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3
纽特有一段时间没有忒修斯的消息了,自从出院后,首席傲罗马不停蹄地重新投入工作,没日没夜地带领傲罗们追寻那些蛛丝马迹,似乎这样才能让忒修斯暂时忘记失去弟弟的悲痛。纽特没有找过他,不仅是根本抓不到忒修斯的身影,更多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身份和理由再去关心。几乎是逃一样地从圣芒戈离开,纽特试图用虚假的言论说服自己,他还要继续寻找能够打破这个世界的办法,可一旦把思绪放在这上面,奈特死去的样子和忒修斯的悲伤就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捂住纽特的口鼻。他呼吸困难,似乎又再次感受到忒修斯的眼泪落在他的颈侧。
否认存在和痛苦实在残忍,纽特不愿这样,起码要过段时间。于是再次离开伦敦,来到远在东边的小国,纽特没在这里待的很久,因为玛德琳从大不列颠飞来,送给纽特一张信件。信拆开,忒修斯在信上说想要见纽特一面,用的是请求的语气。
再次见面,跨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纽特在咖啡店里等待忒修斯,他迟到了,这也不常见。纽特已经喝掉两杯咖啡,在服务生问他是否要再来一杯的时候,忒修斯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感谢梅林,纽特在心里说。忒修斯在他对面落座,风衣还沾着冷空气的味道,比上次纽特见他更憔悴了一些。
“抱歉,临时有些事要我处理,希望没有让你等太久。”忒修斯低声向他道歉,纽特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这没什么,我知道你们傲罗的工作,总是有很多、意外?”
纽特还记得有几次,他难得回家,斯卡曼德夫人刚把浓汤端上来,忒修斯就收到紧急事件的通知。年长的斯卡曼德露出抱歉的神色,下一秒就抓着他的魔杖消失在原地。
“瞧瞧我们的傲罗先生。”斯卡曼德夫人用那种无奈地语气说道:“好了纽特,来吧,你哥哥还要等很久才回来,不用站在那等他,好孩子,尝尝我的新样式。”
“什么妈妈?”纽特试图辩解,“我没有站在这里等他。”
斯卡曼德夫人把他摁到椅子上,“那就一边喝汤一边等你的哥哥回家。”
要处理的紧急事件不确定要耽误忒修斯多长时间,偶尔他很快就会回来和纽特一起享受美味的浓汤,但经常的是,纽特在箱子里出来时,正巧能碰见回家的忒修斯。
“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觉,纽特。”忒修斯挥了挥魔杖,衣服和领带听话地飞到衣架上,他张开双臂,露出疲惫又欣慰的笑容,“好了,给我抱抱。”
“我没有在等你。”纽特被忒修斯整个拥在怀里,他无法拒绝这个对于他来说有些“负担”的拥抱,只是轻轻拍了拍忒修斯的后背,“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上床休息。”
“我知道,就待一会儿。”忒修斯问,“你的小家伙们乖乖睡觉了吗?”
“纽特,纽特?”忒修斯稍微前倾,“抱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纽特猛然从回忆里醒神,记忆里忒修斯疲惫的样子和现在的模样重合,他看着那熟悉的神色,然后很慢很慢地点了头,“我可以暂时帮你,照顾那些动物。”
那些神奇动物是奈特带回斯卡顿德宅子的后院,他离世后,忒修斯照顾了它们一段时间,但他实在不擅长照顾这些动物,魔法部最近也有很多事需要他忙,首席傲罗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照看那些动物。于是忒修斯想起纽特,想起那个很像他弟弟的神奇动物学家。准备给纽特写信的时候,护树罗锅攀上了他的手指,那是奈特用尽最后的生命留下的。忒修斯摸了摸他的小叶子,“我该给纽特写信吗,皮克森?(Pickson)”护树罗锅扬了扬绿色的爪子,忒修斯没能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他只是叹气,随后握紧了羽毛笔。
想要见到纽特,这个想法让忒修斯吓了一跳,在把信件系到玛德琳脚上后,他发现这个念头尤为强烈。忒修斯甚至能感觉到心脏正在不正常地跳动,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他站在阳台,望着玛德琳逐渐缩小的身影,左边眉毛没来由地抽动了两下,忒修斯用指腹压了压眉尾,“或许……我只是太想见到我的弟弟了。”
首席傲罗必须得承认,纽特和他弟弟在某些方面实在相像得惊人,就像一个人分裂出的两个灵魂,放在不同的身体里,拥有相似又不相同的成长轨迹。他没有忘记在圣芒戈的那天,他睁开眼睛的那瞬间,以为他的弟弟完好无损地趴在他的床边。即使是会动的照片也无法减缓忒修斯的思念,一想到和他弟弟那么相像的人此刻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想要见到他的想法就再难以抑制。
对不起。忒修斯在心里和纽特道歉,特别是纽特答应他可以照顾动物的请求之后,那种愧疚又欣喜的复杂情绪简直要淹没了他。忒修斯一面唾弃自己想要在纽特的身上找到他弟弟的身影,一面又无法控制见到他的想法。那些情绪拉扯忒修斯的神经,看纽特的面容也模糊起来,他甩了甩头,纽特注意到不对劲,“忒修斯,你还好吗?”
“我很好,”忒修斯强撑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很感谢你答应我无理的要求,不过别担心,斯卡曼德先生,我会向你学习如何照顾那些神奇动物。”
“这没什么,我喜欢和动物们待在一起。”纽特说,用担忧的口吻,“在那之前,我觉得你需要休息,忒修斯,你又多久没有睡觉了?”
“没多久。”忒修斯回答他,然后起身,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说得对,我现在确实需要睡一觉,那我们明天在后院见?”
“明天见。”纽特一同站起来。他看见忒修斯结了账,摇摇晃晃推开门,纽特站在原地,隔着玻璃看见忒修斯用力摁住太阳穴。他拎起手提箱想要追出去,但忒修斯像是预感他的动作一般忽然回头,视线隔着玻璃撞在一起,纽特停在原地,在忒修斯的眼睛里读出太多的情绪,悲伤、欣喜、不舍、愧疚,他不明白这眼神的意思。
太阳光照耀在玻璃上,因此忒修斯没能看清纽特的脸,他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他知道纽特一定在看他。于是忒修斯用口型说,明天见。
照顾神奇动物对纽特来说并不难,更何况奈特把那些动物照顾的很好,后院的空间几乎全都给了那些动物们。他还见到了那只护树罗锅,皮克特和它打过招呼后,又回到了纽特的口袋里。纽特失笑,一一和那些动物们友好地打招呼,忒修斯前一晚为它们准备的生肉还在那,纽特拎起铁桶,忒修斯正靠在门上看他。
“它们看起来都很健康。”纽特笑着,“也许你并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真高兴你这么说。”忒修斯向他走过去,“老实说奈特刚离开时我对它们真的很头疼,我很怕照顾不好它们,我弟弟会怪我。”
“他不会的。”纽特轻声说,一只绝音鸟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到忒修斯的肩头。首席傲罗屈指蹭了蹭它的脑袋,他转头去看纽特,神奇动物学家软下神色,“这些动物们也很喜欢你。”
一整个上午纽特都在和忒修斯照顾动物,这让他想起在斯卡曼德老宅的日子,不过那时忒修斯并没有和他一起,年长的斯卡曼德只是为了看着他的弟弟,保护纽特不从某个树枝上摔下来。这些记忆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纽特想着,把目光落在另一边的忒修斯身上,他穿着家居服,袖子挽起到小臂,他叉着腰,正尝试和隐形兽交谈。纽特忽然鼻酸,他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转过身背对忒修斯,皮克特伸出爪子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胸口。
“纽特?”忒修斯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还好吗?”
“我没事。”纽特矮着背,只稍微扭过头,躲避忒修斯询问的视线,“既然你已经熟悉怎么照顾这些动物,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忒修斯紧皱眉毛,那样闪躲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他的弟弟。心口泛起一阵苦涩,忒修斯声音沉下去,“抱歉,这是不是有些勉强你了?”
“是我没考虑好,很抱歉,斯卡曼德先生。”忒修斯看着他的背影,“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见到你。
忒修斯没有说出口,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有什么迫使他停止发出声音。他该怎么样才能对纽特说,想要见到你,为了再次见到我的弟弟。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忒修斯只能说抱歉。
纽特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转过身,“没有那种事,这不勉强,如果你有需要依旧可以叫我,我会帮你……”
神奇动物学家用飞路粉离开后,卜鸟突然发出令人心碎的号叫,忒修斯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但他仍然站在院子里,等待着大雨降落。纽特在伦敦待了一段时间,没有很久,但相比之前已经超过很多,那些空闲的时间被他拿来写书,他已经联系好出版社。从斯卡顿德后院离开后,忒修斯没有再给他写过信,也没有叫他帮忙来照顾那些神奇动物。纽特小心地期待着。他并非不想和忒修斯待在同一个空间,也并非不想见到他,正相反,纽特还记得女人的话,他必须待在忒修斯身边,才能找到关于这个世界的答案。
所以忒修斯又一次找到他时,纽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黑巫师显露出踪迹,傲罗们又有的忙了。纽特在斯卡顿德宅子根本见不到几次忒修斯的身影,他几乎不回来,在办公室补过觉之后就再次出勤。自从奈特离世后,忒修斯就鲜少回家,空荡荡的家总让他感到难过,特别是见到弟弟离去前还未处理好的喂养动物的生肉,又或者是随手丢在沙发角落的围巾,都让忒修斯无法呼吸。他尝试用工作麻痹自己,巨大的疲惫让他没有精力难过,只要他稍微放松下来,就会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提醒他弟弟已逝的事实。
如果不是同事见到他快要累死的模样,强硬把他赶回家,忒修斯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他站在家门口,魔杖尖搭在门把手上,开锁咒变得如此晦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那串口令了。直到夜晚的冷意沁进他的骨缝,忒修斯才活动冻僵的手指,他轻轻转了下魔杖,门锁应声而开,拉开门进去,寂静的空气挤满了家里每一个角落。
忒修斯站在玄关处,带着一身的疲乏,魔杖没有生气地垂在他的指尖,突然的放松让悲痛有机可乘,如同摄魂怪一样要吸走他的灵魂。他念不出守护神咒,在霍格沃茨上学时,那曾是他最拿手的几个咒语之一,因为他总是有那么多关于他弟弟的快乐回忆。现在那些回忆已然成为痛苦的土壤,忒修斯没办法阻止眼泪生根发芽,就任由它们生长,紧紧将他缠绕。
他脱下大衣,在要解开领带时听见家里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傲罗警觉地握紧魔杖,在黑暗里静静听着。他听见那声音说,“好了皮克,我们现在就走,别担心,它已经完全好起来了,不会耽误太久。”
纽特从后院来到客厅,手里还拎着那只手提箱,他低着头和皮克特在争论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的忒修斯。于是纽特抓住一把飞路粉准备撒到壁炉里的时候,忽然听见忒修斯的声音,“别走好吗,陪我待一会儿。”
他吓了一跳,飞路粉撒了一些出去,纽特在黑暗里看见极速朝他飞奔的身影,下一秒,他被拥进一个不能再熟悉的拥抱。纽特没办法回抱忒修斯,他的手里还抓着飞路粉和手提箱,皮克特从他口袋里爬到肩膀上叽叽喳喳地抗议。
纽特解释着:“皮克没有别的意思,它只是……”
“没关系,我知道。”忒修斯埋进他的颈窝里,“这样就好,陪我待一会儿,我很想你。”
纽特吸了一口气,“忒修斯,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忒修斯沉默了好一会儿,眼泪渐渐沾湿了纽特的领口,就在纽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听见忒修斯艰难地开口:“我知道,弟弟。”
纽特因为这回答愣住,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努力用双臂回拥忒修斯。他当然能听懂忒修斯话语里的暗示,没有人比纽特更擅长这个。但现在、此刻,纽特期待这个拥抱已经太久,久到他足以假装听不懂,不在乎忒修斯是在叫他还是另一个“弟弟”。
纽特只是说,“我也很想你,忒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