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得知纳瓦尔尼的死讯后。在SHIZO的日子里,在那片黑暗中,以利亚·亚辛被拉入了游戏中。
游戏许诺他复活挚友,只要他通过一个又一个游戏设置的副本。
在游戏中度过三十年后,以利亚又回到了SHIZO中,面对熟悉的黑暗,他要求游戏兑现承诺。
“那么你要复活谁?”
“……”
“经过系统测算,你有两位逝去的挚友——鲍里斯·涅姆佐夫、阿列克谢·纳瓦尔尼。你有一次复活他们的机会,你会选择谁。”
名字就在口中,却说不出来。以利亚的牙齿咬得酸痛。
那个声音叹气,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这样吧,我把救人的机会留给你。你有三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不是两次,我甚至多送了你一次救人的机会。已经知道未来的你一定知道怎么帮助你的朋友们。”
以利亚明白游戏的意思,他会被送到过去的某个时刻,就像他通过的无数个副本一样,只要带着朋友躲过一次次杀机,就能通关,获得存活的钥匙。
只不过,不同于副本中光陆怪离的世界,这里是现实。
以利亚心跳的砰砰响,只要改变鲍里亚和阿列克谢的必死结局,他们就会一起活下去。
哪怕革命不能实现,俄罗斯的明天依旧阴霾笼罩,他们三人也可以携手走在通往结局的路上。
游戏要求他使用系统提供的身份,和选定的穿越时机,并保证经过它测算,这些绝对是最有利于改变朋友们命运的安排。
以利亚问出那个关键问题:“三次之后呢?如果我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在一个时空中回溯三次时间已经是系统的极限,超出限制这个时空会变得千疮百孔,你在副本里遇到的那些怪物会侵入。这个时空会慢慢被它们侵蚀成空壳残骸。”
游戏声音带上几分诡异笑声意思:
“你在游戏里渡过了三十年,还记得你们伟大的总统普京吗?他曾经就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很幸运的,在你们国家的另一位伟大领袖的领导下,他从游戏里逃了出来。”
“怪物的寿命很难用人类的标准衡量,也许属于普京的时代还要过很久很久才能结束呢。”
以利亚:
“是谁......普京是在谁的帮助下逃出来的?他属于游戏中的哪个故事?”
以利亚曾经接过把游戏中窜逃的怪物塞回游戏故事的任务,只要知道怪物的出身故事,就很有可能掌握它的弱点。
游戏的声音不怀好意:
“你没有积分了,你用三十年的积分跟我兑换了拯救挚友的机会不是吗?如果想知道普京的来历,嘿嘿,你要不要再跟我签订三十年的契约?”
黑色粘稠的触角迅疾探出,在以利亚额间一指距离停下,游戏嗅闻着青年灵魂的气息,不满开口:
“但是你的灵魂......你的灵魂已经如此残破,散发着腐朽和血腥味,像一块被撕烂、浸透污水的抹布。”
游戏语带惋惜:
“我还记得我跟你签订契约的第一天,那时你闻起来就像一匹昂贵的东方丝绸,带着蚕茧和桑叶的清新气息。你现在更像是一只从生蛆的蝶蛹里爬出来、翅膀被啃食殆尽,却还挣扎着要活下去的蝴蝶。”
“少废话。”
以利亚明白它的意思,要么现在就选择一个人复活,要么就接受三次回溯机会,哪怕三次之后也许意味着他一个人也救不了。
他选择了后者。
他无法抵御让两位朋友重返人间的诱惑。
他无法承受一念之间就择人死生的罪恶。
以利亚把第一次机会用在了涅姆佐夫的时间线上。
*
1935年。涅姆佐夫办公室。
以利亚是等着采访这位年青州长的几位记者之一,但州长此刻没有在办公室。
据秘书说,州长上午去视察飞机制造厂,现在临近午饭,他快回来了。
亚辛的行头很简单,捏着钢笔和笔记本,无意识地在纸张上划出线条。
鲍里亚。
比教名更亲近的昵称。他在狱中刚刚为涅姆佐夫过完第九年的死亡纪念日就得知了纳瓦尔尼的死讯。
眼看着时针即将与指针重合,一众记者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采访时间是约好的,这位州长已经迟到快两个小时。
一阵不明的轰隆声逼近。
以利亚身边的记者们发出骚动: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架直升机???”
话音刚落,以利亚抬眼,看见一架灰扑扑的直升机从落地窗前经过,声浪震的落地窗颤抖的想要碎掉,坐在驾驶位的年轻人戴着头盔,从透明面板里可以看见他俊美的面容,面上满是张扬笑意。
四目相对之间,那个青年还友好地朝以利亚挥挥手。
鲍里斯·涅姆佐夫,三十六岁,俄罗斯历史上最年轻的州长。
叶利钦曾经属意的继承人,后来的反对分子,死于刺杀的可怜人。
也是以利亚·亚辛的挚友。
以利亚从来没见过鲍里斯如此年青的模样,除了在照片中。
无数个为竞选做准备的夜晚里,当鲍里斯喝醉后,常常会把他与叶利钦的合照拿出来,给亚辛讲述他眼中九十年代的俄罗斯。
青年的笑容干净明媚,似乎俄罗斯的未来就是如此年青,即将走在阳光温暖的大道上。
俄罗斯将把过去沾染着鲜血和污泥的冻雪都暴露在这种阳光下,它们化成的泥水会缓缓流入伏尔加河,又成为俄罗斯这一新生民主国家源源不断的滋养。
来自未来的SHIZO的亚辛明白,这种美好愿景不曾实现,在叶利钦选错接班人的那一刻起,俄罗斯这台新旧参半的机器就注定要重新走入沙皇统治的窠臼中。
“HELLO!!!”
涅姆佐夫惊奇地看着那个盯着他发呆的小记者,他朝他拼命挥手,想要唤回他的注意力。
别的记者都已经拿起相机朝涅姆佐夫夸夸按快门了,为什么这个小记者还在盯着他发呆。
涅姆佐夫很是为他的职业前程担忧。
如果这个记者因为没拍到自己照片失去独家报道机会,一定会被报社开除的吧,涅姆佐夫想到下诺夫哥罗德州内惨淡的就业率,愈发感到自己应该为发呆小记者的前途负责。
飞机螺旋桨声音太大,除了耳边哒哒哒的轰隆声,以利亚什么都听不见,但他的确能看见涅姆佐夫正朝着玻璃窗手舞足蹈,一旁的辅助驾驶员看起来很想按住他但又不敢。
原来鲍里斯在从政之初就很喜欢在媒体镜头下出风头啊,在飞机上都不忘摆那么多姿势给记者们拍照。
以利亚端起手中相机,为配合系统为自己安插的记者身份,也拿起相机对准涅姆佐夫拍了几张——
镜头里的涅姆佐夫好看的出奇,脸型五官都像是为上镜而生。
一个天生就应该万众瞩目、站在镁光灯下的人。
不管是当明星还是当政客都很适合,以利亚放下相机,想到涅姆佐夫从政之前是个成功的物理学家。
……亚辛又回想起自己的艺术学院就读经历。
看见小记者终于反应过来拍照,涅姆佐夫也不再为难已经摇摇欲坠的落地窗,朝副驾驶的飞行教练一挥手,示意降落。
*
不知道系统怎么回事,给以利亚安插的记者身份居然是某不知名报社的实习生。
如果不是涅姆佐夫上任以来特意给助手叮嘱要注意尊重记者,以利亚连进入政府办公楼的资格都拿不到。
今天的采访也被安排到倒数第二个。
以利亚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年青姑娘,她是以个人访问者的身份进来的,如果没有她,自己很可能就是倒数第一。
察觉到他的视线,姑娘友好地抬头笑笑,以利亚才注意到她惊人的美貌和那一头闪烁着碎金光辉的金色长发。
一个与斯拉夫审美完美契合的女性。
以利亚不禁想起上辈子涅姆佐夫身边流传不断的桃色传闻,这样的姑娘年青时候的涅姆佐夫应该也很喜欢……
州长办公室大门突然打开,上一个出来的记者颧骨通红,眉头紧锁,嘴里气冲冲嘟囔着:
“真是荒谬”“离经叛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州长能当多久。”这种话。
他步伐极快,就在以利亚以为他会从自己身边掠过时,瘦长男子停在二人面前,下巴高扬,眼神不屑扫过,语带不善道:
“你们两个都别等了,州长已经下班,我就是今天采访的最后一个名额。”
话音刚落,他又压低声音:“别以为长好看点就能有什么特殊待遇,我们这位新州长啊,呵呵,另类的很。”
说完他还不走,似乎在等着以利亚和金发女子起身跟他一起走。
金发女子没有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从瘦削男子开口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抬头过,而是用铅笔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
以利亚好奇地把头伸过去一看,只见女子画的是一幅夸张漫画,上面的男子身形瘦的像一条竖线,头又大如冬瓜,颧骨高耸,眼睛小的像是老鼠,偏偏嘴巴和下巴都大的像芒果——
以利亚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看出来了,金发女子画的就是面前的瘦削记者,只不过是漫画加工版。
瘦削记者也看见了这幅漫画,他脸色一下铁青,恨恨道:“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可是下诺夫哥罗德日报的记者,你们得罪了我,以后就别想再有报社收你们的稿子!”
“原来下诺夫哥罗德日报的权力这么大。”
亚辛和金发女子同时向声音发出方向看去,只见已经换回西装摘下头盔的涅姆佐夫从州长办公室走出,他小臂虚虚搭着一条西装外套,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瘦削记者显然没想到自己发泄的话会被听个正着,他面容慌乱,拔腿就走,显然是想让州长再挑起话头发作之前离开。
涅姆佐夫已经站在亚辛和金发女子面前,看向瘦削记者朝电梯奔逃的背影,语气调侃:
“彼得希先生,别忘了替我向你们报社的主人谢苗先生问好,就说他想要在阿泰斯特饭请我吃饭的事情我答应了,到时候我想亲自跟他讨论下诺夫哥罗德日报在采纳记者报道这方面的权力。我会在圣彼得堡跟他见面。”
彼得希闻言只得转身向涅姆佐夫颔首示意,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应下,又狠瞪了一眼坐在等候座位的亚辛和金发女子,这才僵着脊背走入电梯离开。
涅姆佐夫身旁的男秘书客气地走到二人身边,开口道:
“非常抱歉二位,已经到州长的下班时间了,州长晚上还要参加一个宴会,跟阿尔乔姆阁下探讨一些要务。”
阿尔乔姆曾是前苏联时期下诺夫哥罗德的大工业企业领导局的干部,在私有化进程中他丢掉了官职,却获得了下诺夫哥罗德州很多国有企业的股权,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大资本家。
就连今天涅姆佐夫视察的战斗机制造厂,阿尔乔姆也是其中的重要股东。
涅姆佐夫上任以来第一次接到阿尔乔姆的宴会邀请,与这位大亨打好关系,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州长而言显然十分重要。
起码应该比接受两个无名之辈的采访要重要的多。
金发女子合上笔记本,语气随意地招呼着以利亚:
“走啦走啦,看来我们今天是没办法采访到州长了,即使他就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能向他问话。”
即使贝利亚早已死去,西伯利亚也不再是沙皇的流放地,但改革时代仍旧蒙着旧苏联的阴影,不经官员允许就乱说话的记者下场可不会好看。
以利亚没有动,而是缓缓站起身,朝涅姆佐夫递出右手,盯着他的双眼道:
“州长阁下,初次见面,我是以利亚·亚辛。”
就像以利亚当初在退出亚夫林斯基的苹果党时,接到的那个电话一样。
电话那头的男人已经人近年,声音醇厚的像格鲁吉亚红酒,以利亚接起电话的动作十分轻易,他以为又是哪个小报记者想要探听他和亚夫林斯基的恩仇始末,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以利亚曾听过他的演讲,那个著名的九十年代的改革家,一个早就过气的政客。
陌生是因为他们俩在现实生活中从无交集,那个保守的改良派自由主义者,和自己这个信奉马哲、想要推翻一切的激进分子。
亚辛听见话筒那头的声音:
“以利亚,我听说过你,你在亚夫林斯基那干的很好,有没有兴趣来为我工作?”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