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所以……”哈利抱着一碗下午从苏珊太太那里拿来的水果，窝在壁炉旁的沙发里慢悠悠地咀嚼，“要不要提前结束退出？”
德拉科立刻从手中的案卷里移开视线，紧盯着哈利的脸，问：“为什么？”
哈利则摊开手，又指着壁炉说：“自从今天你的雕鸮大驾光临打碎两个汤碗之后，你已经接了6个圣芒戈的壁炉call了。”
德拉科抿了抿唇。
“至少从我的耳朵的角度出发，你现在更像救世主。”哈利调侃地问，“不过远程看诊真的可行吗？”
“不可行。”德拉科很干脆地摇头，“这只是方便我预习一下假期结束后的工作，尽量能不至于复工第一天就忙到后半夜回家。”
哈利感慨地说：“同病相怜。等我复工也有一大堆卷宗等我填写。”
“哦，那晚饭回家吃吗？”
哈利往嘴里塞了一只脆脆的草莓。
他嚼了两下，嘴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后他问：“所以我们节目结束后还一起回家对吗？”
德拉科不断在卷宗上做着记号的笔停了下来。
他的脸变得有点苍白。
哈利知道他还在为这个敏感的命题紧张——但就像他当年逐渐对抗心理障碍一样，完全逃避只是缓兵之计，他总归还得接触那些让他痛苦害怕的东西，才能从中慢慢恢复。
他看得出来，德拉科的神色虽然不好，但比起节目刚开始的那几天已经缓和了很多。
“……我不知道。”
这是德拉科给出的回答。
保守谨慎的胆小鬼——明明昨晚填写是否离婚时已经修改了答案，这会儿却还说不知。
哈利没有戳穿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本来也没想着今夜就离开节目组——因为明天就是节目的最后一天，今日结束就是他们离开节目、明日离开就是节目离开他们，本质上没有区别。
缓冲地带，哈利默念着，我得给他一点缓冲地带。
“好吧。”哈利说着，从碗里捻了一颗树莓，扭了扭身体，用别扭的姿势将它递到德拉科嘴边：“那就吃些水果，把疑难杂症留给明天。”
好样的哈利，漂亮的一语双关。哈利的得意也隐约浮现在他的笑容里。
德拉科的面容放松了一些。
他把嘴边的树莓吃下，不算丰沛的果汁让他立刻皱紧了眉头。
“梅林啊，这是哪儿来这么酸的水果！”
哈利在旁哈哈大笑起来。
德拉科想起，今晚哈利从头到尾只吃过一颗树莓。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如果这就是你试图谋杀我的方法的话……”他肯定道，“你差点就做到了。”
——————
来节目之前，哈利曾向同事讨要过麻瓜版本的节目录像，仔细地研究过。
那时候他是担心节目组为了吸引巫师们的关注，会刻意安排很多让他和德拉科不适的流程和话题。鉴于有丽塔·斯基特在节目组出没，他非常担忧这档综艺会制造出让他难以挽回的名誉烂摊子。
但截止现在，哈利认为德拉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虽然节目有它糟糕的地方，他们的离婚旅行体验感也并不很好，但它至少很有用处、很有效率。
哈利现在只是有点想给自己施个遗忘咒，这样就不会记得综艺的末尾会是什么形式，也就不至于满脑子都在想着等会儿应该怎样表现。
但原以为要一同上车，再在某个节点决定是否下车来隐喻是否继续婚姻的流程并未出现。
节目组只是通知，今天会有最后一组嘉宾到达，但与他们的约见地点不再是锡利群岛，而是属于他们的英国魔法界——更甚者，也不是他们俩各自熟悉的魔法部和圣芒戈，而是他们已经阔别太多年的，霍格沃兹城堡。
“他们不上课吗？”哈利下意识地问。
“放暑假了。”德拉科提醒。
哦，是，是的。现在是八月初，学生们还在家里享受不需要写作业的美好时光。
而这个奇怪的节目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能量，能在这时候临时征用霍格沃兹拍摄——要知道，就算是校董、就算是魔法部长也未必能做到。
德拉科打断了哈利的惊讶，也让他无暇指责节目组这种征用教育场所作商业用途的行径。他挥着魔杖，将他们带来的行李一件不差地重新放回箱子里。
“走吧。”
哈利站在有点空荡的房间里，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舍。
“舍不得？”
哈利看见德拉科面无表情的询问。
“是啊。”他给出肯定的答案，“我的假期就要这样结束了。有时候感觉特别漫长，几天而已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改变了我很多的想法……但现在又觉得太短了，我还没有休息够，这样美好的阳光，回了伦敦就看不到了。”
德拉科露出无奈的表情：“原来你也会喜欢放假吗，救世主？”
“嘿，别这么叫我。”哈利不满地撇了撇嘴，“想休息没什么不对，以前只是没有那个机会。你知道，很多事情是一种惯性，并不是一下就能刹车的——何况，身为圣芒戈魔咒伤害科科长应该很懂这种感觉，毕竟你昨晚才开了好多个隔空会诊。”
是啊，当初为了让哈利能停职休养治疗病症，德拉科几乎使遍了所有威胁的招数。哈利的工作本就很难停下，这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厌恶过傲罗办公室、还经常找借口为傲罗谋福利的原因。
他只是希望在不工作的仅有时间里，哈利能尽可能地把自我交还给生活、婚姻，交还给他们本就来之不易、脆弱不堪的爱情。
“如果你……我是说如果你希望我减少一些工作量的话，”德拉科嘟囔着说，“我也可以考虑转到幕后做董事。”
哈利吃惊地看着他：“当然不！你看起来明明很喜欢这份工作——”他说着在德拉科的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而且，你要是清闲了，不就显得我特别不着家么？你这精于算计的混蛋，假期和好名声都想拿走，想都别想。”
他说着，从地上将其中一只行李箱提起，从炉边抓起一把飞路粉。
“走吧。”哈利说。
德拉科最终环顾了一下这间让他又爱、又恨的“家”。
“走吧。”他喃喃，“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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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说错。
圣芒戈和魔法部是工作之家，马尔福庄园和格里莫街12号是生活之家，锡利的民宿或许算是幻想的家。
但所有英国巫师心中，大抵都有同一个家。
“好久不见，二位先生。”
已经卸任部长的金斯莱·沙克尔就在礼堂的门口等待着德拉科和哈利。
“部长！”哈利惊喜地问好。
金斯莱摆摆手：“早已经是前部长了。还是得注意称谓——毕竟现任部长也在。”
哈利的眼睛立刻变得更亮。
“在哪儿？”哈利问。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租借暑期的霍格沃兹礼堂……我家还是校董时也不敢这样想。”德拉科说。
金斯莱不以为意地说：“不算租借——我们以校友集会的名义发起一场活动，经过了魔法部和校长办公室的审批，可以允许持有预约证明的校友按时参加活动。”
这算是钻空子的典型行为，德拉科挑了挑眉毛，但也没有揭穿所有人的努力。
金斯莱顿了顿，催促道：“快些吧，时间也有限呢。”
“二位太磨蹭了。”赫敏猛地推开礼堂的门——那扇门太高大，她推开门就好像夹在一条细窄的缝里，“我只好到这里来接你们，好让我们能在规章的时间范围内完成全部流程。”
哈利的脚步立即就要跟上，但他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摸到德拉科的手腕。
“就来。”他笑着应声。
金斯莱跟在他们的身后，也走进礼堂之中。
这里的布置和上学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哈利抬头望着上方似乎永恒不变的天空：“这算是……带我们回顾一下学生时代的美好记忆？”
他说完便看向德拉科：“我记得那时候可相当不美好。”
“我也记得，波特。”德拉科念出哈利的姓氏，当年标志性的爆破音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他好奇地望向学院积分的沙漏，“今年学院杯花落谁家？”
哈利不假思索：“铁定是格兰芬多。”
“我不介意提醒你，除了你入学的那几年以外，学院杯是斯莱特林传统的垄断项目。”德拉科撇撇嘴。
“你们聊完了吗？”
哈利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
赫敏两手抱在胸前，并不想回答关于学院杯的问题——因为的确如德拉科所说，今年仍是斯莱特林摘得桂冠。而她懒得多说。
此时她并未站在礼堂高台的正中——金斯莱捧着四张并不长的牛皮纸，越过所有人站在了那个位置。他身着正式的巫师袍，像是要参加什么重要的魔法部大会一般。
“这是要怎样？”德拉科问，“这架势看起来像是麻瓜们在教堂里举办婚礼的场景。”
他只是轻巧地开个玩笑——这是离婚综艺，举办婚礼四个字在这里格格不入。
“相差不多。”金斯莱说着，将手中的牛皮纸放在教师主桌上，“离婚协议，以及新的结婚协议——一式两份，需要你们选择其一再次签署。”
七年多前德拉科和哈利那份为期三年的联姻协议，就是由金斯莱主持签署。当时他们并不在霍格沃兹，而是三个人在霍格莫德村里的三只扫把酒吧，一张简单的餐桌上签订了条约。
偶尔想起那时候，德拉科仍然能记起所有的细节。
他记得哈利额角渗出的细汗微微沾湿了凌乱的头发，记得哈利无意识地摩挲着签字的羽毛笔，将上面的羽毛捏得像他的头发一样凌乱，也记得他签完字时面容的沉重和忐忑，那种瑟缩的状态在德拉科将早已定制好的婚戒递出时达到了顶峰。
哈利正在看金斯莱今日准备的协议。
离婚协议十分简短，它并非是一份正式的协议，相比之下它更像一连串的问答题：询问他们是否意识到了婚姻中的问题、这些问题是否有解决方案、他们解决问题付出了多少时间……准备坚持继续，还是决定就此放弃——他们要不要选择离婚。
看起来是赫敏撰写的一份问卷。
哈利郑重其事地将它读完——以示对好友做出的工作的尊重——然后将它毫不犹豫地推到了一边。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
“我心里已有答案。”哈利说，“不过我想知道，德拉科会不会签这一份。”他指着那份已经被放到一边的离婚协议。
即便德拉科不想，也不得不去阅读赫敏写下的一个个问题。
答案是——他们意识到了婚姻中的阻碍，也已经尝试去解决，在锡利的一周是他们吵架最激烈、但次数也最稀少的一周。他们为婚姻付出的时间有整整七年，可却并没有为解决其中的矛盾付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他总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偷懒的婚姻，也是一场极为考验双方耐力的婚姻。
而最终的结果显示，两个耐力极强又满是缺点的人结合在一起，终归是一地鸡毛令人唏嘘。
离婚是德拉科从一开始来到节目就想要达到的结局，他难以接受自己变得极度患得患失、在对哈利的全部爱意贪心而不得的境遇之中迷失自我，不想再为糟糕的婚姻生活继续蹉跎一生。
但现在，这份终结一切的宣言摆在眼前时，他犹豫了。
哈利的视线仍然落在他的身上，沉默与等待是哈利极少的慷慨给予，但现在他正在安静地、没有催促地等待一个结果。
“如果现在签下这份协议的话……”赫敏开口准备为她敲定的“协议”做些解释，但哈利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收回了想说的话，回归静默的等待。
金斯莱一直保持了沉默，就像七年前的那天一样。
而德拉科也感受到了整个礼堂里的沉默，第一次感到这种沉默并不焦灼。
“你的答案是什么？”德拉科问哈利。
“你希望我先说？”
“我不想签。”德拉科说。
哈利轻快地点点头：“一样。”
赫敏在一旁偷偷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这份呢？”哈利摇了摇手中的“结婚协议”，“这份比离婚协议还要简单——它几乎就是把结婚时的巫师誓词誊抄了一遍。”
德拉科咬紧了牙关。
这次他没能快速地做出确切的决定——七年的婚姻他仍然有留恋，他仍然深深爱着哈利，但他也无法无视那些伤痕的存在，紧紧经过7天的“修复”，就要抛下经历过的一切重新拥抱婚姻。
这太难了。
“你不想签对吗？”这次哈利没有让他思考太久，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后同样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也不想签。”
“所以我们特意钻空子把你们带来霍格沃兹，你们两份协议一份都不准备签署？”
这么多年过去赫敏还是很难真正理解德拉科和哈利之间的感情，听到两人的决定，她有种似乎被耍了的失落。
德拉科将结婚协议拿在手中，垂头细细阅读。
那些文字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仅仅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誓词，询问二人是否愿意无论风雨无论生老病死也愿再与对方以爱人的名义相处一生。
但这些看似轻巧的套词，却是那样沉重，重到即便已经彼此坦诚，也无法立刻在这张羊皮纸上签署姓名。
“我同意哈利的决定。”德拉科轻声说，“这份协议我也无法签署。”
赫敏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亟待解决，仅仅是一档节目、一场旅行，也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哈利说着，将这张短短的羊皮纸卷起来塞进了口袋里，“我不是说它没用，至少它帮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他指的是离婚协议。
“至于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哈利摇摇头，“反正对我们来说，也不仅是这张结婚协议上写的内容。”
“有些道理。不过我不想签是因为我已经试过一次‘结婚协议’了。”德拉科没有留下手中的结婚协议，只是将它和离婚协议一样放在一边，“结果……我们都很清楚。或许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开始，所以现在我也不想接受。”
“非常好。”哈利无奈地摊开手，“恭喜我们，好不容易回学校里看看，最终却什么都没能真的完成。”
“你们只是害我字字斟酌地撰写了两份没用的协议。”赫敏说，“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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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霍格沃兹办这类活动毕竟是有时限的。
经过战争之后，霍格沃兹的进出管理变得更为严格，而成为了魔法部长的赫敏也仅有半天的假期来处理好友的婚姻问题——何况他们什么都没签署让赫敏觉得自己没能发挥什么作用，她只是反复地确认了哈利的精神状态没有问题，之后像是长辈一样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
“虽然这话和一位斯莱特林叮嘱会显得有些好笑，但，勇敢些——任何场域内，权力都要靠自己争取，哪怕是婚姻也一样。”
她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多么魔法部长式的发言。”哈利感叹道。
“很有启发。”德拉科淡淡地说。
“那……我们先回家收拾行李吧。”哈利垮了肩膀，“想到明天开始就得上班，我就提不起劲来。”
德拉科朝前走了几步，却在礼堂门口的楼梯处被哈利扯了扯袖子。
德拉科迷茫地停下脚步。
伸到他面前的是26岁哈利·波特的右手。
“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巫师家族比别的更‘高级’，也不觉得如果你选择别人就是选了‘错误’的，因为或许我也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哈利的眼睛里倒映着德拉科的脸。
“但……I can help you there.”
德拉科没有握住哈利的手。
“我想我自己知道好坏。”
德拉科拥抱了自己既没有离婚也不没签结婚协议的爱人。
—The End—
写在最后一点作话：
这是一篇好多次准备放弃更新的小说。一开始写只是想玩一下再见爱人的梗，但我并不想写仅仅是一对有权有势又闹了小别扭的情侣进行一番当众表演之后简单复合的故事，不想把所有人变成他们play的一环，从而无形中消解了婚姻的严肃性。
在我看来离婚是一个极为严肃的话题。对于一对结婚很久的爱人来说绝不是轻松的可以拿来开玩笑和东西，对德拉科这样健全家庭出生的孩子来说理当如此，对哈利这样背景的孩子来说更应如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在没有大纲的基础上挖掘、引发了那么多深度的讨论，集中展示我对于德哈cp关系型的理解感悟。
非常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是我坚持到这里的动力，毕竟我一直是个开坑不填的家伙。也感谢德哈，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做美帝姐的快乐。
所有前文彩蛋现已释出。
有机会的话，番外见、下一篇德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