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子那边,那里有个按键。”
站在在停滞不动的电梯里,Shaw四处找寻,目光停留在了红色按钮上。她的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说那儿坐着一只Bear要去摸一摸,但身后Root的表情一下凝住了。
“得有人去一直按着。”
说完她抬腿就想过去,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Root颤抖的声音从右后方流进耳朵里。她的手指死死攥紧Shaw的袖子,指尖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栗。她说她不会让Shaw去,绝不可能。她的阻止在Shaw心里的确划过一道痕迹,也许她会永远记得而反复咀嚼这最后一句话。但是没有什么用。
这不是一场游戏,这是一场一对四的救赎。Root说得轻巧。可她们都清楚必须、必须有一个人要留下来,这要好过待在这里全军覆没。这种权衡Shaw想得明白。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情感与理智交织促使她这样做,而走过去拯救所有人的前提就是甩开Root烦人的手。但此时此刻莫名的伤感包裹了Shaw,她不想直接甩开她的手,决然地走过去当上一次超级英雄,即使这很符合她一贯的做派,不是这次。这一次她不想这样做。
依旧,Shaw咒骂了一句,甩开Root手的力道轻了许多。她转过身昂头紧盯着Root紧张的脸,从她的眉角看到唇边,没有放过Root的每一个细小表情,它们都表明了此时主人的脆弱与悲伤,甚至隐隐的绝望,当然存有绝对的不赞同与阻拦,可Shaw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提醒着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一队全副武装的Samaritan特工正加快脚步冲他们而来,然后把五个人包围住全部歼灭,时间不允许她多做缠绵。时间来不及,他们有可能死在特工的枪口之下,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来不及,她要堵住这个女人的嘴,堵住她那些即将喋喋不休说出口的、令她柔软的话。
于是Shaw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恼怒表情,就同之前无数次Root惹恼她的时候一样。她摇摇头,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从中挑选了一个最适合安抚Root的方法,拽过她肩膀上硬挺的布料,就果断的应用在女人身上。
Shaw吻住了Root,仓促迅速地几乎没有找准她冰冷双唇的位置,而就那样紧紧地贴在Root脸上,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毫无Shaw引以为傲的接吻技巧,这无疑是糟糕的一个吻,粗暴而直接,没有婉转的流连,却又被灰暗底色衬染地格外温柔。她们的肌肤相贴,鼻尖交错在一起,Root柔软微卷的发丝浮在脸颊旁搔着Shaw的皮肤,而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Shaw手上用了力气,仿佛要挤干Root的血液与灵魂,剥夺她思考的能力,好让Root顺从地放手,好让Shaw能顺畅地按下按钮。好让电梯门紧闭,四个人一同安全地逃离这个地方,可之后的事Shaw就无能为力。她能做的除了爬上五十码的通风管,扔一个炸药包救下几个狼狈濒死的队友,也就只有去按那个暗红色的、下面闪着亮光仿佛有无限吸引力的按钮。
Shaw喘息着,把鼻间呼出的所有的气息都喷吐到Root脸上,在Root看不见的地方皱起了眉。是有一点点舍不得,于是Shaw没出息地不合时宜地享受起了这个粗暴的吻。
而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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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从Root身后走过,听着女人通过免提跟对方程序性地交谈,放轻了脚步。想来也是Root耳朵里的声音用至上的权限给了Root这些指令,Shaw向来不知道Root要做什么,这一次也一样。刺激和火辣是她所需要的,是Root能给予的,所以即使脸上不乐意,她也不排斥和Root一同从平淡无号码的生活中逃离,而接受一项更有趣的挑战。
“包裹准备好。”
听完这句Root按了挂机键,嘴里还隐隐的体味着苹果的香气。她弯腰拉开抽屉,皮衣勾紧了她身体的轮廓,Shaw看着她取出几根束线带。
Shaw好奇的问她,“包裹是什么?”
Root转过身,神秘地笑了起来,“是我。”
Shaw更加搞不懂Root在做什么,或者说,The Machine再让Root一步一步的实施怎样的计划,但可想而知这计划绝不简单轻松,要不然她也不会让Root亲自落入CIA的手中。但是她没有多问,只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只要Root想这么做,她很愿意亲手绑住她送到CIA手里。
Root拿起那只没有啃完的苹果倚在桌边继续啃咬着,眼睛直直地盯着Shaw。被锁定的特工突然感觉到房间的狭隘和拥挤,两个人独处地有些过于安静,她几乎能听到苹果的碎屑在女人口腔中翻滚的声音。
哦不只有两个人。
Shaw的余光看到了地上瘫着的CIA特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轻松的动了动手腕,周遭的气氛都因为这个可怜虫而活跃起来,也接触了与Root面对面的尴尬。那种尴尬是Shaw无法化解的,Root 的目光充满了情意和暧昧,仿佛下一秒就要扒下Shaw的衣服,让那样的目光流遍Shaw全身的每一处肌肤。可Shaw透过她常态的暧昧看到的是虚空。Root的话语和眼神裹满了甜蜜的情感,但是她没有一刻是认真的,她觉得有趣,觉得过瘾,像是找到了一种新的娱乐,而她嘴中的话也只是在嘴中过一遍,硬塞到Shaw耳朵里也就算完成了使命。粉丝、享受和想念,她们都知道这些不是认真的。
Root不是认真地说出来,Shaw也就当个笑话听一听。
Shaw拽起CIA特工的领子,用劲把他拖到另一间屋子去。
“需要我帮忙吗?”Root攥着苹果和两根束线带问道。
Shaw没有吭声,径直扔下特工沉重的身体,走到Root旁边抽走她手里的扎带,顺便看了她一眼。Root带着笑摇摇头,当作这是Shaw的拒绝,也就自己到别的房间探索。
Shaw继续拎起CIA特工的领子,拽着他到了客厅左边的卧室里,用扎带把他拴在床头。她又踹了两脚,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不会给Root和自己惹麻烦,转身出了屋,把房门碰上。
客厅出乎意料的空无一人,Shaw以为Root会在门口等她。另一个房间中突然传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小个子特工警觉地摸出了枪,沿着墙体向那个房间缓缓走去。还没等Shaw撞开门,里面就传出Root的声音,让Shaw一下就放松了戒备。
“亲爱的,你能来帮帮我么?”
Shaw收了枪,冲着空气无声地翻了翻白眼,推门进去。Root的手腕上缠着她从抽屉里找到的束线带,正可怜巴巴地看着Shaw,显然是把自己提前捆绑住而难以挣脱,或者是装的,Shaw不信Root自己做不来。
“就算你是包裹,”Shaw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离CIA前来交接也还有…”她算了算时间,“不到十个小时。你就打算这么过一夜?”
“所以我不是要你帮帮忙?”Root挑着尾音,把双手伸到Shaw面前,“我想试试这个的结实程度。”
“看来是足够结实,能把你老老实实地绑住。”Shaw从身上摸出一把锉刀,抓住Root的手腕。她用的力道微微有一些大,Shaw这么觉得,而且是故意的。但Root默不作声,任由Shaw的手指在自己腕上留下压得泛白的痕迹,只是笑着看着蹲在面前的假特工,毫不在意。
就是毫不在意。就是这种傲慢又孤傲的、令人讨厌的嚣张劲儿,早在Shaw被Root在地上拖的第一次,她就从Root那微微昂起的下巴感受得到。
这个女人仗着耳朵里那声音就骄傲得不行。Shaw虽然给了她一枪,但并不了解她,仅从短暂相处中的无限不愉快就能感受到一二,再加上从她高个子搭档嘴里漏出来的话,Root之前可是一个十分讨厌的人。或许现在也是。
Shaw磨了两下,就把Root从束缚中解救出来。女人照例用她甜蜜的话语狠狠地夸奖了Shaw一番,对方没有当回事,把锉刀塞到Root手里,就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无所事事地盯着窗外。
Root跟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不自主的飘到窗边人的身上。在她眼里,这个坏透了的代码简直不能更有趣了,她坏得每一方面都直戳在Root的心里,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就算是那一枪也改变不了什么,从见到Shaw的第一眼起,她们两个的接触就注定逃脱不了伤害,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并以此为乐。
Shaw的身体像是对她有一种吸引力。Root不受控制的靠了过去,安静的站在Shaw后面,像是在欣赏一幅艺术品。就是一幅艺术品,Root在心里感叹道,精巧设计,完美外表,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地符合她所有设想。这个女人比别人要多那么一点乐趣,这点乐趣在Root看来是十分罕见的,所以她忍不住靠近一点,忍不住要把Shaw身上的乐趣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正如她阅读资料时想的那样。
也许是Root站了太久,Shaw挑着眉扭回头,“你在看什么?”
Root没有回答她。
但Root一直盯着她,视线炽热得像是要把Shaw的身体点燃。她一直盯着Shaw的唇,目光汇集的地方燃起了一团火,让Shaw有些不自在的滚烫。她揉揉自己的唇,嘴里骂骂咧咧的要重新做回凝视窗外的安静女人。可Root不让她这样做。
她捏住Shaw的下巴,硬生生阻止了对方扭回头去的动作。然后Root猛地弯下腰,精准捕捉住还在愣神的特工的唇,温柔地以唇相裹。其实也算不上温柔,Root清楚不出几秒Shaw就会反应过来推开她,没准儿还照着脸上打一拳,所以匆忙中的冲力使她瞬间就尝到了分明的血腥气。但Root得到的回报是绝佳的,她如愿以偿地亲吻了有趣的人,不出意外地得知Shaw的唇跟她本人一样,对Root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种致命表现在字面含义,比如现在Shaw的手狠狠扼在Root的咽喉上,把她抵在墙上,几乎令Root不能呼吸。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Shaw怒不可遏地吼着,嘴唇上还挂着Root的牙齿划破的血痕。Root的手紧紧扣住Shaw的手腕,脸色憋得通红,却还是有着一股满不在意的表情。Shaw讨厌死了Root的这种态度,但她想了想现在毕竟是个任务,而她答应的事情就要完成——忘记对她的感觉——最终Shaw狠狠用力卡了一下Root的脖子,向后撤了一步松开女人。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嘴上的血珠和Root的唾液,厌恶地咒骂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噢,亲爱的。”Root抚着自己的脖子,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呛咳,间或抬起头看她一眼,“你可真不懂浪漫。”
“浪漫?”Shaw嘲讽地重复了Root的话。
她看上去要狠狠揍Root一拳,这令Root眯起了眼睛。但出乎意料,Shaw只是甩了甩手,捏了几下拳头,一脸的愤怒和隐忍,Root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两种情绪很好的揉在一起的。Shaw只是冲着她走过来,一把揪着Root的皮衣把她拽起来,扯着女人将她扔到旁边的椅子上,问,“说吧。”
“说什么?”Root揉着脖子,无辜地偏了偏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而这不是Shaw想要的,“说你刚才为什么发神经亲我!”
“你不觉得这个晚上会过的很没有意思并且很漫长吗?我想,假如我们能亲热一番…...”Root羞涩的笑了笑,Shaw确信这他妈是装出来的,“…....一切就会改变。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很感兴趣,而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我和你,就这一晚上。”
“就这一晚上?”Shaw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重复Root的话,于是补充,“我该怎么相信你——因为机器相信你,我就要跟你打一炮?”
“老样子,你不用相信我。”Root耸了耸肩,安静的垂下手,“你可以选择相信你的直觉。留着你那一拳吧,你不会想现在打我的。”
Shaw站在离Root不远处满身戒备,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点关于陷阱的破绽。但是她没有发现。Root就是淡然地坐在那里,她的眼神虽然挑逗但是清澈,从头到脚都表达着“我就在这里你想打我么来啊但是我很想要你”的意思。Shaw发现不了Root隐匿的阴谋,或者又是电击和其他东西,会把Shaw狠狠地束缚住难以脱身。没有。但Shaw依旧不信任这个狡诈的女人,可Root说得对,没有必要信任,这事也做得成。
Root的唇因为刚才粗暴的吻而红肿充血,像水嫩的玫瑰。Shaw透过她的嘴唇预知到了自己的。于是她抿了抿唇,清楚这动作在Root看来有多性感。
Shaw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走近Root,“一晚上,我先留着那拳。”她扯住她的头发,“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我怎么会耍花招呢,我开心还来不及,Sam。”Root眨了眨眼。
很好,很完美。
Root成功的用这个名字勾起了Shaw尽力忘记的回忆,带着一点烧红的熨斗的温度,电击器的酥麻和耻辱。大腿上的某个地方开始蠢蠢欲动,那是被叫做Veronica的伪装女人压过的地方,现在叫嚣着彻底的复仇。Shaw揽住Root的后颈,而对方却快人一步地凑过了唇,顺势咬住Shaw的。Root攀着Shaw的身体一点点站起来,手在她后背不安分的抚摸,慢慢移到胸前解开了Shaw的黑色风衣扣子,也脱下了她的棕色皮衣。室内的温度达到了一个适宜的程度,Root觉得就算此刻她们褪下衣物,相拥带来的火焰也会让Root不再寒冷,何况Shaw没有事前温存的打算。
Shaw急不可耐地扒下Root的皮衣,在她唇上拼命的掠夺,像是要找回一点面子。Root顺从地配合着Shaw的节奏,她喜欢的节奏,快速且有力,顺畅地将她带入新的领域。Shaw拽着Root的头发控制她的位置,一路扯到公寓里唯一一个房间门口。此时Root与疼痛中恢复了一点理智,她推开Shaw,喘着气说,“里面有人。”
Shaw也想起来那个倒霉的特工,骂了一句,刚刚按到门把手上的左手狠狠的扣上了门,搂住Root纤长瘦削的腰际。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厉害,也很有魅力,能利用好Shaw给她的这点算不上信任的东西把她勾得神魂颠倒。Shaw现在开始觉得这也许不是一个坏的决定。
她们在门板前纠缠了一会儿,Root的身体几乎被Shaw榨取得摇摇欲坠。于火热的喘息和呻吟声中,Shaw听见Root凑到她耳边说,“你会爱上我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和不屑。
Shaw稍稍抬眼,瞅见Root撇起的嘴角和高挺的鼻尖,涌上一阵愤怒。于是她再次狠狠拽住Root的头发,扳过她的脸吻吮住Root的唇,用上了她曾经在不同人那里学到的任何技巧去对付Root。然而这个吻看似激烈火辣,但是没有感情的内核。她们没有任何一方投入感情,只是单纯的为了吻而吻,有的是兴趣和愤怒,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种吻的索然无味。可足够打发这一个晚上无聊的时光了。
“我不碰感情。”然后Shaw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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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现在吧。
Shaw揪紧了Root的外套,指缝间都有微微的痛意,但她依旧死死抓住。她甚至没有在意Root的双手是否回抱住她,去他妈的,她只想让这个女人闭上嘴,越呆滞越好。
Shaw短暂而又漫长(她想Root会同意这一刻是无比漫长的)地在Root僵硬的唇上停留着。她的舌头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Root的也是,失去了平日的温柔与挑逗,因这大战气氛悲凉的影响,在Root的嘴里变得跟她一样僵硬——这很好。Shaw不是在否认Root的吻技,而是此时此刻她们没有时间再让彼此的柔软交织在一起,没有时间享受,必须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Shaw想着,浅浅地在Root的唇上刻下自己的齿痕,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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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睁开眼睛。
在黑暗中,在她自己的房间里,Shaw在床上静静地躺着,感觉止疼药的药效在逐渐退去。因为这一点解禁,腿上伤处积攒的痛感便一下都在神经中冲撞,让Shaw疼得紧咬住唇,攥住身下的被单来挨过这一阵疼痛。比她想象中持续的要久,等Shaw对着连绵的疼痛稍稍麻木后,心里便开始不停咒骂害她吃枪子的那个该死不死的议员,和一些其他的,她不应该去咒骂的事情。
忍痛让Shaw有些口渴,于是她艰难地翻身下床,拖着伤腿去旁边的桌子上找水。她对Reese那家伙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不会就这样把受伤的队友孤独的扔在公寓里。止痛剂可不够,至少还得有杯水。
Shaw伸长手在桌面上摸索,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是知道她想要什么一样往Shaw的手心里塞了一杯温热的水。Shaw吓了一跳,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站在一旁的Root。她不知道Root站在那里多久,而药效显然令她的感觉钝化。她懊恼地跌坐回了床,还有一点意外。
“哦Root。”Shaw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这么突然出现像个女鬼一样,吓了我一跳。”
“对不起。”Root小声地道了歉,并肩坐在Shaw旁边。
Shaw瞥了她一眼,觉得不太对劲。然而她只是又喝了一口水,没有多说什么。等到Shaw喝第三口水的时候,她放下杯子(这时Root恰到好处地接过),抬起手背擦了擦汗湿的额头,盯着Root,随意找了个话题,“真是一个难熬的晚上。”
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Root听到后怔了怔,偏过头去没有回答Shaw。但她看上去的确糟透了,像是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面色憔悴萎靡不振,脸颊上还蹭着点灰。尽管Shaw知道自己看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过了一会,Root才扭回头来,露出了这次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你还好么?”
虽然敷衍,但Shaw还是咧开嘴笑了。她想换个姿势却扯动了腿上的枪伤,疼得微微皱了皱眉,而Root一下就收起了那个敷衍的笑容,面色凝重地看向Shaw。
“你应该躺下休息。”她用命令的口吻说了这个建议,“Sameen,你受伤了。”
“不严重。”Shaw抬了抬腿,试图证明,“我经常受伤,这不算什么。”
“但你需要休息,尽快好起来,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Shaw转过头猛然盯着Root的眸子,突然意识到了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她全都知道了,她耳朵里那个万能的、垂败的上帝肯定在那一刻就把所有的危机和责任压在Root的肩头。议员没死,而在那一瞬间TM就一定算好了这之后的计划,需要Root去一步一步执行。未来不乐观,Shaw从Root反常的脸色中可以猜出来,Shaw盯着Root垂下的睫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应该杀了他的。”Root的话打破了寂静。
Shaw松了一口气,低垂着头说,“是啊,我们应该杀了他的。”
她等了很久Root都没有回音,于是抬起头,却发现Root的目光停留在空气中的虚无上没有焦点——她不是在跟她说话。Shaw咬着牙低下了头,狠狠地冲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听见Root又说,“你应该让我去杀了他的。你应该预知到他的软弱。如果你派我去就不会失手,也不会…”
Root失了声音,手掌默默而轻柔的放到Shaw受伤的腿上。纱布摩蹭着她的手指,Root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幅度地晃动让Shaw感觉伤口那里微微有些痒,掩盖了疼痛,造成了一种正在好转的假象。
“情况很不好吗?”
Shaw瞅着Root的睫毛短促地眨了眨,而闭合的唇没有张开的迹象,她继续说,“你知道,有很多办法可以补救。我现在就可以拎起枪去杀了那个议员,这比保护他简单多了。如果现在不行,我们可以明天去,能抓住他一次,就有第二次。或者…”
“不行,Sameen。你不能去,没有人现在能伤害他,这没那么轻松。”Root皱紧了眉,“明天一早,Mccourt就会全力敦促那项法案通过,今夜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他身边围满了Decima的特工来保护他的安危,你去无疑是送死。”Root看向Shaw,“我们没有阻止的机会了。”
她眼神中少见的无力与绝望让Shaw有些隐隐的难受,胃有些下坠的感觉,但绝不是因为恐惧。Root的手指停在她伤口上一动不动,而身旁的女人垂下头的样子可怜兮兮的。Shaw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的时候说,“总归还会有机会。”
“Shaw,”Root忽然变的严肃,事实上今夜她一直很严肃,“这是末日之前最后一抹余晖,现在它流走了。我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对策…她总是有对策,只是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要你知道,即将到来的是彻底的黑暗。Samaritan的上线我们无力阻止,它一旦上线,我们的名字就在第一批名单上,是它首先要除去的人。Mccourt只会成为它上线的助力,尤其是过了今夜。”
“你在说我们做错了吗?”
Root继续沉默无声。
突然她把脸枕在Shaw的肩上,几绺发丝划过Shaw的脖颈发痒。Root的脸很凉,偶尔蹭过Shaw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引起一阵瑟缩。Shaw想她一定在冷风中走了很久的夜路,也许步伐坚定,也许飘忽而迷茫,不知道下一步的方向。最终她找到了Shaw,在听说了所有事之后,她把脸放在她肩上,就想这样靠一靠。
Root肩负了太多。
Shaw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愚蠢的固执放弃给她增加了多少压力,Shaw只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虽迟钝且一无所知,但是从Root的只言片语里,无疑,在这一场争夺战中,The Machine已经被击退了一大步,可能明天一早,它就只能蜷缩在某个角落,与另一个上帝同台对弈。她一点也不了解,但Root的沉默已经感染到她身上。这种无声的寂静像一只手扼住Shaw的喉咙,而Root的头仿佛沉重的无以复加,让她支撑不住。
可Shaw不想破坏这一刻。她不想惊扰这一刻,因为这个女人大概在享受她为数不多的安逸。“事情在改变。”她想起Root说过的一句话,的确是这样。Shaw大可以一把推开Root,但什么东西改变了。
正当Shaw僵硬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时,Root的头抬了起来。然后她凑近Shaw的脸侧,呼吸均匀地涂抹在Shaw的皮肤上,微凉的鼻尖像是夏日的雨水在脸侧流淌。似情人间的爱抚,Root以鼻尖在Shaw脸上划着圈。惹得Shaw一阵颤栗,而罪魁祸首已经悄悄地拥住了Shaw。
Root双手环住Shaw的肩,像一个乞怜的孩子,挂在她的身上。惹火的鼻尖停止了令人燃烧的划动,Root的额头现在抵在那里,她将整张脸埋进Shaw的颈窝。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Shaw的脖颈上,很难受。于是Shaw扳起她的脸,望进Root的眼睛,从她棕色温润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
忽然倒影渐渐靠近了Shaw。Root停在很近的位置,鲜艳的唇贴着Shaw的,目光安静地探入Shaw深邃的黑色眸子中。
“我可以吻你么,Sameen?”Root颤着声问,却认真又笃定,“就一下。”
Shaw闭上眼睛,默许了她的请求。那翁动的唇就正在她的唇上摩蹭,撩起一片灼热,令她不能拒绝。
Root拘谨地一点一点含住Shaw的唇,鼻尖微微错开一个角度,压在Shaw的脸上。Shaw温柔地接纳了她——自以为温柔,她没有推开Root,没有给她来一拳或者开个洞,该死的,她甚至连这些想法都没有。
Shaw双手撑在床上来保证平衡,Root探过身体,跪在床上,几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Shaw的身上,夹杂着怨气和委屈,一股脑地吻住了Shaw。后者偶尔腾出一只手,配合着Root的节律,轻轻抚着她的臂弯。
Root捧住Shaw的脸,认真而虔诚地吻住她,牙齿偶尔触碰到Shaw的唇,留下微不可察的痕迹后又匆匆移开。吸吮的声音如同轻快的激流拍打在岸边,是飞溅的水珠重落回溪水中的清越,打湿了岸边的野草,压垂了它们的枝桠,令所有的神智都沉浸于这个吻中。它打破了房间里凝滞的压抑,像是星夜下的一丛篝火,燃起了Shaw体内所有的渴望,汲取了她血液里所有的力量。那团火焰扩散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仅温暖了Shaw一个人。真的,连腿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Root压住Shaw的身体,迫使她向后仰倒,倒在床上。她的胸骨隔着衣料硌得Shaw生疼——Root瘦得可怕,Shaw觉得她可以轻易折断她的腰肢,像折断一根苇草——然而Root虽细弱却富有张力。她片刻不停的掠夺着Shaw的唇齿,她口中的津液和喷吐的气息。
Root在溺死的边缘死死抓住了这根稻草,她亲吻Shaw的时候,便可以什么都不用去管,什么都不用去忧虑。她只需要一些安慰和一份坚定,而这些Shaw完完全全可以给她。
忽然Root停止了所有的舔舐和吻吮,似有不甘地又停留了一会儿。她满足地抵住Shaw的额头,手扣在Shaw的后脑,像是不愿离开一样。但最终随着一声长长的、婉转的叹息,Root彻底离开Shaw的身体,躺到她旁边,寻到Shaw的手轻柔地握住,“我得走了。”
Shaw看向她,黑亮的眼睛在夜中闪烁。
“或许我以后不能那么频繁地来找你玩了,Shaw,”Root恢复了她那种神气劲,发自内心地冲Shaw笑着,调情说,“不要太想我。”
“谁有那闲工夫想你。”Shaw翻了个白眼,反手握了握Root柔软的手,迟疑了片刻,说,“会好起来的。”
Root得意地笑了笑,这让Shaw又想揍她了。她松开Shaw的手,从容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接着她走到桌子旁边,又为Shaw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她手里,然后站定,凝视着已经坐在床沿上的、努力装出一本正经却对严峻形势一无所知的小个子,又甜蜜的笑了。那笑容近乎愚蠢,在Shaw看来,却盈满了窗外蜜色的月光,安静而平和。
“再见,Sameen。”
Shaw看着Root带上毛线帽子,目送她缓慢而轻快地走出房门,一扫来时的阴郁沮丧。Shaw不相信一个吻的力量会有这么大,于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唇,如愿以偿地触到了残余的温度,若有所思地望着Root离开的方向。
走出这扇门后,也许每一步都踏着火焰,与枪声交织而出,而她将在爆炸声中踽踽独行,除了耳中的声音外别无可依。然而有了这个吻,有了这个人,Root想:
她不再为自己顽强抗争,也不再为自己而活。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而要Sameen Shaw这个人活下去,则为Root增添了一份必赢不可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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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战争。
Shaw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她再犹豫。她几乎可以听见Samaritan特工气势高昂的脚步声,黑洞般的枪口正向他们靠近。
负伤的Reese,软弱的Finch,无辜被卷进的Fusco。
还有Root。
这是一场战争,而Root必须在。
Shaw用力推开她,残忍而决绝地切断了两人之间的唯一联系。Root惊愕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加上腹部的枪伤,步履踉跄地退回电梯间,被Fusco紧紧拉住。Shaw站在门口顿了顿。
她退进电梯间,就意味着暂时的安全。她如果留下,他们如果留下,两个伤员可不是能轻易逃脱的角色。令Shaw放心的是,Root不再孤独,也不再是一个人对抗邪恶的Samaritan,与往日不同,现在她有Finch,有Reese,她有这一路上的陪伴,该死的,她甚至还有一只Bear呢。
Shaw觉得自己不该出现这种感觉。这让她脆弱温柔,甚至会流出一些软弱的泪水。大概是跟Root呆久了,被她感染上一些多余的情感。于是Shaw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抿了抿唇,没有松开刚刚皱起的眉头。
她想要保护Root,却只能护她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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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离开图书馆,那里不安全了,Harold。窗边的卡片目录,顶层靠左的抽屉,你们的新身份在里面,其他全部销毁。”
“任何阻止Samaritan的机会,在我们没杀国会议员的那一刻就消失了。这根本不是为了胜利。这只是为了生存。”
“The Machine和我无法拯救世界,我们只能保护七个有能力反击的人,所以我们给Samaritan一个盲点,七个密钥服务器所包含的代码能让Samaritan忽略掉七个精心伪装的身份。”
“当整个世界都被监视,归档,编号,收录的时候,想要隐藏,就只能是现身——像个普通人一样混迹于人群中。”
“抱歉,Harold,我知道这远远不够。很多人会死去,而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变好,但现在,这世界将不再美好。”
Shaw静静地听着,然后在Root挂断电话之后将车泊在了路边,下了车。她绕到后面,拉开了Root的车门。
“脱了你的衣服。”
Root试图暧昧地笑着抬头,但她笑的实在太过难看,想用调情的口吻时却触到Shaw严肃的眼神。她只好扁扁嘴,顺从的褪下自己的风衣,挽起毛衣袖子。
Shaw蹲下去捧住她的伤臂,仔细地查看。Root单手包扎得十分潦草,Shaw拆开她的绷带,又重新认真的包扎上。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为她这样包裹伤口,因为谁知道她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在什么鬼地方,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Shaw懒得理会,只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Root一直低垂着头,目光深情且充满爱意地停留在她爱的人身上。她看她的发顶与额头,看她高挺的鼻梁与抿紧的唇。Shaw停留在她手臂上的指尖传来炽热的温度,几乎麻痹了她刚刚止血的伤口,丧失了疼痛的能力。
Shaw结束包扎,慢慢站起身。
“老规矩,”Shaw嘱咐道,“不要碰水,照顾好你的伤口。”
“好。”
Root乖巧地答应下来。
Shaw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她大可以抓起Root旁边的牛皮纸信封一走了之,深潜于黑暗中等待着最终决战的召唤,等待着反击的时机。可她还不想这样离开。她还没有告别,但缺乏经验使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跟一个悲伤难过的女人告别。拉一拉手?或者只是简单的吐出几个字,这符合她一贯作风。
终于Root打破了这种僵持的沉默,抬起头说,“多谢你来。”
“是为了任务。”Shaw给出了她回答过的答案。Root那种欲语还休的神态弄得Shaw很不自在,她的眼神充满了了然,满是一副“我知道你在乎我”地样子。Shaw避开头,看向Root手边的两个牛皮纸袋。
“你知道The Machine给我安排了什么身份么?警察,助理,还是图书馆管理员?”
“你一定会喜欢的,十分不可多得的工作,很适合你。”Root狡黠地笑着。
Shaw满意地点了点头,错过了Root眼中调皮的神色。她弯腰拿起了纸袋。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Root侧头听了听耳朵里的寂静。
Shaw点了点头,唇边徘徊着那一个词,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就好像一只饱经磨砺、迟钝且粗糙的蚌,内里是柔软的嫩肉。她想把那些柔软尽数捧给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却划不开坚硬的外壳。但Shaw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为直接的办法。
Shaw把掌心轻轻地按在Root头顶,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稍显干燥的唇摩蹭着Root光洁的额头,给了Shaw异样的安宁。手心下的发丝蓬松柔软。而Root的额头味道也很好,Shaw嗅到了些汗味,但对于一夜未眠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反正Shaw不在乎。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Root揽住她的脖子,将Shaw的唇移到自己唇上。她饥渴难耐地吸吮着Shaw的唇瓣,把离别的思念和不甘的苦闷一股脑地宣泄于这个吻中。Shaw弯着腰迁就着Root,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让她靠近自己的身体。Root高昂的下颌就抵在Shaw的胸口,硌得Shaw有些痒痒的疼痛。
夜风从她们身边刮过,晨雾还未散去。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对于Shaw和Root来说,将是崭新而陌生的一天。危机四伏不得不隐姓埋名,这都没问题。
Shaw最终也没有道别,她想这个吻意味着一切。
Root脸色压抑地站在不远处,手插在衣袋里,凝望着Shaw。Shaw冲Root点了点头,想说的东西不言而喻。
然后她转过身,伸手拉了拉黑色毛线帽子,向一片未知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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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看了Reese一眼,她相信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照顾好他们。
然后她后退一步,拉下铁丝网门,用脚踢上锁。Shaw从怀里掏出枪,义无反顾地朝那个按钮尽可能快地走去。
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再看看那个女人绝望的脸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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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坐在台阶上等了一个小时,也许更久。
她伸长腿越过几阶台阶,寒意顺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腕爬上身体。随着暮色渐起,特工的影子被拉长而又缓缓消失,直到身后的圆形窗子再也透不进一丝光,取而代之的是浓稠的黑暗,吞噬着街上的路人。乌云阻拦住的月光转了几个弯也撒不到大地上。Shaw紧了紧毛衣外套,还是没有离开。
她要等的人也还是没有回来。
沿着旧式公寓的铁艺栏杆,Shaw的视线停留在右下方那扇破旧的门上。落后、破败意味着安全,没有任何一方的监视,处于绝对的闭塞却也是绝对的避风港。要是Shaw就会偏爱这类房子作为安全屋,而聪明的黑客一定也明白同样的道理。
Shaw凭着曾经在Root身上放的那些金属小玩意,加上Finch的帮助,几番周折,圈定了几处失联女人有可能存身的地方。这里是最后一处,除了挫败,Shaw心里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东西。距离那个女人愚蠢的,孤身引开Decima特工的行为已经有好几天,要么她是深潜于黑暗中,要么她是死了。
无论怎样,Root消失的这几天中,Shaw感到有些无聊。这种情感催生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梗在心里,甩不开也躲不掉,敦促着她去寻找一个答案。
但就算从Finch口中得知Root的安好,这种感觉也没有随之停止。Shaw被失望和愤怒烧得痛痒,但她不愿承认那是隐隐的担心。她只能去寻找,亲眼看一看Root苍白的脸和失去血色的唇,才能放下一颗心。
她始终不为那天自己的离去而感到后悔,只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所以现在她在这儿。
楼道里轻柔的脚步声响起时,Shaw的手指已经冻得有些僵硬。她一下就辨认出了这是Root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又拖曳着明显的谨慎。
Root连回家都要如此警觉——如果这个暂时的落脚点算得上是一个家的话——这让Shaw握紧了拳头。Root瘦高纤长的身体渐渐撞进了Shaw的视野,Shaw选择的这个位置恰好能收揽女人所有的动作,而很好的隐藏起来自己的存在。Root完全没有注意上面坐着的Shaw,说实话,如果这儿坐了个端着机枪的敌对特工,她也看不见。Root看上去疲倦万分,走得很缓慢,散乱的棕色卷发掩饰不住她的无精打采,吊起的右臂在黑夜的包裹下显得更加可怜。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失了往日的神气。
那股骄傲的不行的傲慢劲呢?Shaw皱起眉头想,盯着Root憔悴的背影。
Root挣扎着,用完好的左手从衣袋里掏出钥匙,笨拙地在一片漆黑中——走廊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可见她住的什么鬼地方——摸索着门上的锁孔。那响声惹得Shaw一阵心烦,于是她抬脚踢落了一颗盯了很久的碍眼的石子,落地的动静于此时分外响亮。Root猛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迅速探到包里拿枪,缓缓地转身。
Shaw隐伏在黑暗中说,“要是Samaritan的特工,你早就死了。”她看Root还在发愣,补充道,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是我。”
Root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顺着声音,视线停留在上层台阶的小个子身上,弯起嘴角。那瞬间的改变几乎骗过了Shaw,令她相信Root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假如Shaw没有目睹刚才的情景。
几乎她每一次出现都像现在一样,摆出她伪装的笑脸,挂上一切无恙的面具,而Shaw没有试图去想她伪装之下的东西。
“Sameen…”Root惊喜地叫到,“你怎么…”
“我听Finch说你没死。”
Shaw站起来,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事实上她的双腿因坐得太久而变得沉重,于是她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急于离开,挑着眉俯视Root。那女人似乎仍满怀期待地等着下文,于是Shaw又说,“就是想亲眼看看你死没死。”
一句话略过了几个膝盖与许多个在不同地方等待同一个人的夜晚。
“Sameen…”Root看上去要哭了出来,Shaw不清楚那是不是她习惯性的、故作夸张的表情,“我很高兴。”
Shaw点了点头,抬腿下了几级台阶。为了弥补身高的缺憾,她停在比Root高了几级台阶的地方俯视着她。这距离十分安全,Shaw忽略了想抬手拍拍Root的肩膀、或者摸摸她苍白脸颊的冲动。肢体接触在现在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后Shaw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外套下摆,“那我先走了。”她向Root告别,“你小心。”
说完她跨下那几级台阶,从Root身边轻易地挤了过去,转身向下一层走。擦肩而过时Shaw闻到了Root衣服上面包房的气息,想起Finch讲述的,关于Root更加愚蠢的新身份,开心地舔了舔唇,然后坦然,毫无留恋地走下楼梯,就仿佛她没有略带心急地四处找寻,没有放弃几个夜晚的娱乐而在楼梯上始终如一的等候,也仿佛没有见到她时那一秒的欣喜,也没有想抱住这个女人,好好吻一吻的悸动。
只因她有了一份肯定的答案。
下到第三阶时,Shaw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而她的脚步也因此停滞了一瞬。腰际猛然传来的巨大拉力给了她一个顺从内心最深处渴望的理由,转回了头。
Root扔下了所有东西,用那只尚且完好、还残留着一些力气的左手扯住了Shaw的衣服。她低下头柔软地望着Shaw,棕色的眼眸有一些湿润,但无疑是因为欣喜和欢愉,或许还混着一点不为人知的辛酸和委屈,还有Shaw读不出来的东西。
Root什么也没有说,没有松开手,一直低头望着Shaw。
而她也没有必要说话。
Shaw抿了抿唇,反手握住Root的左手,上了几层台阶,站定在Root面前,面无表情却又异常温柔地静静地回望她。
时间在她们周身凝滞,带着冷意的风从破碎的窗角钻了进来,绕着两人转了个圈。Shaw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类似困惑的神情,但同时柔软也在她的嘴角化开,她捏紧了Root的手。
“我不知道,”Shaw压低了声音,认真地望进Root 的眼睛,“我他妈为什么要来。”
然后她凑近Root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接触的瞬间Root的身体难以置信地变得僵硬,于是Shaw皱着眉,小心避开她的伤臂,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Root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抚慰柔软。而她睁开眼看到咫尺间的棕色眼眸,睫毛纤长而微卷,几乎在Shaw鼻梁上扫来扫去。Shaw无奈的叹了口气,扶住Root的肩。
“闭上眼。”Shaw说。
Root依言做了,发出一声细小的呻吟。Shaw没有心情去分辩女人那声轻哼的含义,她忙着再次向Root的唇齿进攻。不同于以往,温柔地舔舐着令她愉悦起来的地方。Shaw的左手沿着Root的背脊一路抚摸揉捏,直至碰到她的发梢才停止,然后停留在了Root的脖颈,借她一些暂以自持的力气。
Shaw试图用这个吻抚平Root心中的一切委屈,让她安宁下来,有足够的力量继续沿着这条艰难的路走下去。也许没有这个吻,不会有什么不同,死脑筋的交互界面依旧会一门心思听从The Machine的指令,从容赴死——Shaw清楚,Root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她希望她活的久一点,他们所有人都能,至少死的有价值一点,大概这就是她来的原因。
还有,她想见一见她。
于是Shaw用力地吻吮着Root的唇,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像一根柔轫的苇草,Shaw喜欢她的坚韧,不易折断,她可以毫无顾忌尽可能索取她所渴望的。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双方都完好无损时的一个亲吻。
“我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Root突然喘着气,离开了Shaw的唇瓣,“至少我还没吻够你。”
“那你最好活着。”
Shaw又碰了碰Root的唇,继而温柔地将她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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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触到按钮坚实的外壳,果断而决绝地按了下去。Shaw无视了传入耳中的哭喊,举起枪对准了出现的Samaritan特工,毫不迟疑地开了枪。没有掩体,她一下一下扣着扳机,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始终没有往回看一眼。
但她知道。她知道Root是怎样扑到铁丝网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挽回离开的人。她知道闸门是怎样缓缓落下,她知道Finch和Fusco会将Root带离。她知道他们会安全地逃脱,逃离Samaritan的追捕。
Shaw还知道,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道别。
但是她脑海中的闪过那无数个瞬间,支撑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扣动扳机,直到弹匣耗尽。而一颗子弹没入她体内时叫嚣的疼痛,也立即被曾经那些触动过她的、她从未感受过的美好填裹。她最终不支而倒地,Martine的枪口就在她头上,等待最后一刻子弹射出的时候,Shaw没有闭眼。她悄悄地、快速地朝左边瞥了一眼,如愿以偿地看到铁门落下的最后一刻,在地上激起的灰尘纷飞。
这是一个糟糕的道别,但Root会记住的。
因为Shaw清楚,一个吻虽然不足以弥补从这一刻起无休止的悲恸,可它足以阻止这个该死的女人,暂时少做一件蠢事,远离一步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