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姆·里德尔在六岁那年被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收养。这是一场没有输家的交易:对于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他们如愿摆脱了这位劣迹斑斑的男孩——里德尔曾盗窃七次,杀死兔子两只,年仅六岁就学会孤立周围所有人;对于从小就渴望发财的里德尔,这简直就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礼物——他的新监护人衣着考究,他的新住处装潢气派,他只需要在将来考虑如何处理掉这位监护人就可以坐拥这一切;而对于年过三十的布莱克女士,这个新领养的孩子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深色眼睛、深色头发、手脚颀长,像极了她自己,也像极了她十五岁时遇到的那位女孩。许多年前贝拉特里克斯被视为问题儿童,她不与任何人亲近,擅长将她看不顺眼的同学揍得浑身是伤。正如以往数次与家人期望相悖的那般,她在十一岁时不顾劝阻加入了童子军。德鲁埃拉·布莱克时常在想那位出生时不吵不闹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可怜的母亲,她以为她的长女这辈子吐出的第一个词语是“母亲(mother)”,没想到那其实是“谋杀(murder)”,更没想到这个血腥的词汇决定了女儿不同寻常的命运。
进入军队后,贝拉身手敏捷、手段残忍,经过短短两年就成为令人恐惧的存在。无论是无辜的平民还是军队里想要窃取她功名的同僚,他们无一能摆脱被她斩首的结局。她最喜欢在打碎对方所有希望后,趁对方反扑上来时利落地夺取性命,然后乐呵呵地享受着对方死不瞑目的结局。她反反复复操练各种杀戮手段,日深月久竟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季,她主动请缨去杀死敌方阵营的智囊之一——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兵,有着蓬乱的深色头发和棕褐色的眼睛,和她一样在年纪轻轻时就成为不好惹的角色,曾数次躲过敌人的追击,比臭虫还难杀。她们在废弃的屋子里打斗,一招一式间杀戮的乐趣与快感涌上贝拉全身,她抽出那把银质小刀朝对面甩去,兴奋地瞪大眼睛,期盼着对方能心怀不甘地死去。然而那个女孩灵巧地闪到一旁并以牙还牙朝她扔来一块碎片——好险,只差五毫米就能让她永远失明。最后,那个女孩利用坠落的枝形吊灯从她手下逃脱,她像一头饥肠辘辘、捕食失败的野兽般咆哮着,决定终有一日要把她揪出来折磨一番,用最有乐趣的方式让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位女孩不仅能从贝拉面前逃离,还能从贝拉的生活里蒸发干净,这个巨大的败笔成了贝拉日后偶尔呼吸不畅的源头。战争早已结束,在战友们饱受战后心理综合症的折磨时,她想要杀戮的欲望从未平息。她本可以像她的妹妹纳西莎一样和一个贵族男人结婚、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也想过去屠宰场工作以缓解那升腾的欲望,然而牲畜终究不是人,于是她作出第无数个与家人期望相悖的决定——只身一人离开布莱克庄园,用退役军人补贴在郊区买下房子。这里的夫妇无休无止地生下小孩却疏于管教,这里的警察形同虚设,被谋杀的孩子最终只会干巴巴地出现在“失踪儿童”名单上。她精心挑选着受害者们,他们的头发和眼睛必须要是深色的,四肢不能太过笨拙,年龄不能超过十五岁。在毫无快意地杀害三个孩子后,贝拉特里克斯在某个下午遇到了汤姆·里德尔,彼时他正坐在石凳上把玩着一条小蛇,裸露在外的苍白的膝盖上有一块显眼的淤青,简直就像一株倔强的幼苗等着她去压制、毁灭。粘稠的杀戮欲从贝拉身上的每个毛孔中渗出来,但她还是尽力维持住慈爱温和的表情——天知道她对镜子练习了多少次。
尽管里德尔出身卑贱、道德败坏,贝拉也毫不在意,只要他长得有几分像那个可恶的女孩,一切都无关紧要。领养手续比贝拉想象的还要简单,就这样,里德尔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孤儿院,以为自己攀上了富贵小姐的高枝,却没想到不久后自己会坠入地狱。贝拉根本不在乎里德尔从未对她表达过感激的事实,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培养她唯一的孩子。她总在呼吸不顺的时候轻抚他的头颅,一边想象着杀害他会是多么的酣畅淋漓、他死后会成为何等美丽的尸体,一边放轻声音说:“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哦,汤姆。”里德尔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根本不需要迎合谁的期望,反正她的财产迟早会是他的。
过了一年多的衣食无忧的日子,里德尔的八岁生日即将来临。在某天早餐时,他无比真诚地对贝拉说:“我想要金子作为我的生日礼物。”贝拉一边露出为难的神色,一边决定过几天就把这个越发蛮横的家伙杀掉。生日当天,贝拉很遗憾地表示自己没有买到金子,并提议带他去最受欢迎的快餐店庆祝生日。或许是垃圾食品对儿童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又或许是里德尔因没能如愿收到生日礼物而心生报复之意,他一口气点了四个汉堡、两份薯条和一杯超大号可乐,随后像急于让自己长口腔溃疡般把食物塞在嘴里。面对他这副吃相,贝拉懒得提醒他餐桌礼仪,反正他今晚都要见他那落魄的妈和混球的爸,不如让他上路前饱餐一顿。
半夜,里德尔在厚实的被褥中沉沉睡去。卧室的磨砂玻璃窗上映着一滩浅黄色的月光,贝拉坐在床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轻轻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拨到一旁。里德尔慢慢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看见他面前晃动着一件闪着银光的东西——他的监护人还算识相,没有金子,银子也不错,起码不是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可等他看清那件东西是把银质小刀时,一切都来不及了,贝拉抢先一步将小刀刺进他的左胸——如果她没记错,下手点正好是心脏的位置。看着他惊慌地瞪大眼睛、转眼间没了呼吸的模样,贝拉想起自己曾经杀过一只漂亮的黑猫——那时候她才九岁,在肢解蝴蝶、扭断鸡脖子后,她选择对庄园里这只夜夜发情的野猫下手。里德尔的身体逐渐冰凉,慌张害怕的神色永远停滞在那双深色眼睛里。多么鲜嫩、可爱的孩子,发财梦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开头就注定要代替另一个人死去。贝拉合上他苍白的眼皮,随后把他的尸体拖到暗室里,她一边剥下他那身沾了血的衣服,一边发出长长的叹息——里德尔还是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