只兔妖没有和他一起出来，可能有别的路能逃走。
防护罩被破开了，人族肆无忌惮地屠杀着位于妖族战线后方没有战斗力的妇孺老少，哈利势单力薄，只能救自己视线所及的妖，然而，视线之外有更多的妖死去着。
42
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哭声，那是那个混血的小鹿妖。
她的养父母为了保护她死掉了，在她面前是人族的大能之一，哈利为了救她，暴露了自己曾是人族修仙者的身份。
哈利到底还是年轻，很快就被一道道术法弄得遍体鳞伤，但他依然不肯退让一步。
“你是一位很有天赋的修士，做我的奴隶，我可以允许你留下姓名。”
哈利的伤深可见骨，他绿色的角和绿色的眼正在绝境中爆发出无比绚烂的光芒，“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一生安分守己，没有粘过丝毫血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一道血线打断了他的话，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腹腔，再看向自己的身后，被他牢牢保护的小鹿妖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那往常一见到他就欣喜地眯着的大眼睛正不瞑目地半睁着。
她就被人族一指杀死了。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奴隶？”
人族不耐烦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哈利意识到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耍弄他。
小鹿妖举着花的音容笑貌仿佛近在昨天，他曾珍惜地将那些花收集起来，夹在书中作签。
他没有力量，所以他保护不了任何他所珍惜的事物。
他想要力量，力量便回应了他，一股陌生的躁动从他体内升起，强大的气息在他四周不断升腾着，他逐渐变大，逐渐升高，那人族大能惊恐地看着他，他只一个哼气，那人就死了。
一条美丽的翡翠巨龙游曳在布满哀嚎的空中，在这条龙出现的那一刻，不管是人还是妖，都被震撼了，他们原本剑拔弩张、相互厮杀的场面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巨龙牢牢吸引。
他长吼一声，当悠扬的龙吟响彻在这片战场的上空时，一声龙吟像应和一般随之升起，它比起这条翠色巨龙的声音更低沉，更有威严。
另一条巨龙出现了，他通体漆黑，遮天蔽日，和这条黑龙相比，这条翠龙反而显得娇小起来。他们在空中翻腾，缠绕，荡碎了笼罩着天空的阴云，当阳光重新回到大地时，人类才惊醒般以最快速度逃离。
43
哈利终于知道自己是什么，他是一条龙，是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神话生物，里德尔是他唯一的同族。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里德尔兴奋地缠着他，他们从空中下来后，钻进了一片湖里，他们亲昵相偎，唇齿相依，血肉交融，仿佛天生一对。
“你愿意为自己过去做的事忏悔吗？”
哈利的反问打碎了他们之间温存的假象，里德尔恶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哈利也不甘示弱地咬住他的，血浸透了这一池春水，最后，黑龙将奄奄一息的翠龙抛上岸便离开了。
44
“我凭什么要忏悔，谁值得的我忏悔，这些蝼蚁吗？”
黑龙只略微摆动，一座城池便轻易地在他的尾下消亡。
45
妖族忌惮他。
人类恐惧他。
恶魔觊觎他。
他都不在乎。
46
得到永生之后，他憎恨永生。
得到力量之后，他痛恨力量。
47
他用各种化身行走于世间，参与各种爱恨情仇。
世人不仅不害怕他的火焰，还将他的到来当作救赎的前兆。
人族给他立寺庙，妖族给他造雕像，龙的传说在世间流传开来。
48
某一日元宵灯会，哈利重新变作人类漫步于街市，卖糖葫芦和棉花糖的商贩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来到杂货店，给自己买了一张狐狸面具。他重新驻足在几十年前和里德尔投壶的小店门口，小店还是那个小店，只是老板已白发苍苍。他腕间一动，轻松地将竹签投进最远那个开口仅有两指宽的木桶中。
小店老板连忙将他迎进店里，忍不住问他是怎么练的。
哈利摆弄着手上剩的十支箭，耐心同老板话家常：“以前做过猎户，练过一段打鸟的活。”
“想不到您还做过粗人。”老板啧啧称奇，返回里间宝贝地掏出一口瓷瓶，和以前哈利拿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板滔滔不绝地介绍说，这是他们家祖传上百年的瓷瓶。
49
里德尔曾救过他几次。
在这几百年间，哈利几度深陷险境，龙并不是不会死，对于大多时候只会除掉敌人法器的哈利来说，偶尔踏空实在太正常了。
里德尔每次都会问他：“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哈利每次都会回答：“你愿意为自己过去做的事忏悔吗？”
他们总是不欢而散。
但这一次，里德尔没有用别人撒气。
50
龙并不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里德尔的降生伴随着灾厄和不幸，他是世间万恶的承载者，是所有生灵恶意的中转站，他们的仇恨和痛苦被他吸收，又由他释放——所以，他摧毁了人类文明，挑起了无数次种族争端，发起了无数场天灾，这些都是天道允许的。
当他不再邪恶时，便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容器，当他迟迟意识到他对哈利的爱并真正打算要忏悔时，对他的惩罚便开始了。
他躲避着一道又一道雷劫，最后来到一片大湖旁边，这湖是他曾经标注过的地点，他要在这里和天道进行最后的决斗。
51
在混沌与澄澈交织的天际，墨云如黑色浪潮疯狂地翻卷、堆叠，将整片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滚滚乌云中，电弧如灵动且致命的银蛇肆意游走，将天幕切割得支离破碎。
黑色巨龙在其中苦苦挣扎，他身躯庞大，鳞片如精心雕琢的黑曜石，龙须随风狂舞，他的眼中满是疯狂和不屈。
水缸粗的紫色雷霆，仿若开天利剑，撕裂厚重云层，以毁天灭地之势，直直劈向黑龙。黑龙躲避不及被这雷击中。瞬间，鳞片焦糊，皮肉绽裂，黑色的血液如墨汁般飞溅而出，洒落之处，空气仿佛都被腐蚀。
但黑龙并未屈服，他强忍着剧痛，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他一甩尾巴，试图冲出雷劫的重重封锁，可雷劫岂会轻易放过。眨眼间，数十道雷柱如密集的炮弹，从四面八方朝着黑龙攒射而来。黑龙在空中左冲右突，不断躲闪，却依旧被几道雷柱击中龙身。
每一次被击中，黑龙庞大的身躯都会在空中剧烈颤抖，他的力量在这恐怖的雷劫中被一点点消磨，也许再过几个回合，他就要死了。
52
里德尔可以有欲望，但不可以有爱。
爱，一个多么纯洁，多么高尚的词，一提起它，他就忍不住想起哈利那美丽忠贞的眼睛。
在凌厉的痛苦中，爱是守住他本心的那面无坚不摧的盾牌，他看似无比强大，命运的枷锁却牢牢贯穿了他，把他死死钉在地狱里，让他整日与暴躁焦灼为伴，深陷世间所有的负面能量里无法自拔。
也许他真的要死了。
53
在生死之间，一道翠色的身影带着漫天金光降临在雷劫之前，那是哈利。
哈利就像他们每一次交融般缠在他身上，但里德尔不再享受这样的拥抱，他愤怒地要挣开哈利，却被哈利用一道绳索捆住。
“这是缚龙索，你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整天出入人族吗，他们为了限制我的力量研究出了这个。”哈利狡猾地将里德尔捆住，不让他乱动，“本来是想绑住你不让你发脾气害人的，但是现在用也不错。”
里德尔哪里还能不明白哈利的意图。
在他被告知自己存在的真相后，他不害怕。
在他被成千上百万道雷霆追杀时，他不害怕。
可当哈利挡在他面前，替他承受雷劫时，他怕了。
“你给我滚开！”里德尔愤怒地咆哮着想挣脱那该死的缚龙索，他不断扭动身躯，挣扎得血肉模糊也不管，“你在自作多情什么，谁要你做这些？我是绝不会感激你的，收起你那可笑的善心，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一道一道雷劈在哈利身上，溅起金色的火花，那是他的功德金身，与紫色雷霆相对的是漫天的金色霞光，它们汇集了千百年来所有对哈利的感谢和祝福。
“我爱你。”
这三个字被轰鸣的雷声瞬间淹没，它太轻，太薄，太微不足道，可它就是里德尔的全世界，它重若千钧，它义比天厚，诚如赤金，念似磐石。
钻石般的碎片，那是哈利被打掉的鳞片，它溅落在里德尔的脸旁，和他的眼泪相依。
“你愿意为自己过去做的事忏悔吗？”
“我愿意……”
绿色的宝石彻底破碎了，化成点点星光飘散在天地间。
“我愿意！听见了吗？我愿意！”
可惜，不会再有回应了。
缚龙索散了，里德尔拖着残躯向那片星光冲去，那光芒亲昵地向他靠拢着，渐渐微弱着，最后归于虚无。
54
小龙本不是龙，它原本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绿翡翠。
天道将大龙投放到此地时，出现了失误，其中一小片灵魂碎片脱离开来，钻进这颗绿翡翠里。
数万年后，它变成一颗翠绿的蛋，被村妇捡走，这个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55
“复活他的代价是什么？”千万年后，里德尔终于找到了可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用你下辈子的孽债缠身交换吧。”神秘的声音回答：“
你追求力量，但力量背弃了你
你追求永生，但却如凡人死去
你在前半生以你的容貌为荣，在后半生却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丑陋怪物
你杀了他的朋友，你屠尽了他全族
如果你与世界为敌，那么他将是命中注定杀死你的英雄
即使如此，你还愿意复活他吗？”
“我愿意。”
56
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作出预言：
“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出生于第七个月——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力量——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那个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将于第七个月结束时出生”。
于是，下一个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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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不可收拾地写了，这两天写得天昏地暗，头脑发晕，感谢大家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