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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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时照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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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y back to 2016
Note
校园pa,大纲流,写得比较随心,可能乱拉郎。标题即作者心情,仅建议全员好感的读者阅读。

Chapter 1

“这是马龙,”许昕介绍道,“和我穿一条裤裆长大的哥们,成绩特好,人也特好。你可别欺负人家。”

张继科眼睛一弯,笑嘻嘻道:“那哪能啊。——你哥们就是我哥们。”过一会屈着手指,从善如流地在他桌角敲了敲,“小马同学,你这么聪明,帮我看看这道题呗。”

 

马龙并不觉得自己很聪明,老师们对他最多的评价是用功,听起来和笨鸟先飞是一个意思。非要说的话,他感到自己最聪明的时刻是在小学二年级的寒假。年前父母都还要上班,把他托付给许昕的妈妈照顾。他每天八点起床,吃爸妈出门前留好的早餐,再捏着笔盒和《快乐假期每一天(寒假)》去敲许昕家的门。那段时间许昕的表姐正好借住他家,三个人在饭桌上围成一圈写作业,许昕拿着本字帖有一笔没一笔地画,表姐边写自己的作业边不胜其烦地应付上蹿下跳的许昕,阿姨时不时给他们切点水果,屋子里总是热闹非凡。

马龙的寒假作业写得很有规律,过年休息一周,其他时间每天写三页,开学前两天正好能写完。写完当天的三页,他端端正正地把作业收起来。表姐虽然只比他们大两三岁,但说话却很有成熟的派头,感到自己有安排好这两个小男孩的责任,于是问他:“写完啦?你要不要看看书?”

马龙想了想,伸手指指她的课本:“我想看那个。”其实是因为许昕书架上的书他都翻过一遍,不是很有兴趣,而许昕本人描完一页纸,又不知道跑哪去疯了。

表姐惊叹于马龙的好学程度,很热心地给他讲解课本上的古诗。她说,“春风又绿江南岸”这里,王安石写了好几十个版本,比如“春风又过江南岸”,“春风又满江南岸”,最后才确定用一个绿字。马龙听了同一个句子的十个版本,快把这首诗背下来,背完《泊船瓜洲》,又背了一首《山居秋暝》,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本来是背完就算,结果过年的时候,小孩们挨个被叫起来展示才艺。这绝对是马龙过年最讨厌的环节,偏偏大人们都很喜欢。他的表哥估计也非常讨厌这个环节,站起来吭哧吭哧半天说要背诗,恰好背的是《泊船瓜洲》。对哦,马龙福至心灵,打算模仿表哥吟诗一首,背他刚学完的《赠汪伦》。他正凝神回忆着,表哥背到一半却卡壳了,正好卡在第三句,别扭地绞着手指,他一时感到自己仿佛和表哥同呼吸共命运,赶紧低声提醒:“春风又绿江南岸……”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紧张,声音竟然一点也不低,好多人都听到了。表哥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他一眼:“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大人们都笑笑地看着他,又夸马龙聪明,才二年级就会背这么多诗,马龙被夸得脸红红的,飞快地站起来,飞快地背完一首诗,又飞快地坐下。时隔很久,他还是记得那种被很多人注视,被夸赞很聪明的感觉。偶尔想起来,又觉得大概自己可能还是有点聪明的吧。

 

张继科第一次见面就说他聪明,马龙并不很赞同。不过几年后想起来,张继科这话与其说是顺着许昕的话头,不如说是一种拙劣的搭讪:到底是什么人高中开学第一天就有题可问?而且,马龙又想,穿一条裤裆长大这个形容词也太奇怪了!他和许昕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许昕又确实是他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印象里他们并不曾穿过同一条裤子,两人的革命友谊也是在上了小学之后才发展起来的。许昕说话总是不着调,有两分的事情能吹成十分,彼时张继科初来乍到,并没摸清许昕的习性,怪不得立刻就发生这样的误会。

许昕如果知道马龙在想什么,一定会大喊冤枉。他在打屁吹水交朋友这些事上毫无困难,如果拎到现在,其行径可能被形容为“社交恐怖分子”。马龙六七岁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并不起眼,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朦胧的神情,许昕那时也很嫩,凭直觉把那种神情解读为不会随便跟别的小朋友当好朋友的高冷,于是就连此社交恐怖分子在马龙面前都有意收敛三分,保持了一种亲近而不亲密的友谊。

许昕小朋友终于走进高冷的马龙小朋友的内心,是在三年级的某一天下午。当时正好轮到马龙所在的小组值日,他们组有两个女生,四个男生,其中一个女生生病请假了,另一个着急回家,擦完窗玻璃和黑板,把讲台收拾干净就走了,剩下三个男生原本就是假模假样地搞卫生,等无关人员一走,立刻把扫把拖把往地上随便一丢,颐指气使地让马龙一个人摆桌椅、扫地、拖地。马龙被他们欺负惯了,不吭声,也不理睬他们,一个人默默地扫着地。好巧不巧,那天许昕作业错很多,被老师留堂重新听写,此时正好经过他们班门口,看到一个男生大摇大摆坐在讲台上,两个男生围着马龙嘻嘻地笑,马龙一个人低着头扫地,并未收敛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你是不是哑巴呀?”

许昕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正义感天降打算冲进教室上演英雄救友,不料在教室门口一个踉跄,被丢在地上的拖把绊倒,砰地一声与地面从垂直到平行。教室里四个人都愣住了。许昕头昏脑胀,欲保持气势站起身,却没使上劲,那三个男生不知是谁哇的大叫一声“流血了!”,三人顿时作鸟兽散。

许昕坐在地上怔了会,才感觉到疼一样放声大哭,在走廊巡逻准备锁门的老师闻声赶到,把许昕送去医院包扎伤口,给家长打电话,顺带告诉马龙卫生不用搞了赶紧回家。谁知马龙不肯回家,说:“我和他是一起的。”于是俩人像小鸡崽一样被拎去了医院,大人们忙前忙后,马龙就跟屁虫一样黏在许昕床边。

虽然过程比较曲折,但结果不算太坏,第二天许昕顶着纱布坚强地来上学了,他们班主任问他怎么摔的,他一口咬定是那三个男生欺负他,把交通事故升级为外交事故,并于下午四点半准时抵达马龙班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拉着马龙接受了三个人的道歉。三个小屁孩自知理亏但又有苦难言,总不能说不是在欺负许昕而是在欺负马龙吧,像鹌鹑一样挨个道了歉。自此,许昕登堂入室,成功在马龙眼里占据一席之地。

说起来,马龙和张继科日渐熟络,也和许昕有点关系。马龙和许昕本来就在一个片区,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只是之前总没分到同一个班,高中终于能在一个班,马龙心里挺高兴的,早上特意到得很早。结果到得太早了,班上压根没几个人,兴奋劲过了点儿,困意就上来了。等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马龙从桌上直起身子,发现旁边的座位上已经丢了一个书包,是许昕的,大概是看到他在睡觉就没叫他。他站起来打算去趟厕所,立刻看到许昕倚在教室后面,正和一个男生火热地勾肩搭背,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好看的。马龙最佩服许昕的就是他到哪都能跟人光速成为那种仿佛认识了十年的样子——自己就不行。

铃声一响,许昕溜溜达达地回座位,和他勾肩搭背的男生就坐许昕前面,俩人倾盖如故相见恨晚见缝插针地聊了一早上,从游戏到篮球,都是马龙插不进去的话题。马龙心里莫名警铃大作,回想起许昕初中刚认识方博的样子,于是多看了张继科两眼。——他刚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张继科,是一个足球明星,他自己说的。到中午,许昕终于想起来什么,颇为正式地把马龙介绍给张继科,张继科当场说出你哥们就是我哥们的豪言壮语,从此与马龙结下了一些不解之缘。

临到放学,马龙问许昕要不要一块回家,许昕说要和张继科去打球,于是俩人沆瀣一气地走了。问题不大,马龙很习惯一个人放学回家。原本按道理来说,他和许昕住得近,又在一个学校,家里彼此知根知底,还是裤裆友的关系,一起上学放学十分正常且合理,奈何俩人就是凑不到一块去:马龙早上七点出门,七点十五正好走到学校,收拾书包整理作业,预备着七点半上课;但许昕总是七点十分才从床上弹起来,七点二十边啃早餐边飞一样地跑出门,踩着点到教室,时间根本对不上。放学的话呢,许昕的妈妈知道马龙一个人回家,倒是叮嘱过许昕拉上马龙一起,许昕大部分时候也挺听话,但他课余活动实在太多,朋友也不少,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还好,四五个人一起回家的时候就很尴尬,马龙嫌他们太闹,许昕那些朋友虽然不说什么,但多少又嫌马龙太闷没意思,全靠许昕在中间一个人咋咋乎乎剃头挑子一头热。

久而久之,马龙见到许昕交新朋友,心头偶尔诡异地有些泛酸,他自己也知道没道理,因为许昕对他也很上心,只是他上心的人实在太多,所以有时冷落了马龙一点,也很正常。这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只交了许昕这一个朋友,衬托得许昕太过珍稀。思及此,马龙暗下决心,在高中要多交朋友,多和大家一起玩。

刚下定这个决心,机会就送上门来,右边俩人商量着周末去打电玩,还要叫上新认识的若干人等,张继科偏头瞥了马龙一眼,嘴上在问马龙,眼神又已经转回去了:“马龙你去吗?”他还没反应过来,许昕就插嘴说:“龙哥不爱玩那些。”

张继科的眼神又转回来,等待他回答似的,他下意识点点头,附和了许昕的答案:“我不会玩。”

张继科笑,他总是莫名其妙就笑了,眼睛会说话一样:“你来嘛,我教你玩。”又屈起食指在他桌上敲一敲,马龙就鬼使神差答应了。

 

周六下午去到电玩城,马龙又有点后悔,他长这么大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呆愣愣站在那里像灰姑娘跳进兔子洞,浑身上下写满不合时宜。他和许昕这回是一起来的,结果刚进门许昕就被林高远叫走了。林高远是他们的学弟,瞧着文文静静的,玩起来疯疯癫癫,和许昕也颇为相投。马龙左看右看,最后站在兑换硬币的机器面前,开始一字一句地读使用说明。

张继科到的时候,就看见马龙蹙着一对淡而秀气的眉毛,认真地盯着自助兑币机,登时有点哭笑不得。

“马龙!”

马龙听见他的声音,就把头拧过来,朝他笑一笑。他大步上前,一把揽过马龙的肩膀,注意到马龙很轻微地僵了一瞬,就又把手撤开,一边把塑料盒放在出币口下面,一边问他:“真是第一次来?”马龙轻轻点头,又是那副很乖巧的样子。张继科就挨个给他介绍,马龙慢慢放开了,甚至听从张继科的怂恿上去跳了舞。

俩人玩了一大圈,中间遇到许昕,这货居然在玩推币机,他和张继科你一个我一个投了快二十个,收获是一大叠兑奖券,气得想笑。张继科还要投,马龙按住了他,肃穆地说:“赌博是祸根,害人害己不利身。”

许昕“嗐”一声,说龙哥这边请,我把他们都叫过来聆听您的思想教育。张继科没绷住,扑哧一乐。

所有机器里面,马龙最喜欢的是一台棒棒糖机,数字轮流闪烁,按下按钮,亮着的是数字几就吐几根棒棒糖,马龙玩得不亦乐乎,最后思想教育没做成,请所有人吃了棒棒糖。张继科咬着棍子,含含糊糊地问马龙玩得开心吗,马龙闻言点点头,在心里措辞如何更饱满地表达对这次活动的喜爱之情,大概是表情太过生动,张继科瞄他一眼,又莫名其妙笑起来。马龙被笑得晃眼,措辞失败,半天挤出一句:“你老笑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