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下了三天三夜,环绕着霍格沃茨的群山已经连城了白茫茫的一片,黑黢黢的禁林也被雪覆盖了一大半,在塔楼上隐约能看见不甘心的松树从积雪里钻出来,为雪地染上扎眼的墨绿。海格的小屋像一块大大的姜饼屋,喜庆地立在禁林边上,牙牙正在外边冲屋里大声叫着,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虽说是圣诞节,但学生们多半都回了家,城堡里显出和节日不相符的清净。邓布利多戴好礼帽、捋了捋花白的长胡子,朝礼堂走去。
“教授,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麦克凯伦,怎么?今年没有回家?”
“没有……我听说圣诞期间的霍格莫德是全英国最好玩儿的地方,我想在霍格莫德多玩儿几天……”
一刹那,老校长恍惚了一下,这句话似曾相识——
半个世纪以前,禁林比现在还没有生气——那时候,连海格小屋这抹亮色都没有。
当时还是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邓布利多正透过走廊的窗户眺望禁林,只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圣诞快乐,阿不思!”
“圣诞快乐校长先生!”
“你知道,教师也是有假期的,你没必要每年都在学校过圣诞,为什么不回家过一个圣诞呢?”
“我能去哪儿?”邓布利多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苦涩,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拿出一副故作轻松的表情:“这倒也是。不过每年圣诞节霍格莫德都会有新花样,我可不想错过……”
老校长拍了拍邓布利多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邓布利多重新转过身,额头上笼罩了一层惨淡的哀愁,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压住了要泛上来的痛苦——远方的群山连绵不绝,仿佛有意在阻挡人的视线,可人就是这样,越是看不远,越是放任思绪乱飞。
他知道,越过重重群山,越过大片森林,是戈德里克山谷——那里没有皑皑白雪、也不会寂静肃杀,那里只有明媚的阳光、草地和湿润泥土还有……谷子的味道,也许,那里也有一棵槲寄生树?即便有,那棵树也没能等来圣诞节——山谷永远是夏天。
此时此刻,跨过英吉利海峡与西欧大陆,在阿尔卑斯山奥地利段一处陡峭的悬崖上,纽蒙迦德城堡被呼啸的寒风包围着,城堡看起来冰冷、阴暗,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纱,在被新雪覆盖的嶙峋且锋利的山石间显得格外显眼。令人意外的是,面向悬崖的最大的一扇落地窗里,欢快地燃着熊熊的炉火,映红了窗外一大片白雪,像是在挑战黑白山色的权威。
房间很大、很静,安静地让人害怕,只能偶尔听到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的声音。整个房间是古朴的德式布置,在圣诞节也没做什么额外的装潢,只在壁炉上草草悬挂了一个圣诞花环。一个高大的身躯陷在炉边一把大大的扶手椅里,耀眼的金发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传说中的“黑魔王”此时看起来并不威风,相反,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色,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炉火,手里不断摆弄着一只银色挂件,带着猩红的蓝光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突然,他站起身,信步走向窗边向西望去,有点不甘心地发出一声冷笑:“该死的苏格兰一定更冷。”话刚出口,他细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手里的挂饰,又自我开解似的补充道,“但可能那个山谷不会……”
此时此刻,在“该死的苏格兰”,阿不思·邓布利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他随手拉过一件披风裹在自己扣得一丝不苟的马甲上:“也许我该买杯黄油啤酒去去寒。”但一想到去霍格莫德还要出门走路,他畏缩似的摇了摇头,用魔杖把炉火烧得更旺了,然后回手从抽屉的一只小盒子里取出一个银色的挂饰——纺锤形的挂件里流光溢彩,宝石蓝的物质在里边流动着,包裹着一大颗红宝石似的血。他眉头紧锁,怅然若失地紧紧盯着血盟,原本清澈的蓝眼睛一下变成了深不见底但藏着深深忧郁的渡湖,他又一次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和另一个金发男孩儿的对话——
“……Gellert你在听吗?”蓝眼睛有点恼火地偏头问到。
“嗯……”躺在草地上的金发男孩儿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眯着眼看着把他的金发映得闪闪发光的太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霍格莫德……没有,德姆斯特朗附近没有这样的巫师小镇。”
“……”Albus并不接受这种敷衍的回答,他嘟起嘴,赌气似的一言不发,脸上的雀斑都被气得泛红。
“宝贝儿,真的没有。”Gellert扔掉稻草,用手臂支起身子,翻身坐起,用一种哄小孩儿似的口吻说道“那儿太偏僻啦……”
可惜对方不为所动。
他只好换了种听起来严肃正经的语气,直起身子,一只手揽过Albus的肩膀:“除了我们,谁也没法儿靠近那儿,所有到过德姆斯特朗的人都会被施遗忘咒,他们会忘了来时的路。”
Albus身体放松了些,轻轻地靠在Gellert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海浪轻柔地拍打着礁石:“我不能透露它具体在哪儿,你知道,我不能……但那儿很冷,冬天漫长、缺少日照,山脉会被积雪一连覆盖几个月;夏天短暂但是清凉,那时候我们可以随意飞过黑色的湖面、飞过黑森林、飞过群山……它很好,只是,太荒凉了,你不会喜欢那儿的,Albus ”
“那可不一定。”蓝眼睛表示抗议。
“可你不会喜欢低矮阴冷的城堡。”Gellert有点霸道地说,强硬地想证明Albus的确不喜欢那所把他开除了的“荒凉”的学校,“它被群山包围着,阳光根本照不进低矮的公共休息室,最亮的光源就是炉火,奇怪的是不管炉火烧得多么旺,就是无法照亮房间。就连房间都带着潮气,不像你描述的霍格沃茨干燥温暖的屋子……圣诞节的时候,整个城堡除了礼堂里的一棵难看的冷杉就几乎再没有其他什么装潢了。”
“不会吧!”Albus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霍格沃茨的圣诞节……”
“你已经和我讲过很多遍了亲爱的。”Gellert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但看着Albus有点委屈的瘪了瘪嘴,他又补充道,“但是没有说过霍格莫德……”
说着,他一手拨开Albus额前的碎发,亲昵地在他的额头上洒下一串吻。
Albus紧闭双眼往后缩了一下:“别闹,这样我没办法说下去……”话音未落,Albus就发现自己重重地跌倒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箍住他,一缕金发垂在他耳边,从炽热的双唇里吐出的气息让蓝眼睛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哦不别这样,痒……”Gellert眨眨眼,衔住蓝眼睛红的像是滴血的耳垂,那汪蓝色一下泛起了氤氲的雾气,Albus再也顾不上霍格莫德了,他张开嘴,像是需要更多的空气似的,微微扭动着想试图挣脱这个有力的怀抱。Gellert顺水推舟地松开一只手,但这只手不听话地伸进Albus的卷发里把它揉乱,随后轻轻地拉着它让Albus不得不向后仰去。
Albus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炙热的唇覆上了自己的柔软的唇,他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攻城略地……
午后的阳光暖暖懒懒地晒着湿漉漉的草地。
不知过了多久,蓝眼睛软软地瘫靠在金发男孩儿的身上,用有些麻木的舌尖和嘴唇轻轻地说道:“等到圣诞节,要找一棵槲寄生树……”
“阿尔卑斯的寒风里不会有槲寄生树这种东西——还好没有,这该死的槲寄生树。”站在阿尔卑斯山巅的男人低声咒骂着,手指把银色挂饰攥得更紧了。
“梅林的胡子!我可能真的感冒了!去霍格莫德买黄油啤酒?哦不,算了,还是找校医院要两剂药吧……”霍格沃茨一间“干燥温暖的屋子”里,裹着毯子的教授囔囔唧唧地自言自语,“反正霍格莫德也没有槲寄生树,再说了,有又能怎么样呢……”在温暖的炉火旁边,教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指尖上挂着的银色挂饰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