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博♀】To My Angel

明日方舟 | Arknights (Video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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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博♀】To My Angel
Summary
*博士于平安夜前夕写给恋人的一封信*「我失忆前应当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直至现在我也不能确信世界上是否有神袛的存在。唯独关于你的事上,我祈求阿能信奉的主保佑你。」「保佑你在战场所向披靡也能平安归来。」「保佑死亡暂时不会将我们分离。」「也保佑你可以一直随心所欲地、快乐地做自己。」「做那个从天而降拯救了我、光芒万丈又势不可挡的能天使。」

已是深夜,繁星满天辉映,博士悄悄回房间给恋人掖被角,发觉能天使睡得格外香甜,弯起的嘴角边还有涎水渍迹。不知道是梦到了怎样的光景,不限量供应苹果派的派对?还是……
明天是平安夜,亦是能天使的生日。博士紧锣密鼓为她准备了生日会暨平安夜派对,却没有信心能从龙门新一轮作战中及时赶回来。歇息前解下几粒纽扣,博士又想到什么,重新提笔坐回办公室。
「致阿能:」
博士想起萨科塔少女睡中流口水的画面,无声地扬起微笑,决定还是把这个小秘密留到当面说。倘是阿能的美梦里有她出现的话,自己恐怕一口气喝十瓶理智顶液也不在话下吧。
「用“展信佳”或者“见信如晤”这种话作为开头实在显得过于古板,这一类繁文缛节我想你大概也不在意。我知道,十二月二十四日是某个天使的生日,对不对?仿佛生怕我忘了这件事,这个精力旺盛的天使很早之前就常常在我身边有意无意地提醒。闪亮的眼睛饱含期待,迫切希望我猜到又不肯直接说明索要礼物的模样真是……可爱到犯规啊。」
严格意义来讲,博士送礼物与能天使并没有任何经济实质上的意义——因为博士所有的私人财产都加上了能天使的名字。
但,那份为恋人而起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吧?
「可是送什么,才既能体现我珍重的心意,又给你一个不落俗套的惊喜?枪械你比我懂得更多,货币未免太俗气(再说,哪次你缺钱跟我撒娇预支工资我拒绝过?),你也已经凭实力晋升到罗德岛干员中最高级别。」
「我思索了许久也没有最优解,那么至少,平安夜里的狂欢派对得让你玩到尽兴。我正在挤出时间和古米学习如何做出一个完美的苹果派,实话说这不比指挥作战轻松,每次不是面皮焦糊便是口感不佳。甚至还请了同样是苹果派爱好者的格拉尼试吃,感谢她们为我笨拙的厨艺进步做出的牺牲。当然这一切都是偷偷瞒着你进行的,总之,希望最后能顺利赶上生日。」
「然而,近来整合运动的行动值得密切注意,按计划你也有机密情报押运的任务,我无法保证明天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原谅我一时兴致,将平时也许难以启齿的话语,用这种形式说给你听。」
「遇到阿能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与谁建立如此稳固的伴侣关系。个人经历使然,我很难全身心地去信赖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姓名,也无从考证自己究竟有怎样的经历,从哪来、又要到哪去?我自切尔诺伯格的石棺中苏醒,除却阿米娅握住我手心时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其余一概是未知。」
与其说记忆戛然而止,倒不如说从头到尾大脑都处于极度的混沌。博士心想,笔尖停顿了半晌,继续写了下去。
「现在我也无法理解,神经学专家是怎么和战术指挥官挂上钩的?大大小小的事物被牢结在一张极大极复杂的网中,我伸出手想把握住什么的时候,总要牵动无数根线,带出无数别的事物,使得本物不能独立而明晰地显现在我眼前。我因此永远看不见真相。①」
紧接着整合运动掀起暴乱,没有足够的信息与时间梳理状况,博士就被推上了指挥战斗的关键位置。
「在切城,双方战力差距悬殊,但罗德岛的各位都是为了救我——一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孤魂而拼命努力着。他们相信我能带领他们前进,我除了回应他们的期待别无选择。」
不会输,也不能输。
「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我们侥幸从塔露拉手中逃出、又躲过天灾的经历绝对谈不上是一段波澜壮阔的传奇。巷战、爆炸、天灾,到处都是燃烧的混凝土残骸与沸油硝烟。」
至少对博士而言,那是不愿意再回想的惨烈梦魇。
「Ace……写下这个代号都使我呼吸不畅阻滞难抑,他为了争取逃脱时间,以一己之力挡下了塔露拉的滔天火海。他让我照顾好阿米娅,却再也没有回来。我拼命想记住他的面容,却徒劳无功地只余下些许模模糊糊的轮廓。」
「没有任何人诞生于虚空,我内心满是怀疑,被推搡着前进,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尽管免于四处游荡流亡,但也掩饰不了我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那时,我自认不是愿为信念去死的人,我是那样崇拜生命在我体内流淌的声音,除了生命本身,我再也找不出活下去的其他理由了。②」
「我感激罗德岛无条件地接纳了忘记过去一切、并不完整的我。但这份责任对我而言过于沉重,我甚至时常自暴自弃地怀疑——只要穿上这身罗德岛博士的制服,里头装着怎样的人格灵魂也并不重要。」
抱怨的篇幅是不是有些长了……博士咬着唇,她可以、也愿意对能天使畅所欲言,但并不希望对方因此难过。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了龙门。我始终认为切尔诺伯格的陨灭,根本上源于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它是一个开端,它的重要性不在于怎样忠实地解释过去,而在于怎样认真地警戒未来。③和魏长官的谈判看似是罗德岛占了上风,合作时我们所处境地却十分尴尬——已知的情报少得可怜,要插手的事务就像龙门的街道多到眼花缭乱。不过某种层面上讲也要感谢近卫局,不是他们的保守作风,阿米娅又怎么会联络企鹅物流,我又怎么能遇到阿能你呢?」
「正式见面前,你和德克萨斯提供的详尽情报帮了不少忙,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阿能是怎样的场面。」
“哟,罗德岛的各位好啊~”
鱼龙混杂的贫民窟,狭小的废弃房屋,博士正思索近卫局奇怪的态度和米莎身上谜团的关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抬头瞧见能天使背着光从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
「失忆之后我……嗯,你是我醒来后见到第一个来自拉特兰的天使,大概是很直白地盯着你的光环翅膀看了很久,阿米娅也察觉到了我的失态。」
「与室内沉闷的氛围不同,你被芙兰卡嘲讽了也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地向雷蛇自夸,悠哉得仿佛只是出门短途郊游。如果不是手里还攥着印有企鹅物流logo的龙门感染者加密资料,加上你如假包换的制服,我一点也不怀疑你下句就会说出:亲,满意的话记得给我们五星好评!长评带图十五字可返现哦~诸如此类的话。」
「好吧,上一段请向你的同事和大帝保密,你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将企鹅物流和那些不入流的电商相提并论是我的问题,我检讨,下次请你喝冻饮?不够的话再加三块吮指原味鸡?」
但能天使留给博士的第一印象,确实和各种资料中提到的,注重阶层、迂腐的萨科塔相去甚远。
「穿越屋顶的逃脱路线任谁得知都要惊叹一声,我也被你近乎异想天开的主意折服,当然,如果忽略我爬了几层楼就气喘吁吁这件事的话(这也不是要求我每天陪你进行高强度体能训练的理由),行动本身还是完美的。」
「可惜整合运动也与时俱进,但装备简易喷气背包的士兵奇袭也难不倒你。一把平平无奇的铳,握在你手里便是威力十足的杀器。哒哒哒哒的枪械声中,敌人应声而倒。先锋红豆举着长叉不知所措,我和她一阵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我命她先撤离。」
红豆与推进之王似乎与能天使生来就磁场不合,回忆起红豆气鼓鼓地向自己申请调离能天使所在的小队,博士笑意更深了。
「也许我作战时精神高度集中的代价就是日常琐碎永远厘不清。平时待办事项记在备忘录上,反复确认几遍仍偶尔有纰漏,但很奇怪的是——与你相关的事,无论巨细我都印在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储存有墨水的钢笔属于旧时代的造物,博士却很偏爱这种老古董在纸上起舞的“沙沙”声。
「米莎姐弟的事情对阿米娅打击很大,她是个过于坚强的孩子……而我是导致悲剧的诱因,凯尔希的冷言冷语和阿米娅强撑的笑颜再次将我疲于面对的东西生拉硬拽到跟前。那天阿米娅婉拒了我的陪同,独自前往龙门贫民区,是阿能护送我回罗德岛。除却指挥作战外,这是我们第一次正面的交谈。」
「还记得吗?当时我的脸色大概不怎么好看,你从龙门的都市传说喋喋不休讲到哪家的苹果派口味最正宗,最后还故意踩雷般地询问我为什么要遮住脸。」
在切城战斗中,有防护作用的制服可以阻绝部分伤害,但博士也明白,自己的装束明显与龙门格格不入,某种意义上甚至有引人注目的效果。
「听说我失忆前就喜欢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现今也只有你会对我提出疑问。我当即怔住,这大概是出于自我防御的本能,虽然将安全感寄托在制服上也很可笑。出门前没带妨碍视线的面具,我便下意识把帽檐拉得更低些,打算将问题搪塞过去。你却更快一步地靠近,轻松地打破了这层戒备。」
“欸,leader这不是很好看嘛!用帽子遮住多可惜~”
那天的阳光灿烂到有些刺眼,能天使酒红色的发丝仿佛也镀上一道金边,但博士直觉她本就比太阳更耀眼。孤僻的气息正在一点点随着遮掩物从博士身上剥落。
「摘下兜帽晒太阳的感觉并不赖,我想说些什么,最后嗫嚅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想效仿你爽朗的笑,咧开嘴也肌肉僵硬滑稽得很。我决定对着镜子多练习,事实证明还不算太晚,我还没有丧失微笑的能力。」
“我还在想指挥作战那么娴熟的人,会不会年纪很大……”能天使吐了吐舌头,似乎是怕博士生气。博士摇摇头,坦白自己不知道真实年龄。
「你得知我失忆时惊讶的反应说明阿米娅对企鹅物流也有所保留,但我不想瞒你,也不后悔告诉你,即使我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与你为敌,我会输的一败涂地。」
只是那时的假设,博士又补充道,万一阿能看到这里生气可就麻烦了。
「我想相信你。」
「并不是出于任何外界因素的考量,仅仅是因为我想。」
「这是我第一次遵循内心的意愿做出了选择,它或许微不足道,但也与你有关,值得我终身纪念。」
“我只认识现在的leader,感觉您人也不赖嘛?过去什么的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吧!别在意~”能天使站在联结过去与未来的交叉路口,面对阳光,也接纳了背后的阴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把握好当下每一刻才比较重要吧?”
「也许你当时只是想让我答应开派对而作铺垫。然而我的确从你身上汲取到了力量,看到了一种崭新的可能性。」
「后来你作为企鹅物流的联络员加入罗德岛,为沉闷的气氛注入不少活力。罗德岛的建设刚步入正轨,百废待兴。你坐在临时宿舍堆满纸箱子的间隙空地中,爽快地答应了我希望由你担任助理的请求。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和其他人玩捉迷藏,大声地喊出“我喜欢这里!”倒让我更加惭愧了。」
「我承认选你当助理包含了我的私心。起先是对你的乐观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履历上两年的战斗经历反而助长了你的自由洒脱。也许近距离观察可以让我找到轻松面对任何事的诀窍。即使罗德岛高层中有人质疑你做助理的可靠性,我也坚持自己的态度。另一个无法对罗德岛成员明说的任性理由……是和阿能相处时,我得以短暂地喘口气,放下“罗德岛博士”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怪罪,我可以只是“我自己”。」
「来到罗德岛的人绝大多数都背负着枷锁,仇恨一切比笑着面向未来简单的多。比起怨容,我更想尽可能地看到大家的笑脸。有阿能在的地方似乎永远都热闹非凡,你开派对的愿望我几乎有求必应。最初,罗德岛的资金储备也捉襟见肘。后勤部负责财务的干员私下找我谈过很多次,开派对的借口也从“庆祝作战胜利”到“大家今天都还好好活着”的无厘头方向一去不复返。我并不是及时行乐派,但向死而生何尝又不是罗德岛的觉悟呢?」
然而,“助理能天使观察计划”尚未完全展开,博士倒是先沦陷了。
「日常的助理生活你比我想象中适应得更好,我习惯了每天在你充满元气的打招呼中开始一日的工作;怂恿我开派对时理直气壮的“无派对不人生” 宣言叫我无法反驳;保养完守护铳后亮晶晶的眼睛问我想不想试试你的武器;开玩笑要挖墙脚让我去企鹅物流当老板时光环忽明忽暗;哪怕模拟作战失败也会柔声安慰我别在意;当然,我决不会忘记你每一次战后虔诚地为亡魂祈祷。」
“愿我的弹雨能熄灭你们的苦痛。”
那是每次战役之后,能天使从不吝啬地给予死难者最后的慰藉,博士也会安静地站一旁默哀。
「我顿悟你的爽朗纯粹不是一尘不染,也不是一路平坦,而是了解一切的清醒透彻。就连我,也从阿能悲悯的字眼中得到了宁静。」
博士痛恨过自己的无力,也曾有愤懑不甘的呼喊不绝于耳——光顾着宣泄怨恨固然轻松,但自己不付诸任何行动,境况不会有任何好转。
「也许我们做不到的事有很多,但还有更多我们能做到的事。你全副武装手中染血,举铳的动作不含半分犹豫,却从未遗失过自己的信仰。教会我这个道理的,正是阿能你啊。」
「我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你怀有更贪婪的情感,更隐秘的渴求?」
「也许是第一次晋升后,你老实地感谢我提拔,随后用分不出是期待还是玩笑的口吻向我
许愿八把守护铳。我自然知道守护铳对萨科塔天使的意义,摩挲着你的“战友”冲锋枪,我头脑发热,莫名升起一股必须达成的使命感。」
「也许是制止某次重金属乐派对中饮酒过量的你。阿能微醺的眼波醉人心脾,孩子气地要和我击掌顺便求夸奖,我照做后仍不肯罢休,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黏在我身上不肯撒手嚷嚷着“Exusiai需要抱着leader充电!”。」
「也许是听闻叙拉古黑帮残党与企鹅物流混战一夜,我因无法插足你的过往而泛起的酸意。莫斯提马曾言,所有的萨科塔在拥抱语言的那一刻起即显现光环与翅膀,我不知道你咿呀学语首次发声的对象,却无比嫉妒自己不能身处现场。」
「你像是一颗香甜诱人的红苹果,噗通一下砸进我枯燥又单调乏味的生活。」
「我开始用各种借口增加自己出现在你视线中的机会,想和你产生更多联系,拥有更多交集。一旦有了想保护的人,感觉自己就可以无所不能。你是我披荆斩棘的勇气,亦是我畏缩惊惧的惶恐。我时常觉得阿能值得更好的人,至少该比我好,但追逐着你的身影时又忍不住希冀,自己也是值得被爱的。」
能天使偶尔会在博士办公室松软的长条沙发上睡着,平稳的呼吸恬静悠长,卸下所有防备。博士曾轻轻抚过心上人翅膀中承载无数战绩的裂纹,心脏揪得生疼,种种苦楚皆难以言明。
「世间人有太多身不由己,我并不认为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对你的恋慕的自己卑微,相反,它催促着我、逼迫着我成为更强大的人,现在亦是如此。」
但博士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动她与能天使关系向前迈出实质性步伐的契机,竟然是一次罕见的作战计划失误。
手持长弩的萨卡兹射手临死前怨毒的眼神使博士生疑,很快她的预感成真。萨卡兹射手不再和周围的地面阻拦单位硬磕,猝不及防的冷箭嗖地朝全队里防御最低的高台干员射去。因为后方医疗干员的压力极大,将单人部署在博士自以为的安全区域反而成了致命弱点。被攻击的干员是初上战场的新人,博士交代给她的任务只是辅助输出,紧张状态下新人眼见无法做出任何闪避动作。撤离显然来不及,隔新人最近的博士电光火石间预判完距离与飞箭速度,在其他人的惊呼中,冲上前将新人一把推开。箭头堪堪擦破制服,在博士大腿处刮开一条可怖的血痕。
博士跌坐在地,剧烈的痛感争先恐后般袭来。汩汩血液从伤口流下,泛着阵阵不正常的暗色。目测箭头淬炼过某种神经毒素,博士出发前按吩咐服用过蓝毒的解毒剂,理论上应可以缓解部分症状。心里感叹着幸好新人只是肘关节稍微擦破了些皮,博士抬头却看见了能天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气。
按照既定的目标,博士率领的这支小队的任务只需在原地阻截敌人,击倒弩手后剩下的小兵见势不妙逃走不少,也并无其他值得警惕的对象。博士切换至队伍联络频道宣布作战结束。狙击手的目力极佳,她很确信能天使一直死死地盯着她大腿的伤口,脸上没有半点往常元气满满的笑意。
心虚的博士摆手在空中晃晃,示意自己无碍。谁知面无表情的能天使随即从身边华法琳的医疗急救箱里拿了几袋尚在研发阶段的不稳定血浆,转身提起铳朝杂兵流窜的路线疾速狂奔。
博士慌张地连通讯设备都忘了使用,大声呼喊能天使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后,咬着牙要求PRTS将能天使的实时坐标同步到自己的终端。她制止了赫默初步检查的打算,草草包扎完毕便强行站起身。
全小队成员都是担忧中带着不赞同的表情,愧疚难安的新人自告奋勇提出替博士将能天使找回来。博士摇摇头,心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劝服能天使,勉强扯出一抹笑,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在原地稍作等待。
天知道体力基本排罗德岛倒数第一的博士是怎么坚持拖着伤躯找到能天使的。狙击手小姐很聪明,占据了绝佳的伏击位置。维克托的枪声比平常更加气势汹汹,她方才还算干净整洁的制服现在浑身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甚至连光环上也溅到星星点点。更令博士心惊胆颤的,是能天使冰冷得肃杀一切的眼神。诡异的红光萦绕于能天使身旁,增幅攻击力的血浆袋果不其然空空如也。尸骸横七竖八地倒在面前,死相可怖。没多久,博士目力所及再无任何活物,能天使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宛如堕入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
博士感知到腿上的毒素有麻痹的效果,并不妙地向全身扩散中。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博士吃力地踉跄着朝能天使挪动,脸上漾开可以称之为心疼的苦笑:“阿能……”
博士呼唤着她的名字,能天使状态恍惚,充斥血色的双眼酝酿着无名的风暴,却没拒绝博士的靠近。
还差四步、三步、两、两步,一……一步!
最后脱力失去意识前,博士放纵自己的私心牢牢地抱住了能天使,鼻尖还从浓重的血腥铁锈味中嗅到了让人安心的气息:“阿能,跟我回去吧?”
「我答应过你绝不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中,如果万不得已,那至少也不能离开你身边。可不想让对方受伤的心情,我和阿能是一样的。你有你的固执,我也有我的坚持。那次作战失误……是我的责任,如果那时的情形再重来一遍,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博士脑海思绪翻飞,笔下却半点没停。
「只是阿能生气的模样真是吓到我了,但后来又无可救药般欢欣雀跃——如今我每天都能在你的怀抱中安然入眠,晨间醒来在你眼睑附上一枚早安吻。现在我早已习惯你头埋在我肩窝,紧紧地搂住我撒娇赖床。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半个月的静养,哪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呢?」
那之后,醒来时背景已经是博士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天花板,医疗器械滴滴嗒嗒有条不紊运作着,消毒水的气味难闻依旧。唯一不同的是能天使趴在床边,黑暗中仿佛她的光环也黯淡了几分。
博士挣扎着摸到床头的终端,确认了日期时间。距离作战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时间是午夜凌晨,就昏迷状况来说还在可接受范围内。也不知道能天使是怎么说服医疗部让她一个人留下来看护自己的,不过也算是确认了她并无大碍。博士悬着的心总算归了位,暖流淌过心房的同时又懊恼能天使竟也不会照顾下自己。她想把盖被分与能天使些,然而博士也使不上多少力气,倒是先把能天使吵醒了。
“leader……?”能天使揉着眼坐起,不嫌麻烦似的确认好几遍博士并无异常、也不需要进食后,马上恢复了活力。博士责备的话到嘴边又软了语调变成劝慰。
能天使听了也不反驳,只是笑吟吟望着博士,病床上的博士没由来地感觉胸闷气短。
“leader怕我着凉的话,床分我一半不就好了★?”能天使话没说完,身体就先往病床上靠拢了,博士惊得半天不敢动弹。二人身形都偏纤瘦,挤在一张卧铺倒也不算狭窄。最后能天使顺利钻进了被窝,新换上的制服还带着博士最喜欢的香味。博士脸烧得不行,暗暗祈祷能天使没有听见自己咚咚咚如擂鼓的心跳。
“leader,你快睡吧,明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能天使轻声得仿佛在唱什么安眠曲,还生怕博士再出什么意外般,十指相握扣紧了她的手。博士内心抱怨这如何入睡,然而倦意迅速占据了大脑。
结果能天使确实没食言,一大清早就尽职尽责充当小闹钟把博士唤醒。能天使凑近放大的脸庞对博士的心脏造成了巨大的负荷。更尴尬的问题是,博士的腿还未从毒素的后遗症中解脱,就连自己下床脚尖碰地都有一定难度。能天使索性一手环住博士肩膀,另一只手穿过膝弯,甫一发力将博士抱起。后来在控制中心目睹了全程的空问博士被能天使公主抱是种怎样的体验,害的博士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出病房后,天空犹是深沉的绀色。能天使扇动光翼,下一秒直接腾空飞起。博士并不害怕,但仍然抱紧了能天使脖颈。即使好奇,博士也没有问出声询问的打算,被能天使抱着在高空飞行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博士喜悦很久了。能天使最后停在一座类似瞭望塔的高耸建筑顶层,放博士坐下前还细心地垫了件衣物。
博士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怀抱,能天使在博士身边盘腿坐下,兴奋地让博士再等一会。博士猜到她的目的八九不离十是看日出,也不戳破,安静地应允等待。
苍穹浅眠,浓稠天幕比出门时澄澈不少,偶有几颗星子相伴。约莫一刻钟,晨曦的日头就从地平线冉冉升起,万顷霞光给天地间都披上层妩媚的金纱。破晓的磅礴之势确有激荡洗涤心胸的伟岸力量。
「我见过深邃的海洋,浩瀚的星空,你赠予我的黎明壮阔秀美,却是头一次见。但无论怎样的风景——」
“怎样?很不错吧leader!这里无论什么美景都可以尽收眼底~能天使的独家秘密据点★唔嗯,以后是leader和我的共同基地啦!”
博士看得入神,痴痴地偏过头,能天使神采奕奕,身披圣光。
「你熠熠生辉的眸子映入我眼帘的刹那,旁的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
“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 但救我们免于凶恶。”④
能天使吟咏祝祷之词后衔接的不是往常的教徒惯用姿势,而是贴近博士,嘴唇在她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个吻。蓦然间金黄的羽毛如樱吹雪从地面涌起,温柔地裹挟,将博士团团围住。
博士额头余温尚存,能天使在她心上用力地开了一枪,她像是被雷电击燃的树身,被灼烧煎熬的皮肤获得新生,企盼来年春天里萌发樱桃树的幼芽。⑤
能天使用指腹堵住博士的唇:“嘘,这是‘天使的祝福’。leader,虽然你去找我让我很开心……但以后,答应我不要再孤身冒险了,好吗?或者至少——让我和你一起上断头台。⑥”
「我知道战场之外的天使祝福是何等份量,我们是保守同一个秘密的两片嘴唇,同一个十字架上的两只手臂。⑦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当我窥探到自己成为你无坚不摧的信仰中一部分时的心情。」
后来二人因偷溜出去吹风受寒的事免不了被医疗部干员们车轮式轰炸教育。以至于几天后,腿伤未完全治愈的博士坚持出席能天使的二次晋升仪式,也被疑似患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干员们抬到轮椅上。
毒素的残余效力比所有人想象中持久得多,虽然赫默坚持这是博士自作自受外加缺乏锻炼。总之那次的晋升仪式上,最后环节博士挣扎着站起来,替能天使在衣襟别上双重刀剑交锋的徽章,之后又迫于毒性慢慢坐下。能天使忽然单膝跪地,姿态专注得像即将受封功勋的卡西米尔骑士。博士的心跳在能天使捧起她一缕垂直腰际的长发并亲吻后到达极限,然而能天使接下来的呢喃直接将博士歼灭至灰飞烟灭。
“leader……不,义人,以手中这把铳起誓,我将守护您的生命直至万物终结之日。”
「像是怕黑的人终于穿越漫漫长夜,迎来破晓黎明的刹那。这光芒能照亮所有寂寥的长夜。亘古不变的溯游之路,历经无数光年的漫长旅途,我在无数喧嚣寂静里唯独记住了你。」
能天使的宣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告白在围观人群里如平地惊雷,但博士无暇在意,能天使眼中光亮灼灼,似赤似橘的火焰跳动着,仿佛在告诉她——
不要怕。
「我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和阿能作为两棵树的形象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⑧」
然而当美梦成为现实,回过神来博士已经眼眶湿润泪流不止。
「人类集体意识中可能发生的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潜移默化地感觉麻木和旁观他人苦难的无动于衷。⑨」
博士加入过罗德岛定期的矿石病隔离区无偿援护救治;旁听过医疗部的常规联合会议;也参与过政要和各个组织间的权谋博弈。博士坚信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并非是零和游戏的斗争厮杀。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鼓吹对立和仇恨只能激化矛盾、造成更深的裂口。
「我想试着改变这个恶性循环,无关“罗德岛博士”与生俱来的责任,而是无数次探索后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
「罗德岛正在开辟一条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道路。这条路遍布荆棘,谁也不知道尽头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幸好这一路能够和你相伴。伤痕累累的开拓者无疑是伟大的,但并不一定是正确的,我也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
「如果争端可以避免,那我们应当沉默;如果战斗是必要的,那就战斗到最后。」
这是罗德岛的信条,也是博士的渴望:倘若纷争无可避免,那至少让它结束在我们的年代。
且使后代永享和平。⑩
「我失忆前应当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直至现在我也不能确信世界上是否有神袛的存在。唯独关于你的事上,我祈求阿能信奉的主保佑你。」
「保佑你在战场所向披靡也能平安归来。」
「保佑死亡暂时不会将我们分离。」
「也保佑你可以一直随心所欲地、快乐地做自己。」
「做那个从天而降拯救了我、光芒万丈又势不可挡的能天使。」
博士追忆着往昔年华,突然惋惜无法亲眼见证爱人读信时的反应。能天使设置的终端的熬夜警报时间快到了,她需要加快速度。
「不知不觉竟然写了这么多,有点忐忑我做的苹果派是否能合你胃口。如果还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在平安夜的袜子里塞纸条吧,我……咳,圣诞老人一定会满足阿能心愿的。」
「至于我,已经得到诞生于平安夜里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博士于十二月二十三日」
这样就好……博士仔仔细细折叠好信,封上火漆印,印章的式样由她和阿能共同设计——枪支与蔷薇正抵死缠绵,如同一命运的双生飞矢,直指极夜尽头。

The End

①出自丰子恺的《剪网》,有改动。
②出自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有改动。
③出自罗伯特.杰克逊在纽伦堡法庭判决中(任美方首席起诉人)的发言。
④出自天主教祷告词。
⑤化用聂鲁达“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结合春天与樱桃树英文更方便理解。
⑥出自周恩来总理致夫人邓颖超的信:1923年,邓颖超收到周恩来从法国寄来的一张明信片,在这张印有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画像的明信片上,周恩来写道:“希望我们两个人将来,也像他们两个人一样,一同上断头台。”此后二人结为革命伴侣。
⑦出自伊万诺夫《爱情》(汪剑钊译),有改动。
⑧出自舒婷《致橡树》。
⑨出自《无国界医生手记》,有改动。
⑩出自托马斯.潘恩,有改动。